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笑天下第7部分阅读
冠绝笑天下 作者:肉书屋
鼎鼎大名的花容,那表情就不对了嘛,特别是作为女人的表情,不对,绝对不对。
莫晓风严重怀疑这声小朋友别有深意,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她撇了撇嘴说:“是啊,为什么呢?大师您的宝琴就没告诉您么?”
晴天大霹雳。
花容立刻一脸黑线地抱起琴往回走,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打算理人了。
“大师,别走啊!”莫晓风这才慌神,“好吧,我问!这个……您是少数民族的吗?”
没人理她。
之后,知错的莫晓风站在木屋外,不停地道歉,可里面的人铁了心要惩戒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朋友,楞是不予回应。
莫晓风只好坐在窗下等待,这一等等到了日落西山,可屋里的人就像不存在一样,没有半点动静,直到有人送饭菜过来,她才松了口气。
头扎青丝带的小侍女从里面走出来,对她蛮有礼貌地说:
“喂,主人说你可以进去了。”
莫晓风进去后,神奇地发现屋里并没有半个人影,她每个角落都找了遍,连只老鼠也没看见。
“大师,你躲起来了?”
床底下没有。
“好吧,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那送我来的人都上哪去了?怎么没看到她们?”
柜子里也没有。
椅子下也没有。
事实上,屋子里东西少得可怜,别说是一大男人,就是一耗子,也没什么地方能躲。
不可能,这里应该有什么机关可以通向别的地方。莫晓风慢慢转身,眼前突然一亮。原来屋里唯一的一张木桌上摆着两样东西,二封信,一个锦囊。
莫晓风赶紧拆开第一封信,上面就九个大字。
“别找我了,你找不到的。”
擦了擦额头,拆开第二封信。
“你无意中悟到了天女散花的秘诀,可以说已经练成了全九式,不过天女散花的第八式‘天女咒’与第九式‘天女无悔’皆要求练的人绝情绝爱,否则无法施展。不用担心,凭你现在所得到的内力,就算是第七式也足够让你自保。那么……”
接着是一段非常长的空白,莫晓风将视线一直往下移,在最底下看到了几个小字:
“还不快去救你的朋友?”
落款是吐着舌头的花容小人头。
莫晓风一下子跳了起来,刚往门口冲又折回来拿起那个锦囊,从里面倒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找机关。”
莫晓风认为机关一般都藏在下面三种地方,一是画像后,二是摆放在桌上的古董,三是床腿桌椅腿。但这小木屋里没有画像,也没有古董,加起来不超过十二条的腿也被她一一拧过了,机关不见踪迹。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只夜壶上。
真绝,谁能想到机关是只夜壶,如果换作风是寒这样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莫晓风虽然不想骂恩人有些变态,但还是觉得他有些变态。
将夜壶扭了一圈,床的中央便开始有了动静,她掀开被子一看,两块木板往一左一右两边打开,入口处黑漆漆一片,还有些凉意。
莫晓风刚钻进去,就听见呯地一声,入口自动封上,连个缝隙都找不着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往深处走,走着走着,发现地方越发宽敞起来,渐渐有了些亮光,大致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说是地道,倒像个迷宫,莫晓风已经数不清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个支道,多少扇门,那感觉让她想到了以前大学舍友玩的仙剑奇侠传游戏中的迷宫,不过这里没有妖怪,也没有宝藏,只有刻着形形色色动物图腾的门,和分不清方向的青石走道。
嘭!突如其来的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莫晓风大喊:“谁在那里?”
没人应答。
莫晓风只能凭着直觉,穿过一条条支道与铁门,寻找刚才声音的来源。就在她转得有些分不清方向时,一个物体突然从她身后扑了上来。
莫晓风记得自己只是转身推了一掌,谁料那物体会飞出去,摔在墙上,又弹回来。
“啊啊,抱歉。”
那物体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还是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因为脸朝下,莫晓风一时也看不清他的模样,所以,当她万分抱歉地将人从地上翻过身时,因太过吃惊,令她像只兔子一样跳出一丈开外。
“见、见鬼了。”
莫晓风守陵似地坐在那人的身边,嘴里念念有词:“他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在这?”
