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第15部分阅读
上一刀直接两段反而疼的短暂些。
“现在摩会还活着”
李闲往那契丹汉子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将剩余的酒浆都倒在那契丹汉子的脸上。已经缓缓闭上眼睛的契丹汉子又睁开眼,看着李闲,忽然笑了笑:“你打扰到我死了,不过谢谢你,让我多看一眼太阳。”
李闲心中愕然,替那契丹汉子感觉到一股悲凉。
“埃斤应该还活着,苏啜新弥是个虚伪的小人所以胆子也很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阿史那去鹄一直没到霫人部落去,苏啜新弥等不到他,就不敢杀埃斤”
说完,他眷恋的看了一眼残阳,微笑着对李闲说道:“别再打扰我了,我刚才看到了江南。”
江南
李闲猛然僵硬,手缓缓的抚过那汉子的眼帘。
他不是契丹人,他来自江南。
李闲深深的吸了口气,站起来,觉得身体里刚刚被掏空了的力气渐渐的补充了回来。或许死亡是最能刺激人的画面,就连疲劳都能驱赶着远离身体。他缓慢的扫过那几个契丹人的面容,试图再寻找到一张来自中原的面容。他几乎忍不住咆哮,想发泄心中莫名而来的憋闷和愤怒。
欧思青青的母亲是原来南陈的皇族,她逃走的时候身边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护卫。
也不知道,如今还有几人在世。
“你要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溪长儒出现在李闲身边,伸出手在李闲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将少年的愤怒压了下去。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好像一湖清水浇在李闲的额头上。李闲转过身看着达溪长儒,沉默着,他知道自己不该去,那会连累太多人。而欧思青青和自己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和血骑更是没有丝毫关系
李闲看着达溪长儒的眼睛,他能读出那眼神中要表达的含义。
“师父……”
李闲点了点头:“我要去。”
达溪长儒怔住,随即摇了摇头:“我不会派一个人帮你。”
李闲笑了笑:“我知道。”
“为什么非要去值得”
达溪长儒罕见的没有动怒,而是一字一句的问。
李闲摇了摇头:“不值得,但我不去会睡不踏实。”
达溪长儒点头:“我还是一个人都不会派给你。”
李闲将黑色直刀举起来,笑了笑:“这就足够。”
他转过身子,问最后的三个契丹人:“这里只有我自己跟你们去救摩会,你们可敢再杀回去”
朝求歌站在李闲身边,用契丹话将李闲的意思又说了一遍。说完,他转头歉意的看了一眼达溪长儒:“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达溪长儒道:“是,我知道。但血骑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朝求歌笑了笑:“我以私人身份帮他好了,再不牵扯到其他人。”
达溪长儒皱眉问:“给我个让我同意的理由。”
朝求歌走到达溪长儒身边,低声对他说道:“那丫头看安之的眼神不一样”
说完,他提高声音说道:“就当赌注了吧,安之总是要回中原的,在塞北多个朋友,如果将来他在中原混不下去,也能在草原上有个安身的地方。未来的事谁都说不清说不准,说不得将来会反过来求到人家头上去。再说,以安之和我的身手就算救不出来人,逃掉总是没问题的吧。”
达溪长儒摇了摇头:“如果你们死了呢”
朝求歌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大哥,我很久没杀人了,突厥人。”
他没叫将军,而是大哥。
达溪长儒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朝求歌灿烂的笑了笑朗声问那三个契丹人:“别跟我说你们都被吓破了胆子,你们草原汉子不是都说自己勇敢的吗”
三个契丹人互相看了看,有一个人率先缓缓的站起来笑着说道:“如果我死了,就再也看不到青牛湖了……可如果我这样回去的话,我会比死了还难受。族人会看不起我,包括我的儿子,他已经五岁了,他总说我是最勇敢的男人”
另外两个契丹人也站起来,他们拍了拍第一个站起来那契丹人的肩膀说道:“英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当,埃斤对咱们不错。”
朝求歌将他们的话对李闲复述了一遍,李闲笑了笑说道:“留下一个人吧,等欧思青青醒了你们两个就立刻赶回你们的部族去,尽量多的带人来接应我们。如果没有接应的话,就算我们能把摩会救出来也跑不了多远当然,如果欧思青青醒不过来留下的人最迟明天一早必须赶回去找人”
他缓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将那张两石的硬弓收拾好,带了满满两个箭壶的破甲锥,红拂送的匕首,将左右手的腕弩都装好,石灰粉,毒药,吹管放进腰畔的鹿皮囊里。最后用毡布将黑色直刀裹了绑在背后。
