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足仙子第4部分阅读
把舞台留给主角们。
就在这时,雨悠的眼光往旁一飘,赫然看见梅素琴和周逸群互相拍手,似乎在庆祝什么似的笑个不停,再仔细瞧瞧她自家的仆人们好些人也都忍不住地偷偷窃笑。
这下她完全明白了,她被卖啦
“小姐请息怒”
包括梅素琴在内,来自唐家的十五个仆人都跪在地上,各个神情忧虑、惶惶不安,就因为他们一向爱戴的小姐发怒了。
“我没生气,我只是失望。”雨悠长长的叹口气,纤纤素手托着脸颊,清灵的双眸中有着无限感慨。
“这都是我们的错,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我们求求您。”夜已深,小姐不吃不喝都大半天了,柔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饿坏了又怎么样有谁会真正的关心我”
看小姐皱起秀眉、咬紧下唇,那哀凄面容更让众人难以承受。
梅素琴几乎把头磕到地上了,嗓音哽咽的说:“小姐您别这么说,我们对您都是忠心耿耿,您……您要有个什么病痛,我们会良心有愧的”
“说什么良心你们……你们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小姐吗”一想到他们勾结外人、联合哄骗,硬是把她推销出去,她心中就满是被出卖的伤痛。
“小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您着想,请您原谅”
“别说了,我好累,想一个人静静。”
虽然小姐这么说,但他们怎么能放心的离开此时此刻,屋外风吹、屋内寂静,只有竹影映照在窗上,默默地诉说着夜的深沉。
彷佛为了要打破这僵局,景瀚平推门而入,就像他已是“竹阁”的主人,事实上也是,因为他拥有景家所有的财产。
雨悠脸色一变,却见景瀚平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左右为难,不知该听景老爷的话,还是留下来陪伴小姐
梅素琴一咬牙,带头应答,“是”事到如今,只能盼望景老爷给小姐幸福了。
既然有人做主,其它人也就跟着离开,临走前还忍不住叮咛道:“小姐,您多少要吃点东西,别弄坏了身子。”
“小姐,我们明天再来看您,请千万保重自己。”
大家都是看着雨悠小姐长大的,唐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呵护备至她虽身有缺憾,却从不骄纵,对他们下人总是亲切有加,才会赢得他们的忠诚与爱戴。
但愿这步棋下得对,能为小姐带来美满姻缘,否则他们可就赔了“小姐”又折兵,对老爷和夫人更是无法交代。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景瀚平才开口,“听说你在生闷气,还不肯吃饭”
雨悠理都不想理他,转过头去,看那窗外竹影婆娑、月华如霜,却是个让人气恼难安的夜晚。
景瀚平倒也不介意,打开门指向走廊,“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雨悠视线缓缓一转,霎时睁大眼,那儿有十来具打开的铁箱,里面装的全是古书、字画、瓷器和雕像,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是从哪儿来的
“你乖乖吃饭,我就把这些都送你。”
“我才不要”她又不是小孩,有糖吃就高兴、就乖乖听话了。
“是吗”景瀚平拿起一尊唐三彩女俑像,意兴阑珊地道:“既然你不要,这些废物留着也没用,不如把它们都砸了,省得看了碍眼。”他说到做到,双手高高举起,眼看就要重掷于地。
雨悠受不住这威吓,连忙上前求情,“别摔、别摔我听话就是了。”
“真的你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直到你爹娘来看你”他乘机勒索,毫不心虚。