就这出场方式,看上去也不像是因病前来求医,倒像是遭j人算计。最大的问题是,他虽然还有呼吸,身上却跟冰块一样冷。莫晓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串,如果皇帝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半个凶手。
她小心地翻着他的衣服,想从什么地方找出伤口之类的,刚解开衣襟,惊喜地发现了一样东西——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锦囊。
里面果然也藏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他中了血蝎毒,想救他的话,用你的血喂他。”
落款是一脸中毒状的花容小人头。
小桃源,落花缤纷,明日媚人。听风亭内,天上宇文正与花容对弈。
“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放走风是寒?”
花容支着下巴,捏着棋子,笑道:“因为发现了有意思的人。”
天上宇文敲了敲棋盘:“楚非纭那边怎么交待?”
“釜国王爷救走釜国皇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想楚非纭一定想得通。至于唐秀,看到迷蝶后,现在应该忙着在找他的二哥吧。”
三个月前,花容意外地遇见了吴东国皇帝楚非纭。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一次纯粹的偶然,能在那个地方找到他的人要么是有通天的本事,要么是有高人相助。
人说吴东皇帝是行军论政之奇才,但他真正的长处却是擅用能人,若不然,以他吴东一国之力如何抵得了釜、风两国同盟之势。
“花容先生请留步。”
“原来是楚陛下,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呵呵,不久前我才知道,原来花容先生并非中原人士。”
身为皇帝,楚非纭懂得何时该纡尊降贵拉近彼此的距离,并且耐性极好,哪怕你开口破骂,他也能无动于衷。
“看陛下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想必对于花容的身世,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虽然费了点周章,倒也值得。”
“值不值得未免说得太早,楚陛下。”
“是吗?我倒觉得撇开其它不说,这事还真有点意思……谁能想到离中原如此远的一座岛屿之上还有一个叫做乌巴达的部落,更神奇的是,冠世神医花容竟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花容的根的确是在这里,至于首领之说实不敢当,乌巴达现在不过是个与世无争的村落。”
“先生过谦了。”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爽快!我想知道先生与凤舞九天是否有关系。”
“难道连陛下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会认为那些谣传是真的?”
“我们吴东国有一句话,再浅的溪流,它通向的也可能是片汪洋,何况先生不只是一条浅溪。”
“我想问陛下一句话,是否我叫了花容这个名字就一定和那句诗有关?那我要是叫凤舞九天,我岂不就是那把弓了?咦,陛下为何不笑?我觉得挺好笑的啊。哈哈哈!”
“好吧……我们暂且不说它,我还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本人只会两件事,一是医人,二是整人,除此以外,一概不懂。”
“不不不,先生看在乌巴达三百四十九口活人的份上,应该还会其它什么吧?”
可惜楚非纭搞错了一点。
不管是釜国皇帝还是乌巴达部落三百四十九人的性命都不是花容所在意的事。
死不过是一个人的劫数,或早或晚而已。
花容会答应协助吴东皇帝,并不仅仅因为心血来潮,他也想看看,脱离轨道的命运会如何不同。
天上宇文说:“命运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遇见什么人,什么事。我虽能占卜未知之事,但那仅仅是管中窥斑,剩下的仍是未知变数。”
花容说:“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有趣。那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你知道泄漏天机的代价是什么。”
“不过是容颜苍老,寿命缩减。这两样我都可给你。”
要容颜不老,有九穗禾,要保寿命,有他的医术。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天上宇文过那占卜的瘾了。
“我看你和加南一样,都活腻味了。”
花容但笑不语。
天上宇文又问:“你觉得那风是寒是什么样的人?”
“他与楚非纭两个人,论智谋不相上下,但行事却大相径庭。”花容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张脸谱放桌上,指着其中的笑脸说:“喏,这个是楚非纭,笑面虎一只。”又指是着另一张鬼脸说:“这个自然是风是寒,面具的背后是只千年狐狸。很多时候,猎手以为能设计骗过狐狸,到头来反而被狐狸叼走了他陷阱里的鸡。”
“你在中原呆了这么久,总是记不住这里的谚语。那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 ◇ ◇
地道迷宫中。
莫晓风一手抽下头上的钗子,尖头往另一手手心一挥,一道长长的血口立马横空出世。
她傻眼了片刻,见血跟石油从地里源源不断冒出来似地染了一手,慌忙扳过风是寒的脸,不管三七二十一捂住他的嘴。
一会的功夫,风是寒原本就黑的脸现在是黑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满脸鲜血,就是没有多少进了嘴里。
好像凶案现场!
