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妖女第1部分阅读
窈窕妖女
001 平地起风波
日薄西山,彩霞满天。夕阳的红光映得晚霞一片金红,云卷云舒之间,一片悠然闲适。
可是夕阳下的人却一点也不悠然闲适,大战已持续了一天一夜,地上满是残肢断臂,血液渗进地面,将这广阔的落霞谷染成了罪恶的深紫色。
金铁交鸣,杀声震天。
震天的杀声中,凌天挥刀砍向面前的敌人,鲜血溅出。如雾一般弥漫在他眼前。凌天透过血雾望向西天,但见一片金红金红的晚霞,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感。那晚霞像是用血染成的,用他幽冥教下无数兄弟的鲜血染成的。
凌天一双泛着血丝的双眼微微眯起,长叹一声,心中忽然感到说不出的萧条冷落。那么多兄弟相继死在他面前,饶是他一代霸主,心中不免升起了英雄末路之慨。
忽听的一声大喝:“教主快走”凌天循声望去,只见满身鲜血的大汉厉声高呼,手中双刀激舞,砍翻一个近身的少年,然而还有更多的敌人涌来,如潮水一般,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教主快走来日东山再起,我等于九泉之下恭候教主佳音”使剑的汉子已存死志,只望能护得教主平安撤离。
独臂文士装束的汉子一言不发,左手剑凌厉霸道,七剑就洞穿了两人的咽喉。
这三人面上覆着青铜面具,青渗渗的面具微微反射着日光,看来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三条浴血奋战的大汉,两道凄厉忠烈的呼声,霎时激发了凌天的斗志,只见这一代霸主如怒狮奋起,狂吼一声,大刀一横,振臂而起,刀光闪烁间已有两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地上,只是立时便有更多人围了上来,根本不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教主快走再不走就晚了”那使刀汉子大喝一声,眼看着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敌人,心中焦急,手上大刀舞得更急了,但见一团雪亮的刀光盘旋不休,时而有鲜血飞溅而出,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凌天一双虎目闪电一般快速扫视全场,未见着心中牵念之人,面上露出一片放心之色,仰天长啸,厉声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堂堂幽冥教主,岂有舍弃兄弟独自偷生之理”凌天口中说着,手上丝毫未停,三尺大刀使得虎虎生风,逐渐向三名带着青铜面具的汉子靠拢,沉声道:“烈日堂皓月堂明星堂堂主听令”
使刀大汉一怔,手中刀势随之一缓,竟给敌手一剑攻至面门,不由得爆喝一声,犹如平空响起了一个炸雷,敌手一惊,冷不防被大汉一个后仰,手中双刀“举火燎天”,一下子将一条握剑的手臂斩成了三节,回刀一挂,一颗头颅立时给砍了下来,“骨碌碌”滚了开去。
“教主”使剑汉子心中大急,望望双方阵营,己方伤亡过重,敌方人又太多,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独臂汉子依旧不做声,只一味奋力拼杀。
“烈日皓月明星三堂主听令”那凌天再喝一声,两条浴血大汉霎时不做声了,教主接道:“速退”
两条大汉相对望了一眼,咬咬牙继续厮杀,那独臂汉子却深深望了教主一眼,且战且退。教主怒喝道:“本教教规,违令者当处何刑”那二人再度对望一眼,这才随着独臂汉子一道退了开去。
“我凌某人大好头颅在此,只看尔等鼠辈何人有此能耐来取了”凌天仰天狂笑,笑声张狂中透着一丝萧索。
“大伙儿并肩子上啊今日定诛此魔头”
“莫要让这魔教余孽跑了”
“杀啊”
呼喝声中,凌天全力拦截住敌方追击高手,不求取胜,但求拖延时间,好保得属下逃出生天,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众家正道中人立意替天行道产j除恶,怎容得他逃了性命各派高手再也顾不得江湖道义,联手围攻,一旦有人伤亡,立时有别个高手替补,车轮战下,一代霸主终于现出颓势。
