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包君满意第5部分阅读

    住她,强健的双手,将她圈困在他的胸怀中,如同先前每一次般热切而霸道,吻住她的柔唇。

    她又羞又窘,却又在他的吻下,觉得一阵晕然。她的身子,已经熟悉了他的热吻、他的抚触,纵然心里觉得害羞,却又忍不住以他这几日几夜之间,教导过的方式,生涩的回吻他。

    情况逐渐失控,当凉冷的空气,袭上颈间的肌肤时,她才猛然发现,自个儿已经躺在草地上,连扣子也被他咬开数颗。

    “啊啊,等、等一下不行”她挣扎着,小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啊,铁、铁大侠现在还是白天哪”银鼠暖袄的扣子,全被他咬开了,露出里头的绸衣。

    “铁索。”他亲吻着白嫩的耳垂,在她的耳畔,哑声重复。

    “铁、铁索……”她满脸通红,羞得不敢睁开眼。“会有人的……”

    “路坍了。”

    “可可是……”

    “有人我会知道的。”

    “可啊”

    抗议无效,她无法再说话,只能转而努力克制,不要呻吟出声。

    但是,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恣意游走挪移,挑燃出滚烫的火焰,逗惹得她难以承受。

    一声轻哼飘出红唇,接着又是一声,没过多久,她终于彻底投降,羞怯的圈住他强壮的颈项,陷溺进无底的g情,红润的唇瓣半张,再也遏止不住那一阵阵轻吟。

    惑人的悦耳娇吟,飘荡在水泉畔,久久没有停歇。

    第七章

    时光飞逝。

    成亲至今,匆匆已过一月有余。

    虽是新婚燕尔,满意却不得清闲,自从跟铁索一同勘查泉源回来,确定芳龙泉的泉水可用后,她就在龙无双的指示下,到了城外一处工地,监督酒坊的建造工程。

    龙无双非但要让她掌管酒,还想让她以酿造飞凤酒的酒麴与技术,配上芳龙泉的泉水,酿出不同滋味的好酒来。

    早在两人成亲之时,就以满意的名义,送信到江南给敖清,恳请他“借将”一用。

    知道是宝贝外孙女要酿酒,敖清二话不说,派来两位最顶尖的老师傅。这两个老师傅,从小看着满意长大,也对她疼宠有加,自然是心甘情愿,乖乖来了京城。

    工地里头,齐聚不少能手巧匠们,日夜不停的赶工。

    这儿土质柔软,正适合建窖。工匠们在满意与老师傅的指示下,先在地上挖坑,拿碎石打底,砌出四面石墙,再以浓稠的糯米浆,拌上极细的河沙铺平,才能以此收酒。

    酒坊完工后,远在深山芳龙泉,也被通过管道,引入酒坊,存于石屋之内。至于原先坍坊的山路,则是老早让龙无双调派去的官兵,全部整修完毕了。

    满意实在想不透,这个态意妄为的女土匪,怎么会有此能耐,连官兵都随得她调动指派

    想起这位恩人兼媒人的种种恶行,满意时常偷偷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龙无双明明是恶行重大,在天子脚下横行霸道,偏又无人能奈何得了,不但能胁迫她爹爹,强逼他放弃封爵机会,眼睁睁让她嫁了铁索,甚至还明目张胆,公然与相爷作对。

    莫非,在龙无双的背后,有个谁也惹不得的大人物,在为她撑腰

    满意心里犯疑,却无人可问,倒是龙无双一听到酒坊建好,立刻兴冲冲的赶来了。

    一瞧见那个肤若白玉、眼若晨星的艳丽人儿,曼妙的走下暖轿,迳自进了酒坊,站在满意身旁的铁索,脸色立刻沉下来了。

    “怎么了”察觉到他神色有变,她仰起脸儿,轻声询问。

    他不言不语,直直看着门口。她转过视线,跟着往门口看去,才发现笑容满面的龙无双。

    “如意妹妹,几日不见,你近来可好”

    “托福。”满意小手交握,微微福了一福,已经懒得去纠正了。“谢谢无双姑娘的关心。”

