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妖女第16部分阅读
觉得有些扫兴,不悦道:“江老二,你给点面子成不为了你的婚事,少爷我脚不沾地的忙了多少天了你还敢跟我摆臭脸”
“沒人叫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江涵影冷冷答道,浑不管江涵飞已然铁青的脸色,又道,“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你好”江涵飞愤然甩袖,怒斥道:“江涵影,我跟你绝交”说罢狠狠瞪他一眼,偏巧这时风萧萧轻笑了一声,正给江五少提供了撒火的对象。江涵飞喝道:“喂,你笑什么”
风萧萧作势耸耸肩,无辜的摊摊手,道:“沒什么。”
江涵飞狠狠“呸”了一声,甩袖而起,又道:“江老二,不许把阿猫阿狗的往家带”
她也不知为何,初见风萧萧便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排斥感,怎么看他怎么不舒服,许是他跟二哥一起喝酒,二哥又说话那么难听,一怒之下对他便沒了好感吧
楼梯上忽的转出一个人來,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一上來便紧紧锁在江涵飞身上,竟是本该入蜀的东方烈日
东方烈日看到江涵飞时,原本隐隐透着忧急的面色一下子便舒缓了,喃喃道:“谢天谢地你沒事就好”
“咦,烈日你怎么会在这儿”江涵飞快活的迎上去,原本被江涵影挑起的怒气暂时压下三分,问道:“你不是回蜀地了么”
江涵影蓦地站起,抢在江涵飞前头,冷冷斜睨东方烈日,以眼神警示他不可靠近江涵飞。
风萧萧也站了起來,手中折扇不自觉握紧了三分,两道细细弯弯的蛾眉微微蹙起,点漆般幽深的眸中隐隐现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怒,似妒,似恨。
东方烈日目不斜视,越过江涵影,握住江涵飞手腕探了探,说道:“明月不见了,我怕她再來找你麻烦。”
当日明月加害江涵飞事发,匆忙之间他竟忘了江涵飞身中“梦里销魂”,待到他想起來时,人已经远在千里,为此心神不宁,竟给了明月脱身之机,他只好再上岳阳,看看江涵飞到底怎样了。
东方烈日虽不懂医术,但他是习武之人,对内息有一定的了解,他那一探之下,发觉江涵飞脉象平和,丝毫沒有中毒之兆,再说事情过去那么多天了,她要真中了毒,别说一个,就是十个江涵飞也死透了。
是她沒中毒,还是有人给她解了毒
按明月所说,她确实中了梦里销魂,但连天云寨都沒有解药,什么人有如此本事救了她呢难道那人是五毒教旧部到底有多少高手暗中保护江涵飞
饶是东方烈日心思灵敏,这些关窍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江边送信的神秘人,木屋赠药之人,为江涵飞解毒之人,这三者之间有沒有联系神秘的冰凌姑娘又是何方神圣甚至,十七年前天机神算的预言……
“什么”江涵飞惊得跳了起來,尖叫道:“我不是叫你看好她么你竟然叫她跑了喂喂喂,东方烈日,你们兄妹跟我有仇啊,非要我的命不可么”
江涵飞这话说得十分无礼,东方烈日再上岳阳是为了她的安全,她却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骂,搁在别人身上人家早就恼了,但东方烈日非但不恼,反而有愧,讪讪道:“是我不好,沒看牢她,你放心,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叫她伤你了。”
“拉倒吧,上次你就在我家,我还不是照样差点死翘翘,还害得冰魂挨了一刀。”江涵飞翻翻白眼,摆明了压根不信他的话。
堂堂西南第一寨寨主,竟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几句话呛得作声不得,呆呆地站着,手里还握着一只白腻温软的手腕,似乎忘了放开。
东方烈日若是回几句嘴,江涵飞自然针锋相对,但他闷不吭声,倒使得向來无礼辩三分的江五少红了面皮,闷闷道:“好了好了,看在你特意过來看我的份上,本少爷大人大量,不怪你啦”
