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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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舒洁特有的讶异神情又翻了出来,抬起头看住秋和:“真的”
“听她夸张我在团委待过那么长时间周围部门的人怎么会不认识,非要说有什么特长也就是记忆力稍微好一点。认识的人多也不见得人缘就好。偏有些人,你对他掏心掏肺千般万般好,什么事都不瞒他,就连自己有甚嚒去留规划也不忘把他考虑在内,到头来他却丝毫不考虑你的处境”想到叶玄就忍不住埋怨语气,秋和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打个折换了控诉对象,“毫不考虑你的处境,说撂桃子就撂桃子,还说你像星星似的光辉耀眼,待在你身边她都失去了自我。”
“谁啊” 连郭舒洁也听出秋和好像是在抱怨某个具体的人。
“以前杂志社的助理不提了。”
郭舒洁立刻站在秋和一线,鄙视那素未谋面的助理:“都是嫉妒你。”
秋和没接话,乌咪倒是插嘴说:“米白那个人,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特阴郁,一看就是心高气傲不肯屈尊的人,自尊心强又敏感,你交待事情时她眼里不服气的火苗窜来窜去的。”
“你认识啊”
乌咪撩开床上幔帐:“和秋和一起见过的。”
秋和原意不想去议论米白,想到她又头疼,只是摇了摇头:“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去水房找薛涛哈。小洁,证明书就拜托你了。”
“嗯,马上就好了。”
水房人不少,秋和把薛涛叫到楼梯拐角:“今天一大早学工办就打电话把我喊去,有人举报我们院某女生和导师又不正当关系被保研。学工的老师覚得我们院只有系主任比较年轻有气质而且参与了保研工作,在他带的学生里又只有我被保研了,所以以为告的是我和系主任。”
薛涛蹙起眉,立刻领悟秋和的话:“其实被告的是我和杨sir”
都怪你平时太能咋呼了,跟你关系一般好的人都知道你喜欢杨云天,到时候十张嘴也说不清。”
“学工办那边找你谈的时候甚嚒态度”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我们系学工办的老师一直挺关照我的,我说这告的不是我,她就交待我去查一下被告和告状的人都是谁,她说如果老师出面找很多学生谈话恐怕会影响不好。最好锁定了人选弄清情况再有针对性地谈。系里肯定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的,但万一事关保研想压也压不住。”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薛涛已经不知不觉依赖秋和,把这事算作她分内事了。
“本来我不想管,班委也没义务调查这种事,但因为和你有关,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秋和拍拍她的手臂,“告诉你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也对身边的人留意一点。不过别太担心,我们都会全力帮你的。”
即便这么说,薛涛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秋和走远了几步她才想起甚嚒,追过去问:“待会儿郭舒洁把医疗证明弄好了让我带去团委办公室帮你复印吧。毕竟是伪造的,在影印店不方便复印。”
秋和从薛涛处取回医疗证明,把原件恢复原状还给叶玄,约了他吃晚饭,席间向他提及匿名信事件,让他帮着分析分析。
“有人写了封电子邮件抄送给校领导,校领导发回来让系里查,那封邮件我看了,他用的是〃导师〃这个字眼,全校只有我们系本科阶段施行导师制。”
“保研有什么好查”男生没悟出关键所在,杵来一句,“看大家绩点不就行了。”
“告的是薛涛,她是走学工保研那条线的,不是那么清白。”
“难道她真的和导师有什么”
“薛涛喜欢历史系教授杨云天,还在他研究所兼职,杨云天其实没那个意思,所以薛涛就退而求其次跟他儿子杨铬交往,只为在杨云天身边而已”
“哈。没看出来她这么痴情啊”
叶玄仍是嬉皮笑脸,被秋和狠狠剜了一眼。
逼他正色起来,才继续说下去:“其实杨云天蛮欣赏薛涛的能力,让她先通过学工保本专业的研,一年后再转去杨云天的专业。如果这次的事情闹大,至少薛涛和杨铬交往的事就会曝光,杨云天十有八九是要不高兴的,转专业肯定会泡汤。”
“薛涛和杨铬交往,杨云天不知道么”
“虽然经常看见他俩成双入对,杨云天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薛涛比杨铬大,杨铬刚来学校时杨云天亲自交待薛涛在学校关照杨铬,再者,薛涛的家境杨云天很清楚,在他眼里杨铬和薛涛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接受不了。所以现在必须赶紧把写匿名信的人查出来。”
“问题是,保研这方面,薛涛的各项指标都正常么”
“不正常,学工保研没有正常的。因为学生工作做的好与坏又不像绩点有个硬性衡量指标。学校各学生组织的人都是各认为自己重要,各说对方的不是,换言之,哪会找不出一个比你强的人你又怎么可能从不办砸任何事没有任何小辫子”
“那可棘手了。”“我一直绞尽脑汁地想,可疑分子太多了,薛涛一向毫无顾忌地抒发自己对杨云天的爱慕,连路人甲都了解点眉目。而且现在到了大四,大家都自由散漫,很少人在学校,查也不好查。你有甚嚒好主意么”
“我的主意就是劝你明哲保身。”叶玄抬手支住下颌说。
“我没什么可保的啊。但薛涛就危险了,很可能就会被坑死在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上了。”
叶玄终于正襟危坐,沉思了七八秒,问道:“学校要求追查的这个消息你们系其他人知道么”
“我觉得老师里,书记和副书记还有这个学工老师应该知道。”
“我不是说事情本身,是说“学校要求追查”,有多少人知道普通学生里有多少人知道”
“普通学生没有知道的,因为我被学工老师误当成第一嫌疑人,早上八点半就被喊过去了。”秋和露出一点无力的神情。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你不覚得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