全副武装。
“你在搬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朝求歌已经收拾好站在他门口等着。
李闲回身撇嘴道:“知足吧,我最少还有三十样东西没带。”
走出房门,牵着大黑马汇合了两个契丹人,再加上朝求歌一共四个人往营地外走去。一直到出了营地他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达溪长儒,没有看那些聚集过来的血骑兵。他不是在生气,不是刻意表现的无所谓,他只是……怕自己回头去看的话,自己会后悔做出这样一个有悖他生存理念的糊涂决定。
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个想好好活下去的少年郎。
但,他也有头脑发热的时候。
并且一旦热起来,比一般人还要不可理喻,还要混蛋。
第046章 说评书么
“从这里出发大概要跑至少一天半才能到霫人苏啜部那一万骑兵的驻地”
朝求歌问明了情况后追上李闲并肩而行:“不过霫人的追兵一直追到距离咱们营地三十几里外,他们进了山才靠着密林将那些霫人骑兵甩脱了。追兵或许还在山外转悠,如果咱们跑的太快说不定会追上那些霫人”
李闲皱眉,想了想之后问道:“追兵有多少”
“最少两个百人队”
朝求歌说道:“从后山绕过去吧。”
李闲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和之前话题无关的问题:“那俩家伙叫什么名字”
朝求歌道:“一个叫札木合,一个叫图列。怎么了”
“哪个叫图列,又是哪个叫札木合”
“伤了左边胳膊的叫图列,一点儿伤都没有的那个叫札木合。”
李闲嗯了一声问道:“小朝哥,你具体问过他们营救摩会的经过了吗”
“他们是六天以前得到消息后仓促出发的,摩会的妻子匆忙集结了五百多名亲信赶往弱洛水河畔的霫人营地。他们商议好了派大部分人佯攻霫人营地,然后摩会的妻子带几个人混进营地去将摩会救出来。可是还没到霫人的营地就中了埋伏,伏兵至少有六千人,契丹五百多人几乎全部战死。图列他们三十几个人保护欧思青青往回撤,答朗长虹带着几个人保护摩会的妻子往另一个方向逃了。”
“霫人一直追着他们到了山脚,他们分出去十几个人才把霫人的追兵引开。半路的时候欧思青青中了一箭,迷迷糊糊的就把他们带到了营地。不过他们说欧思青青也只是推测你在山中,他们能找到也纯粹是运气好。”
朝求歌说道:“我单独问过,他们两个所说的差不多一致。”
李闲勒住大黑马,其他三个人也随着他停了下来。朝求歌贴到李闲马边问:“怎么了”
李闲回身看了那两个契丹人一眼,忽然笑了笑:“小朝哥,累了,下马休息一会吧。”
朝求歌一愣,看到李闲有些闪烁的眼神随即明白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他大声说道:“我也累了,那就休息一会儿。”
两个人下了马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低声交谈,图列和札木合不知道那两个汉人在交谈什么,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商量救人的办法,可是后来见那两个汉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更像是在闲谈。图列和札木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走过去问:“为什么停下来”
札木合皱着眉问:“还没有出山就停下来不走了,难道是你们怕了”
他就是第一个站起来相应李闲的契丹人,他说过他有个五岁的儿子一直把他当英雄崇拜。他也是欧思青青的护卫中唯一一个身上没有伤的人,而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愉快。
朝求歌抬起头阴沉着脸说道:“是你们在求我们帮忙,所以你要尊重些。我们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非得去救你们的埃斤,摩会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札木合愣住,随即有些恼火的说道:“是欧思青青说你是她的朋友我们才来找你的,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说话”
“朋友”
朝求歌冷笑道:“我从来不会和草原人做朋友。”
札木合怒道:“图列,咱们走”
朝求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不再理会。
图列连忙拉着札木合劝道:“我的兄弟,不要着急,他们肯定是在商议办法。咱们只有四个人所以必须好好商议一下才行,不然只能是去送死。他们既然肯来就一定会帮助咱们的,你确实有些失礼了。”
札木合奇怪的看了图列一眼:“刚才是你说的,他们要反悔”
图列连忙解释道:“札木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他们好像想不到好的办法了,所以有些犹豫。”