    “不用客气,你要是缺什么,尽管让人来跟我说。”

    “喔好”她嘴上回答,心里却另有旁骛,视线追着走到旁边的铁索,明眸端详着他的表情。

    一只白嫩无瑕的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如意妹妹,你怎么了”龙无双挑眉问道,察觉她压根儿不专心,连应答时都有些敷衍。

    被当场逮着,她脸儿一红,有些尴尬。

    “没、没什么……”

    “喔”龙无双眯着眼儿,往铁索的方向睨了一眼。“难道,是黑脸的对你不好吗”

    “不是”满意连忙摇头,粉颊愈来愈红,头儿也愈垂愈低。“他对我……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从生疏,逐渐逐渐变得熟悉。

    每天晨起,铁索都陪着她一块儿梳洗、一块儿用饭。要是龙无双整日无事,不准备出门,无须他在一旁护卫,他就会到城外酒坊来,陪着她监督工程进度。他会牵握着她的手,走过地上的碎石或木屑,沉默却仔细的看顾她。

    等到入夜之后,两人就回到龙门客栈里。

    尚未成亲之前,他的跨院里没有任何多余摆饰,屋内只有简单却木质最佳的家具,还有一张巨幅字画,高悬在书房里,洁白的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字

    忍

    那个字苍劲有力,如似银钩铁划,运笔有神,不输历代书法名家,只是上头却没有落款。

    她好奇一问,才讶然知晓,那幅字竟是铁索写的

    原本,她还以为,他像是一般武夫壮士,光顾着练刀练剑练武功,却忘了练字,却没想到他不但识字,而且还在书房里,收藏了大量兵书,连书上的评点眉批,也是字字力透纸背。

    虽然,铁索依旧寡言,但是比起先前,他回答她的次数频紧了许多,虽然仍简短得很,却也让她开心极了。他的一句回答,往往就能让她心花朵朵开,窃喜大半天。

    逐渐的,她已经慢慢能读懂他的表情,猜得出他的情绪。像是现在,她就看得出来,他似乎心情欠佳

    白嫩无瑕的小手,又在满意眼前乱挥了。

    “喂,回神回神”龙无双唤道。“你是怎么了怎么瞧那个黑脸的,瞧得都呆了”

    “呃”她羞敛长睫,不敢再看。“没什么,我、我只是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龙无双转过头,朝那不远处的高大身影看去。“有吗他的表情不总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她羞羞的抬头,脸上却很认真,指着自个儿的眉。“他心情不好时,眉角会紧绷着。”

    “他这张脸,我都看了好几年了,不论怎么看,就是觉得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比石头更硬更冷。”以长期“雇主”的身分,龙无双说出这几年来的观察心得。

    身为“使用者”的满意,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他当然有表情啊”她很认真、很坚持的说道。

    娇脆的嗓音,飘进铁索的耳里。他没有回头,却始终竖着耳朵,倾听她们的谈话,听进妻子所说的每句话。

    软软的声音里,混入了些许疑惑。

    “咦,他好像好像好像比较高兴了”

    “真的吗”

    “看,他嘴角扬起了一些,看来也和缓些,不再那么凶悍了。”

    “这样啊”龙无双干笑两声,决定放弃。她的天赋是品尝美食,可不是观察那张石头脸。

    满意却仍在发表心得。

    “他生气的时候,眉头会紧拧着,连全身也绷得很紧。”

    “喔”龙无双挑眉,一脸莞尔的发问。“那么,当他很开心的时候呢”

    “很开心的时候他”话说到一半,她猛地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粉脸胀得通红,羞怯的低语。“我、我、我没注意……”

    “嗯是吗为什么”龙无双瞧她羞成那样子,知道是问着了夫妻间的私密事,故意凑近几寸,坏坏笑着逼问。“如意妹妹,为什么他很开心时,你会没注意啊”

    因为因为因为那个时候,她往往也因为他而很“忙”,忙着在他身下娇喘、低喊,或是恳求,根本无暇注意他的表情……

    满意羞得浑身发烫,小手在绣裙上绞啊绞,不敢再讨论这件事,急忙转移话题。

    “呃那个,无双姑娘,你今日怎么有空来酒坊”