“今日天要灭我幽冥教,我凌天无话可说,尔等鼠辈莫要得意,我幽冥教但凡还有一人在,必血今日灭教之仇”凌天仰天长啸,啸声未落,手中大刀转向,横颈一刀,立时鲜血泉涌而出,大睁双目缓缓倒在尘埃。
那一战惊天动地,幸存之人莫不心寒胆颤,凌天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巨锤一般狠狠砸在每一个人心上,那逃出生天的三位堂主,自此成为中原武林的噩梦。
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妇在山林间跌跌撞撞地狂奔,她背后背着一个竹篓,竹篓中是两个不过周岁的小娃娃,小娃娃长得粉嫩粉嫩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显得很有灵气。
少妇跑了很久很久,一双粉团一般玉雪可爱的小娃娃久经颠簸,终于忍受不住哭号起来,少妇秀眉紧皱,脸上闪过一丝怜惜,瞬间又狠狠心,咬牙道:“孩子,别怪娘,娘必须找到小姐,否则……”少妇狠心放足狂奔,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少妇一天水米未进,又饿又累,终于倒下了,竹篓里的两个娃娃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少妇是什么人她要找的小姐又是谁她为何会出现在落霞谷那侧的山坡上
002 神算泄天机
岳阳城最宽阔最繁华的北正大街与东顺路交叉口处耸立着一所极其广阔的宅院,宅院大门开在北正街上,门楣上挂着两块横匾,上头一块匾上写着”江南镖局”,下头一块匾上写着”江府”二字。这正是长江一带最大的镖局。
一个道士打扮、五十上下的算命先生左手持着青布招子站在江南镖局大门前,一脸凝重地望着门楣上那块大匾,右手作势掐指算着,口中喃喃自语,良久,那先生竟举着青布招子走进了江家大门。
“哎哎哎,算卦的,咱家总镖头不信这些有的没的,你走吧”守门的小伙子有些不耐烦,夏日的午后又闷又燥,惹得人心情也好不起来了。
那算卦先生竟不理他,自顾自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左转右转,一路转到了江府内院。说也奇怪,除了门卫,他这一路上竟未遇到什么人阻挠,很是顺利便来到了内院。那江府乃是岳阳第一大户,江南镖局已历三代,院落一重又一重,这算卦先生竟似到了自己家中一般,不过盏茶功夫便来到了内院一间厢房。
厢房里乱糟糟的吵成一团,四个白衣小童围着一张小小的木质摇床,床上有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小娃娃流着口水,被那四个小童逗得呵呵直笑。
“大哥,咱们快走吧,一会儿爹看见了又该说咱们了。”看来最小的童儿江涵初口中说着要走,手却轻轻捉着娃娃的小手不舍得放。
“飞儿还没满月,经不得长时间逗弄,咱们还是走吧。”最长的童儿江涵秋说着,依依不舍地将三个弟弟推了出去。
那算卦先生一见有人走了出来,便要迎上前去,却不料出来的乃是四个小童,看起来最长的不过岁,眉头一皱,问道:“你家尊长何在”
那江涵秋见厢房门外站着个陌生人,两道浓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一脸警惕道:“你是谁怎么会来到我家内院”
“我乃天机神算,此来乃是为了尊府祸事。”天机神算手捋长须,摇头晃脑道:“快请你家尊长来此,我有要事相告。”
江涵秋警惕地盯着他,一边示意那江涵初前去请父叔,一边与另两个童儿江涵影江涵雁一字排开,守在厢房门口。
天机神算一看三个童儿这般架势,心中暗自嗤笑,看着三个孩子的架势,似是保卫房中之人,如此年幼却又如此自不量力,不免令人心下不以为然。
一炷香十分,三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并肩疾步而来,江涵初在后头一溜小跑跟着,一张白嫩的脸上已是一片晕红,口中也喘起了粗气。
走在中间的男子拱手作礼,略微诧异道:“在下江河,不知天机神算大驾至此有何贵干”江氏兄弟俱是谦恭有礼之人,只是这天机神算不声不响便进了内院,还来到了那间厢房之外,江河不由得有些着恼,口气便急了些。