“我肯”她被逼得都快掉泪了,“你快把这俑像放下,小心点别碰着了,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宝贝呀”
得到她的亲口承诺,他严峻的脸上才有笑意,“这些饭菜都冷了,我叫人给你换掉。”
“用不着了。”她气都气饱了,哪能吃得了多少
“不行,冷饭冷菜会伤胃。”他自有主张,双手一拍,就见周岳衡领着仆人们走进来,每个人都端着热腾腾的佳肴,显然早有准备。
雨悠见状,更是暗自气恼,看来这男人摸清了她的性子,才敢如此安排。
周岳衡满脸是笑,殷勤地道:“老爷、夫人,请慢用。”
“嗯”景瀚平也不否认,随口应了一声。
雨悠听得差点晕倒,怎么景家上上下下都和这男人同出一气该不会他们都把景瀚平的话当真了以为她就是景家未来的夫人吧
等仆人都离去后,景瀚平举箸为她夹菜,“发什么呆快吃。”
雨悠捧起碗,不知自己吃下了什么,只觉如同嚼蜡、索然无味。
他一手为她添菜,一手抚过她的长发,像是理所当然的说:“等你爹娘到了,我们就可以办喜事了。”
“喜事谁的喜事”她还有点恍惚,心想,孟琦这么怏就要出嫁了吗
“可怜的孩子,你当真被我吓傻了是不是”他摸摸她的脸蛋,微笑道:“自然是我跟你的喜事,我已经交代周总管去筹备了。”
雨悠这才猛然惊醒,放下碗筷坚决的道:“我不嫁”
“是吗”他也不当一回事,随口应了声,从铁箱里拿出一套书,“这些玩意放着只是占地方,还是烧了算了。”
雨悠双眼发亮,立刻将那套书夺了过来,“别冲动这套琵琶记是徽派版画的印本,栩栩如生、刻镂入微,不是一般可见的小说呀”
他早知她会有如此的表现,意静神闲地问:“那你嫁不嫁我”
“我……我……”就为一套书而断送终生,这到底合不合算
“罢了”他故作无所谓,随便拿出三卷尔雅,漫不经心的说:“听说褒姒喜欢听撕绸缎的声音,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撕书的声音”
经典在前,她终于忍不住的尖叫起来,“这该不会是北宋国子监的刻本吧我的老天,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千万别撕,对它们温柔点,这可是国宝级图书呀”她捂着隐隐作疼的心口。
景瀚平心中暗笑,表面上仍然平淡,“嫁给我,你想怎么宝贝它们都行。”
“这……”天人交战、左右为难,她终于退让道:“要等我爹娘到了才能决定。”
“那好。”他也不得寸进尺,拉她坐回桌边,“你一边吃饭,我一边拿这些骨董给你看,反正这日后都是你的,就当先清点一次也好。”
雨悠叹口气,真不知自己怎么会被逼到如此的地步,可当他开始一一介绍时,她又欣喜得无以复加,如此复杂的心情还是生平第一遭尝到。
“骗人你怎么会有散氏盘这铸有铭文三百五十七字,记载西周时期的一桩土地纠纷,它可是青铜所制,浮雕细腻,我哥哥们都打听不到,原来在你这儿”
“你别光顾着感叹,你这碗汤才喝了一半,不喝完我就不给你看。”
“好嘛好嘛”她赶紧喝下最后半碗,又忙问:“那你有没有毛公鼎还是子犯和钟人家连作梦都想看呢”
景瀚平看她忽而忧郁、忽而欢喜的表情,难得镇定的她会有如此变化,就像雕像突然活了过来,整个人显得更美也更动人了。
他就像她,深爱这些书本字画骨董,但他更爱眼前灵动俏丽的人儿啊
在景瀚平的“利诱威胁”下,唐雨悠“平静”地度过了五天,唯一的烦恼就是仆人都喊她夫人,孟琦更是亲热的叫她嫂嫂。
在这种内外夹攻、进退两难的局势下,雨悠只能天天往景家宝库躲,那儿不只奇观处处、宝物多多,更是唯一可以让她得到清静的地方。
“这……这扇画莫非是唐寅的山居客至”雨悠揪着胸口,就快承受不住这满溢的快乐,如痴如醉的低吟道:“红树黄花野老家,日高山犬吠篱笆,合村会议无他事,定是人来借看花……”