“那封举报信,本来是可以直接对薛涛点名道姓的。”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第一,要么是举报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听说系里有这么一件事所以举报,那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我觉得不太可能。第二,他知道薛涛的问题,但只是借此来试个水,这么一来,搞不好会有第二封举报信,如果学生们知道了“学校在追查”这件事,那么举报人应该也会知道,那他就明白“我的举报成功了,引起重视了”,所以会写第二封信,说出真正要举报的事情,第二件事很可能让人由动机联想出举报人的身份。如果压住第一封信,给人的感觉是学校对此不重视,那么举报人就有可能不想再冒风险了。叶玄注意到秋和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神色瞬间不自然,喝了口饮料掩饰过去,接着问,“信件原文你看过吗”
“看了,写得很短,主要写我们系保研工作漏洞很多希望领导重视,薛涛这事是其中一个例子。另外还有三件事。一件是说人文学院副院长是湖南人,而我们系保研的百分之90是湖南人,恐有猫腻,一件是说我们系有些凭着特殊贡献获得保研资格的特长生,论文有很大水分,还有一件是针对支教保研的,说其中某人在校时连共青团员都不是,按规定没有支教资格。”
“甭查了,这信是老师写的,不是学生。“
“怎么说”
“如果只提到薛涛一件事,那也许是个人恩怨或者某个没保上的学生。现在打击面这么大,应该是某个对你们系的现状不满意的人。”
虽说秋和覚得,系里保研按绩点名次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特长生,学工和支教保研,那些不能说全无水分,没保上的学生也会觉得保研整体不公。但叶玄所言却给了她一个重大提示。一句话浮出她的脑海“这女的最大特点就是正事不办,没事找事,成天觉得就她自己两袖清风最正经,别人干点什么都有猫腻。”
秋和低头笑起来,叶玄追问为什么笑。
女生答道:“你说得对。应该是老师。起初我最怀疑的人是我一个前男友,我寻思薛涛这事太复杂,熟悉的吧,知道她只是对杨云天单相思,不熟悉的吧,不知道她一年后想转专业告她除了泄愤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再者。“导师”这个词也很微妙,杨云天并不是薛涛的导师,只是一门课的任课老师。于是我覚得,如果这件事是针对我和某教授就说得通了。刚才说的被举报的第二件事论文数不够的那个人正好是湖南人,和我这前男友有过节,第三件事针对的那人是我另一个朋友。“
“你眼光成疑,早让你别找那么多男友”想想又说得太绝对了,“找我除外。”
秋和没接他那茬,自顾自说下去“但我没确认是他,因为刚才过来前给他打了个电话试探试探。至少听起来完全没有仇恨我,挺正常的。”
秋和正说着,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翻开一看,是米白的短信
秋和你还好吗 听说我们的杂志停刊了,不知是不是受到我当初辞职的影响。也许你误解了我,我并没有自以为是又嫉妒你的意思。原本做兼职是为了积累一些职业经验,但你的能力实在太强,反而使我缺乏自主性得不到磨练。再加上我们从上学期开始增加了许多专业课,实在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如果是我的原因导致杂志走向今天的结局,我想当面向你道歉,也希望你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
叶玄见秋和脸色陡然变化,一再追问,但女生终究也不愿再吐露心事。
没让叶玄送自己回寝室,一个人慢慢地走在灯火通明的校园主路上,汇进刚下最后一节课,统一往住宿区涌动的学生中。月光之下,各种声音交织发出嗡嗡鸣响,秋和感到内心有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叶玄终于不再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拿出分析与判断力。
这一晚的他是真实的,反衬着无数日夜的不真实。
对秋和这样的女生而言,这已经是毫无保留的坦白。
叶玄想让秋和看见未来,她的确看见了,那却是飘摇不定如风中残烛的未来,它正在迫近,使人眼见为实得过且过,再也无法享受眼前美好。
次日,秋和陪韩国同学又去了一趟体育教务处,了结了选课之事。趁教务老师起身进里间存放纸质资料时,秋和迅速在系统中输入乌咪的学号,按下回车。
免修体育原因一栏赫然写着“精神原因”,而不是“皮肤病”。
精神鉴定证明人一栏竟是心理系陆教授的名字。
秋和没有过多迟疑,在教务老师回来之前按了esc退出。
晚上回到寝室,秋和把薛涛叫到宿舍天台一个死角处聊天。告诉她匿名信是针对自己而非她的,让她彻底放心。
薛涛果然追问:“知道是谁写的了”
“我们系本科生教务,你记不记得我有门课曾被教务以选课手续不对的理由擅自改为0分,找她说了好多次她就是不理我。最后我写信举报她收了我竞争对手胡立伟的钱,乔校长让我们系书记了解情况,任课老师和助教都为我的真实成绩作了证,教务后来就改口说她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听朱老师说起过。你就因此断定是教务搞的鬼”
“这次一共举报了四件事,”秋和概括性地对薛涛转述了一下,“胡立伟是湖南人,她又举报胡立伟论文数不够,看似有两件事都是针对胡立伟的,但其实都没有真凭实据,改变不了胡立伟的保研结果。其实教务是想撇清关系,把责任推到人文学院副院长头上,暗示是副院长罩着胡立伟。支教保研的事也不是针对学生而是我们系的学工老师。当初我因为绩点的问题去找学工老师商量,她给我出过主意,还说“这个教务就是很难打交道的人”。一般而言老师们不会在学生面前议论别的老师,除非积怨很深。”
“那这教务干嘛把我和杨sir捎上我又没碍着她。”