朝求歌站起来,盯着札木合的眼睛说道:“我们不是要反悔,只是有件事必须要先弄清楚。”
“什么事”
札木合问。
朝求歌指了指图列的胳膊,又指了指札木合:“好像,只有你自己没有受伤,这很奇怪,不是吗”
札木合愣了一会随即脸色瞬间变了,他后退一步手握在弯刀的刀柄上盯着朝求歌的眼睛:“我没有受伤是因为我的刀法好箭法也好,而且当时是我断后,我最少杀了五个霫人追兵,图列可以给我作证”
图列却并没有站在他身边,而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往旁边跨了一步:“札木合,我现在忽然想起来,和你一起断后的人都死了”
李闲静静的看着那两个契丹人的表现,草原上的蛮话他不是一点都不懂,这一年多的学习,他差不多可以听懂图列和札木合的话,之所以让朝求歌来解释,只是想更真切的来了解事情的经过。听到图列的话,他站起来走到朝求歌和图列中间,冷冷的看着已经握紧了弯刀的札木合。
“图列你在说什么”
札木合怒视着图列说道:“图列,当时你也在队伍后面,我怎样杀敌你都看到了”
图列像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然后表情严肃的说道:“札木合,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有件事我也没想明白。你带着六个人断后,霫人追上来的时候我回去帮你,可是我才冲回去就看到速不该死在你身边,他的刀伤在背后”
图列说道:“我当时看到速不该在你身边的,他死的时候叫着你的名字”
札木合怔住,表情很狰狞。
“速不该……确实叫了我的名字。”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间抬头看向图列:“是……”
不等他说完,图列忽然大喊道:“我知道了你是阿史那去鹄的派来的j细”
他愤怒的咆哮道:“一起杀了他不然他会害死咱们的”
喊完,他率先抽出弯刀。
忽然,他听到身边那清秀少年用很生硬的突厥话叫道:“图列”
“什么”
图列下意识的回头。
“其实我也是阿史那去鹄派来的。”
李闲一本正经的说道。
图列脸色大变,大声喊道:“你是特勤的人不可能”
喊完之后他忽然感觉心口上凉了一下,低头去看时发现自己胸脯上长出来一只手。手很修长干净,手里握着一支匕首。
李闲笑了笑:“你猜对了,确实不可能。”
缓缓的将切金断玉如切豆腐一样的匕首抽回来,李闲看了看似乎不满意这一刀的深度,然后缓缓的又将匕首插回图列的心脏里,再然后扭动了两圈。
“你胳膊上的伤我检查过。”
朝求歌一边示意札木合别紧张,一边对濒死的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图列解释道:“那伤很浅,是刀伤而不是箭伤,事实上,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很诧异。因为那个伤口在你胳膊内侧,我不得不怀疑那是你自己弄的。”
他比划了一下:“你可真是大意啊。”
札木合收起弯刀,走到图列身前说道:“我现在才想起来,速不该死的时候确实在呼喊我的名字,可是在他背后的是你”
图列忽然松了口气,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然后叹气道:“我想过很多次自己怎么死,今天确实很意外。札木合……对不起。”
他释然而笑,倒地,气绝。
“现在回去,然后顺着你们找到营地的路线出发”
李闲跃上马背道:“既然他能将你们出发的消息想办法告诉阿史那去鹄,也一定会在路上留下标记。白痴啊,原来不只她一个人是白痴,她父亲是白痴,母亲还是个白痴,你们整整一个族都是白痴差一点就被人设计一网打尽竟然还没有反思”
当然,后面的话他是用汉语说的。
札木合很认真的说:“谢谢”
朝求歌笑了笑,跃上马背。
“苏啜新弥不杀摩会,肯定是阿史那去鹄的主意。他是想将你们何大何部灭族,奚人向北迁徙是突厥王庭在支持,你们埃斤才是牺牲品。我现在甚至怀疑,契丹其他部族的埃斤是不是都得到了阿史那去鹄的警告所以才没有出兵帮助你们。从一开始你们就掉进了一个圈套里,不得不说你们契丹人真的很白痴”
李闲这次没用汉语,而是直接点明问题根本:“契丹其他部族的首领更白痴最大的部族何大何若是被阿史那去鹄设计灭掉了,契丹整体实力就下降了一大块到时候得了便宜的奚人,还有苏啜部会放过他们阿史那去鹄这是在平衡草原上的实力,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契丹人逐渐强大起来。”
他们原路返回,一路上仔细搜寻将图列留下的记号抹除。
“咱们只有三个人。”
札木合显然没有生气,反而诚恳的问道:“你有什么好计策救出埃斤吗”
李闲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没有。”
“埃斤是契丹第一勇士”
札木合认真的说道:“只要能找到囚禁埃斤的地方,割开捆绑他的绳子给他一柄弯刀,就算霫人有一万骑兵也拦不住他埃斤的大纛出现的地方,埃力弗带着的那些奚人崽子根本就不敢靠近。埃力弗也好,苏啜新弥也好,他们根本就不是埃斤的对手若不是苏啜新弥使诈,谁也抓不住埃斤”