啊人能活着多么可贵,能饱览古今精品又是多么幸福,在这此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危急、自由不保。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她背后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那声音的主人自然是景瀚平,他的“密探”太多,随时都能掌控她的行踪。
雨悠连问候都省了,跟他这种小人相处,不需要客气什么。
他静静地走到她的身旁,为她戴上一只玉镯,她这才好奇的问:“好漂亮,这是哪个时代的宝物”
他神秘一笑,“该有百年以上了,你看质地怎么样”
“这玉晶莹剔透,色泽均匀,浮雕花纹又这么精细,当然是上品了”
他点点头,“那你喜欢吗”
“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她举起皓腕,看着那青绿的玉镯在阳光中更显温润,不禁要感慨世间多绝色、艺术无穷尽。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吃了一惊,“我们景家从第一代的主母就戴着这玉镯,难怪放在你手上格外好看。”
“什么”她随即会意过来,飞快地要把王镯取下。
他不让她有这机会,一把将她双手反抓到背后,冷冷淡淡的说:“你要是敢取下这玉镯,我就烧了这座宝库。”
烧了这座宝库那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两害权衡取其轻,她只得噘噘嘴,“戴着就戴着,不过,我只是先帮你保管而已喔”
“那当然,等我们的儿子娶了媳妇,你就可以还我了。”
瞧他痴人说梦,当真可笑之至雨悠懒得浪费唇舌,目前就先让他得意片刻,等她爹娘到了,非要他好看不可
“我都快等不及了。”他忽然叹口气,将她拥入怀中,“你爹娘再不来,我就要直接娶你过门了。”
“不行没有家人的赞成和祝福,我绝对不嫁”这是她最后的挡箭牌,就算是拖字诀也好,她可不能就此投降。
“好好,就依你的意思。”他抬起她的小脸,眼中闪烁着奇妙的光芒,“反正你的身子早就被我看过也摸过了你是非我莫嫁。”
他说的这什么混帐话活像个采花大盗她气得跺脚,使劲踩在他的脚上,可惜她力小如棉,他一点都不当回事,反而低头吻住她的樱唇。
“嗯……”她想躲也躲不了,他那吸吮的力道太强,一下子就吻肿了她的双唇,甚至想探入她口中彻底品尝,简直就像头饥饿的野兽。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他这样在稳重有礼的外表下,隐隐燃着烈火炽焰,让人一碰就要灼伤,直呼着烫,却又闪躲无处,只能随着高温发烧,直到灰飞湮灭。
唉其实这问题她也无从解答,谁教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呢
“不要了……算我求你了……”她呼吸困难,不得不求饶。
他喘息粗哑终于肯离开她花瓣似的嘴唇但那双强壮臂膀仍将她抱得好紧,让她的身子夹在他有力的双腿间,仿佛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体内。
讨厌她贴在他胸前想着,这男人全身都烫得要命这宝库里又缺少凉风阵阵,这么一来,她也变得热呼呼的,而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不清爽的感觉了
“拜托你放开我啦……”不自觉的,她抱怨的嗓音变得又娇又柔。
他的黑眸如夜空,窜着流星般的光芒,不知正想着什么可怕的事,她虽然猜不着,却仍直觉地感到害羞,因为……他看来就像要把她给吃了
果然,他一开口就是惊人之语,“我可以把你锁在这里,没有人会多问一句。”
“你胡说什么”她真不敢相信他除了是个小人外,还是个疯子
他似乎是当真的,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人人都知道你爱极了这些骨董,就说你想住在这儿也很合理。”