“这教务是从别的系调来的,和我们系的老师普遍不好,也不怎么了解我们系的情况。全校只有我们系是本科生导师制,其他系说到导师肯定想到的是毕业论文导师。我那门绩点被改来改去的课,任课老师正好是我的毕业论文导师。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噢原来这事原本和我没关系,只是她想污蔑你和任课老师误打误撞上我。真可恶”提心吊胆一夜没睡,薛涛气得咬牙切齿,拔尖了嗓子。
“我那个绩点的事齐校长亲自过问了,闹得很厉害,对教务影响肯定蛮大的。现在正好是学校人事变动的时间。她就想搞出一些事来撇清关系混淆视听。综上,我认定是她。今天我托人查了一下她的资料,记了她的出生年月日。虽然匿名邮箱是胡乱注册的,但习惯性地总会将密码设为最常用密码。年纪大的人一般比较喜欢设出生日期。果不其然,用她的出生日期登陆上了那个匿名邮箱。”
“我现在担心的是,虽然她初衷不是针对我,但系里这么查来查去万一查出我和杨sir怎么办”稍稍冷静,薛涛重又忧心起来。
傍晚时下过一阵雨,天台上积了水,秋和将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水滨将一小片灯光反射在她不太动容的脸上,流动也变得静止。
“不怕的,真正经手查这件事的是学工老师。我把实情告诉她,她恨教务恨得牙痒痒,不会再查什么,反而会去对付教务。剩下的就是老师们之间的战争,我们千万别介入了。”
薛涛认真地点点头,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
“我叫你来还有另一件事。”秋和把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我要你帮我个忙。我整天和乌咪在一起办事不方便。你找个我俩都不在寝室的机会帮我翻一次乌咪的电脑。”
“乌咪”薛涛满脸茫然。“翻她电脑找什么”
“依你的经验翻吧,你能找到异常的。”
听到“经验”二字的瞬间薛涛想起秋和知道自己动过她电脑,脸微红了一阵,抑制不住好奇心,又追问:“你怀疑乌咪卷入什么事了”
“我现在不好说。”秋和神色凝重。
虽然薛涛果断应下此事,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顺利,两次翻找乌咪的电脑的行动都因郭舒洁突然回寝室而中断。转眼过了期中考试,这一届的艺术系学生迎来了传统项目集体毕业作品的拍摄,简而言之,即所有学生合作拍摄一部电影。众人待在寝室商讨的时间都多了,薛涛更加无法下手。
郭舒洁对自己分配到的群众演员任务很满意,这样她就无需耗费许多时间精力,顺便,她也在名单上找了找同寝室室友的名字。薛涛是制片主任,秋和是总导演,乌咪在道具组,还不是主要负责人,看来她比自己还轻松。
“这次的分配挺合理啊。”
同样在系所主页上看名单的秋和似乎有异议:“要真像这么安排,那就什么片子也拍不出来了。”“我也是这么认为。”薛涛附和道。
郭舒洁不明白她俩不满在甚嚒地方,是嫌自己任务太重还是太轻。只是第二天,主页上的名单作了修改,变成制片主任秋和,总导演薛涛。
秋和接手了原定薛涛去完成的工作,迅速忙碌起来,与各方面交涉,跟编剧导演商定剧本,落实拍摄场景和剧组人员,本系只有编导一个专业两个班,灯光,美术,录音,摄影,化妆以及主要演员等都需要外请。而秋和是个完美主义者,为了保证质量,请的全是专业人士,势必价格更高,行事更大牌,院系给的拍摄预算有限,她不得不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去洽谈。
这段时间,寝室座机干脆被加长线改装到秋和桌上,从早到晚处于通话中,秋和自己的手机也时常续不上电池。乌咪说自己的手机平时只有三种功能跟父母通电话,跟秋和通电话,接收天气预报短信,所以主动贡献出来借秋和用。
制片组的其他几个人大多数时间也聚在秋和寝室,于是郭舒洁贡献了自己的床铺当座椅。
郭舒洁没见过这种疯狂的工作方式,覚得很新奇,不时站在秋和身旁观摩,偶也也帮着接几个电话记几条备忘。每天寝室垃圾袋中ip电话卡和手机充值卡的数量令人叹为观止。由于熄灯后就停止电话联系改用笔记本电脑上网联系。郭舒洁见识到了每三四天敲破一张键盘膜的趣事,当然,她也见识到了秋和花四小时低声下气地去说服一个狂妄的演员,大多数时间她感觉秋和是在被鄙视和挨骂的,但骂归骂,最后对方还是拿她的柔声细语没辙,与她达成共识。
难怪都说最初的分配不合理,这种事薛涛可做不了。薛涛有脾性,且不说拉不下面子去求人,就是联系上了也可能三句话不投机就吵起架来。从前,郭舒洁只是覚得秋和脾气比较好,没见过她动怒,现在才知道她根本没有脾气,忍气吞声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人类范畴。像块橡皮糖,按哪里哪里就顺势凹陷,一松手立刻又恢复原状。
但薛涛也有薛涛的长项,郭舒洁注意到,讨论剧本时该怎样拍,该在哪里拍最后确实薛涛拿主意。
薛涛艺术造诣深,想法也标新立异,提出很多要求听上去缺乏可行性,一般人早就崩溃了,但秋和永远都是那句“行,我去想办法”,只有一次例外。
那天晚上,秋和找薛涛商量:“地铁站的戏能不能修改比如,换在公交车站我们毕竟是成本有限的非营利性学生作品,和大制作的商业片没法比。要在白天借一列地铁来拍实在不太现实。我托王一鸣让他爸去谈过,也请系主任代表学校出面联系过,都不行。”
薛涛轻轻嘘了一声:“让系主任多给点钱不就行了。”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每届都是这个数,如果我们比往届拿得多,那拍得更好也不是本事。”
“这有什么,现在本来就物价飞涨,五年前的这个数可是比现在经用。”薛涛耸耸肩,“你非要改就改吧,但我告诉你,用公交车拍这场戏有点不伦不类,就跟看木乃伊跳街舞似的,你明白吧枪战戏,要速度,要氛围,要现代感,你弄个公交车,前后就那么点距离,别说拍摄时机器和轨道没处安置,单说演员怎么演吧两枪就打死,没戏了,两枪都打不死,那枪法也太烂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拍出来像幼儿园小朋友玩水枪一样别怪我。”
秋和撑着头叹了口气,望着手中的剧本紧咬嘴唇,沉默良久。“两小时能保证拍完吗”
“用地铁”
“嗯。”
“拍不完。如果是用地铁的话,得和另外两场和地铁有关的戏一起拍完。”
郭舒洁暗忖,如果自己是秋和,还不得抽薛涛耳光。可片刻后,她却听见秋和语气平淡地对着手机开口了:“爸,我是秋和。有件事”一边说一边往寝室外走去。要不是薛涛也在场,郭舒洁一定会贴到门上去偷听。她惊讶地望向薛涛:“秋和有爸爸”
“废话。”虽然嘴上这么说,薛涛还是难掩惊讶之色。