“贵府近日可是要办喜事”东方烈日暗自揣度,若江家大肆操办,势必会引來东方明月,不管是为了江涵初还是为了江涵飞,她都会出现,她武功虽不高,但性子乖戾,极有可能再惹祸端,他需得留下以防不测。
“是啊,我二哥快要成亲了,你要记得备份大礼呀。”江涵飞话一出口,便见江涵影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她只当洞房花烛夜乃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哪里晓得当事人心里有苦说不出
“喂,小家伙,不请我喝杯喜酒么”一直沉默的风萧萧忽的插了一句,笑眯眯的看着江涵飞。
江涵飞看他笑得花枝乱颤,心头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猛的摇摇头驱散不适,冷冷道:“本少爷说过,阿猫阿狗的不许进我江家大门”
风萧萧脸一沉,转向江涵影道:“二少,你们家五少可真是不大有礼貌呢”
江涵影皱眉道:“飞儿,规矩点”又道,“东方寨主,可以把贵手拿开了么”
东方烈日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握着江涵飞手腕,脸上一红,悻悻的放开她,不料江涵飞哼了一声,反手握住东方烈日的手,道:“别理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咱们走,我请你喝好酒。”
江涵飞边说边冷哼着拉着东方烈日下楼,经过风萧萧时翻了个白眼,又对着江涵影冷哼一声。
江涵影眉头一皱,倒也沒说什么,却是风萧萧,面色陡沉,眸中似欲喷出火來,握着折扇的右手隐隐发颤。
江涵影察觉到好友的异常,有些诧异,轻轻推推他,道:“阿萧,怎么了”
“沒事。”风萧萧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怎么,当真不请我去府上盘桓数日”他脸上已挂上浅浅微笑,背在背后的左手却已紧握成拳,显然心情并不如表面上那般云淡风轻。
004 婚事起波折
“默斋”锦衣华服折扇轻摇的风萧萧迈着从容的步子,随意赏玩江家内院的各处景致。各人都忙得紧,江涵影一回府就被江海叫了去,他等了一会儿,便叫人带着他转转,三转两转转到了江涵秋的院子。
风萧萧遣退小厮,仰望小院门楣上那两个狂草大字,星眸中闪过一丝异芒。
江家大少,双腿残废,默斋,呵呵,有趣,有趣
风萧萧折扇一拢,缓步进门,但见小院中空荡荡一片,除了三间屋子之外什么都沒有,连个花木水石都沒有。
整个江府处处精装细置,一路走來处处花团锦簇,假山流水掩映其间,精美不亚于江南名园,唯独这江家大少的默斋,竟像是寒门贫户所居。
轮椅上的江涵秋白衣萧然,仰面向天,风萧萧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注意到他面前有一方新土。
那里曾是一棵树,一棵梅树。小半年前他夜探江府之时,正是梅花盛开时节,白雪红梅煞是可爱。
但现在梅树不见了。
垂手侍立的剑眉听到脚步声颇有些不悦,抬眼看去,但见一面相极美的青衣少年翩然而至,眸中闪着柔和星光,面上含着温润浅笑。
剑眉一时看得呆了,直到那人清朗的声音响起:“小弟风萧萧,见过江大哥。”
剑眉脸上一红,暗暗想道:这人比五少还好看呢随之心头一凛:风萧萧金戈寨的风萧萧北地第一大山寨的风萧萧他來做什么
江涵秋听而不闻,依旧望天,阳光很热烈,刺得人睁不开眼來,但他偏偏硬要睁着眼,强光刺得他眼睛红肿刺疼。半晌,一道仿若天外之音传來,清清冷冷:“是风少寨主么请恕在下双腿不便,不能起身相迎。”
“江大哥客气了。”风萧萧笑答,环视寥落庭院,微微一笑,又道:“如此盛夏,江大哥可要保重身子,莫要受了暑气。”
江涵秋浑似未闻,半晌方道:“有劳风公子下问,在下感激不尽。”
江涵秋显然不愿多谈,风萧萧讪讪笑了笑,讨了个大大的沒趣,正待告辞离去,只见一道白影风风火火往这边跑,边跑边嚷嚷着“大哥大哥你在吗”
江涵秋终于回过头來,向着院门笑道:“我在,你跑慢点,仔细摔着。”
风萧萧看到江涵秋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淡淡的,却很温和,他仰面向天时整个人看起來很孤寂很冷漠,但他微笑时身上便多了几分烟火味,这才有了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样子。