    “唉啊,你不提我差点忘了”龙无双一拍前额,立刻把铁索抛到脑后,神情热切的问道:“如意妹妹,现下这酒坊盖好了,老师傅也请来了,我是特地要来问你,何时能酿出第一批酒来”

    满意微微一愣。

    “无双姑娘是说,今年吗”

    “当然不然要等到哪一年自然是愈快愈好啊”

    “但是,今年怕是不可能了。”她满脸歉意的说道。

    听到今年喝不着新酒,龙无双大受打击,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今年不行”她不肯死心,急忙追问着。“不是有水有麴,连人也都有了吗”

    满意惋惜的一叹,柔声解释。

    “粮是酒之肉、水是酒之血、面是酒之骨。虽然现在有了水,也有了麴,但是在原料方面却仍有欠缺。”

    “我早说过了,缺什么尽管说,我都能弄来。”她说得豪气干云,彷佛这天底下,还没有东西是她弄不到手的。

    “飞凤酒的酒麴,最宜以高梁为原料,而最特级的高梁,皆出自山西周家手中。”满意轻声细语,继续解释。“但是,今年高梁欠收,那批上等高梁,全被指定为贡品,即将送进宫里了。”这个消息,还是她这几天才从老师傅口中得知的。

    “喔,贡品是吗你早说不就行了”龙无双眼睛发亮,神秘的一笑。“这没问题,我明天就给你弄来。”

    “明天”满意茫然的重复,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可是可是可是”

    “呵呵呵,放心,你要高梁,我就给你高梁”

    初到龙门客栈那晚的情景,这时才涌现脑海,满意蓦地瞪大眼儿,慌忙发现自个儿说错话,竟引得这个女土匪,又起坏念头。

    “啊,无双姑娘,请你别”她急着叫唤,却已经唤不回“行抢”心切的龙无双。

    “黑脸的,走了,咱们开工去”娇脆的嗓音扬声喊道,那双紫绒软靴走得极快,转眼已经到了门口,坐上等候的暖轿。

    开工他们又要去抢贡品了

    眼看铁索面无表情,当真依言举步,跟着往外走去,满意心头慌乱,冲动的跑上前,匆匆拉住他的衣袖。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那……那个……”她焦急得都快哭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顾着揪紧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瞧见她担忧的模样,铁索拧皱的浓眉,稍称松开了些,眼里的阴鵞也淡去不少。他俯下身,也不管旁边有多少双眼睛,薄唇落到那张小嘴上,印下短暂又结实的一吻。

    这一吻,让她又惊又羞,手足无措的杵在原地,傻傻的仰望着他。

    “我很快就回来。”

    铁索低声说道,抚着那张泛着红晕的小脸,嘴角几不可见的一勾,这才神色自若的转身,大步踏出酒坊。

    满脸通红的满意,则是勉强撑到目送他离开后,就羞得再也不敢见人,双手捧着脸儿,在众人带笑的注视下,迈开绣花小鞋,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屋子里头躲起来。

    那天晚上,铁索没有回来。

    日落之后,她回到龙门客栈,在跨院里枯坐了一夜,担心得无法合眼,心里不断责怪自己,为啥会这么笨,竟跟龙无双提起上等高梁的事,那个无法无天的女人,才会拉着铁索,就出门行抢了。

    她愈想愈怕,愈想愈担忧。

    贡品可是要进贡给皇家的,她不知道是谁在替龙无双撑腰,更无法确定,一旦私抢贡品的事曝光,铁索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只知道,她好担心好担心,担心得几乎要无法呼吸。

    整个夜里,她就坐在床边胡思乱想,偶尔还冒着阵阵寒风,到客栈前头,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回来了,就怕他会有任何不测。

