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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好伤心!第2部分阅读

    ,第一眼,第一瞬间他还有点纳闷,这个人是谁有点眼熟,但是他记不得名字。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女孩颇有自信的说着,边说手边轻轻拨着头发,意图展现女孩娇羞的一面。

    季石谦撇撇唇,不发一语,不过却有点被正中下怀,心里想着:真糟糕,我就是不记得你是谁……那女孩发现他不发一语,僵了僵,赶紧自我介绍,“我是隔壁女中的学生,上次我们班跟你们班联谊过,你还记得吗”

    联谊,说到联谊,那还真是不提也罢,莫名其妙被班上同学拖去,说要壮大班上帅哥阵容,免得女校学生当场走人。

    “我父亲就是知名大企业的老板,在隔壁村也有开设成衣工厂……,,哎呀早讲这个不就想起来了,季石谦记得上回联谊时,这女孩自我介绍时那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当下让他觉得好奇怪。

    是她爸爸会赚钱,又不是她,她跟着要什么骄傲真是不懂。

    “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孩叫作何美玲,是着名何家的掌上明珠,何家在高雄开设公司,在这几个中南部的乡村都设有成衣工厂,甚至可以说许多村民的收入与生计都是靠着何家。

    出身富裕,让何美玲或许有点傲气,可是这个女孩一看见季石谦,整个人可以说是跟着失魂,英俊、成熟、淡漠但又聪颖的季石谦简直就是她心中最理想的男朋友人选,跟那些同年龄毛躁的男生相比,季石谦成熟的气质更为吸引人。

    “我路过,所以来看看你。”

    季石谦低着头整理脚踏车,听到这话却跟着挑眉,看她“全副武装”,又是小洋装,又是项链,好像还擦了口红,这样叫作路过那她的路走得还真远。

    “哦”

    “你的反应就只有这样”何美玲看他没什么反应,有点不高兴。

    季石谦耸耸肩,“你已经看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听他这样一说,更是不高兴,何美玲有点要大小姐脾气,“你难道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季石谦挺直身子,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以上的她,心里很是纳闷,奇怪,同样是这样的高度,为何看着汪巧宁时,他一点烦躁的感觉都没有,常常只是想笑;可是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却觉得很烦。

    他开口,做出她绝对不会接受的邀约,“那不然上车,我送你回去”

    “坐这辆脚踏车”季石谦点头,仿佛她问的问题很笨。

    表情一僵,何美玲没有动作,或者说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动作。这辈子,她出入都是轿车,还没坐过别人的脚踏车,况且她穿着裙子,这让她更是迟疑。

    “你到底上不上车”就是赌她不可能上车,季石谦才敢这样邀约。

    他看人还挺准的,这女孩铁定娇生惯养,别说是脚踏车,想她一定连走路都很少,说不定她家中的私家用车就在不远处等着。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喳呼声从一旁传来,汪巧宁终于赶来了。

    本来从远处就看见他,可是在见到其他女生正在跟他说话后,她内心立刻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甚至健步如飞的奔到他面前。“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站定在脚踏车旁边,汪巧宁喘着气,却坚持要站在最靠近季石谦的位子,略有宣示主权的味道。

    “何同学,抱歉,如果你不让我送,那我就只好送别人了。”长腿跨上脚踏车,汪巧宁默契十足的赶紧上车,不顾自己穿着裙子,就算侧坐也要顾好自己的专属座位。

    季石谦骑着车子上路,三两下就消失在眼前,独留何美玲一个人在现场生闷气。

    那个女生是谁穿着不知道是哪所高职的制服,看起来就很笨的样子,为什么季石谦会载她一连串疑问,却不知道该问谁。

    反观已经上路的脚踏车,汪巧宁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扣着季石谦的腰,又不敢扣太紧,老实说,光这样轻轻的接触,就够让她脸红了。

    还好清风迎面吹来,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却不炎热,反而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让人身心都放松。

    可是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石谦,那个女生是谁啊”

    前方骑着车的男孩似乎也很享受骑车凌风的感觉,连回答的声音都很畅快。

    “隔壁女校的学生,联谊认识的。”