“大哥,大哥”江涵飞“咚咚咚咚”的跑过來,一口气跑到江涵秋轮椅前还沒刹住脚,眼看着就要撞上去,剑眉赶忙侧身转到她身后,一手拽住她的胳膊,江涵秋一手伸出,轻轻抵在她腹部,堪堪止住她前冲之势。
剑眉无奈道:“五少,天塌下來了么还是火烧屁股了”
江涵飞不以为忤,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嚷道:“快去给我拿杯茶來”
江涵秋含笑看着她,这丫头总是这么莽莽撞撞,说了多少次都沒用,索性由着她去吧
江涵飞整整衣衫乱发,一脸严肃道:“大哥,我有一个很坏的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一旁的风萧萧自江涵飞进來时便将眼光放在她身上,谁知她却连看都沒看他一眼。
风萧萧脸色有些沉了,听到她说“一个很坏的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在这个当口,除了江涵影的婚事,还能出什么变故
“有差别么说吧。”江涵秋早习惯了她的咋咋呼呼,压根沒把她难得一见的正经表情当回事。
“很坏的消息是……喝口茶先。”剑眉捧茶而來,江涵飞急忙接过一饮而尽,硬生生将说了一半的话吞回了肚里,咂咂嘴顺顺气,这才接着说道:“襄阳那边退婚了”
“什么”原本缩在轮椅中的身子瞬间坐直,江涵秋瞪大双眼,惊道:“退婚”
“是啊,更坏的消息是,舒适姐姐不见了。”江涵飞两手一摊,无奈道:“二伯带信回來,说是舒家姨丈悔婚,你也知道,姨母去世多年,现在舒家的当家主母凶得紧,她要把舒适姐姐许给一个富户续弦,舒适姐姐不愿悔婚,跟继母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了。二伯二娘已经去找了,捎信回來叫咱们也派人去找舒姐姐。”
风萧萧暗暗笑道:“江老二,这下你可心想事成啦,舒家悔婚,正可解了你二人的婚约,如此一來,说不定你大哥就能如愿以偿啦”
风萧萧挑挑眉,暗暗盘算,舒适一走,江家势必要去寻找,找到找不到都是麻烦,不知这江二少该如何自处,江大少又要怎生失意了。
“二弟知道么”江涵秋脸色变了几变,既忧又急,中间又有几分欣喜,夹着负疚,当真是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江涵飞长叹一声,悻悻道:“唉,本來我连新婚贺礼都准备好了,谁知道又出了这等事,看來我江五少的墨宝要留着送给三哥啦”
她像是觉得很遗憾,连连摇头,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二哥是必然要去找舒适的,三哥还在洛阳,他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会直接去找人,爹也去,娘和四哥留在家里,家里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人,又要冷清了。”
“剑眉,收拾收拾,我同二少一道上路。”江涵秋沉声吩咐,对江涵飞交代几句:“你在家安心待着,老实点,别给三娘添堵,乖乖听四弟的话,不许闯祸,我们找到舒适就回來。”
江涵飞愕然道:“大哥,你也去你不是不喜欢出门的么”
“我、多个人多份力,舒适养在深闺,不识江湖险恶,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需得尽早将她寻回來。”江涵秋偏过头去,不让江涵飞看到他的表情,却不知一脸担忧尽数落尽入一旁的风萧萧眼里。
“好吧,你自己小心。唉可怜本少花费无数心血的墨宝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了”
江涵飞再叹一声,一脸不甘,终于引得剑眉好奇心动,笑问道:“五少的什么墨宝”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江涵飞摇头晃脑朗声吟出,笑得一副贼忒兮兮的样子。
剑眉一怔,她伺候江涵秋多年,粗通文墨,知道这是杜少陵名句,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江涵飞一脸坏笑。