天机神算不以为意,捋须沉声道:“兄弟此来,乃是为着江家即将面临大祸。”
此话一出,江氏兄弟俱是面色一寒,神色间竟已有了三分焦急。天机神算接道:“尊府可是有新生儿降世”
“是呀是呀,再过三天飞儿就满月了呢”那跑得脸蛋红扑扑的江涵初欢快抢答,他们四个小兄弟可喜爱飞儿了
“此子天生带煞,胎里有灾,福薄命硬,克尽六亲,轻则招致尊府家破人亡,重则引起天下大乱,祸及苍生”天机神算忧心忡忡,似乎已看见血流成河的景象,而站在他面前三大四小七个人也已成了森森白骨。
天机神算说一句,江家众人脸色便黑一分,一番话说完,江涵初眼中已泛起了泪光。
江海脾气最是急躁,此刻已忍不住想要发怒,江河一手按住他肩膀,沉声道:“可有解法”
“无解,”天机神算摇头道,”非但无解,此子万万活不过二十岁,江总镖头还是早作打算才是,免得累及全家才好”
江河面色阴晴不定,江湖垂眸深思,江海怒气冲冲,想要发难,却被两位兄长一边一个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半晌,三人仍是不发一言,身子站得笔挺,江海本来气得发颤的双手也渐渐平稳下来。天机神算看三人如此,只当三人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却不见面上有什么悲戚之色,心中不免有些不安,暗道:那孩儿毕竟是江家骨肉,江家兄弟下不了手也是人之常情,然而事关江家存亡与天下安危,容不得三人有一丝心软。天机神算沉吟片刻,终是打破沉寂道:“江总镖头可决心要如何抉择了”
“如何抉择”江海沉声问道,垂眉敛目,未教人看破心思去。
天机神算一怔,他们难道不知该如何抉择吗此子不除,必将祸乱天下,怎容得他存活于世间
“杀”天机神算冷冷说道,”此子不除,势必天下不安,江家历来以仁义传家,难道要陷苍生于危难之中么”
“杀”江海喃喃低语,愣愣地盯着自己一双蒲扇似得大手,双手微颤,缓缓握拳,望向两位兄长,只见江湖抬头望天,口中轻叹一声,低低道:“杀。”江河别过头去,冷冷道:“杀。”
三兄弟手足情深,这三声”杀”说出口,三人已明白相互之间的想法是一致的,江海厉喝一声:“杀”
“杀”字出口,三人眼中霎时现出杀意,六只眼睛齐齐向天机神算望去,却不料一声厉吼,天机神算双目暴睁,身子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猛然转过身去,却见白影一闪,一个小小的身影斜刺里跃出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这时江氏三兄弟才看到天机神算蓝布道袍后腰处已有血迹渗了出来。
“杀”一直未做声的江涵秋冷冷低喝,手中握着一柄小小的匕首,匕首尖还在往下滴血。
天机神算此时已明白了江家兄弟的抉择,长叹一声:“罢罢罢天意不可违天下大乱,近在眼前”厉呼着”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身子晃了几晃终于倒下。
003 镖客遇强盗
一艘大船沿着大运河北上,船头插着一面红底黑字盘龙旗,这意味着船上乃是江南镖局押送的货物。
江南镖局乃是长江一带第一大镖局,镖局已历三代,淮河以南大小镖局无一能与之抗衡。江南镖局接的大多是旁人不敢保的镖,其中不乏价值连城之物。此趟镖保的乃是一批珠宝,价值四十万两白银,押镖的乃是江家二少江涵影。
江家三房共有五子,取名便叫做“江涵秋、影、燕、初、飞”,其中江涵秋与江涵雁乃是长房所处,江涵影是二房独子,江涵初与江涵飞俱是三房之子。
江涵影双目微闭,靠坐在船头甲板上,初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江涵影觉得很舒服,将一双长腿伸直了,双手交叠置于脑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圆圆的笑脸,立时半梦半醒的心神被惊回了现实。
江涵影啐一声,低声咕哝道:“这小霸王,连睡个午觉都能梦到他,真真是阴魂不散
江涵影心中有些担忧,此番自己押镖外出,家中连个镇得住那小霸王的人都没有,不知那家伙会怎么闹腾呢