    “联谊”她声音拔尖,似乎不敢相信。

    他什么时候去联谊的她怎么都不知道,太过分了,偷偷跑去跟女校联谊一定有碰到很可爱很漂亮的女生吧这家伙“惦惦吃三碗公”,难怪那女生会缠着他,果然帅哥造孽啊

    心里忿忿的想,手抓着腰的力道也加重。

    不过季石谦没有反应,可是若看他的正面,可以发现他好像在笑,好像在笑后座的女生出现这样的反应。

    “联谊啊很好玩喔”她酸酸说着,愈说愈小声。

    好玩……老实说还真奇怪,那天联谊的行程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到一个河边,然后两班的人在干嘛他都记不得了。哦

    对了,他记得……“对啊烤肉很好吃。”

    用力抓他腰间的肌肉,“那还有呢”

    “没有了,我记不得了。”

    “少来……”汪巧宁嘟囔念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家伙竟然偷跑去联谊,也不跟她说一声,还是跟女校学生去……万一他喜欢上别的女校的学生怎么办

    她怎么办“下次你们班联谊,我也要去啦”

    “我们是男校耶”

    “我可以女扮男装,反正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

    “哈哈哈”

    “不要笑啦我是说真的。”

    “哈哈哈……”他不置可否。只是一迳笑着,爽朗的笑容陪伴着脚踏车车轮转动滚地的声音,陪伴着夕阳微风拂面,萦绕在耳边,在脸颊旁温柔的诉说着一段心情。

    于是他笑,她也笑,这是年轻时最美的故事,更是记忆里最美的画面,他的背影,还有那个脚踏车的后座,还有她看不见,却听得一清二楚的笑声。

    高中生涯过去了,人生遇到第一个重大转折点季石谦当然继续升学,而且顺利的考取第一志愿,即将长途跋涉,到台北去读大学。

    而汪巧宁则高职毕业,确定不再升学。

    人生有很多条路好走,不一定要读书,她一直抱持着这样乐观开朗的心,相信凭着努力,她一定可以走出自己的路。

    唯一担心的是,那个何美玲听说也考到跟季石谦同一所大学,同校当学生,她知道那种朝夕相处的威力,心里很是担心。

    听说何美玲的父亲很欣赏季石谦,主动表示愿意赞助他读书,但是他毕业后,必须进入何家的企业来帮他,俨然一副培养乘龙快婿的姿态。

    可是季石谦拒绝了,他表面上说谢谢,但事实上他说没道理他的人生要掌控在别人手上。

    汪巧宁看着他那张成熟英俊的脸孔,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们真的离好远、好远,远到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比不上何美玲,更没有一个有钱的爸爸,可以给石谦这么多帮助,她甚至连跟他一起砥砺学问的机会也都没有。

    长大真的是一件好烦的事,再也无法这样没有芥蒂的相处,胡思乱想成了每次她见到他时都会做的事。

    他或许没有变,每次从台北回到家中还是一样乖乖的看着书,还是一样待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天,怕吵到他,更怕自己一开口就凸显这样的差异。

    她的想法他弄不懂,事实上他想,他没有变,也不需要变,保留内心一部分的柔软处给自己最隐私的部分,才能让自己更坚强的面对外在的一切考验。

    而她,汪巧宁,就是属于他内心那个柔软的地方。

    他或许知道她的内心在挣扎,却不知该怎么跟这个小笨蛋说,或许这就是长大,就是成熟的代价。

    然而就在他们体验这种微妙的变化时,生命中更大的变故席卷而来,一时间让两个还只是半大人的孩子震得措手不及

    季母与汪母工作多年的工厂在一夜之间倒闭,工厂老板无预警关厂,连夜逃离这个村庄,上百个员工也在一夜间失业,许多人顿时不知该怎么养家活口,在村落中碰到人,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