江涵秋脸上一红,笑骂道:“你这家伙,成日尽不学好,以后再敢去那些个乌七八糟的地方,看我不给你一顿好打”
风萧萧亦是一怔,反应过來之后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叫人怎么说好呢
005 弱女无所依
天色将暮,一个身形单薄的紫衫少女牵着一匹瘦马,缓缓行在荒凉的古道上。夕阳的余晖将少女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伴着边上那匹不时打个响鼻的老马,显得分外苍凉萧索。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少女曼声低吟,苦涩一笑,叹道:“当初只觉得这几句平淡如水,如今看來,真真是将断肠二字描绘的淋漓尽致好一个断肠人在天涯天涯,天涯,天涯又在何处”
这少女是谁看她不过二十岁年纪,为何自称“断肠人”
这少女好美,眼波明亮,黛眉轻染,绿云高挽,紫裙翩翩,她娇艳如花的脸上愁云满布凄楚欲绝,一双含满泪水的瞳眸分外惹人怜爱。她本该是养在深闺受人疼宠的娇小姐。
可是这位娇小姐现在独自一人悲泣不已,陪着她的只有那匹老马。
她就是舒适,眼看着就要当新娘子的舒适。
舒适不愿再想前几日的不堪,却又无法忘记。
她的父亲亲口回绝了姨丈姨母的上门求亲,她的继母亲口答应了城东王员外的婚事。
那个王员外已有四旬开外,论年纪不比她爹小几岁,秃着脑瓜腆着肚子,满口黄牙浑身肥肉,想想就让人恶心,尤其是他那双贼溜溜的色眼,一个劲儿往她胸脯瞄,好像她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一般,看得她直想呕吐。
舒适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想去江家,但她又不敢。
她的亲爹一口回绝了亲事,并且扬言要与江家断绝关系,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去江家
但除了江家她又能去哪儿外祖父已经故去,除了江家姨母,她母亲那一方已经沒有任何亲戚了。
至于父族,几个叔伯无不是以利为先的商人,谁会理会她的愿与不愿,她若前去投靠,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一种“天下之大,无处为家”的茫然悲凉之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她素來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平日里偶尔出城游玩,哪次不是前呼后拥仆婢环绕,哪里经历过这种流离之苦
天色渐渐黑了,她还沒有找着宿处。从未独身出过远门的娇千金沒有一丝忧患意识,待她感觉到饥饿,想要打尖住店之时,才发现她只有露宿一条路可走了。
人到绝境,反而会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颓废心理,那是无可奈何到了极点,不得不听天由命。
舒适苦笑着拍拍马身,低喃道:“你饿了还有遍地青草,可苦了我了,除了半壶水,一丝吃的都沒有。”她是娇养惯了的,哪里想过会有露宿荒郊之时,竟连干粮火折子之类都沒准备。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來,终于最后一抹霞光也被掩进夜色中。
舒适想找个破庙安身,但附近别说是破庙了,连棵像样的大树都沒有。舒适摸黑牵着马缓缓前行,反正是这样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走吧,管他最后会走到哪儿呢听天由命吧
前方忽的闪起了亮光,一明一灭,幽幽暗暗。舒适精神一振,有火光就有人,有人就能安心
她太单纯,从沒见识过人心的险恶,想也不想便翻身上马,策马向着火光奔去。她浑沒想到那人是谁,是善是恶,万一是恶人该怎么办。
幸好那人不是恶人。
但也绝不是好人。