江涵影揉揉太阳岤,站起了身子,顺着河道刮来的微风让他清醒不少,四下一打量,但见河两岸柳树已抽出新芽,一眼望去,只见得大团大团的鹅黄嫩绿,几只喜鹊在枝上啼鸣,水中有几只水鸭子缓缓游着,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江涵影心中升起一丝防备,太静了,广阔的河面上一条船也没有。目的地是通州,船现在不过刚刚出了长江,转入运河河道已有好几日光景。
距通州已不远了,一路上都是平平静静的,眼看十成路已走了九成,江涵影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不安。
约莫个把时辰,宽阔的河面上隐隐现出一艘双桅大船。大船扯满风帆,行速极快,不多时便可见到船头宫灯上写着一个斗大的”风”字。
江涵影两道剑眉倏地蹙紧,心下了然,冷笑道:“怪不得总觉得要出事,原来是金戈寨的人来了。”
金戈寨自然是强盗窝,只是却不在山上。
金戈寨在沧州城南,并非依山而建,反而大马金刀地傍着大运河,丝毫不以地势作屏障,寨中防卫全靠四百多名部众。
大船里头是一间极大的厅子,厅后是数间屋子。厅中铺着羊毛地毯,东头左侧开着窗子,窗下是一张琴桌,上搁一架瑶琴,正中搁着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右侧摆了一道棋坪。
风萧萧正斜坐桌前,左手持杯,右手曲起支着脑袋,摇头晃脑,一副极其沉醉的样子。
琴桌前席地坐着个身披轻纱的少女,那少女纤指弄朱弦,弹奏着玉树后 庭花。这少女二十上下,长得极美,抚起琴来更是勾人心魂,可风萧萧却不看她,目光径自随着大厅正中一个穿着红衣的舞女转动。
那舞女身段妖娆舞姿娇媚,却迟迟未曾转身,便是如此,风萧萧的目光也未曾有一时半刻离了那妖娆的背影。
轻纱少女目中露出一丝幽怨之色,手下一紧,竟将一根弦挑断了。那舞女闻得乐声终止便不再起舞,风萧萧仿佛被扫了兴致,挥挥手叫二人退下,自个儿出了船舱。
江涵影抱剑而立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大船,谁知那船上突然走出一个面目姣好似女子的锦衣少年,对着自己长叹一声。江涵影只当对方挑衅,手中剑一扣,拇指一挑,长剑出鞘三寸,双目电光一般直视那人。
风萧萧喝了不少酒,此刻有些上头,索性自个儿到甲板上吹吹风醒酒,想着方才弦断舞停颇觉扫兴,叹了口气正要回舱,谁知对面船上一个白衣少年竟狠狠瞪了他一眼,还将手中长剑出鞘来示威,他本就有了三分酒意,加上雅兴被扫心中烦闷,此刻觉得江涵影有意挑衅,见他示威,不由得怒哼一声,别过头去,一挥手转身便要回去。
风萧萧这一挥手,不过是不屑与江涵影纠缠,命令自己这边船工快些开船,却不想这动作看在江涵影眼里,只当他是招呼同党下手劫镖,这一下当真是怒不可遏,也不答话,“刷”地一下长剑出鞘,便要扑去,只是大船行驶极快,两船又是相向而行,顷刻间便拉开了十余丈距离。
这十余丈的距离自是无人能一跃而过,江涵影见大船离去,愤愤收剑,抿紧薄唇寒着俊脸站在甲板上,心中丝毫没放下防备。金戈寨就在前方,要去通州必过沧州,方才那大船想必是踩点的,怕是在沧州附近还有一场大麻烦。
镖船继续向南行驶,江涵影吩咐手下众镖师各就各位,自行回舱休息。
江南镖局七十年来从未失过镖,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即使对手是金戈寨,江涵影也不能有丝毫退怯。
名声比男儿的性命还重要,世家大族的名声更是不容折辱。江涵影很清楚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金戈寨,江北最大的强盗窝。
倒不是江家真有多怕金戈寨,强盗与保镖的本就是死敌,只要一碰上头势必拼个你死我活。
江涵影担心的是沧州乃是金戈寨的地盘,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身边只带了四个镖师二十个趟子手,至于他本身,江涵影虽有一般世家公子的自负与骄傲,却也不是狂妄自大之辈,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在地头蛇的地盘上,便是强龙也要避让三分,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镖船降下半帆,放缓了速度,船头船尾各守着两个趟子手,大家都察觉出大战将至的气息,除了放哨的都去休息了。他们现在只能保存体力,力争以最佳的状态迎接可以预见的危险。