    反覆数次后,天边终于泛出鱼肚白,坐在屋里的她总算听见,前方酒楼似乎有了动静。

    啊,他回来了吗

    满意匆匆跳起来,连御寒的披风也来不及抓,急忙就开了门,想冲出去看看。只是,她才刚打开门,就看见铁索走进跨院。

    “铁索”娇小的身子飞奔上前,冲进他的怀里,纤细的双臂,用尽所有的力气圈抱住他。“你回来了感谢老天爷,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愈来愈哽咽。

    他先是一愣,像是收到一个太过珍贵的礼物般,有片刻的不知所措。大手略是迟疑,接着才伸手,拥住怀里的娇软人儿。

    累积整夜的忧虑,直到她倚偎在他怀中,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时,终于烟消云散。她深吸一口气,把脸儿埋得更深,身子轻轻颤抖着,只觉得喉头紧缩,连眼角也微微湿润了。

    铁索拦腰抱起她,一路抱着她回到房里。

    她全心信赖、毫不反抗的攀着他的肩,任他抱着,小脸挪移到他的宽肩,枕在那个只属于她的位置,鼻端却闻见一阵血腥味。

    “你受伤了”她急忙抬头,赫然发现他的额角,多了一道擦伤,就连袖子也被割去一半,露出的黝黑肌肤上,留下一道血迹已干的伤痕。

    铁索神色如常,弯腰将她放回床上,仿佛那些伤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只是,她看在眼里,可却心疼得泪眼盈眶。她跪坐在床上,轻捣着嘴,几次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痛了他。

    “很疼吗”

    冷硬的表情,因为她毫无保留的关怀,不自觉的缓和下来。

    “不会。”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伤吗”她粉唇抖颤,鼓起勇气问道。

    黑眸注视着她,因为说不惯谎话,只得实话实说。

    “背上还有一处。”

    满意吓得跳起来,心急如焚,伸手就要去脱他的上衣。“快坐下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他原本还想拒绝,但看着她哭得双肩抖动,杵在那儿泪汪汪的瞅着他,像是随时都要放声大哭,他只得随这小女人摆布,任由她褪了衣裳。

    宽阔的裸背上,有着大片瘀青,她小手轻颤,温柔的轻抚着那片青紫。

    “怎么会伤成这样呢”她难过的颤声问,不敢想像他会有多疼。

    “只是小伤。”

    “这怎么能算是小伤呢”她强忍着泪,慎重的嘱咐。“你先坐好,千万不要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跳下床铺,去外头唤来丫鬟,拿回热水跟干净的布,又找出他收在柜子里的金创药。

    搜罗妥当后,她才又回到床边,先拧了温热的毛巾,为他热敷背伤,然后才另外拧了一条干净的绢布,仔细替他清洁伤口,再取了金创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上。

    可看着他的伤,她药才上到一半,眼里的泪水,又不听话的滚了下来。

    黝黑的指掌伸来,轻勾起她的下巴,眼泪仍像断线珍珠似的,一颗颗的往下掉。

    “你哭什么”

    “我、我我我……对不起……都是……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和无双姑娘说……说高梁的事……她、她就不会……”满意泪流满面,自责的抽噎着。

    铁索拧着眉,抹去纷落的泪滴,眼里的光芒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以往的戾色,像是在她的泪水里,逐渐被冲淡了。

    “你不说,她一样会去抢别的。”那女人的食材,缺的可不只高梁。

    她垂下眼儿,泪仍止不住。虽然,铁索说的没错,龙无双的恶行绝对不只这一椿,但是一想到,是自己的多言,才会害得他受伤,她就自责得无法忍受。

    而且,这还仅仅是近忧,她心中还有远虑,更担心龙无双总是拉着他去抢劫,专靠着他去挡那些高手,刀剑无眼,要是哪天他真的出了事,她、她她她她、她……

    明眸里的泪落得更急了。

    呜呜,不要不要她不要他出事

    她已经深深爱恋上这个男人,只是瞧见他受伤,她就心痛如绞,哭得停不住。要是他真有不测,她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考虑了半晌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铁索,很认真的开口。

    “我们……我们逃走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回答。

    “不。”

    “为什么”