“别……别吓我”她的小手不禁抓紧他的领口,“我初见你的时候,你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你太天真了。”他的大掌抚在她脸上,惹出一波波的酥痒,害她都要颤抖起来了。
“你到底想怎样”她好无辜、好可怜,落在一个丧心病狂的男人手上。
偏偏他就爱煞了她这模样,甜美得教他饥渴,于是他大胆要求,“我……我要你……抱我、碰我、亲我。”
这绝对是噩梦雨悠内心大喊,恳求老天爷快让她醒来吧
无奈她依然身在他怀中,呼吸着他的气息、贴靠着他的躯体,这真实的感觉不可能是梦,而他嚣张的要求也还在她脑中回荡着。
“快”他性急的在她耳边催促着、诱惑着,“还是你想在这宝库住下,不分白昼黑夜都做我的囚犯”
“你可恶”她脸红如霞,犹豫片刻才妥协,“你……你先闭上眼睛啦”
他依言照做,闭上眼等待她的垂青,就在他的耐心即将用完时,终于感觉到她的小手放在他脸上,那么小心又那么轻柔,似乎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是这样,别停下来。”他仍闭着眼,只开口鼓励道。
她以手指划过他的眉毛、鼻梁和嘴唇,虽是迟疑不决,却效果惊人,令他贪婪地咬住她的小指,含在口中来回舔弄,如此的亲昵举动让她心慌意乱,“别这样会痒的……”
“亲我,立刻”他饶过她发红的小指,微启双唇等待她。
她才跎起脚尖,就发现自己被他抱起,腾空而飞,只好用双手抱住他的颈子,怯生生的、慢吞吞的移向他的嘴唇。
他动也不动,任凭她摩拳着他,那很甜,但还不够,“伸出你的舌头。”
她气恼的呜咽一声,不情不愿地伸出了舌尖舔在他坚毅的唇形上,过没多久就被他吸进嘴里,他要她也尝尝他的味道和他的燥热。
除了这吻,他的手掌也探到她的俏臀上,时而轻柔、时而粗重的抚弄着。
“你不可以”她扭动身子要逃,但他的双臂只轻松一带,就将她压在一张后魏时期的象牙床上,上面还铺着用冰蚕茧丝织成的茵席。
“你该知道这些也是古物,当心别弄坏了它们。”他才说了两句简单的威胁,就让她乖乖躺好,动也不敢动一下。
雨悠左右顾盼,识出其中珍贵之处,“韦应物有诗云:湘箪玲珑透象床,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也画有茵席,想不到如今我就躺在上面……”
她的感动无以形容,而那表情在他看来真是可爱极了。
“傻孩子,你就当这是场梦吧”他的唇舌在她身上徘徊不去,尽管他决定在新婚之夜才能洞房,可那股煎熬逼得他想先解解渴。
她哪知他在想些什么啊才一回过神,就见他大手袭来,过了没多久,屋里便传出惊呼和低吟、呜咽和喘息。
那天,雨悠从午后进入宝库,直到夜深才被抱出所有的人都认为理所当然,因为,夫人既然喜欢古老玩意老爷陪着她欣赏也是应该的。
至于为何夫人会腿软无力,还得让老爷抱回房去,那一定是夫人欣喜过度,光顾着看宝物却忘了要用晚膳,才会造成体力不支的状况。
总之,老爷跟夫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他们是老爷跟夫人嘛
第六章 狡猾
杨花点点是春心心,
替风前,
万花吹泪。
张炎﹒西子妆慢
左盼右盼,终于盼到了这天,雨悠即将得救,因为她亲爱的家人就要抵达。
“夫人,老爷说,老爷和夫人都快到了。”梅素琴自己说着也觉得拗口,便改道:“夫人,我的意思是,景老爷说唐老爷和唐夫人就快到了。”
“好了好了上堆老爷夫人的听得我头疼。”雨悠心中已有准备,等爹娘一到,就要请他们做主,赶紧将她接回桂林去。
“今天您想做什么打扮呢我给您梳个桃心髻好吗”
“都行、都行。”雨悠根本无心于这些小事,只思考着该如何向家人“申冤”。
“包在我身上吧”梅素琴格外费神的为小姐打扮,她确定今天将是小姐的大日子,当然得如花般盛开,教人过目不忘啰
当她们主仆俩走出“竹阁”,缓步来到大厅才发现裘常新和石仲禹也在,他们早就风闻唐家人即将来到,又听说唐家七兄弟团结力量大,就不知景瀚平将如何应战如此绝妙好戏怎能缺少观众呢