日头渐渐不再温暖,风吹在身上时也透出了寒意。西边天空已挂满了绚丽的晚霞,红艳艳的很是美丽。
004 龙争又虎斗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风萧萧又开始喝酒了。当然,他这次喝酒的心境跟刚才大不相同。刚才有佳人歌舞,现在他却有一肚子闷气,就连那红衣舞女妖娆的舞姿都纾解不了他心中的郁闷。
风萧萧是谁
风萧萧是个美人,说他面如桃花身若杨柳一点也不为过,便是在美女如云的沧州城,他亦足以羞煞百花。风萧萧生平有两爱,一爱美酒二爱佳人,江北绿林道上无人不知“惜花公子”之名,他在坊间还有一个名号,叫做“百花羞”,由此可知此人美到何种程度。
风萧萧是金戈寨的少寨主,金戈寨在北六省绿林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他怎能忍得下被莫名挑衅的屈辱
风萧萧越想越气,越气越喝,越喝越醉,等到酒意有了七分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调头追上刚才那条船”
双桅大船行驶本快,加上江涵影刻意放慢船速,追上镖船之时不过日暮时分。
江涵影刚好用过晚饭走出船舱替换站岗的趟子手,只见江面上出现一片帆影,一条大船正向己方飞驰而来。江涵影双眉一皱,冷笑一声,暗暗道:“金戈寨未免欺人太甚竟等不及我等到沧州,在此便要动手了”心中再一转念,如此也好,反正免不了一战,早打早完事
风萧萧迎风而立,一双醉眼半睁半合,神态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江涵影看着大船越行越近,速度逐渐放缓,最终两船并排行驶,风萧萧的脸也越来越清晰,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好美不愧是“百花羞”走镖的南来北往见多识广,江涵影押镖已有六年,也见过不少美女,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面前这人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涵影的心神竟又飘远了去,脑海中竟又浮现出了那张圆圆的笑脸,耳边也仿佛响起了那人清亮的声音:“二哥,要是不给我带礼物,你就别回来了”江涵影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家伙一直都是那么霸道,唉
江涵影脑中想的是他的五弟江涵飞,一个同样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蛋的捣蛋鬼,一个十足十的败家子,只是他那一笑看在醉眼朦胧的风萧萧眼中可就完全变了味儿,只当他是看到自己那美如天仙的脸庞,心中升起了什么猥琐的想法,先前就是抱着一副找茬的心态来的,这下更是二话不说纵身跃上镖船,一言不发出手便打。
江涵影见他跃上船来,这才惊得神魂归窍,一定神便见风萧萧已一拳打到了胸前。江涵影抓着剑鞘一格,挡住了这一拳,飞起左腿便往风萧萧右胯踢去,风萧萧一来有了醉意,二来情绪激荡之下跃上船来,尚未站稳便向江涵影发难,竟给江涵影一脚踢中右胯,好在他反应够快,这一脚并未踢实,但是衣衫上却留下了半只大黑脚印,这一下面子可丢大发了,风萧萧伸手在颈后一摸,拔出了插在后领的铁骨扇,”刷”得一下展开,扇缘利刃一般直削江涵影握剑的左手。
江涵影冷笑一声,对风萧萧起了轻视之意,见他动了兵刃,当下再不容情,右手拔出长剑与风萧萧大战起来。
一时剑风阵阵扇影翩飞,一白一蓝两条人影交错变换倏分倏合,看来极是优美动人。船头站着几名镖师,执刀仗剑守在一边,双桅大船船头上也站满了美人,几十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战中的两人。
天渐渐黑了下来,两艘船早就靠岸停下了,双桅船上挑起了数十盏宫灯,镖船上也点起了火把,将船头照得很是明亮。