    “一诺千金。”要不是为了遵守承诺,他也不必任凭龙无双指使,受苦到现在了

    满意抽噎转头,瞧见厅里头那一幅大大的“忍”字,心疼得不敢去想,那个字里头,有着他多少的委屈与不平。

    她也明白,承诺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她真的不希望再看见他受伤了。

    “那……你你的期限还剩下多久”她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小声问道。

    “五年八个月又二十四天。”

    以往,他只觉得,偿还承诺的日子,难熬得度日如年。只是,当他的身旁多了这个小女人,有了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羞,原本难熬的日子里,终于再度有了让他开口或微笑的理由。

    干净的长布,小心翼翼的包妥伤口,最后再仔细的打上结。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小脸,注视着他的黑眸。

    “那,你要答应我”

    剔锐的剑眉挑起,无声的询问。

    “你以后别再受伤了。”她哑声恳求着,仿佛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莫名的情绪,袭上他的心口。

    今生今世,在遇见这个小女人之前,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直到她那双眸子,首度望向他,就像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某种比情欲更深的冲动,让他拉起她,用拇指抹去她眼睫上的泪后,就俯身亟欲重温她的软玉温香。

    “等等”她的小手,快一步捣着他的唇,对这点非常坚持。“你得先答应我。”

    深邃的黑瞳,默默注视看着她。然后,铁索伸手,握住覆在他唇上的小手,轻轻烙下一吻,哑声回了一个字。

    “好。”

    第八章

    一辆舒适华贵的马车,穿越巍峨城门,沿着玄武大道而行。

    车夫手执缰绳,驾驭着马匹,姿态格外熟练,两匹骏马在他手下既快且驯,虽然车行迅速,却平稳得很。

    马车直行到龙门客栈前,车夫才一扯缰绳,骏马随即停步。

    坐在车内的丫鬟,先下车掀开垂帘,这才转身,搀扶着满意下车。她怀里捧着一个陶瓮,虽然瓮口封着一层绢布,但浓郁的高梁香气,仍阵阵透了出来。

    绣花小鞋踏上石阶,进门时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

    她先往二楼的特等席看去,却发现珠帘后空荡荡的,看不见半个人影,小脸上的期待,瞬间减了几分。

    “你去忙吧,我自个儿进去就行了。”满意娇声说道,打发了丫鬟,转身就往夫妻二人居住的跨院走去。

    只是,跨院里也空无一人,她最想见到的那个男人,并不在屋子里。

    她不肯死心,捧着陶瓮在客栈里绕啊绕,找了好半晌,最后才真的确定,铁索是真的不在。她再度回到大厅,走到柜台前,娇声开口。

    “呃,请问大掌柜,无双姑娘不在吗”

    滴滴答答的算盘声停下来,宫清扬抬起头来,对她温文一笑,态度还是那么友善。

    “这几日城里有些事,恰巧她有兴趣,所以总不在店里。”

    “那铁索他……”她脸皮嫩薄,非得先拐个弯,才敢问丈夫的去处。

    “他陪着无双姑娘出去了。”

    想也知道,龙无双不在,铁索肯定是护卫着她,一起出门了。只是,当宫清扬亲口印证时,她心里还是觉得好失望。

    “嫂子请先回去歇息,一等铁索回来,我会马上告诉他,嫂子正在找他。”宫清扬说道。

    粉嫩的小脸,顿时红通通的。

    “不、不用了,我只是只是”她羞赧不已,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解释。

    瞧见柜台前的小女人,羞得像是想当场挖个洞,钻进里头躲起来,宫清扬淡然一笑,从容改了话题。

    “好香的味道。请问嫂子,陶瓮里是什么”

    低垂的小脸抬了起来,虽然还有些嫣红,但总算恢复些许镇定。

    “喔,这是无双姑娘抢回”满意连忙掩口,察觉失言,匆匆又改了口。“呃,我是说,这是无双姑娘带回的那批高梁,所蒸煮的高梁糊。她吩咐过,在拌入酒麴前,她要先尝尝。”