秋和搬来一整年,每晚打电话给她妈妈,从没有和爸爸通过话。大家都以为她出身于单亲家庭。
但令人震惊的还不止于此。
十几分钟后,秋和在门口冒了个头,问薛涛:“一天够吗”薛涛打了个ok的手势。
接着秋和又出去一小会儿,回来时点着头对薛涛说:“谈好了,你后天跟我跑一趟,挑一列成色好一点的车,上镜漂亮。”挑车 郭舒洁半天没缓过神。
如果说前期筹备工作时;秋和的谈判能力和她那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老爸让郭舒洁跌破眼镜。那么拍摄现场薛涛的气场大爆发可以说让她又跌掉了下巴。演员们个个特立独行,摄影又对机器抱怨不已,场工们一看是帮学生做事便懒散怠工这样的现场,实在只有薛涛才能镇得住。
总导演大人趿双板鞋,袖子挽到手肘,叉着腰,眉毛一立,烟头一碾:“你他妈有完没完你丫是演员吗表演系大一啊话都不会说了还有你你丫长这么大没人教过你什么叫景别啊你把个轨道往那儿铺你让摄影怎么拍”手指哪儿,哪儿就不敢造次,她就是现场唯一的权威。
“彪悍啊”郭舒洁还想使用“粗鲁啊”“凶暴啊”之类的感慨。
假如总导演是为人处事软绵绵的秋和,那一场戏还真是得拍几天几夜,没准拍戏中人就散光了。
秋和着黑色连衣裙,白色马丁靴,面料轻柔的白底圆点风衣被风牵起朝一侧扬,正静静站在距监视器不远处。她眼中薛涛锋芒毕露精力充沛的模样好似穿透云雾直射而下的阳光,就连发丝都像沾染了本人的灵气,熠熠闪着光。薛涛身后的天空蔚蓝高远,被几只拍摄用的大摇臂分割程规则的几何形状,美得充满理性。
不知为什么,秋和忽然感到悲哀。
人群中你如此与众不同,不是因为天赋多么出类拔萃,而是因为内心有隐伤。
受过多深的伤,就反弹获取多大的力量。
这些伤让你无法退守,无处可逃。
而这种力量促你献祭般供出全副精力与全副智慧去与世界相搏。
正想得入神,忽然见薛涛朝自己指过来:“现场这么乱还让闲杂人等来探班,你带的什么好头”
秋和一愣,回过头。叶玄不知何时起已笑眯眯地站在自己侧后一步的地方。
男生笑着冲薛涛喊话:“我怎么就成了闲杂人等我怎么看也像个名角儿吧刚才那谁那边打灯的,还以为我是男主角。”叶玄说着说着更露出自恋的笑容,指手画脚比划着,“你们那男主角该不会是大街上逮来的吧像当年逮王一鸣那样。”秋和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小声点”
叶玄压低声音:“比大街上逮来的长得都寒碜。”一箭双雕地损人是他一贯擅长的。
“演戏又不是光看长相,你个外行人就别乱发表评论了。”
“你们拍电视还不是拍给外行人看的么站在观众的角度看,我们就喜欢眉清目秀的美少年。”
秋和掩嘴笑:“你和女观众的角度一样。”“你又讽刺我娘了是吧行,你就讽刺吧。反正我毕业就跟你去上海。在北京谁他妈一见我这张脸就说我娘。去年暑假下一趟江南。我操,所有人都公认我最爷们”
“不不不,你等一下跟我去上海”这句话没有哪个部分不令人震惊。
“对啊。”
“跟我”秋和又重复一遍。
“是啊。你不是保研回上海么”
“嗯。”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咯,你是我媳妇儿,我不跟着你跟着谁你读书,我肯定得找份工作在那儿待着陪你吧”又是他一贯擅长的根据荒谬的前提推得理所当然的结论。
叶玄的逻辑
要立刻打消他这个疯狂的念头,绝对不能再在“是不是媳妇儿”的根源上纠缠下去。
秋和刚想张口说话,突然窜出个同班同学直拍她的肩:“我刚从系办过来,听见系主任对副书记说你们寝室那锡箔纸怪人出事被送去医院了,我们寝室的人胡猜说肯定是人体自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乌咪出事”连秋和也一脸茫然。
正如秋和推断,发生在学校里的一系列谋杀案全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她一直收到恐吓信和白山茶花,一直能感觉到自己和这几起杀人案之间难以言喻的联系,但却不曾想过,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的乌咪也会成为受害者,而且是唯一的幸存者。
案情早已借助传言的力量在校园中被演绎得人尽皆知。
当天,艺术系有集体拍片活动,全员去了郊区。患有日光性皮炎的乌咪因不宜参加户外活动留在寝室,但人去楼空没有同学帮她带饭,于是她只好中午自己下楼去吃饭。谁知竟在途中遭到袭击,被乙醚麻醉,又被注射不明液体。
这次凶手出了错,注射的不是氯化钾饱和溶液。虽然留有针眼,但反复检测血液和尿液都一切正常。
事件过去几天;警方录口供取证都结束了,乌咪的父母接到通知赴京照顾她,系领导也隔日就来殷勤探望,室友没有什么帮忙的必要。秋和在酒店点了两道有营养的菜,点了一份瓦罐汤,打了包带去医院看乌咪。女生口鼻处稍有灼伤痕迹,除此之外看起来已无大碍,情绪也没有受太大影响,依然能吃能笑。
秋和静静地坐在床沿,看乌咪天真地边吃边说网上看来的明星八卦,一向不动声色的她脸上竟然不禁露出愠怒的表情。
乌咪趁父母出门扔一次性饭盒的机会拽着秋和的衣服把她拉近,凑到耳畔:“我没有告诉过警察,因为我也不确定我覚得我看见了凶手,好像是瞿翛然。”
秋和还没从这惊人的打击中缓过神就又被从身后传来的一声喊叫吓得魂飞魄散:“秋和你在这里啊我有事找你,快来”
秋和拍着胸口回身看,薛涛在门口冒了个头。
于是压低声音嘱咐乌咪:“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走漏了风声,说不定要被灭口。”
乌咪用力点头答应。她父母刚巧回到病房,秋和起身告辞,跟着薛涛来到走廊。
“乌咪爸妈把她笔记本电脑带到病房给她玩了。她电脑几乎不设防,连开机密码都没有。已经帮你翻过,因为你没跟我说目标,我也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在带走之前我干脆用移动硬盘帮你一股脑儿全拷贝了,你自己去找。”
“硬盘呢”
“回去给你。”
十一
最初感受到威胁时,我们都懂得要缩进厚重的盔甲。
但危险迟迟不来,总是不可避免地放松警惕,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朝外张望,在自感安全的区域有限的活动,最后重又惬意地在和煦的阳光下散步。
我们的抵抗不能旷日持久,而侥幸却与日俱增。
这便是为什么在灾难降临的那一刻,每个人都说突然。明明早有先兆。