    季母知道儿子还在台北念书,需要用钱,于是她跟着汪母来到邻镇的成衣工厂工作。

    而这间工厂就是何美玲家开设的

    汪巧宁自然也跟着母亲一起工作,而这些,远在台北的季石谦当然都知道,这三个女人都安慰他要专心读书,不要担心。

    他咬着牙,努力承受着生活中种种困顿,更加紧念书,他知道,在家乡有他最挂念的人,期待着他能够出人头地。

    本以为噩运就这样过去了,事实不然

    在某个下雨天的晚间,季母刚下班,骑着脚踏车准备回家,那天汪母跟着巧宁在工厂加班,于是季母先回家,却因此发生了意外。

    季母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对方肇事逃逸,季母在医院里住了几天,还是去世了。

    这真是重重冲击了季石谦的一切认知,不过几天没回家,忙于学校的考试,他就失去了母亲。

    用着家里仅有的积蓄,还有汪家的帮忙,季石谦请假回家处理母亲的后事。守夜时,季石谦沉默不语,只有憔悴的表情与脆弱的眼神泄漏了一切。

    汪巧宁哭着,看着他沉默不语,不哭也不说话,苦苦压抑,替他更觉痛苦,只能紧紧挨在他身边想给他力量、给他安慰。

    汪母安慰他,“石谦,好好读书,别让你母亲失望,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需要,都跟汪妈妈说,从今天开始,汪妈妈会照顾你。”

    “我也是。”汪巧宁急着表达她的安慰,表示她的支持,可是她抢在季石谦之前落下的泪水,却反而让人更伤心。

    一瞬间红了眼眶,却强压下内心的痛楚,季石谦知道自己不能崩溃,他必须更加坚强,他一定要撑过这个难关。

    后事处理完,季石谦回到了学校,努力过新生活。偶尔他也会回到乡下,来到汪家,汲取一点家庭的感觉。

    巧宁还是努力的让他感到快乐,努力的希望让他展现笑容,她说笑着,每次他回家,她也会煮一顿好吃的慰劳他思乡的心。

    突然发现,当年见到她时,她脸上那种稚气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现在在看着她,她把头发都盘起来了,脸上净是辛劳,工作一定很累。

    想着她不过才二十岁,却必须面临工作的压力;而自己却还在念书,他很急,急着想要赶紧出社会,总想着不能再拖,不能再让她吃这种苦,不能再让母亲的遗憾发生。

    可是命运似乎并没有放过他们,半年后,汪母也出事了

    汪母的身体一向健朗、体力充沛,长时间工作也不成问题,却在某人夜班上作时倒下,吓坏了汪巧宁与所有人。

    他们将汪母送医,也从那天起汪母陷入昏迷。医生检查,汪母是猛爆性肝炎,送医时已经非常严重。

    汪巧宁守在医院里,哭干了眼泪也没有办法让母亲好起来,她每天坐在病床边,抓着妈妈的手,不停说着、拜托着、请求着,只希望母亲能够好转,千万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季石谦接到消息,不管自己还在期中考,立刻奔回来,冲进医院时,已经不知道汪巧宁守在病床旁边几天了。

    怎么会这样一瞬间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们怎么承受得起

    撑不过一周,汪母也去世了

    在江巧宁近乎痛哭的呼喊中,汪母还是去世了不到一年,两个孩子都失去了母亲。

    几乎是同样的守夜场景,这一次换成季石谦安慰着哭泣不已的汪巧宁。转眼间,举目无亲,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可以互相扶助。

    “巧宁,哭吧哭一哭就没事了……”忍不住那种想要疼她的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点点头,靠在他怀里,泪水掉落得更是汹涌,她看着母亲的照片,想起母亲小时候对她的责备与关切,更不禁悲从中来。

    “我妈跟你妈妈都已经完成丨人生的测验了,她们都高分过关,现在的她们很轻松,我们也要加油,知道吗”

    “可是……”

    “我们都要坚强,汪妈妈会保佑你的。你可以哭,但是不要让她担心,要坚强……”他说给她听,但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可是都没有人了……”这样就不是家了……“还有我啊我说过我们是家人,记得吗”忘情的吻了吻她的额,“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完成学业,回到你身边,别担心,至少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在这里。”这是他的誓言,里头更蕴含着更深切的意味,他们都没有察觉出来,只是顺着心意,顺着想要在一起的心意。

    汪巧宁突然坐正,就坐在他面前,眼眶里净是泪水,更净是不解的心痛,她问着他,“石谦,我们的命真的比较不值钱吗”

    “为什么这样说”

    “你知道吗那个工厂的主任好过分,他每天都叫妈妈加班,还给妈妈好多事情做,还有我……因为我比较笨,妈妈必须帮我,所以我们每天都做到好晚……”

    “……”听着,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医生说,妈妈其实肝脏本来就不好,每天还这样长时间工作……那个主任真的是坏蛋……可是妈妈说我们的命不值钱,为了养活自己只能接受……石谦,真的是这样吗”她像个迷路的小女孩,不停的哭泣,边哭边擦跟泪,连带让季石谦也心痛到不知如何反应。