马蹄声传來的时候,少年正坐在地上烤一只鸡,一只肥大的公鸡。天晓得他是从哪里偷來的他好像很高兴,看着公鸡滴油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鸡烤得很香,少年使劲皱着鼻子嗅了几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沉闷的马蹄声并沒有影响到他自得其乐的兴致,他将酒葫芦的塞子咬开,倒了不少酒在鸡上。
烈酒浇在烤鸡上,“滋啦”一声火光腾起尺來高,险些燎去他的眉毛与头发。他怪叫着跳了起來,使劲嗅着空气中浓烈的酒香与肉香,口中连声叫道:“好香好香”
一声很不合时宜却又很应景的“咕噜”声响起,舒适俏脸倏地涨红,她太饿了,烤鸡太香了,她的肚子不想再替她维持淑女的风范了。
少年的脸色霎时冷了下來,他只当是來者是路人,谁知那人到了他跟前竟然不走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架子上流油的烤鸡,露出满脸掩饰不住的渴望。
这少年又是谁按理说任何一个有风度的少年在暗夜中见到一个饥饿的少女都该很大方地请她好好吃一顿,尤其对方还是个大美女。
可惜这少年根本不懂风度为何物。
这个冷着一张脸无视面前楚楚可怜的佳人的少年正是阿星,城隍庙示意厉翩然截杀江涵初、长江畔对东方明月手下“留情”的阿星
舒适的肚子越叫越响,小脸也越涨越红,阿星的脸色也越來越黑。
火光飘摇着,香味弥漫着,气氛沉抑着。
“少侠,可否容小女子借个火”舒适咽了咽口水,出口的话声细如蚊蚋,天知道她这辈子从沒这么丢脸过在一个陌生的少年男子面前肚子雷鸣般轰响,她羞得连头都抬不起來了。
阿星皱了皱浓眉,不置可否。
舒适心中忐忑不安,对方默不作声自然是拒绝了,但她见了火光,再不愿回到无边的黑暗中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少侠。”垂眉敛目坐在一旁,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教眼睛往散发着香味的金黄金黄的烤鸡上瞟。
阿星不想理她,将烤鸡连着支架移开,又往火堆中添了些柴,这才撕下半只鸡,一脸沉醉地吃起來。
可怜舒适饥火难熬,鼻中闻得如此浓香,更是倍增煎熬,腹中饥鸣更是连连作响。
阿星不耐烦了,恼怒地瞪她一眼,抬手将架子上的半只鸡掷过去,舒适伸手接过,感激地向他点点头,微微一笑,他却早已低下头去,再也不向她看一眼。
阿星仰面平躺在地上,将双手叠在脑后,不多时便想起了鼾声。
006 天涯沦落人
第一线晨光照在舒适脸上时,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火早已熄了,生火的人也走了。原野上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舒适懒懒的躺了一会儿,放眼望去满目荒凉,瘦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她苦笑一声,慢吞吞站了起來,辨了辨方向,向着岳阳方向走去。
天下还是有好人的,在她最最落魄的时候,还有人收留她、给她吃的,这使她心里暖洋洋的,对人性也多了几分信任。
江家姨母姨丈人很和善,表哥们也是好人,他们会体谅她的身不由己的。舒适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沒事的,一切都会好起來的
天下是有好人,但坏人也不少。比如眼前这个。
官道边上那三间低矮的小屋是那样破败,一张斜挑着的青布酒招都已经洗得发白了,几张桌子板凳陈旧不堪,但在舒适眼里,这些平时连见都见不着的破烂却不啻于豪华的大酒楼。
她太累、太饿、太渴,从朝阳初升走到日正中天,她沒有吃过一粒米,沒有喝过一口水,她红润的樱唇已经起皮了。
小酒铺子的掌柜是一个粗手大脚的中年汉子,面相敦厚憨实,看到有个衣着光鲜的小姐走來,憨笑着迎上前擦桌子抹板凳,极其热情的招呼着。
“随意上些吃食便可。”舒适生性羞涩,这句话还沒说完俏脸便飞上两团火烧云。
这里快到洛阳了吧舒适暗暗盘算着,除了岳阳她无处可去,找她的人肯定南下了,却不料她偏偏北上,沒想到这一走,就走了那么远。那些人在岳阳到襄阳这条道上找不到她,肯定会去别处寻找,她要南下,正好又躲开了那些人。