明明那些黑暗力量一直在往日常生活里悄悄渗透。
可怕的不是鬼魅,而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身边最熟悉最信任最有安全感的人,变成了鬼魅。
连环杀人案在期末时闹得全校人心惶惶,许多胆小的女生都离校回家,甚至没有参加期末考试。但到再度开学,谈论此事的学生已经明显减少。
乌咪没有在报道日来学校,不过就通电话获取的信息而言,秋和觉得她赖长假期的愿望多过恐惧心理。
她表面与乌咪依然是无话不谈得闺蜜,内心却对乌咪的话抱有怀疑。
她把那三封匿名恐吓信取出又看了看。
第一封信中明确写着“我知道你心里留着旧情”,“因为爱你所以容忍着你的缺陷”,的确像是一个曾经的恋人心怀怨恨写下的,但瞿然未免离谱了些。
首先,就秋和了解的他而言,文学欣赏能力是极低的。除了不得不学的专业,秋和在与他交往的那段时间内没见过他碰驾照题集之外的书。且不谈他理不理解波德莱尔的诗句什么意思,秋和首先怀疑的起他上大学起没读过诗集。同样是理科生,花花公子王一鸣的文学水平都比他强。
其次,写这封信的人心思多么缜密。笔迹,纸张,涂改处,指纹,全都在故弄玄虚。怎么会在对乌咪下手时出这么大的错,还在不能确定她是否记住自己长相时对她放任不管,自那以后,乌咪没有遭受过任何威胁。
而第二封信上,写着“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面隐藏的一切”。如果只是瞿然,未免也太不合情理。他对秋和的恨意最初源于无法掌控和不可捉摸。他对秋和的身世从来就一无所知,怎么会突然放出一种“了解一切”的豪言呢以对秋和的了解度论,叶玄的嫌疑比他大得多。
再者,瞿然其实是一个缺乏自信的人,杀人之前自负的发预告信的行为实在与他的性格格格不入。
乌咪的指控最大的漏洞在于,秋和在与她成为朋友之前已经和瞿然分手,乌咪与瞿然不同系,他又是个足不出户的宅女,对他的了解至多不过是看过bbs上秋和八卦事件中几张手机拍的面目模糊的照片。
人在被袭的瞬间处于惊恐的巅峰,会完全出于本能反击,认知,辨识能力相应大幅降低,如果对方不是生活中极为熟悉的人,哪怕对着照片指认也几乎不可能认定凶手,关于这点,有亲身经历的秋和确信无疑。
乌咪出于什么目的要平白无故的诬陷瞿然是为了掩护真正的凶手,还是与瞿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
秋和觉得,要解开这一连串的疑问,必须从最初的疑点入手
乌咪的精神疾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教授在上课过程中就认出了坐在最后一排旁听的秋和,课堂讨论时他总喜欢观察地下学生们的表情,以此来判断他们的情绪。因此,无论那个全无表情,和他人也没有眼神接触的女生端坐在任何角落,总是异常醒目。
下课后秋和站起身收拾笔记本,在门口等老师跟她同行回办公室。
“我儿子昨天还问起你什么时候再去辅导他功课。我跟他说你这段时间忙着毕业。”陆教授笑着摇头说,“还就是你制得住他,过年期间他是半页书都没看”。
“这阵子是比较忙,等我论文答辩结束就可以去了”
“那太好了唉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我同寝室有个叫乌咪的女生,她在您的研究所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您有印象吗”
陆教授听见乌咪的名字眉间一展,显然是想起来了,但他没有接话。
秋和继续说道“我想打听一下她是哪方面的精神问题”
陆教授正色起来:“秋和啊,先不说这个乌咪是不是我的病人,即便是,你应该知道我不能透露患者的信息。”
“陆老师,这件事事关欧阳翀的那桩案子。”
“欧阳翀的案子不是很明白了吗和这个乌咪的病有什么关联”
其实并没有关联,秋和不过是找一个容易说服陆教授的借口,毕竟,那是他的得意门生。
“其中关联,在我知道乌咪的病症之前无法百分百确认。我一直怀疑欧阳翀被人陷害了,您也许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和为人,他犯下这样的滔天罪行根本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死缓改判了无期,查明真相挽留一切还来得及,我觉得关键点就是乌咪”
陆教授停住脚步,沉默良久。
秋和屏息等他告知实情。
但理令人失望的是,陆教授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你,或者欧阳翀,实在是凭你的推测我不可能告诉你,这关系到我的职业道德,除非公安部门在办案中确证了乌咪和欧阳翀案件的联系,需要取证,否则我不能向第三人透露病人的隐私”
陆教授守口如瓶也在意料之中。
抱着侥幸而来的秋和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没多做纠缠,在办公楼前的岔路和他道别然后离开了。
周五下午,系里通知大四生在会议室开会,每人最后核查一遍自己的总学分和各类必修课学分是否达到学位要求。原本只是个例行活动,到最后一学期,凡是最后想取得学位证书的人都理应修满了学分,可是这次会议上,系教务处突然宣布:选修本系课程所取得的学分不能计入文学与艺术类学科学分,引起全体学生哗然。
“进校时明明只说了总学分不低于159,文艺类学分不得少于6,现在这种时候又来加附属条件,不是坑人吗”薛涛一进寝室,就浑身戾气的给了乌咪的椅子一脚。
铁凳腿蹭过地面发出了比她的嚷嚷刺耳一百倍的噪音。
郭舒洁满脸忧容的回头问“薛涛你少几分啊”
“两学分,一门课。”
“没我惨。我六学分,因为本系开的课程总是给本系的学生更高的成绩,所以当初全选了自己系开的课,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郭舒洁转头朝向电脑屏幕,又叹了口气,“该死的教务还偏偏拖到补选周最后一天通知,晚上11点钟就要关闭选课系统,文艺类的课本来就热门,早就已经满员,我从回来就开始刷屏,这都半小时过去了,连一门课也没刷出来,真是越来越绝望了。”
“秋和你是几分”
“文艺类的可我正好选的都是别的院系开的课,侥幸逃过一劫。”
“你怎么老是这么走运啊真讨厌本来如果你也有学分没修完,还能指望你想出点办法来。”
秋和回过头来含笑看着她“这么多人中招,你担心什么,最后总会有解决办法。”
“那个无能教务完全指望不上”薛涛摆手说。