“两年前我们和苏啜部也交战过,当时埃斤只带着三十名勇士就击退了苏啜部三千骑兵草原上没人不敬畏埃斤的勇敢,也没人敢和他正面交锋”
李闲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万军中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他砸吧砸吧嘴,小声嘀咕道:“札木合……你是说评书的么”
他笑了笑:“不过如果你说的比较靠谱的话,我想这次救人没那么难。”
他喜欢在黑暗中生存,所以黑夜潜行对于他来说,其实不陌生。
第047章 喝酒吃肉
“最好能敲掉两个人问问情况”
李闲他们三个人趴在高坡后面,看着正在撤离的苏啜部追兵。看样子确实最少有两个百人队的规模,李闲可不认为自己是摩会,在一万人中都能来回冲杀。他甚至勇于怀疑札木合的话有七成甚至更多的水分,因为在李闲心里对于万夫不当之勇的故事从不相信,在他心里能排上号的虎将也就那么三个,一个姓项,一个姓吕,一个姓赵。而且远比传说中的神武要大打折扣。
至于随随便便一个中等部族的首领就是以一敌万的超级赛亚人李闲嗤之以鼻,玩笑可以开,但他绝对不会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个人勇武上。如果摩会真那么牛逼,他随随便便带几个人就能打过长城去了。
突厥人能纠集数十万狼骑,还不是被幽州五千虎贲吓得不敢轻易南下
当然,如果没有大隋雄厚的国力和当世无敌的府兵做后盾,光靠五千虎贲铁骑也休想拦住草原人的野心。
“不用”
札木合拍了拍胸脯说道:“没那么麻烦,我就是靠鼻子闻也能把你们带到霫人的营地去。”
他指了指远处的霫人骑兵说道:“不用跟的太紧,在他们后面十里跟着,绝对丢不了”
李闲诧异,随即赞叹道:“好一条……大汉”
他硬生生的将猎犬两个字憋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露出头的时候,跟在霫人后面的李闲他们已经能远远的看到前方那一条银钱。那就是弱洛水,一年多前李闲见过这条大河,抓过鱼,扎破了脚,那时候他还是个还被每日一千五百次拔刀累得几乎吐血的小孩子,一年多的时间虽然并不久,可李闲再见到这条大河的时候忽然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来。
河对岸,一片连营。
沿着河岸,霫人的骑兵驻地绵延三四里,能远远的看到还有骑兵在河对岸来回奔驰。霫人,契丹这样的部族是没有正规军队的,牧民们拿起刀上了马就是骑兵,闲时放牧。突厥人实力强大,狼骑是正规的战力惊人的军队,比起霫人的骑兵来要强悍的多。
趴在草丛里,李闲叹了口气道:“看来要绕出去几十里了。”
朝求歌点了点头:“霫人的营地就在岸边,必须绕出去渡河。可这样一来,咱们的马就要留在南岸,也就是说……还要留在南岸一个人带着马接应。能过河到对面去的只有两个人,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李闲想了想:“小朝哥,你留下。”
朝求歌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反驳。
他知道李闲说的有道理,留下的人不可能是札木合,这一点毋庸置疑,原因并不复杂,首先朝求歌和李闲都不认识摩会,再者,他们两个也不信任札木合。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这是白痴都不会做出的决定。他拉着李闲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再考虑一下。
“小朝哥,别挣,说实话,论逃命你不如我。”
李闲笑了笑:“从我能记事开始所有的回忆就离不开逃命这两个字。”
他不想解释一下一个在六岁就不得不强迫自己杀一个人的孩子,这些年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今年才将满十三岁,十三年从江南到了塞北,一路上都是在逃。这十三年积累下来的逃命经验比普通人一辈子,甚至五辈子都要多些。这十三年来学习的手段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保命,这一点朝求歌绝对不如他。
“只有一样,小朝哥,护着马,只要我过了河保证有战马在就一切都没问题。”
“安之”
朝求歌拦在李闲面前,看着李闲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别冲动”
李闲呵呵笑了起来:“小朝哥,你还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冲动过”
见朝求歌的脸色凝重,李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吧,我承认自己这次确实冲动了。你放心,我和札木合先过河去,晚上摸进霫人的营地里去看看,如果没机会我不会贸然动手的”
“晚上动手”
朝求歌郑重的说道:“只一次,如果有危险就立刻撤回来,不要再试图寻找第二次机会”