只要能一路平安顺利地到达江家,她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江家人一定会保护她的舒适暗暗安慰着自己,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那些难以下咽的粗劣食物。
远远的传來一阵马蹄声,蹄声很急,來得很快,显然乘客有要事在身,急于赶路。
舒适浑沒在意,自顾自吃她的冷馒头卤豆干,还有那煮成浆糊的阳春面。舒适实在吃不下这些粗糙低劣的食物,但她不得不吃,出门在外,有些委屈是免不了的。
舒适皱着秀眉苦着俏脸伸长脖子咽冷馒头的时候,一匹骏马停在了酒铺前。马上人翻身而下,动作干脆利落,舒适暗暗喝一声彩,只听得那人脆生生道:“拿酒食來”
舒适暗暗打量那人,只见她约莫十岁年纪,着一身大红衣裙,很是耀眼,看容貌倒也尚称清秀,只是那脂粉化的着实不敢恭维,深浅不匀不说,胭脂抹到了颧骨上,看起來十分怪异。
舒适想笑,但她是大家闺秀,岂能做出这等无礼之举她只好低下头与那冷硬的馒头齁咸的豆干作斗争。
來人正是东方明月
东方明月暗害江涵飞不成,被烈日带回蜀地,她既逃了出來,为何不去岳阳,反倒一路北上,她要去哪里
酒食很快端上來了,就是劣酒,菜是卤豆干煮花生。
东方明月吃得很慢,却喝得很快。
舒适从沒见过喝酒喝得这么豪爽的姑娘,就是在江家做客的日子里,也沒见过江家三位身在江湖的夫人这么大碗大碗的往嘴里倒酒。
这姑娘有心事吧舒适暗暗皱眉,孤身女子在外醉酒,饶是她不识江湖险恶,也知道这是大大的不妥。
“她或许也跟自己一样,是断肠人吧”舒适心中悄然而起“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瞟向她的眼光充满理解与同情。
劣酒往往是烈酒,东方明月很快就醉了。事实上这是她这一路第一次喝醉,此时,此地,她不该醉的,但她偏偏醉了。
东方明月绕道汉口,兜了个大大的圈子北上,东方烈日只当她直上岳阳,追寻过去,刚好扑了个空。
快到洛阳了,东方明月心里越來越紧张,她知道自己跨出这一步,江涵初势必恨她入骨,今生今世再无缘分,但妒火烧心,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要她眼睁睁看着那对兄妹相亲相爱,看着江涵飞享尽千般怜宠万种柔情,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她得不到江涵初的爱恋,别人也休想
东方明月斜乜着醉眼,喃喃道:“江涵初,江涵初,江涵初……”她满心里全是江涵初,口中念念不休,将“江涵初”三个字翻來覆去念了不知多少遍。
小酒铺总共就四张杨木卓,两前两后摆在铺外草棚下,怎么坐二人都是相临的,舒适清楚的听到她说“江涵初”。
江涵初江家四哥舒适精神一振,她正要去江家,便在路上遇见了这位姑娘,这姑娘从南方來,难道正是自江家來的看她醉中尤自念念不忘江涵初,许是四哥的情人,她看起來很是伤感,多半是跟四哥闹了别扭。
舒适暗暗分析,抿嘴一笑,羞红了双颊,她生性羞涩,想着人家的事情,却羞红了自己的脸颊。
她心地太善良,看不得旁人受苦,她只当那独饮苦酒的少女是同情人吵了嘴,便想着去安慰安慰她。
她想到自己正好要去江家,何不同这少女结伴而行,江家四哥最是和善,在五兄弟中是最好说话的一个,若他们真有什么误会,她还能帮着说和说和。
舒适打定了主意,定了定神,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轻轻推了推东方明月,低声唤道:“姑娘,姑娘。”
东方明月醉得太厉害,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鼻子里哼哼了几声,连头也沒抬起來。
酒气熏得舒适皱了皱鼻子,她想走开,但见到东方明月伏案而睡,心中大是不忍,既怕她着了凉,又怕她这么神志不清的出事,想了好一会儿,试着扶她起來,但她压根儿站不稳。
舒适身娇体弱,负担不起她高挑的身子,这附近又沒什么宿处,只好由着她趴在桌子上。但她到底不放心,便在边上坐下,静静守着东方明月。
007 荒郊入险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渐渐西沉,原本金黄的阳光逐渐带上了红色,满天晚霞金红金红的,官道荒凉,生意本就冷淡,这个点儿,掌柜的已经开始收拾起空着的桌椅了。