“我不想帮她,你知道原因的”秋和依旧笑笑地朝着薛涛,“不过我想帮也不一定有办法,你自己能解决,何必指望别人。”
薛涛有点迷惘的望着她。
“你已经是团委举足轻重的人,在学校还要再呆三年,这件事来得很好,是为你度身定做的,利用你现在的资源,换你将来的威信,既帮助了别人又有利于自己,何乐而不为”
听秋和一席话,郭舒洁不由的停止点击鼠标,转头好奇的看过来。
“你的意思是由我代表大家向系领导说明,修改学分要求或者,向学校申请给我们系选文艺类课程优先的特权”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文艺类课程全校有几十门,就算学校教务处许可,他们也要去跟着几十门课程的任课老师商量,取得他们的同意,可行性太低,另一个方案就更行不通了,如果这么做,那先我这样按正常要求完成学业的人不会有意见吗你做代表,提出一个系里不可能接受的方案,硬碰硬不会有什么益处,对解决问题也没有帮助,我说了你的利用好的自己已有的资源,什么是你最重要的资源”秋和看着薛涛的眼睛停下来。
薛涛理不出头绪,回想起来,自认识秋和起,一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总是秋和直接给出建议,薛涛只管照做,有事做完了都不明白秋和的用意,最后事实证明,她总有她的道理,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反正能达到目的,薛涛也就懒得去揣测她,今天的秋和如此反常,让人捉摸不透。
“最重要的资源是,人脉”秋和淡淡的说,垂眼看了眼手表,“离选课系统关闭还有四个多小时。凭你的人脉,完全可以扭转乾坤”接着她转向郭舒洁。“小洁你去帮忙个寝室统计一遍哪些人差学分,跟她们说清楚,系里不管这事,薛涛会让别的系已经选上课的朋友在十点到十点半之间把课退出来,到时候让她们守着选。”
郭舒洁合上电脑起身:“我也差学分”
“当然不会少算你”
得到了秋和的保证,郭舒洁立刻拿着记事本出了门。
“我上哪找那么多人退课”
“现在团委里所有大一干事和我们系大部分大一新生,都得看你眼色,大一新生还有整整三年时间可以选文艺课程,退一两门课完全没有损失。”
秋和刚一说出解决方案,薛涛就脸色陡变,心里没底“说是说得看我的脸色,但新生相对没那么贴心,也没什么私交,就怕让他们退课。他们阳奉阴违,毕竟是关乎学业的事。”
可秋和听了这情况却依然处变不惊,语调丝毫没变的说“和你私交最好的是那些人”
“无论是团委还是本系,都是大三的这批。他们进校时我去接了新生,我升上部长时她们都是骨干,不过已经是大三了,选的课肯定都非常必要,让他们退课说不定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学分计划”
“所以你要有长远,全盘的考虑,这届大三,下学期就要升上大四。会像我们当初一样,必修课差不多已经修完了,需要选的课非常少,而意愿点却会非常多,不知道用在哪里好。”
按规定,在补选周之前的正常选课周,每个学生有99个意愿点,分配在自己想选的课上,意愿点越多选上的机会越大。
“可这学期正常选课周已经过了,就算有多余的意愿点也无法派上用场”薛涛一时不能领会,喃喃的重复秋和的话“。。长远,全盘下学期,让大三这些人每人贡献出90个以上的意愿点去砸课,那么什么样的热门可都可以选上,在约定的时间退课就可以把这些课让给别人,让给。。这下学期退过课的大一新生,这样的话。。就双赢了即便私交不够,他们也会乐意的。”
“所以这事我无法解决,我下学期就不在这个学校了,只有你,众所周知,至少还有三年是团委独当一面的学生干部,你有能力,有威信,有人脉,值得信任。”
“眼下这事也挺麻烦的,要统计这些退过课的人和他们将来想选的课”
“工作量很大,”秋和接过话头,“你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找部里最得力的两个助手去统计,协调。不要把任何人当下属随意召唤,哪怕是你的下属。你信得过的人,要把他们当朋友,真心为他们考虑,遇到什么事,即使你已经有了主意,也要找他们商量商量,一则可能考虑的更周全,二则显得你很尊重他们,你也知道光用权力压人是压不住的,要私交才靠得住,私交得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
薛涛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给你打电话场外求助了。”
秋和笑起来“其实我比不上你,你从不心软,从不优柔寡断。”
一会支持苏灵,一会支持被抄袭者,立场截然相反,精神分裂似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薛涛的疑问,秋和也想不通。
回忆起当时这场风波的起止,虽然秋和解雇苏灵的本质原因是出于对她身份来历的怀疑,但不可否认,其中也有规避麻烦的成分,乌咪的所作所为使这场各执一词的纷争加剧,而她其实是个局外人,本来与此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如同许许多多喜欢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人或是谩骂的网民,想不出他们除了泄愤之外的目的。
人格如此扭曲的乌咪,她对瞿然的指控莫非也是瞎起哄
她奇异的皮肤病究竟有没有尚存疑问,更待解释的是,她的精神疾病究竟是什么
周日下午,秋和坐在咖啡馆的角落再次仔细排查存有乌咪电脑内容的硬盘,其中一个名叫“jyj八卦”的加密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
又不是抢独家爆料的狗仔,为什么平白无故对储存明星资料的文件夹加密
乌咪的计算机水平有限,没有设置防拷贝,设置的密码也安全性很低,再加上有她的常用密码,生日,家庭电话号等资料作参照,这次的密码不过是几个密码穿插叠加的组合,秋和不一会就解开了。
秋和一个个截图与文档点击过去,逐渐惊呆。
其中根本没有韩国明星组合的八卦,而竟然是顾楚楚,沈和自己在学校范围内能查到的一切资料。
校园新闻,系所新闻,学生档案,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社会事件记录,体育各项测试成绩,体育锻炼打卡记录,校园一卡通消费记录