    “我只是比较不会读书而已……”

    擦掉她的眼泪,将她拥进怀里,“巧宁,我不是要批评汪妈妈,但是她说错了,没有这回事。相反的,在我心中,你……很珍贵。”

    她是他的一切希望,更是他的笑容来源,她好珍贵。他在台北读书,每次想要回家,就是因为想要见到她,这样的她,还不够珍贵吗

    珍贵到他总是把她摆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深怕伤了她。

    哭吧小女孩,接下来,我会照顾你的。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不到一年,两家的大人都走了,两个小孩在一夜间挣扎长大,跌跌撞撞,满身是伤,却更加贴近彼此、依赖彼此。

    小乡村里两间比邻的小矮房还是在,但一时间人去楼空。房东把房子收了回去,汪巧宁拎着行李,住进工厂附设旧宿舍。

    她与季石谦南北两地分离,各自有着自己的世界。有着自己烦心的事情,但唯一的交集就是对彼此的思念。

    成衣工厂里的生活很无趣,生产线上总是重复着一致的工作,面对成批的布料,面对车缝机嚏嚏的声音,面对烫衣蒸气灼人的感觉,早上上工、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只能面对一夜星光,可能夜深到连月亮都不见了。

    汪巧宁年轻,她努力适应这样的生活,母亲去世后,她更是努力这自己长大。

    但是单纯的她似乎没想过要离开这里,这里是她的根、是她的家,纵使家不成家,但总有她的回忆,更是一个让石谦回头时可以找到人的地方。

    所以她不能离开这里,再苦,她都要继续撑下去。

    那天下午,工厂内工作正繁忙,汪巧宁在生产线上专心工作,四周嘈杂的声音进不了耳。

    “巧宁”

    一旁喊她名字的声音非常大声,但是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这样的喊叫声音实在难以听见。

    “巧宁”

    汪巧宁转过头,拉开口罩,也跟着大声叫着,“什么事”

    “电话”

    “什么”

    “我说……电话”

    汪巧宁点点头,满是狐疑的离开工作岗位,前往办公室,隔着玻璃,办公室安静多了,汪巧宁拿起电话,正在怀疑是谁打电话给她。

    “喂”

    电话那头的人先是顿了顿,这才开口,“请问是汪巧宁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

    “是这样,我是石谦大学的老师,因为石谦把你填成他的联络人,所以我就打电话联络你看看。”

    “老师你好。”石谦的老师

    “请你是他的亲人吗”

    亲人家人算亲人吗“是。”

    “是这样的,我知道石谦的母亲去世了,所以我才会打电话来询问一下,那天石谦来找我,说要办休学……”

    “休学”她惊讶的呼喊出声。

    怎么可能石谦上个星期才回来啊怎么都没听他说

    “是这样的,上学期他期中考不知为何缺考了,所以很多科目学期成绩虽然有及格,可是都不尽理想,因此他没有申请到这学期的奖学金,也因此他还没办好注册,我还在帮他申请看看急难救助。可是最近学校注册快要截止了,所以他来找我,说要先办休学,他要先去当兵。”

    “……”她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石谦不念书了怎么会这样呢上学期期中考……那不就是妈妈去世那段时间吗石谦都陪在她身边啊

    老天石谦为了她,连考试都没考……“我想还是先通知一下他的亲人,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帮他解决问题,学校这边也会帮他解决看看,只是时间真的有点赶……”

    老师说什么,接下来汪巧宁都记不得了,她的脑袋里只是回荡着:

    石谦要休学、要去当兵……石谦上学期期中考都没考……汪巧宁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回到生产线上,整个人失神,连旁人的叫喊都没听到,一直到下班,她都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石谦为了她连学业都不要了,这样多可惜,石谦这么聪明,怎么可以不念书