舒适心里有点儿急,这姑娘醉得那么厉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來
东方明月终于醒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碗水,粗瓷碗盛着的清水,接着她看到一只手,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细腻的手,在她的视线从那只完美无暇的手上挪开之前,她听到一个柔嫩的声音很轻很轻的说:“你醒啦”
她还不够清醒,大醉后是无可避免的头疼,她揉着像是要爆裂开的脑袋,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一张比花还美的俏脸映入眼帘。她半张着嘴,怔了怔,哑着嗓子道:“你是”
舒适未曾开言先红脸,羞涩的笑笑,轻轻说道:“你喝醉了,这里荒郊野外的……”
她说不下去了,脸红得像是打翻了染缸,那双白嫩的小手局促的捉着帕子,咬着嘴唇偷眼瞄东方明月。
东方明月从沒见过这么腼腆的人,事实上她见过的人不是强盗就是山匪,也就这些日子才算正式接触过除了绿林好汉与被劫苦主之外的人。
她看着面前这个又美又害羞的大姑娘,带着点儿有趣的神色,问道:“你怕我一个人会出事,所以一直守在这儿”
舒适轻轻点了一下头,发上金镶玉步摇一阵晃动,发出清脆的金玉之声。
“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我们分明素不相识。”东方明月眼中尤有醉意,叹道:“连他都不向着我了”
她口中的这个“他”,说的是她嫡亲的哥哥东方烈日,东方烈日万般无奈之下送她回天云寨,自然免不了责罚,她心中便认定了他不向着自己,反而一心向着江涵飞这个外人。
舒适只当她说的是江涵初,脸颊上一波红潮尚未退去,下一波红潮又涌了上來,捂着小嘴吃吃娇笑,小声说道:“姑娘,我同你一道去找他,他必定会向着你的。”
东方明月暗暗惊奇,试探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舒适暗暗好笑,心道:你自己一口一个江涵初,这会又來害羞了谁不知道你说的是江家的翩翩少年郎
她想到“江家的翩翩少年郎”,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张英俊冷漠的脸,脸蛋越发红艳,神思飘回了五年前。
彼时春柔花娇,白衣少年扶栏凭风,她自小楼下走过,那飘扬的衣袂轻轻悠悠拂进了她心底,冷峻的面容时时入梦,再也挥之不去。
她又想到如今春去花残,她再不是当日青春韶华的妙龄少女,而他,也遭遇了断臂之祸,物虽是,人已非,禁不住未语泪先流。
东方明月看她脸上神情变换不定,先含笑再含羞,忽而转悲,暗暗忖道:“这姑娘变脸当真快的紧哩”
她学着舒适的样子,小声问道:“你认识我哥哥呀”
舒适敛敛神,点点头应道:“嗯,他是我四表哥。”
其实只有江涵影真正是她的表哥,江家其余四人乃是他的堂兄弟,舒适便尊称余人为兄为弟。
东方明月奇道:“哦先母并无同胞手足,先父亦无姊妹,我兄妹二人哪里來的表姊妹”
“你……莫非你说的不是岳阳江家的江涵初”舒适一愣,脸颊红得发烫,难道是自己胡思乱想,会错意了
江涵初
这“江涵初”三字一出口,东方明月身子一颤,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江涵初
为何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三个字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不时会想起,不论他的好他的坏,他的软语温言还是疾言厉色,总教她神思恍惚,现在更是亲耳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说“江涵初”三字,一时间如同巨锤捶胸,沉闷的钝痛击得她几乎要支持不住。
东方明月冷冷道:“你是何人”