“好”
李闲点头:“我答应你,就一次。”
将三个人携带的五匹战马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朝求歌留在原地等候。李闲和札木合两个人选了一处比较平缓的地方过河,吹足了气的皮囊能让人浮在水面上不至于下沉,只用了十几分钟两个人就游到了河对岸。
寻了个地方等天黑,李闲甚至还躺在柔软的草丛里睡了一大觉。札木合看着那微微打鼾的少年心中很敬佩,他自认为勇敢也不能做到如此放松。而这少年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睡得那么香甜,札木合知道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只是,他却没有看到李闲睡觉的时候右手一直放在腰畔,而匕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直到了傍晚,李闲才坐起来伸了个拦腰,然后开始默默的吃干粮,喝水。
“什么时候出发”
札木合忍不住问道。
李闲将最后一口干粮送进嘴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缓缓而认真的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他将自己的两个箭壶解下来一个丢给札木合:“守在这里,无论救不救得出来人,我撤退的时候都需要有人掩护。”
札木合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打算自己去”
李闲一边检查自己的装备一边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一起去,实话跟你说也没关系,我之所以让你跟我过河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让你守在这里还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与其和一个不相信的人联手,我更愿意自己来。当然,如果你没有守在这里我会很危险。”
李闲收拾好了装备,确定万无一失后指了指霫人营地那边说道:“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我没有回来,你就走。告诉欧思青青……她真的是个白痴”
说完,李闲就猫着腰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已经浓重的夜色中。
札木合徒劳的伸出手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了一样。他软软的在草地上坐下来,看着李闲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啪啪作响。
“札木合你他妈的是个懦夫”
他狠狠的骂了一句。
白天已经仔细的观察过地形,所以李闲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霫人设置的暗哨,然后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两个霫人武士。他就好像一个属于夜晚的恶魔,在原野上如风飘荡。很快,他又找到第二处暗哨所在,抹断了一个脖子,刺穿了一个心脏。
在一处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钻进营地,在一队巡逻的霫人武士过去之后他好像豹子一样从阴影里蹿出来,下一秒已经再次融进了一座帐篷的暗影中。
他已经问清了摩会的长相,在暗影中闭上眼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札木合的描述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影像后,李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下一座帐篷的暗影飘了过去。他动作轻灵迅疾的好像一个专属于黑夜的舞者,在月色和火把照耀不到的地方翩翩起舞。
寻找到摩会被关押的地方并不难,只要看什么地方守卫很森严就差不多了。
帐篷外有卫兵的地方李闲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到了三处,然后果断放弃了对其中两处的侦查直接扑向第三个地方。原因很简单,那座帐篷里相对来说比较黑,而其他两座帐篷里火把点的很明亮。
幸好,他有一柄锋利的无可匹敌的匕首。切开铁棍都不怎么费力的匕首将帐篷割开一个小口子,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顺着缝隙往里面看了看,李闲的眼睛瞬间睁大。
帐篷里的只点了一支蜡烛,昏黄灯下一个只穿了抹胸的女人正在割肉。她的动作轻柔舒缓,表情似笑非笑,她身边放了一个银盘,里面已经摆放着三四块血淋淋的肉块。