秋和手心冒着冷汗,将每个文件关于哪个人以及创建日期记录在咖啡馆的餐巾纸上,核对创建日期与相关人死亡的先后顺序,结果什么规律也没找到,对顾楚楚,沈资料的搜集集中在沈死后,并不能说明乌咪和凶案有什么关联,也许只不过是对学校意外死亡的人的身份好奇。
秋和又想不明白,乌咪为什么要调查自己。
难道仅仅是对于校园红人的好奇
可当时自己已经淡出学校核心人际圈很久,除了上课难得在学校露面,薛涛也不太透露和自己的私交,郭舒洁无心八卦,什么事迹竟然传到了乌咪的耳朵里
而且关于秋和的那些图片,文档的创建时期,统一集中于曾晔案发生的那个十一长假,当时秋和还没有成为她的室友,两个人压根不认识,这时间段着实让秋和感到忐忑。
乌咪的古怪之处还不止于此。
再查看一张图片的属性记录创建时期时。秋和得手误点中“常规”旁边的“摘要”。竟发现“创建软件”一栏写着“adobe photoshop”。再查看剩下的图片,大部分从校园网或论坛上另存下来的人物图都被ps过,秋和实在看不出哪里被ps了,特地上网找来原图对比,发现几乎都只被调过rgb,暗处被调亮,想看清图上任何细节,这种偏执,实在让常人感到毛骨悚然。
秋和不禁苦笑,人人都说“秋和是个谜”,像乌咪这样从头到脚都令人费解的角色才是千古之谜。
过了晚饭的饭点,却没有食欲,带着满脑袋混沌和浑身疲惫的秋和从咖啡馆步行回寝室,有种体力透支的预感,快到寝室楼前无意间一抬头,看见叶玄依靠在车棚里一辆车的后座上这才露出一个松弛的微笑。
“媳妇儿”男生站直了朝她走过来,笑容朗朗,“这才几天不见我,你怎么就憔悴的像下水道里爬出来的人”
见他没个正经态度,秋和又绷起脸,直接从他身边经过,懒得搭理。
男生嬉皮笑脸的追上来,一支长长的胳膊甩过来搭住她的肩,不费什么力就帮她转了个身“干嘛又不理人呀吃晚饭去。那去吃个夜宵吧,不吃夜宵老得快。”
秋和没回应他的养颜谬论,被拖着走出一段距离,试了力推开他,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叶玄正纳闷她这动作冷淡的反常,就见她定住脚步,在路灯温暖的映照下向自己仰起脸庞,丢来冷淡轻蔑地一笑,懒懒的眨着眼睛问“你媳妇儿来媳妇儿去也叫了好一阵,我没那个实白担了个奇怪名声委屈得很,今天累得不想和你绕圈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将来会娶我还是随便谈恋爱谈着玩玩”
男生微怔,挑了挑单侧眉毛,收起笑容,他盯着鞋面,无意识得用鞋前掌使劲碾着地,接着抬起头看向秋和,对上她的目光“我不可能娶你。。”
仿佛早有所料,秋和的神情没有变化。
“但我也绝不是随便恋着玩玩。”
秋和从他郑重其事的脸上移开目光,顺着路往前慢慢踱去。
叶玄跟上去,意识到她其实问之前就知道答案,她早知道,什么都知道,反倒是叶玄不明白她为什么明知故问,如果是真的想一刀两断,又为什么在得到答案后如此泰然。
虽然不明白,他却不着急追问,也在和秋和较劲。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对秋和了如指掌她的过去,她的身世,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生活中的大事小事,他不了解的他为她做的一切。无一例外。
可现在不知怎的却让她占了上风,叶玄有点不安,不仅为自己的秘密可能已经被揭穿而不安,也为唯恐秋和从此看轻他摆脱他而不安。
两人顺着校园主路一直走到北面的景区,步幅一路都在被秋和左右。
再往前,人车混行的宽道变成通往树林的小径,月光疏密有致的筛咋靠近秋和的那侧,树林深处的石凳上坐着一些窃窃私语的情侣,叶玄和秋和没有找地方坐,而是继续顺着小径九曲十八弯的绕着逛。
“叶玄,我不好骗,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不知父母反对那么简单,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理解你,但是我理解你,并不代表我迁就你,我生命中失去很多东西,你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我比一般人更在乎。”
“你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可是却拥有别人没有的,你所向往的那些,曾晔全都有,可是她对你,却只有嫉妒的份,我从前劝你的话,可算是全都白说了”男生有点真的动了怒。
“是啊,她全都有,我从来没明白过。。”秋和抬起眼睑,一点高光在瞳孔里闪烁,“我有什么值得嫉妒”
叶玄见她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悲戚落寞,听她以极慢的语速说着“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心脏瞬间蜷紧了。
相似的情形只有近四年前曾出现过一次。
身为校文艺晚会男主持的叶玄按规定早早到达后台休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生恶狠狠地吵嚷声,男生犹豫着是进门劝和还是暂时离开,耳朵里隐约漏进一句“。。你这穷鬼杂种不配跟我上一个学校”正在想着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里面就冲出了曾晔。
门“砰”的一声摔在男生面前,但因为用力过猛,又迅速弹开去,于是叶玄看见了里面手足无措,满脸写着悲戚落寞的秋和。
女生看见叶玄之后,原有的表情中又填进一点尴尬,她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我只是问她干吗非要和我过不去。”
男生笑出声,找沙发坐下,“对啊,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跟你过不去”言下之意是讽刺曾晔自不量力,非要处处跟秋和一争高下。
可秋和却把男生这话当成了疑问句,苦笑着说:“其实曾晔是我亲妹妹,和我同一个父亲,我爸妈从大学时代就是恋人,我爸工作后为了前途坦荡,和我妈离婚,另娶了高官的女儿,曾晔是在完整的家庭中长大的,从小衣食无忧任性骄纵,我实在对她这么处处与我作对百思不得其解。”
“有你这么个漂亮聪明的姐姐,我也会嫉妒得发狂,”男生倚在沙发里,头枕着手臂看着地,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脱口而出的宽慰,如今却怎么也无法启齿。