舒适太也单纯,虽见东方明月神色剧变,却当她与江涵初闹了别扭心里不痛快,当下含笑答道:“我姓舒,舒适,是……江家二夫人是我姨母。”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涵影的未婚妻,但东方明月跟江家兄弟在一起四月有余,岂有不知之理
“舒适江家老二快要过门的媳妇儿”东方明月忽的笑了,笑得极诡异,但舒适听得她说“江家老二”便垂下了头,听得“媳妇儿”,更是局促得快要将纤纤玉指扭折了,竟错过了东方明月的表情。
“你不是快要成亲了么怎么跑到洛阳來了”东方明月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带点儿好奇,乍一看真像天真无邪的小女儿。
“我、婚事出了变故。”舒适声如蚊蚋,忸怩不堪,她同外人说上一句话,脸蛋都要红似火烧,更何况当着别人谈论婚事
“这么说,你是离家出走了”东方明月看她的神情蓦地愁苦起來,便猜到了几分,眼珠子转转,忽的娇笑起來,不待舒适回答便接道:“好姐姐,别担心,我同你一道去岳阳,咱们找他去。”
舒适暗地里扁扁小嘴,觉得很是好笑,这小姑娘分明自己跟江涵初吵了嘴,想要去找他却又拉不下脸來,正巧碰到了自己,顺水推舟的推到自己身上,既有了台阶下,又给了江家一个大大的人情,忍不住打趣道:“妹妹好玲珑的心思呢。”
东方明月一惊,警觉起來,只当舒适机巧伶俐,看破她的小心思,试探道:“姐姐孤身一人从襄阳而來,路上沒碰上什么不好的事吧”
“还好,先是都在有些规模的地儿行走,也就这两日才走入荒芜之地,倒也沒碰上恶人。”舒适感激的看她一眼,见她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又羞得低下头去。
东方明月暗暗冷哼,心思转得飞快:舒适离家,江家少不得又要翻天了,这当口若是插上一脚,必能出得了心头恶气
舒适娇柔怯弱,身上又沒带防身之物,必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要制她还不是手到擒來
008 最毒明月心
有人作伴,旅途自然轻松愉快得多,舒适现在就很愉快,这位明月姑娘性子和善,说话动听,心思又细腻,十分合她心意。
有明月作伴,她顿时沒了天涯孤旅之感,只觉得这娇俏可人的姑娘如同妹妹一般惹人疼爱,也越发坚定了到江家之后为她跟江涵初说和的心思。
轻松愉快的当然不会是东方明月,她满心里想着怎么报复江家,怎么利用舒适将江涵初引出來,怎么打击江家那几个讨厌鬼,又要讨好舒适,还要提防她看出什么不对劲,实在是绷紧了心弦,哪会有一丝一毫愉悦
二人共骑进了洛阳城,东方明月带舒适买了马,先在客栈中安歇一阵,打算到次日在南下岳阳。舒适本就是个沒什么主见之人,加上东方明月很是得她欢心,便将一切事宜交由她全权安排。
是夜刚打罢二更,东方明月着一身夜行衣悄然离了客栈,直奔城中而去。
城中是厉家,长河镖局厉家。
东方明月去厉家做什么那日江边一战,她伤在阿星手中,关帝庙中东方烈日与厉翩然两败俱伤,她为何要來长河镖局
东方明月直奔厉府而去,她自知凭她那点微末道行连厉家的门槛都跨不进去,索性光明正大登门求见。
厉翩然竟不在家中,这是她万万沒料到的。
厉翩然身受重伤,便是养好了伤,最近也沒听说厉家发生了什么大事,而厉二公子并未出门保镖,那么他会去哪儿呢
东方明月并不关心他会去哪儿,她只知道自己的计划需要帮助。她留了封短信,托厉震天交给厉翩然便告辞了。
盛夏的夜风沒了暑意,吹在身上凉丝丝的很舒服,东方明月不想太早回去,脚下慢悠悠走着,暗暗想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你不是爱她么你不是要娶她么呵呵,厉翩然也爱她,也想娶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保得住她”东方明月眸光转冷,这个念头一升起來就再也无法压制,她千方百计摆脱了烈日,当下便快马加鞭赶往洛阳。
厉翩然对江涵飞志在必得,她何不与厉翩然联合,各取所需沒想到在洛阳城外遇到了舒适,正好可用舒适做个引子,将江家人引出來,有了厉翩然的帮助,江涵飞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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