江风二人从船头打到船尾,从船尾打到船头,最后一路打进了双桅船船舱。江涵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若说金戈寨是来劫镖的,为何直到现在还没人动手这是其一,其二,为何船上人多是美貌女子,除了船夫再无一名男子其三,哪有强盗劫镖时驾着这么一艘华丽的大船,这船怎么看怎么像是富家公子出游用的。
风萧萧打了这么一架,又吹了不少时候晚风,酒意也醒了不少,一见二人正在自己船中打斗,不免觉得有些糊涂,纵身后退了几步,江涵影见他退开,也不追击,打了这半日,他早已看出二人势均力敌,再打下去也难分出个胜负来,心中对这武功与自己一般高强的美貌少年起了一丝好感。
风萧萧此刻酒醒了,脑筋也清楚了,觉得这一架打得稀里糊涂的,很是莫名其妙,正想说点什么,江涵影已先开口道:“风少寨主,我江南镖局与贵寨向来没什么过节,不知风少寨主今日为何有意为难”
风萧萧闻言一愣,有意为难这人不是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明明是他挑衅在先,怎的又怪别人有意为难风萧萧本来对江涵影也有几分好感,却不料他竟当着自己的面颠倒黑白,霎时俊脸一沉,冷冷道:“弊寨与贵镖局的确素无纠葛,又何来……”风萧萧本想说“何来有意为难之说”,话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什么,讶然道:“你当我是来劫镖的”
江涵影听他这么说,再看他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口气亦是多了几分不确定,疑惑道:“难道不是”
风萧萧长出一口气,叫道:“当然不是”双手一摊,无奈道,“天知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们这是镖船”
“当真”江涵影心中已经信了风萧萧,只是也觉得这一架打得莫名其妙,他甚至已做好了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捍卫红底黑字盘龙旗的准备,此刻想来不由得有些赧然,双颊也泛上了羞红。
风萧萧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不快,冷冷道:“我风萧萧虽是强盗,却也是敢作敢当的真汉子,还犯不着瞒哄于你。要说劫镖,大可在沧州光明正大地劫,何须挑在日暮无人之处下手”
005 一笑结知交
江涵影这才放心,心中却另起了疑惑,皱眉道:“既是如此,少寨主为何发难”
风萧萧不悦道:“风某生平最恨男子对在下面容有什么龌龊想法,方才阁下那笑……因此……”风萧萧话虽未说出来,那意思却很是明显了:要不是你笑得那么猥琐,心中不知道起了什么龌龊想法,我才懒得理你呢
江涵影一怔,风萧萧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只是、冤枉啊遂摇头苦笑道:“在下对风少寨主实无半丝不敬,不过是突然想起了舍弟而已。”
“令弟”风萧萧不解,“此话怎讲”
“便是舍弟江涵飞。”想到那个调皮捣蛋干尽坏事的小霸王,江涵影脸上又有了笑意。
“人称八百里洞庭第一少的江五少”江家五位公子名字正是杜少陵名诗,又个个英俊潇洒,在江湖上的名声很是响亮。
江涵影听风萧萧这么说,心中免不了有些不快,所谓”八百里洞庭第一少”并不是说江涵飞有多厉害多能干,反而是讽刺之语。
江家五兄弟之所以在江湖上声名响,一是仗着江南镖局的势力,二是五人长相出类拔萃,三是在同辈之中江家四兄弟的功夫算是一流的,至于江涵飞,岳阳城无人不知这位“第一少”乃是个十足十的败家子,除了呼卢喝雉走马章台,就是在家中捣乱,与几位哥哥对着干,被江涵影禁足关柴房更是家常便饭。
“舍弟年幼,少寨主谬赞了。”江涵影冷冷回道,“只不知少寨主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提起这个,风萧萧就有气,这事说到底还是江涵影挑衅在先,微怒道:“阁下拔剑在先,风某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江涵影仔细一想,拔剑之事实在是因为风萧萧先对着自己摇头叹气又不屑冷哼,只当他是先来踩盘子的,这才予以警告,没想到竟因此产生了误会,还导致了一场大战。