    不行这样不行,这样季妈妈一定会失望,说不定连妈妈都会骂她。

    下班时间一到,汪巧宁立刻离开生产线,想尽办法跟主任告假,说自己有很紧急的事情,今天真的无法加班,明天可能也得请假。

    在主任怀疑的眼神中,汪巧宁回到宿舍,拿起提款卡,随便拿了一点随身的东西,跑到提款机把所有存款都提出来,中途还跌倒,脚好像还扭伤了。

    她决定了,搭着夜车北上台北去找石谦。

    注册时间就快要过了,也不知道石谦最近会不会回来,总不能等他回来了,才发现这家伙已经休学了,那就太晚了。

    太过分了,不是说好是家人吗他怎么可以打算休学都不说……好痛,她的脚有点痛……搭着夜车,长途奔波不知几个小时,老实说她还真有勇气,这辈子她从没到过台北,第一次就是奉献给石谦,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她竟然这样自作主张,心念一动就这样出发,只因为担心他真的休学。

    清晨天刚亮,车子到了台北,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很冲动,连石谦的学校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这样冲到台北来。

    站在车水马龙的客运站,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都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匆忙的表情,汪巧宁仿佛进入大观园,看着这个城市繁忙的景色,她承认自己有点吓到。

    好热闹喔

    果然跟乡下地方不同……只是她要去哪里找石谦啊

    她知道石谦读的学校,也知道什么科系,只是到底要怎么走才行……汪巧宁跛着脚,开始问路。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花了好久时间,等到她真的找到学校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她气喘吁吁,边走边流汗,腿酸到连脚痛都忘记了。

    她本来想可以搭计程车,可是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深怕自己提出来带在身上的钱会就这样全部花掉。当然,她知道没这么严重,可是在帮助石谦解决学费问题前,她真的不能乱花钱。

    于是她用走的,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远到她以为自己已经跨越一整个台湾,终于看见了石谦学校巍峨的校门。

    问了学生,知道石谦就读学系的系办公室在哪里,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找到人。

    向系办询问,也只能知道他可能修哪些课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季石谦,整个人又担心、又害怕,深怕石谦已经趁这段时间将休学办好了。

    汪巧宁坐在系馆前面,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石谦……你在哪里啊……”

    一晚没睡的她,眼睛充满血丝,显然非常疲累,可是她不敢松懈,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大学生都是神采飞扬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大学喔……好好喔每个人看起来都好聪明喔……就在此时,一道低沉而略带惊讶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巧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章

    季石谦真没想到会在学校看到汪巧宁,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从家乡到这里,没有千里迢迢,至少也是长途跋涉。

    这女人怎么会突然跑来

    汪巧宁转头看着他,眼睛眨了眨,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是他,她的脸上迅速泛起笑容,手里更用力握紧皮包。“石谦……”

    季石谦走向她,脸上表情交杂,既是兴奋,又有着担忧。这么远的路,她怎么来的看着她脸上满是汗水,一定很辛苦。

    老天她就这样一个人跑来,从他认识她到现在,她从没这样单独行动过,这一次,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鼓足勇气上来台北。

    “你……你怎么会来”

    他前来系办,本想在注册截止日前办完休学,以免被当成末注册而退学。等事情办完,过几天他就打算回去告诉她他的决定,然后申请提早入伍。

    关于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告诉她,一来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来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暂时中断学业,当兵也会有收入,退伍后他会申请复学。

    汪巧宁看见他,太高兴了,把这一晚上的奔腾、一路上的艰辛、一心里的挂念全都忘光光,眼里心里只剩下他,嘴角的笑容也很殷切。

    “石谦,我真的找到你了耶……”

    嘴里说着傻话,汪巧宁根本忘记自己到底来干嘛。

    季石谦叹息,这女人怎么这么冲动,一个人什么也没说就上了台北,要是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怎么办……“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汪巧宁大梦初醒,赶紧拉着季石谦离开那人来人往的大楼前,往空旷处走去。

    季石谦没有多问,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边走,汪巧宁边打开自己的小皮包,嘴里也念着,“石谦,我拿钱给你,不知道你到底需要多少钱,五万够不够……”

    “谁跟你说我需要钱”拉住她,边说这句话的同时,也发现她一路走来,脚都一跛一跛的,“还有,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啦不小心扭伤而已。”

    两人站在校园内这条宽敞的大道上,微风吹来,穿梭在两人之间,季石谦带着她进到一旁的小空地,这里很安静,现在才八点多,大概也不会有太多人经过。

    “巧宁,拜托,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来脚又怎么会受伤还有,是谁跟你说我需要钱”

    她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你们老师啊他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你要办休学,说你没有注册,所以我赶快拿钱来给你啊”