    自从高梁送入酒坊后,她就开始忙了起来。

    首先,高梁必须以泉水洗涤干净,再视气候而定,浸泡三到五日,之后以文火持续蒸煮。

    蒸煮后的高梁糊,要先行摊冷,接着就要拌入酒麴,藏入窖内,让新酒发酵,也让石壁里的河沙,浸吸新酒的火气。一个月后取出,再以此酒拌入高梁混蒸,再冷却、再拌面,而后再封窖,如此重复九次,才能成为清醇好酒。

    满意在酒坊里,忙了几天几夜,确认过程一丝不苟,没出半点差错,所有高梁都蒸煮完毕,就取了一小瓮,亲自送回来。

    宫清扬看着陶瓮,点了点头。

    “嫂子不如把陶瓮放我这里,等无双姑娘回来,我就交给她。”有了这瓮高梁糊可尝,那贪嘴好吃的魔女,应该会留点时间,让新婚夫妻相聚吧

    “那就劳烦大掌柜了。”

    她伸出小手,把陶瓮搁在柜台上,确认那瓮高梁糊,被仔细的收存妥当,才敛裙福身,往后头走去。

    娇小的身影穿越过临水长廊,走过层层屋宇,还偶尔回头张望,期待能看见铁索的身影,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送高梁糊回来,说穿了只是个藉口,她其实是想见铁索。

    才几天不见他的踪影,她发现自己好想好想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音容样貌,就连在酒坊里休憩时,她也会梦见他的抚触、他的热吻、他的拥抱,他肩上尝来微咸的汗滴……

    天啊,她在想什么

    亲昵的画面,在脑海里反覆重演,让她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捣着粉颊,蹲到一株桂花树后躲藏着,就怕被人瞧见,她莫名脸红,泄漏了羞人的心事。

    讨厌,她肯定是被教坏了才会这么不知羞,竟会在白昼里,就想起他……想起他对她做的……

    啊,好羞好羞,她不能再想了啦

    嫣红的小脸藏在掌心里,她努力想把那些欢爱记忆,暂时扔到脑后去,两个丫鬟却正好经过。她躲在桂花树后,她们压根儿没瞧见,兀自交谈着,谈话声一句句飘了过来。

    “无双姑娘是真的打算,要把常兴坊的豆腐西施带回来”红衣丫发问道。

    “是啊”绿衣丫鬟回答道,无奈的耸肩。“大掌柜已经吩咐,要咱们整理出一间房,等着要安置她了。”

    “可我听说那豆腐西施生意不错,怎会答应抛下客人,来咱们客栈久住呢”

    “怎么,你没听说吗据说是遇着恶人逼婚,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无双姑娘帮忙。”

    “那带回来之后呢”红衣丫鬟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总不能再逼着谁娶了她吧不论是白脸的还是黑脸的,全都娶妻了。”她偷笑着,学着主子的口吻称呼那两人。

    绿衣丫鬟也窃笑着,顽皮的眨眨眼。“虽然娶了正妻,但是没人规定,不能再娶个妾吧”

    两人说笑着愈走愈远,谈话声也愈来愈小,逐渐听不见了。

    蹲在桂花树下的娇小身影,像是石像般僵硬不动,半晌之后,满意才慢慢的站起来。酡红的羞色已经消褪,那张秀丽的脸蛋,这会儿反倒显得有些苍白。

    宫清扬先前所说,龙无双近日感兴趣的,就是这件事吗

    常兴坊的豆腐西施,在京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磨出来的豆腐,细致白嫩,堪称上品。据说,就连她的肌肤,也像水豆腐那般软嫩。

    满意走出桂花树下,踏上回廊,慢慢往跨院走去,整个人晃晃悠悠,像被抽了魂似的。

    恶人逼婚呢,那豆腐西施遇上的状况,跟她当初差不多,要是龙无双中意豆腐的滋味,决定把人也留在客栈里,会不会再度逼着铁索……

    似曾相识的酸涩,悄悄涌上喉头,消失一段时日的心痛,再度复发了。

    这种痛、这种疼,像极了当初,她知道铁索不愿意娶她时,狠狠啃噬她心口的沮丧与难受。

    她明明就记得,他是不想娶她的

    虽然,一切已是生米煮成熟饭,她奉守出嫁从夫,自从新婚夜之后,就不曾再问起,但那件事情,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结,明明就揪在那儿,却又没有胆量去碰触。

