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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两心相许, 不会只有乞求和讨好,应当是闻弦歌知雅意, 时时刻刻都自在自然, 无限欢喜。就像, 就像……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再往下想。
她离开窗边,在桌边坐下。他也跟了过来, 递过去一碟点心。
“轻漪, 你尝尝。你不是最爱吃明月楼的点心了吗?”
是啊,从前爱吃,现在不爱吃了。她抬起眼,对上了他期待的目光, 终究还是不忍说出来。她点了点头,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一块点心, 往嘴里送去。
“今日有点心,还有好茶,咱们”, 他将到喉咙口的“兄妹”二字咽下去一半,他再也不想当她是妹妹了,“咱们饮茶听雨,围桌夜话,可好?”
她垂着眼,又是点头不语。二人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轻漪,我后悔了。”
“是吗?可惜时间永远不能重来。”她的音量不大,语气却清冷。
“你应当知道,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见她还是如同木人一般,毫无反应,甚至有些不耐,他便冷下心来,一一分析与她:
“他从一开始便站错了阵营。傅铮顾匀亭再有功夫,也不过肉体凡胎,难道还能胜得过千军万马么?如果是二十年前,他们大可将江湖势力引入其中,在乱局之中谋求生机。可如今,江湖武林式微,他们求助无门。孤军作战,如何能敌过义父的人马?
当下,义父麾下赤蛟黑鹰二营已经尽数出动,将他们抓住,不过是时间问题。傅铮和顾匀亭二人身上,都有义父想要的东西。义父定会留他们性命。但是程焕之就不同了,你猜义父会如何对待他?”
他说的句句属实,她无从辩驳。
二十年前,越朝初立,越太祖为防止江湖力量渗入朝廷,祸乱朝纲,便以猛药重拳,摧毁一众门派,只留下几个不问俗世的小门小派。既然无法借助武林力量,凭他们几人,想要与义父训练有素的暗部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义父手上还有陆行远和陆懿鸣这两张王牌。他们身居高位,轻易便能借力朝廷,翻云覆雨。
一想到程焕之马上要横死在义父手中,她的心仿佛被纠紧了一般。
看到她眉宇间的不忍和纠结,他心中恨极,又下了一剂猛药:“别想着背叛义父,你知道义父是怎么对待叛徒的。”
“那又如何,难道大业得成,我们能当皇亲国戚么?还是会被鸟尽弓藏?”她冷笑一声,流下泪来,应道:“我消失的日子里,义父可曾为我担忧过?”
他无言以对,满是怜惜的看向她。
“大哥是在笑我傻吧,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丝身为工具的自觉。可我做不到。只要一想到,我坠崖后他的不闻不问,我死里逃生向他献忠心时他的怀疑,我就满心寒凉。其实我一个无根之萍,是不应该奢望什么的。我既得义父收养,便应当为他卖命,我既倾慕于你,便应当将你之所求当做我之所求。”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向虚无,眼里充满了追忆和惆怅。“如果我从来不曾被珍视过,我想我会一直这样。可是一个在寒夜里独行的人,突然被给予了光和热,她体会过了光明与温暖,要如何在再接受寒冷和黑暗?”
听到这里,他满心悲凉,吐出一句:“我比你更懂得这个道理。”因为你也是我的光和暖啊。他咬牙将后半句吞了下去,起身摔门而去。
看着陆行远远去的身影,她轻叹一声。他连日来的温柔讨好,她如何看不穿,只是时间太不刚好,他才追上,她已经远走。
可她也一样,走不回程焕之的身旁了。
深夜,她辗转半宿后,终于入睡。
朦朦胧胧间,她站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坡上,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向她走来。
她带着好奇迎了上去,却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程焕之。他的胸口被一箭刺穿,正浑身带血。他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她怀中。还未等她开口,他便质问道:
“是你告的密,是你引人来西边杀我的,对不对?现在你可满意?”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满腔悔恨尽数堵在胸口,眼中的泪,不自觉便一颗接一颗涌出。
黑夜里,一双盛满惊恐的大眼忽然张开。陆轻漪猛地起身,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息。梦境里,他的鲜血,质问,她的悔恨,痛苦,一切都太过真实。
半晌过后,她抖着手擦去满脸的泪和汗,翻身收拾行李。她要去祁山,去赎罪。
她飞速地打点好行李,拿起架上长剑,推开了门。
“轻漪,我不许你走”,门外,陆行远竟然守了她一夜,“我动用所有力量寻你,为了你抛开一切亲赴秦岭,这些你难道不明白吗?”
“大哥,不明白的人是你。秦岭寻我一事,也是你栽赃九王爷的一石二鸟之计,对吗?如果当日亲赴秦岭,会动摇你的根基,你可还会亲自去寻我?如果今天让你抛开一切,和我远走天涯,你可舍得手中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