石仲禹一见雨悠就直接道:“恭喜唐姑娘贺喜唐姑娘”
“石公子,你别开玩笑了。”雨悠就快维持不了优雅风范,内心只想尖叫与其对她说恭喜,不如说节哀顺变更合适
“仲禹,你别闹雨悠了,她会害羞的。”裘常新毫不严厉的斥责一句,又自问自答道:“这回我给唐老爷和唐夫人立了大功,不知他们会包给我多大的红包还是招待我到桂林游山玩水希望老婆会让我去才好……”
唉这是什么状况
雨悠正觉得心烦意乱,景瀚平又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她睡得好不好关他什么事虽然雨悠心里如此应着,无奈她还是有那么点淑女气质,只是随意点个头当作回答。
“嫂嫂好象对老爷不大满意,老爷,您可要加把劲呀”一旁孟琦的童言童语引起大家一阵轰笑,就只有雨悠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总管周岳衡奔至门口说:“老爷、夫人,唐家的车队到了”不管被雨悠纠正过几次,周岳衡还是这么喊她。
景瀚平率众出门迎接,一看到岳父、岳母便拜道:“唐老爷、唐夫人,在下景瀚平,欢迎你们远程来到大理。”
“雨悠呢咱们家雨悠呢”唐世璋和罗碗嫣爱女心切,如今三个月不见,他们一下车就东张西望的要找人。
“爹娘”雨悠投入父母怀中,满心的委屈都得到了安慰。
至于唐家七兄弟呢他们各骑着壮硕的关中马肩上围着黑底金边的披风,一字黑压压的排开,颇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想当初两悠诞生的时候,连最小的唐老七都十二岁了,他们七兄弟根本不把雨悠当妹妹,而是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那年雨悠从马上坠落,他们七兄弟也在场,恨不得能飞身相救,却都晚了一步。从此以后,他们对雨悠是百依百顺不管她喜欢怎样稀奇的玩意,他们都愿意重金搜购,只要能博取雨悠一笑,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听说景家继承人要迎娶他们的小雨悠,当然得先通过他们的重重考验。至于唐世璋和罗婉嫣,只消安抚女儿的心情,根本用不着出面。
景瀚平早已感受到七双锐利视线,无惧地抬起头、挺起胸面对,表明他不卑不亢的态度。
唐老大率先劈口问道:“小子,你是哪号人物报上名来”
“在下景瀚平,世居云南大理,经商为业,年已三十,尚未娶妻。”
唐老二语气平淡,“你该知道我妹妹为何来此吧”
“唐小姐不辞辛苦前来,为的是教导舍妹诗书礼仪。”
唐老三脸色阴沉道:“可是我们听裘太爷说,你竟然非礼了我妹妹”
“实乃小弟情不自禁,还请兄长们海涵。”
唐老四瞇起冷冽双眼,“你以为道歉就够了任何人都不准对我妹妹始乱终弃”
“若得诸位同意,我会娶她。”
唐老五怒吼起来,“你休想教她做妾,她可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
“她会是我的正室。”
唐老六冷哼一声,“你娶了她做正室,接着是不是要再纳个三妻四妾”
“我终生都不会纳妾。”
话说到这儿,唐家七兄弟几乎哑口无言,最后,唐老七终于想出了最高一招,“景瀚平,你敢对着你过世的爹娘发誓”
“我敢。”景瀚平毫不迟疑地双手握拳道:“还请各位做证。”
现场一片死寂,众人跟着景瀚平走到景家祠堂前,只见他双膝跪下,眉目严肃的朗声道:“我景瀚平乃景家第十一代继承人,在此对景家列祖列宗起誓,今生今世我只娶唐雨悠为妻,绝不再纳妻妾,倘有违反誓言,愿受祖宗责罚,五雷轰顶,无怨无悔”
裘常新暗暗叫好,这招有担当又有魄力,只怕唐家不要这个女婿也不行了。
孟琦在一旁看了,悄声对未婚夫说:“你要不要也发个誓”
石仲禹一脸苦笑,“饶了我吧,光你一个就够我受了,我哪敢再自找苦吃”