    她不敢问铁索,是不是迫于承诺,他才会改变主意,愿意娶她的更不敢问他,在承诺的逼迫下,不论是哪个姑娘,他都愿意娶吗

    那么,要是龙无双又以承诺要胁,逼着他再娶一个呢

    心口的痛,瞬间往上攀升,疼得她头昏眼花,双脚也没了力气。走下回廊台阶时,她一个踉跄,娇弱如无依的柳条,软软的就往前倒

    一双手在她摔倒前,抢着扶住她。

    满意惊喜的抬起头来,小嘴半张,正准备唤出那个想念数日的名字。但是,当她的双眼,望进一双陌生的蓝眸时,到嘴边的呼唤,立即化为无声。

    “姑娘,请小心。”那人轻声说道,温柔的扶着她。

    那是一个俊美的青年公子,不但锦衣华服,还生得玉树临风,面如冠玉,比姑娘家还要漂亮,发色比寻常人淡一些,一双眼蔚蓝得有如晴空。

    “没跌伤哪里吧”他温声又问,双手仍扶着她,像是舍不得放开,柔柔的蓝眸望着她。

    “没、没有……”她匆忙退开,因为险些认错人,羞窘得脸儿烫红。

    这个男人太过俊美,且贵气逼人,跟铁索的粗犷截然不同,而那双蓝眸,也宣告着他并非中原人士。

    繁华京城,富甲天下,不少异族蛮邦,也齐聚到京城里买卖交易。龙门客栈号称京城第一,有异族人士投宿在客栈里,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满意定了定心神,盈盈的福身道谢。

    “多谢公子。”

    “无须客气。”他声音更柔,双眼打量着她,愈看愈是着迷。“姑娘,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忽地从旁伸出,紧紧揽住满意的纤腰,把她拉开数步,高大的身躯耸立如山,将她跟那位陌生公子隔开。

    “铁索”她仰头见是他,诧异的轻喊出声。

    一见到丈夫出现,就雀跃得忘了其他。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好想扑进他怀里,窝进他的胸口,牢牢抱住他。

    只是,不同于她的欣喜,铁索的脸色极冷,下颚紧绷着,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大手的力道比平常重了几分,强拉着她就往前走。

    “啊”她低叫一声,纵然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费力的急急跟上,就怕被他扔下。

    那青年公子,瞧见她被拉开,焦急又不舍的开口。

    “姑娘,请等等”

    因为这一唤而停下来的,不只是满意。

    高大的身躯乍然止步,铁索倏地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如鹰,狠狠的瞪着他,全身散发出骇人的怒意,甚至还有些微的杀气。

    两个武夫装扮,原本守在一旁的男人,因为那锐似刀剑的目光,立刻警戒起来,瞬间闪身上前,充满敌意的瞪着铁索,手甚至已经按在刀柄上了。

    那青年公子心头发冷,默默摇头,制止属下动手。一来,他不愿意惹上事端,免得暴露身分;二来,是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两名护卫,根本不是这个严酷男人的对手。

    森寒如冰的目光,在三人脸上巡绕,怒意没有淡去,只是被暂时压抑。

    半晌之后,那高大的身躯才又转开,扔下紧张不已的三人,迳自拉着娇小的妻子大步走开。两人的身影,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穿梭,很快就没了踪影。

    确定没了危险,护卫们僵硬的手,才从刀柄上移开。

    青年公子仍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俊美的脸上,有着无限惋惜。“就是她吗那位原本要去和亲的姑娘,就是她”

    “是的,启禀王”他警觉的一顿,硬生生改了口。“启禀公子,属下调查过,先前预定要去和亲的,就是这位包姑娘没错”左边那个护卫说道,态度恭敬。

    “属下也调查过,因为前不久,包姑娘仓促成亲,已经嫁为人妇,才会从和亲人选上剔除。”