美女灯下抿嘴浅笑,以匕首割肉。
割人肉。
她跪坐在一个雄伟的男人面前,一边轻声细语柔肠百转的诉说着什么,一边在那被捆绑的男人身上缓缓的割着。她的纤纤素手一只捏着肉,一只握着刀。
那男人被细绳密密麻麻的绑着,肌肤被勒出一块一块的凸起。那女子就按着那些凸起在割肉,割得很欢喜,脸色潮红媚眼如丝。
李闲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侧耳倾听。
“埃斤,你觉得这一刀从左面割好,还是右面”
那雄伟的汉子闭着眼,脸色肌肉都在抽搐,听到那女子轻声问话后缓缓的将眼睛睁开,随即大笑起来:“若是让苏啜新弥的娇妻能喂给我一口酒,我就告诉你这肉应该怎么割”
他笑声豪迈,带着些许颤音。
“人都说埃斤您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男人,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埃斤……您真的很令人心动呢。”
那女子扭动了几下水蛇般的腰身,抿着嘴轻笑道:“既然埃斤想喝酒,妾身又怎么会拒绝”
她放下刀子,拿起酒壶饮了一口,然后将红唇凑到那雄伟汉子的唇边,竟然以自己的嘴将酒度了进去。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方式,鼻子里还发出一声甜腻的呻吟。分开后,她媚笑着从银盘中捡起一小块血淋淋的肉,看着那男人的眼睛说道:“饮酒,自然要吃肉,埃斤要不要尝尝新鲜”
不等他说话,那女子娇笑道:“如此美味,妾身才舍不得给埃斤吃呢。”
她张开樱桃小口,一点一点的将那块血淋淋的肉塞了进去。
李闲忍着胃里的翻腾,将脸上的黑色面罩紧了紧。
熟练的从鹿皮囊中摸出吹管,塞进去一根银针。
银针上寒芒微闪,色现淡蓝。
噗的一声轻响,那银针被吹了出去,从缝隙中飞进去精准的刺在那女子的脖子上,那女子只觉得脖子上好似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去摸,随即触碰到了那根还露出在脖子外面一大半的银针。她皱眉,脸色剧变,将银针抽出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即张嘴发声高呼。
她发不了声,银针上的毒虽少,却在瞬间毒哑了她。
李闲以匕首破开帐篷,猛的钻了进去。
在那女子惊恐的视线中,一个黑巾遮面的修长身形骤然出现,那人看着自己,眼神明亮的好像天上的星辰,冷得,好像刀子上的寒芒。
第048章 白痴来的好
那女子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帮助自己恢复说话的能力。只是直到她手掌关节泛白,手背青筋凸显,她的嗓子依然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之前那甜的发腻的呻吟被永远的封存在她的喉咙里,再也不能魅惑人心。
李闲缓步走过去,站在那女子身后。
他从袖口里抽出来一根极细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丝线,缓缓的在那女子的脖子上缠绕了一圈。
动作很缓慢,甚至看起来有些轻柔。
李闲微微俯身,贴着那女子的耳际轻声道:“别怕,我只是想把你吃下去的肉弄出来。”
丝线收紧,如刀锋一样锐利的勒进了那女子的肌肤中,吃下去的血肉是弄不出来的,但那修长白皙的脖子终究还是断了。女子的头颅滚落在地,掉在厚厚的羊毛毯子上发出一声绝望的闷响。李闲在那女子的身上将那细丝上的血珠擦净,然后收回袖口上。
他看着那壮汉身上密密麻麻绑着的细绳微微皱眉,从他眉宇间就能看出他应该是觉得将那么密集的细绳全部割断是一件很繁琐烦心的事。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闲真的很懒,所以他将绑着那壮汉双手的绳子割断后直接塞进去一柄从暗哨那里抢来的匕首,然后找了把胡凳坐下来轻声道:“如果你赶时间逃命,最好割的快一点。”
雄伟的汉子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了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刺客。”
李闲很认真的纠正道:“如果你是摩会,那么我便不是一个刺客,你可以把我当成……救命恩人。”
他轻笑道:“我不介意。”
摩会一边割着绳子一边说道:“我很介意。”
“我发现你这个救命恩人十分不合格,救人哪有不确定是不是就开始救的万一救错了怎么办”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而他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平静了下来。
“很简单。”
李闲指了指自己背后的黑刀:“如果救错了人,杀了你就是了。”
摩会将全部的绳索割断,然后指了指李闲手里缴获来的弯刀说道:“把弯刀给我,我就能杀出去”
李闲扑哧笑道:“还真是一个如此自负的家伙。”
他却没有犹豫,将弯刀递给摩会说道:“有件事我想纠正你,不是杀出去,而是偷偷逃出去。”