景瀚平立誓之后,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向唐家七兄弟问:“不知七位兄长们可满意能否让我以大礼迎娶雨悠入门”
笑意缓缓爬上七人紧抿的嘴角,唐老大第一个拍上景瀚平的肩膀,爽快地答应,“好啦这下没话可说了,我的好兄弟,雨悠就交给你了”
唐老二数着手上的佛珠,“也许是天意,也许是缘分,本想把雨悠留在我们唐家一辈子,看来老天自有安排。”
唐老三则诚恳的建议,“雨悠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了点,你有时候要让让她,要是行不通,就压压她,别让她那温柔的微笑给骗了。”
唐老四屈指一算微笑道:“当初我为雨悠卜卦,就说她位属西南,果然是要在大理落地生根了。”
“妹婿,我不大会说那些文诌诌的话,可我真是……他妈的高兴”唐老五哈哈一笑,他就是那种直肠子的老实人。
“以后我们会常来探望你们,最好别让我们听到雨悠有任何抱怨”唐老六生意做得最好,协议达成后仍不忘提出警告。
“我没想到……这趟云南之行……能替雨悠找到这么好的对象,简直就像我自己的女儿要出嫁似的……”唐老七生性心软,说着,还掩面而泣、不能自己。
七只强壮的手臂重重地拍在景瀚平身上,差点没把他拍得吐出血来,不过,他还是强自忍住、微笑以对,如果一定要先经过地狱才能娶得佳人,他甘之如饴。
唐世璋和罗婉嫣相视而笑,两人对这桩婚事都是求之不得,既然七个儿子全首肯了,他们只要顺水推舟、做做姿态就成了。
在场一片欢欣和乐,却见雨悠脸色苍白地颤抖道:“我……我不嫁人的……”
很可惜,除了她的贴身丫环梅素琴,没有任何人听到她的宣布。众人继续热络的交谈,互道恭喜,还研究起该怎么称呼彼此。
“你们听清楚了”雨悠以生平最尖锐的声音喊道:“我不嫁”
说完,雨悠便头也不回的跑回“竹阁”,那几乎是她自跛脚以来最快的速度,连梅素琴都有点跟不上,可见这位准新娘有多么忿忿不平。
大家都为之愕然,景瀚平第一个就想追上去,却被岳母罗琬嫣拉住说:“好女婿,你不必去自找骂挨,让我跟雨悠的爹去劝劝她吧”
罗世璋摸摸胡子,沉吟道:“雨悠生性温柔、极少动怒上发作起来就难以收拾,还是别以硬碰硬,要动之以情才是上策。”
“爹、娘多谢你们的体谅”景瀚平总算心安了,深深一鞠躬。
“就冲着你喊我们这声爹娘,怎么样也要把你收为半子才行。”罗世璋握起妻子的小手,“夫人,为了女儿和女婿的大好将来,我们就快去灭火吧”
“是的,老爷。”罗婉嫣挽住丈夫的手臂,笑得好甜蜜。
当唐家两老散步着前往“竹阁”时,景瀚平望着他们恩爱的背影,但愿自己和雨悠也能携手一起走过人生路。
“兄弟”突然有人拍上他的肩膀,原来是作风海派的唐老大,“人生难得几回乐,走,咱们喝酒去”
“是,小弟遵命。”景瀚平相当乐于与他们共饮,这些都是疼爱雨悠、照顾两悠的人,对他来说,也就等于是自己的亲人。
“竹阁”外的风仍然沙沙,“竹阁”里的人则是泪眼模糊、有苦难言。
唐世璋和罗琬嫣一进厅堂,梅素琴正好从卧房走出来,为难的说:“老爷、夫人,小姐她……她不想见客,她说要独自静静。”
“我们哪是客人我们是她的爹娘呀”罗婉嫣拍拍梅素琴的手,吩咐道:“我们带来了很多家乡食物,你去准备几样清淡的小菜,等雨悠累了,就让她吃点东西。”
“是”梅素琴一弯腰,转身出门。
于是,唐世璋和罗琬嫣走进卧房,只见他们心爱的女儿正站在窗前叹息,似有数不尽的愁绪、填不满的遗憾。
“雨悠。”罗碗嫣首先上前,“怎么了你就快成亲了,那不是件好事吗”
看女儿默不作声,唐世璋则解释道:“你从小到大有多少人来提亲过,我们都没轻易答应,如果对方不能给你幸福,我们怎么舍得让你受苦”
雨悠拉住爹娘的手,“难道……现在你们就不要雨悠了”她记得爹娘和哥哥们都说过,他们要保护她、宠爱她一辈子的。
唐世璋拍拍她的肩膀,“乖女儿,实在是这姻缘难得、天生注定,我们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爹娘都被那家伙骗了雨悠有满腹的委屈要说:“你们都不知道,他拿那些骨董字画威胁我,要是我不肯好好吃饭睡觉,他就要砸了它们给我看呢”