再也无法让秋和相信她是更幸福的,因为这幸福正攥在自己手里,但自己给不了她。
第十三话
我是个声名狼藉的人。
没有恻隐之心,没有羞恶之心,没有恭敬之心,没有是非之心,不受约束,我行我素,听不见建议,劝慰或毁谤,心脏像一团燃烧的火从胸腔向外贲张,只相信自己内心这股能量,而无视舆论,伦理,道德,规则,不需借口,不计后果,一报还一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必要时不惜以命相博。
我没有家庭,也没有闺蜜,却并不孤独,像一棵树兀自伸展向天空深处,地表之下有我与这世界盘曲交错不可分割的羁绊,使我有足够的生命力做我自己。
我就是我自己。
再遇的时间比想象的要快。第二天上午,从学校东门开车出来前往心理研究所的途中,陆教授远远地看见沿街步行的秋和,于是在下一个路口转上辅路跟在她身后按喇叭,秋和回过头,停住脚步,陆教授摇下靠近她那边的车窗探头问“去哪儿啊”
“去地铁站,我们系拍毕业作品”
“那是顺路的,我捎你过去。”
秋和面无愧色施施然上了车,仿佛昨天的事从未发生过,让陆教授有些吃惊,等她上了车,他看着路况,轻描淡写的提醒“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秋和仿佛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微笑了一下,“谢谢您提供这份证据,欧阳翀是无辜的,只是被栽赃的替罪羊,我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缓解您违背职业道德的压力乌咪才是凶手,现在她犯罪了,您当然没有义务为她保密,但其实不管这份病历能不能证明乌咪是凶手,我都会这么做,因为一直以来在我心里,道德什么的,和人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你啊。。如果有什么线索你完全可以和警方说,让他们取证不是顺理成章了吗因为坚信自己的推理就单枪匹马的胡来,很容易使自己陷入危险。”
“其实经过这件事,我才发现我很乐于是自己陷入危险,当我有钱时,我会随心所欲的花光,从不想留给家人或留给将来。当我有权力时,我会把事做得风生水起,可一旦失去兴趣又抛弃的无可顾忌,从不听任何人惋惜,我是这么一个人,喜欢危机,危险,觉得生活就是时常有肾上腺素在血液里奔流才好”说着她似笑非笑的转向陆教授“老师您分析过我这种人吗”
陆教授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学生,我真希望昨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前一半也不是真的,这样的家庭和经历必然会给你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秋和露出笑容“从头开始瞎编恐怕直接会被您识破吧我倒不觉得这些经历给我造成的影响是负面的,美国一个诗人说过,the past is our defirive ;with good reaso;or to escape what is bad in it。but we e it only by additer to it”这也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现实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教会我
你生活在遍布尘埃的世界里。
可是秋和,你知道么,就是那样的尘埃,整个宇宙爆发于此,一切新生源自于此。
上午十点半的地铁站,虽已过了上班高峰,依旧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乌咪坐在方向相反的两列地铁中间的候车区,一身扎眼打扮的秋和缓缓走下楼梯,亮蓝色斜肩t恤,荧光橘色的热裤,黑色高水台超高跟鞋,明黄的菱格纹单肩包,她变成人流的分界点,反向的两股视线在她前后冲撞。
乌咪目不转睛,心中唏嘘,只有她才敢穿出如此戏剧效果的撞色而毫不艳俗,只有她对周遭的目光根本无所顾忌,等她来到自己身边坐下。乌咪才开口“你今天叫我来这里并不是需要重拍道具取环境光吧”
“为什么这么确定”
“你总要算计好最后一秒才压轴出场,负责摄影的同学到现在还没出现就是不会出现了。”
既然她这么有洞察力,预知了秋和的来意,那秋和也就开门见山了。“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从曾晔算起,学校里死了四个女生,其实都是你杀的。”
乌咪也不否认,笑容中带着讽刺,:“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大能耐”
“难道你没有么”
“可曾晔明明是欧阳翀杀的,这早就定了案,怎么也算到我头上了”
“欧阳翀那天晚上喝醉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杀了人没有,第二天早上醒来因为胆小怕事分尸藏匿,别人自然而然就认为人也是他杀的,连他自己也稀里糊涂的认了罪,但曾晔其实是你杀的。”
乌咪笑了笑。
秋和见她不准备作答,便继续说下去“你也许不知道,曾晔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为此她特别看不惯我,与我过不去,再加上欧阳翀移情于我,更加触怒了她,所以她才想找人打我,但偏巧找的又是叶玄的朋友,所以计划破产,她这口气没出又添新堵,于是找上了你,我想,你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心理疾病告诉她,她或许是通过欧阳翀的关系知道了,以此相要挟,据我所知,欧阳翀的硕士论文就是这个领域,他曾经很兴奋的和我谈起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与暴力倾向无必然联系的话题,我猜测你大概也是他的研究的案例之一。”
从从秋和的角度看去,乌咪眉间抽搐了一下,脸上立刻流露出愠怒,先前那种自信自得的神情不见了。
“曾晔临死前打了个电话到陆教授的心理研究所,当时欧阳翀和我在一起,所以她是打去找你的</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