    青年公子叹了一口气,表情更惋惜了。

    “啊,她成亲了”

    “是的,根据客栈里的人们所说,包姑娘所嫁的,就是刚刚那个黑衣男人。”

    瞧见主子惋惜的表情,护卫满脸愤慨,脑袋猛摇。“唉,这么美的姑娘,娴静婉约,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怎会嫁给一个莽夫呢不但是可惜,而且还糟蹋了”

    “是啊,说不定她根本是被迫的”另一个也帮腔说着。

    那位俊美公子,仍睁着温柔的蓝眸,看着满意离去的方向,反覆回想着那秀丽的脸儿,嘴里喃喃自语着。

    “是啊,糟蹋了,真是糟蹋了……”

    打从进房之前,满意就察觉到,铁索正在生气。

    进门之后,他就往桌边一坐,双肩硬如顽石,黑眸冷望着窗外的寒梅,却不肯看她。更不像以往那样,一进门就抱住她,俯身用热烫的薄唇,吻得她魂销骨酥,瘫软在他怀里……

    她站在门边,轻轻把门关上,回身走进花厅,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开口。

    “你怎么了”她小声的问,乌黑的大眼里,有着浓浓的困惑。

    多日不见,她在酿酒的空档,也曾偷偷幻想两人重聚时,铁索会做的事、会说的话。他是否也曾想念她是否也期待在每个转身、每次抬头时看见她是否也觉得,孤枕独眠的夜晚格外难熬,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缺少了某个重要部分般难受

    她幻想过无数的可能,却万万料想不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会变得这么僵冷。

    高健的身躯,凛然未动,黑眸仍直视窗外,薄唇抿得死紧。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得像不碎的岩石。

    “你在生气吗”满意用更小的声音问,轻移莲步走到桌边,柔亮的眸子端详着他的脸色。

    沉默。

    “你在生气吗”她耐心的又问。

    还是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凭藉着这些日子来,用他在白昼时的体贴、深夜里的亲昵,所培养出的些许勇气,伸出小手,捧住那张严峻的脸。

    “铁索,”她轻轻转过他的脸,直视那双黑眸,柔声又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黑眸里的冰冷,是为了压抑熊熊怒火。

    “我没有。”他咬牙切齿的否认,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简单的三个字,被他说得像是杀父仇人的名字。

    他不是生气。

    他是想杀人

    护送龙无双回来后,他从宫清扬那儿,知道满意从酒坊回来。他匆匆走进内院,急着想见到她,将她拥入怀中,重温那娇软的身子。

    谁知道,他踏进庭院里,却赫然撞见,一个斯文男人,正扶握着她的手,跟她轻声细语的说话。

    怒火瞬间掌握他,理智荡然无存,他气恼得简直想冲上前,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

    纵然他的理智明白,两人的接触,极可能只是偶然,他害羞的小妻子,绝不可能逾越礼教规范。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看她的痴迷眼神,他就怒火中烧,双拳不由得握得死紧。

    铁索冷冰冰的否认,像是冰针似的,刺得她双肩一缩,眸子里的光亮也变得黯淡了。

    小手才刚松开,严酷的脸庞又转开了,仿佛不愿意多瞧她一眼。

    满意揪着裙子,觉得好无助,纵然知道他口是心非,正在气头上,却不明白,他是在气些什么,只隐约的感觉到,他的愤怒似乎跟她有关。

    她能够看得懂他的表情、猜得出他的情绪,却不能猜出,他为什么生气。

    强忍着委屈与难受的情绪,她垂下小脑袋,瞧见他黑衣的袖口,裂开一道长缝,像是被刀剑划开,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喉间,焦急的凑上前去察看。

    所幸,刀刃只是划破他的衣裳,没伤到他分毫,黝黑的肌肤上,没看见任何伤口。她松了一口气,捧出针线盒,坐到桌边。

    “你袖子破了。”她轻声说道,一边从盒内取出针线。“脱下来让我补一补,好吗”出嫁之前,她的针线功夫已练得不差,而她始终认为,替丈夫缝补衣裳,br /g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