雨悠这是抱怨、是诉苦,罗琬嫣却听得大为感动,“他又疼爱你、又明白你,可说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千万要珍惜呀”
“爹、娘,你们不懂”雨悠急得脸都红了,“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
“所谓日久生情,念在瀚平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何妨给他,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呢”罗琬嫣是感情上的过来人,深知被爱的女人有多幸运。
唐世璋则点出其中的严重性,“更何况瀚平已经对列祖列宗发过誓,必定要娶你为妻,你愿意看他惨遭五雷轰顶吗”
果然,这让两悠稍微迟疑了,“我……我不知道……”
除此之外,她更说不出自己曾被景瀚平拥抱、解救,甚至亲吻、抚摸的事,万一让爹娘知道了,只怕更会逼她立刻出嫁。
唐家夫妻明白女儿向来善良,便抓住了这点大加发挥。
“要是你不嫁给他,说不定他这辈子就要孤独以终了。”
“我们两家向来交情甚笃,我和瀚平的爹娘也是旧识,他们景家要是落得无以承继香火,你教爹怎么对得起他们在天之灵”
“你们别说了”雨悠慌得直扭手绢,“我听得都心乱了。”
“好好,不说就不说。”罗琬嫣不想操之过急,还是慢慢劝导为上,“我让小琴去准备了些桂林名产,我们先到厅里去坐着吧”
“真的”雨悠的愁容一转,期待地问:“有我爱吃的桂花薄饼吗”
唐世璋呵呵一笑,“当然有啦我们带了十几箱食物,够你在大理吃上好几年了。”
“爹真的要把女儿拋在大理,不带我回家啦”说到这,雨悠抱住父亲的胳臂,又是一脸哀怨。
“放心吧你七个哥哥到处经商,还怕他们不常来探望你吗爹娘忙完你的婚事后,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从此四处游山玩水,自然也要来看看你过得多幸福。”
雨悠嘟着嘴,还是不大满意,但在双亲的安慰呵护下,她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些,对那家乡菜的滋味又是怀念、又是感触。
“大理和桂林相隔也没多远,你想回家随时都行,我看瀚平这么重视你,又这么尊重你七个哥哥,一定会陪你回来桂林的。”
“是啊况且瀚平的爹娘都过世了,你的责任只要持家稳当,还是可以随性的画你的图、弹你的琴,这等福分可不是每个妻子都能享有的。”
雨悠默默地听着爹娘的劝告,也不禁恢复了些理智,凭良心说,景瀚平并不是什么粗俗恶人,甚至还颇有风雅品味,只是他手段强烈、用机深沉,才让她心有不甘。
既然爹娘和兄长们都对他万分欣赏,或许他也真有可取之处,就拿他在宗祠前立誓来说,那铿锵语调、那断然决心,多少也打动了雨悠的抗拒。
虽说她一心想要返乡,但等到爹娘百年之后,哥哥们各自有妻儿家庭,她一个人落得孤单无助,不也是景况堪怜吗
啊她不要再想了,她头好晕,就像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大理、大理……西南丝绸之路的重镇,人说有风花雪月四大奇景……当初她怎能料到,在这座历史古城中,有这么一个故事等她写下结局。
大事底定,唐家一行人就此住下,共同迎接雨悠的大喜之日。
尽管时间匆促,景家仍慎重做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大礼。既然唐家人都客居在景家,两家之间毫无距离,种种礼仪也就顺利完成。
五月五日,隆重的婚宴在大厅举行,除了唐家的亲戚远道而来,大理当地的名门望族也都到齐,为这场引人注目的婚姻祝福。