    他震住了,不敢相信她竟然为了这件事特别为他送钱来

    汪巧宁笑了笑,赶紧将皮包里的钞票拿出来,厚厚一叠千元大钞,连数都没数就这样全部塞进季石谦的手里,转眼间她的皮包里只剩下区区几张数百元钞票。

    “这些钱你先拿去注册,如果有不够的……再过一个礼拜我就发薪水了,到时候我再拿来给你……”

    手里握着钞票,好重,重到他的手臂似乎隐隐作痛,他的胸口似乎也发闷。她就为了这样,不辞长途跋涉也要趁夜北上为他送钱

    这个傻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巧宁,这钱……我不能收”

    汪巧宁讶异,“为什么”

    “这是你辛苦工作的钱,我不能收,你拿回去……”

    “可是你注册怎么办”

    季石谦笑了笑,“我打算先休学,去当兵……”

    “那怎么可以石谦,你把这钱拿去注册,不可以休学”

    叹口气,“巧宁,我只是暂时休学,等我当完兵,还是会再回来读书,况且就算我毕业后也是要当兵,不如先尽了这个义务。”

    汪巧宁不懂,只是急急的摇头,手收到身后,死都不肯再把钱拿回来,季石谦将钱拿在手上,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石谦,我拜托你,绝对不能休学啦你一定要把这个大学读完啊

    你想想,季妈妈好希望可以见到你大学毕业的……“汪巧宁边说着,也跟着哭了出来,泪水直掉落。

    她好不会说话,更不知道怎么劝他,她真的好怕他就这样决定停止学业,那她一定会很伤心的。“我知道,你上学期是为了陪我办妈妈的后事,才会没考期中考,成绩不够申请奖学金才没办法注册,老师都有告诉我……”

    嘴里暗暗咒念,“他怎么那么多嘴啊”

    “石谦,我求你,你把这个钱拿去注册,不然我会内疚的。”

    一手揽住她瘦弱的肩,“傻瓜,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是我自己没有规划好,你不用感到内疚。”靠在他高大的怀里,汪巧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事实上,她没说,那个希望见到他完成学业的人也包括她。

    她好喜欢看见聪明的他,好喜欢看见他每次考试,每项表现都很优秀,那就是她心里最万能的他。

    季妈妈去世时,妈妈有答应要好好照顾石谦,现在妈妈也去世了,她是妈妈的女儿,她必须代替妈妈完成这个承诺。“石谦,答应我,你不会休学,你会继续读书,好不好”

    “……”抿紧唇,内心净是痛苦挣扎。

    汪巧宁眼眶里净是泪水,脸颊上也是泪痕,但她不死心的仰头凝望着他,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回应、等待他的首肯。

    “巧宁……”

    “石谦,我求你,答应我……”

    季石谦看着她,眼眶不觉一红,呼吸也跟着沉重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贫穷的折磨,磨到人志消气灭。

    是的,他必须抛弃尊严的承认,几天来他曾经想过各种办法,甚至回到家乡时,有想过要找人借钱,可是一身傲骨的他开不了口,遇到以前的老师,遇到许多认识的同学,他都无法低声下气去求。

    眼看再不注册就得退学,所以他才会做出最坏的打算,去当兵,反正当兵也可以存钱,退伍后再继续完成学业。

    可是……这女孩竟然连夜为他送钱来,他不是不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就是因为最重要,所以面对她,他根本没想过要开口。

    他不想让她担心,她的日子已经过得够辛苦了。

    “石谦……”

    “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你……”话一开口,既沙哑又沉重,但胸口似乎也充满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你才是傻瓜,好好读书,钱不用还。你这么聪明,当然要多读一点书。”心里很高兴,他似乎接受她的恳求了。

    擦掉泪水,汪巧宁脸上露出笑容,看看四周,“你们学校好漂亮喔”

    季石谦苦笑,手里握着钞票,重如千斤,很扎实的存在着,他却不敢去看,那一张一张钞票都是她辛苦工作存起来的,她却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处境后,赶上来将钱全部都给他。

    相较于她的辛勤工作,他只是个不事生产的学生,他何德何能

    “这些钱你先用,如果有不够,下个礼拜我发薪水再领给你。”

    “不用了,这样就够了。”

    汪巧宁看看手表,“石谦,我要先回去了,我今天请了假,可是晚上要回去跟主任报到,你要保重,一定要去注册喔”