这本是小事,话一说开也就没什么了,二人俱是热血男儿,并非那小肚鸡肠之人,各自道歉言和,将这小小的梁子揭开了。
“尚未请教兄台大名”风萧萧见江涵影武功不弱器宇不凡,有心结交,这才想起打了半天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在下江涵影。”江涵影心中暗笑风萧萧心思不够灵敏,他与大哥江涵秋同岁,今年二十有五,三弟江涵雁与四弟江涵初二十三,五弟江涵飞还不满十七岁,江涵秋双腿残了五年,自然不可能走镖,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谁了。
“原来是江二哥,小弟失敬了。”风萧萧含笑揖客,“今日一战,也是我二人有缘,若江兄看得起小弟,愿折节下交,便请赏脸在此把酒言欢,也好让小弟做个东道。
“风兄说的是哪里话承蒙风兄高看,兄弟不胜欣慰,只是兄弟镖务在身,不可饮酒,还望风兄海涵,他日必与风兄共谋一醉。”江涵影亦是有意笼络,一来是见风萧萧人品武功俱佳,二来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交朋友总比树敌好。
金戈寨虽是强盗窝,却也是盗亦有道,只劫不义之财,不大做伤天害理的勾当。
“既如此,兄弟也不勉强,待兄弟以茶代酒,庆贺你我今日结为好友。”风萧萧双掌轻拍,不多时便有几个眉目清秀的女子端上几道小菜摆在桌上,那先前抚琴的轻纱少女捧着两盏香茗款款走来,为二人奉了茶便在琴桌前落座抚琴。
乐声一起,四个青衣少女从厅后走出,舞到了厅中,而后曲调一变,那红衣舞女面上蒙着红纱一路舞到青衣少女中间,五人衣袂翻飞彩带飘舞,就像绿叶托着一朵红花一般很是好看。
风萧萧一脸得意道:“江兄看我这几位美人如何”
江涵影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色,像是有些无奈,又透着些惋惜,听风萧萧问话,淡淡道:“虽非绝色,亦可勉强当得美人之称了。”
“哦”风萧萧来了兴致,声音都不自觉高了起来,“不知在江兄看来何等美人才当得起绝色二字”
江涵影闻言一笑,小啜一口香茶,却不答话,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惋惜又无奈的神色。风萧萧见状,只当他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暗忖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莫不是这位江二少心中爱上了哪位美人却又求之不得,因此不愿多说
风萧萧越想越对,忍不住安慰道:“江兄,恕小弟交浅言深,天涯何处无芳草,江兄何必执着于一人,天下有得是美人,江兄大可不必为一人伤怀。”
江涵影听了这话,怔了一怔,随即想到他必然是想歪了,也不多说,只点头应道:“风兄所言极是,兄弟必定铭记在心。”
夜深了,江涵影辞谢了风萧萧,回到镖船上守夜。月明星稀,春寒料峭,江涵影心中很是沉重。
看到风萧萧时江涵影就想到了江涵飞,想到江涵飞,他心中就忍不住悲伤起来。江涵飞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好好活着,平平安安活下去。不为名不为利不为造福一方,不求有什么功德成就,只要能平平安安活着就好。一个人为活着而活着,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江涵影想起了江涵飞懂事后看到哥哥们练武也吵着要练,看到哥哥们外出押镖也想出去,却被伯父阻拦了,当时大伯与父叔的说法是:“但凡世家大族,必出不肖子孙,否则便会折了福分,你既是幼子,且有你四哥在,那便由你来当这个败家子为家族分忧。”
自此江涵飞便当起了名副其实的败家子,吃喝嫖赌游手好闲,每日与岳阳城中的纨绔子弟为伍,在家中更是无法无天,处处与他们兄弟几个捣乱,让人头疼至极。
江涵影心里最悲哀的是他很清楚知道江涵飞是个好孩子,可是这么一个好孩子就这样毁了,只为了活着。活着多么可笑的理由江涵影眼中泛起了泪光,飞儿甚至从未出过岳阳城