唐家七兄弟全喝得大醉,要知道,自从雨悠坠马跛脚,他们为了最挂意、最宝贝的妹子,不知打听了多少可能的好对象,也不知拒绝了多少好人家的提亲,就是找不到真正能接受雨悠、珍惜雨悠的人。
当初他们会放心的让雨悠独自出远门,也是因为裘太爷提及景瀚平这号人物,或许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机会促成这两人的缘分,而今果然愿望成真,教他们七兄弟如何不满怀欣慰、感慨万千呢
“雨悠……雨悠……你还是别嫁了,跟我们回桂林去,七哥舍不得你啊……”唐老七喝多了又开始掉泪,唏哩哗啦的有如涌泉。
唐老大连忙阻止他,“说什么傻话都到这地步了才来反悔不成”
唐老二灵光一闪,提议道:“那不我们七个轮流住在这儿,一人住个五十二天,也差不多能好好照顾雨悠了。”
唐老三却反问,“你们这么不相信妹婿我对他可有信心得很”
唐老四双手一击,大笑道:“干脆我们全都搬来大理,在景家旁再盖一处住所,那不就皆大欢喜了”
“好啊我好想抱抱雨悠的女儿,她一定跟雨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就让我们七个舅舅把她宠得像个小公主”唐老五连生了五个都是儿子,恨不能有个小娇娃。
唐老六认真的考虑起来,“说来云南物产丰富、山川壮丽,也是有不少生意可做,在此落地生根还挺合算的。”
“哥哥们”雨悠又想笑、又想哭的,握住那些温热的大手,哽咽道:“你们别再为我费神了……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你们捧在掌心的妹妹,而是个……必须独当一面的女主人了……”
唐老七一听,哭得更大声,“不要不要你、水远是我们最可爱、最贴心的妹妹,不管你嫁做人凄或身为人母,我们、水远都要把你当作三岁的小娃娃来疼”
“七哥,你别这样……你们只要偶尔想想我,拿起我的画像看看,那我就很满足了……”雨悠眨眨眼,硬生生的眨去泪光。
其它六人大开泪水之库,一起环抱着雨悠痛哭不已,而看到这八个乖孩子哭成一团,唐世璋和罗琬嫣也忍不住加入阵容。
“从你三岁那年跌下马来,爹就没有一天不自责、不懊悔的,都是我耽误了你这一生的幸福……如今看见你寻到了好归宿,我心上这颗大石才能放下……”
“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可以让我打扮、让我娇宠,还会对我们撒娇、闹脾气……每到你的生辰,娘都会请画师给你画像,就是为了记得你的模样……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你都长大成丨人要出嫁了……”
“爹、娘……女儿在家时没有好好尽孝道,来不及为你们做些什么……”
“别这么说,你向来善解人意,每次爹娘有个什么争执,总是你在其中相劝,否则我们早就闹得全家鸡犬不宁了。”
“你可是我们唐家的骄傲,哥哥们在外都会向人夸耀,说我们的妹妹有多聪慧、多善良……我们七个兄弟都不爱弹琴作画,老天爷把全家的天分都放在你身上,这安排多值得、多应该,”
景瀚平完全不予劝导,就任他们一家人尽情抒发,他明白这都是其情流露,何必横加阻止直到宴罢人散,他才上前相劝。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好不容易喊完所有的人,他深深鞠躬道:“我得一一送客,请你们替我护送雨悠回房好吗”
“没问题这是我们送雨悠的最后一程,不过,我们应该要高兴点,因为这是送她进洞房,是喜事”唐老大率先答应。
“那就有请各位长辈帮忙了。”景瀚平心底很清楚,这群“亲卫队”比任何人都有用,如此一来,雨悠插翅也难飞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雨悠不情不愿的走向“乾坤楼”……不,它已经改名为“百合楼”,就是祝福这场</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