    她转身想走,季石谦拦住她,想了想,“你等我,等我一下,不要跑喔”

    他迈开长腿,往宿舍方向跑去,过一会儿,他拿着两顶安全帽跑过来,一顶给她,然后带着她,走向停车场。

    “石谦,你要做什么”

    “我跟学长借车,我送你去车站,你的脚受伤,不要再用走的。”

    他骑着车,她坐在后头,这一路上,两人同车,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到了车站,季石谦帮她买好车票,也买好吃的、喝的。

    坐在候车室,季石谦陪着她,汪巧宁还是交代,“石谦,一定要去注册喔……”

    “我知道,我会的,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其实没关系啦你有困难都可以跟我说啊我们是家人耶”

    “我恐怕没办法继续只把你当家人了。”他苦笑说着,她却听不懂,不懂他那颗心因为她这样无私的毒献,已经无法阻止为她而悸动。

    这个女人,这个傻女人……他恐怕得拿一辈子来还她,季石谦向自己许誓,他要赶快茁壮,接下来换他照顾她。

    这不只是因为他欠她,更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大的期待、最深的安慰,以及生活困顿疲累时最美好的梦想。

    加油吧……季石谦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这种分隔两地的日子过得很久,很难熬,当学生的时候,他思念她,毕业后入伍,他也是思念她,命运的安排让人难以适从,转眼间,从高中毕业到现在,他们已经彼此分离了六年多。

    偶尔见面,都是他回到家乡与她相聚。说是家乡,却早已没有太多熟识的人,那都是因为她,才让那个地方称得上是“家乡”。

    巧宁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二十四岁的她是个成熟的女人,虽然偶尔还是会在他面前露出像孩子般的可爱笑容,可是她的眉上总是染着轻愁,肩上似乎扛着许多生活的负担。

    他看到的她总是这样辛苦的工作着,挥着汗,专心一致。她说,她就跟妈妈一样,都是忙碌的命,这一辈子恐怕只能像只蜜蜂来回穿梭、四处奔走,求个温饱。

    他说,不会的,他不会让她这么辛苦的……他退伍后,一切就交给他吧他是男人,他会负起责任。

    老实说,他们之间没谈过什么承诺、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更没讲过谁爱谁,可是他们似乎很自然这样认定彼此、等待彼此。

    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等待、可以期盼,已是上天垂怜。

    退伍很快就到来,正如六年光阴一样,快速流逝得几乎不留痕迹,季石谦背着行囊回到故乡。

    汪巧宁记得他退伍的确切日期,告诉他要在宿舍帮他准备丰盛的一餐饭,他笑着表示一定会回家……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可是他却失约了

    那天他离开营区,回到家乡却没有去见她,反而打电话告诉她他要去高雄,要去找工作。

    事实上,那天他碰到了何美玲那个高中时候联谊而认识的女孩,她硬是要带他去见她父亲,要把他拉进何家的家族企业中。

    一开始他有点抗拒,他并不想靠着裙带关系而获得工作,可是一想到巧宁是在何家的工厂工作,他默然了。

    心念一动,决定去高雄。

    汪巧宁不知道,接到电话时只是笑着说没关系,要他好好加油,有空再回来。

    可是她心里知道,她是很失落的。

    在生产线上,表面上她专心工作,心里却不断想着:石谦就这样飞出去了,也许以后石谦就不回来了,他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想,石谦这么聪明,这里太小了,会困住他的,只有让他飞向外面的世界,才不会浪费人才。

    “巧宁、巧宁,我在叫你耶”

    赶紧回神,“有什么事吗”

    “你在想什么啊想到都失神了。”

    “没有啦”

    “我们在说,你知道总公司听说要换厂长跟副厂长了吗”

    摇头,这种高层的事情她从来不知道,也懒得去理会。她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领她的薪水,然后想着石谦。

    上次石谦回来休假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她已经好久没看到他,老实说,她好想他。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还没发现自己这么依赖他,反而是愈长大、愈独立,愈想着他。

    想到时心里就好沉,那种想念不只是想念,里头还藏着更深的一层情绪,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在乎的人。

    石谦……旁边的同事继续说着,汪巧宁的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听说新的厂长是个年轻人,刚退伍耶老板好像很器重他,要让他历练历练,才会派他来我们工厂当厂长。”

    “对啊听说在公司里,厂长是最冷门的职缺……不过</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