二十年还有三年半年,江涵影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飞儿过了二十岁大关,他必定带他游遍千山万水,任他做任何想做的事
006 洞庭第一少
江涵飞谁是江涵飞
八百里洞庭第一少,江家的五少爷,江涵飞
岳阳,江南镖局。
“有种你打一个试试”五少园中,俊俏的白衣少年五少江涵飞梗着脖子怒瞪面前同样一身白衣的英俊男子,那英俊的白衣男子乃是三少江涵雁,此刻正涨红着脸,左手紧紧揪着五少的衣襟,右手握拳高高扬起,怒气冲冲道:“江涵飞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欺你了,如何”五少江涵飞不屑冷哼,“江涵雁,别怪我没警告你,你不怕大伯请家法就试试看”
三少江涵雁气得嘴唇直哆嗦,父叔三人有多护着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他比谁都清楚,听了这话不得不恨恨地松开手,然而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狠狠说道:“等二哥回来你就等着进柴房小住十天半个月吧”
“跟二哥有什么关系”江涵飞不屑嗤笑道,“江涵雁,你这人虽然冲动鲁莽暴躁易怒又小肚鸡肠,但是还不至于卑鄙无耻到借刀杀人的地步,难道你这两天转性了”
“你江涵飞你等着不用我说,二哥也会发现你偷了他二百两银子”江涵雁被他这番话气得咬牙切齿,真巴不得二哥马上回来收拾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
“胡说明明是一百两还有一百两是你的”江涵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果然话音未落,江涵雁的脸色又黑了三分,怒吼道:“什么你又偷我的钱”
江涵飞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就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提着后领就将江涵飞提了起来,冷冷道:“果然我一不在家你就反了天了,很好,既然你自己都招了,那就省事多了。”
江涵雁一看来人,得意洋洋地瞪了江涵飞一眼,幸灾乐祸道:“二哥,快把这只螃蟹丢进柴房关他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江涵雁你卑鄙”江涵飞这才意识到江涵雁是看到江家二少爷江涵影回来了故意挖坑让他跳,怒吼道:“你等着等我出来了要你好看”
“等你出来那可有得等喽”江涵雁得意道,“二哥,这家伙不但偷了咱俩的钱去赌,还将我的蛐蛐喂了斗鸡,又将斗鸡宰了,偷了大哥埋在梅树下八年的竹叶青请四弟喝酒,却在酒里下了泻药,差点没把四弟拉昏在茅房里”
江涵雁每说一句,二少江涵影的脸色就黑一分,江涵雁像是还觉得不够,决心给他再来点厉害的:“他还将石灰倒在了你的鱼缸里,你最最心爱的锦鲤全给煮熟了,然后咱们的五少就拿着那些死鱼喂猫去了,可是猫不吃,他又将死鱼埋在了二娘精心打理的兰花下,那些兰花一半被他刨断了根,一半被石灰烧死了,二娘心疼得足足一天没吃饭,连着三天晚上没睡着觉哪”
江涵影越听越怒,提着江涵飞后领拎小鸡一般拎着他往外走,江涵飞早就习惯了被二哥拎进柴房,也不反抗,只双眼喷火地瞪着江涵雁。江涵雁告状告上了瘾,一路跟着江涵影边走边说:“还有还有,他还……”
“江涵雁你没完了是不”江涵飞终于不耐烦了,皱眉道,“我看你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是不”
“飞儿,不许叫三哥的名字。”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又一个白衣少年走来,江涵飞与江涵雁吵架之时江涵飞的贴身丫鬟冰魂就去找他求救了,一见江涵影,玉魄也跑来催他了。
“四弟,这次可没人能救得了他啦,咱们的五少这下要久住柴房啦”江涵雁幸灾乐祸道,“四弟,这下刚好连你的仇也一起报了,什么都别说了,咱们去告诉大哥,让大哥也高兴一下。”
“大哥才不会高兴呢大哥最疼我了要是br /g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