摩会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用弯刀割下来一条衣服随意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我不会偷偷的逃。”
他说的很认真。
李闲站起来更加认真的说道:“那就学”
摩会皱眉,然后点头:“好”
他跟在李闲身后往外走,低声问道:“你是汉人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
李闲不耐烦的说道:“这些无聊的话你能不能等出去之后再问”
他指了指门口说道:“若不是我先把外面的几个卫兵放倒,难道你觉得这么大声说话霫人会听不到你们的族人都说你是个英雄我看未必,倒是欧思青青为什么那么白痴我在看到你之后终于找到答案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都睡着了跟我滚起来”
“是苏啜新弥”
摩会咬着牙低声道。
李闲拉了他一把往自己割破了的洞跑,低声且急促的喊道:“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冲出帐篷,身后传来苏啜新弥的咆哮声:“来人有刺客”
真他妈晦气啊。
李闲叹了口气,妈的怎么运气这么差
“少年郎,那边不是出营的方向”
摩会低沉而急促的喊了一声。
“傻子现在才他妈的往营外跑”
李闲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即加快脚步往营地正中冲去。摩会跟在他后面停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又继续跟了上去。李闲这是第一次进规模万人以上的军营,他不认识路,但他知道最大的那座帐篷肯定是苏啜新弥的。眼看着前方那少年不断的闪在暗影中躲避霫人武士,眼看着那少年竟然往苏啜新弥的中军大帐跑去,摩会心里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那少年的意图
想通了之后摩会的眼神猛的一亮,暗赞了一声真是个聪明的少年郎
而此时李闲却连头都不回一边往大帐冲,一边低声骂着白痴一边迅速的躲在大帐后面。摩会比他慢了一步,险些被那些听到苏啜新弥大喊的霫人武士发现。他往前一扑,顺势滚到了李闲的脚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呼号:“不摩会你竟然杀了我最心爱的美人,我要杀了你”
李闲摇了摇头,对苏啜新弥的智商也产生了怀疑。
“给我搜找到摩会杀了他”
“肯定是往外跑了,追”
听到喊声,李闲悄悄松了口气。
他刚要撩开大帐的帘子走进去,忽然有个人从里面先一步走了出来。几乎就在那人撩开帘子的同时,李闲的手已经抽出匕首顶在那人的脖子上。那人竟然反应奇快,猛的往后退去。李闲平伸着手顶着那人的脖子追了进去,摩会紧随其后。
大帐再大,也终究有限。
那人倒退,李闲前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直没有改变,直到那个人的后背顶在帐篷上为止。他的动作其实比李闲还要快上一些,他倒退李闲向前,本身他就吃了亏。而他撞在身后的帐篷上的同时,他侧头闪过了李闲左手攻向他眼睛的招式。
“别动”
李闲情急之下急促的低呼了一声,他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人身手竟然这可矫健如果不是他率先发难的话,说不得吃亏的就是自己,而事实上,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自己手里明明有一柄切金断玉的匕首离着那人的脖子不足三厘米,可偏偏心里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那人靠在帐篷上,看李闲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很久没有见过身手这么好的少年了。”
那人语气真诚的赞叹道。
“阿史那去鹄”
跟在后面的摩会看清了那人面容之后惊呼了一声,下一秒他手里的弯刀已经划出一道弧线斩向阿史那去鹄的脖子。而就在同时,李闲的匕首再次迅疾的刺了出去。阿史那去鹄,李闲听清了这个名字。
本以为能引走苏啜新弥那条大鱼,谁想到帐篷里还有一条更大的
一柄弯刀,一柄匕首,几乎同时下了杀手。
但是一刹那之后,李闲和摩会全都震惊了。
阿史那去鹄的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侧向弯了下去,闪开了匕首躲过了弯刀,同一时间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柄短刀精准的刺到了李闲的心口上
一股剧痛从心口传来,李闲禁不住闷哼了一声。他将匕首横扫,然后快速的退后了两步。低头去看,只见自己心口上的衣服已经破开了一个br /g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