于是,莫晓风知道了,这种方法行不通。
又想起曾在书上看到过,野生的幼鹿在生病后,母鹿会找到药草嚼烂了用嘴喂给幼鹿吃。
莫晓风开始庆幸自己不像以前那样怕见血,虽然去喝自己的血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但救人要救急,只能将心理障碍忽略不计。心一横,也顾不得手心火辣辣的疼,用力吸了满满一口血水。
以前曾替一个溺水者做过人工呼吸,虽然那小伙子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再次昏了过去,她不得不又做了一次,但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现在躺在她身边的不是普通人,是那个让她担惊受怕了一年的釜国皇帝。说起来,自己是鼠人家是猫,避讳都嫌来不及,要是救了他,他醒过来翻脸不认人,说她亵渎龙体,以下犯上,血太腥了不够甜,有口水不卫生,于是诛九族,发配边疆,让很喜欢小娃娃的她永世不得超生……
后果果然很严重!莫晓风心中一惊一颤。
猛地仰头,同时瞪大了眼珠子。
怎么会?怎么会?
一不小心……吞吞吞吞吞下去了!!!
精神恍惚了半晌,终于回神。看那躺在冰冷地面的皇帝,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气焰,原本应该咄咄逼人的容颜现在也是一脸悲惨的污浊。
她抹了把汗,重新在掌心汲了口血水,一手托起风是寒的后颈,使脸朝上,就着一个比较方便的位置,将自己的嘴一点点往他的凑过去……
然,然而!只剩下仅仅一公分的距离,不幸之事又发生了。
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诈尸,风是寒突然双眼大睁,那微微放大的瞳孔一片深黑,竟爆着邪冷精光,有如凶兽之眸。
可怜莫晓风还没反应过来,就‘卟’地口爆鲜血,喷了风是寒一脸。
风是寒眼皮翻了翻,一口气没上来,合上眼又软下去。
“你!”
那头似乎轻哼了一声,细如蚊蚋,但在这个诺大静谧的迷宫里,一点声音也跟鬼叫似的。
莫晓风心下更加愧疚,小心翼翼地将人从地上扶起。
“皇上,能听见我说话吗?”
风是寒的眼皮子只颤了一下,便又没了动静。
莫晓风十足萎靡地说:“皇上您中了血蝎毒,我的血可以缓解毒性,所以,您自己吸行吗?”
虽然莫晓风没有贫血的毛病,又有内力护体,可再多的血也经不起这么来回的折腾。她稍微一用力,伤口的血便又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趁热喝。”她把手伸过去时说了句。
风是寒嘴唇微开,刚喝了几滴便伸出舌尖像只小狗一样轻舔她的掌心。莫晓风只觉得被舔过的地方有点疼又有点麻,更可怕的是他的舌头像蛇一样把她手上有血的地方都卷了个遍。
莫晓风僵硬的身子一动不动,脑子里的自己早就捶墙去了。
如果可以,以后这只手一定要供起来。
牺牲太大。
血也喝过了,风是寒仍昏昏沉沉没有完全醒转。莫晓风触及他的额头,发现比没喝血时还要冷。从衣兜中抽出一条纱巾,将手掌大致包了下后,莫晓风将风是寒的身体摆成坐姿,嘴里小声说了句:“失礼了。”
脱去他身上玄黑色的外袍,将里面银色的亵衣褪至腰间。
也许是练武的原因,表面上看起来修长削瘦的风是寒,其实有着人人羡慕不已的健硕身材,象牙色的皮肤非但不觉粗糙,反像凝脂一般的润泽滑腻,让人羡慕又忌妒啊。
莫晓风转到他背后,诧异地发现,自他后背右肩胛下方起有条一尺长的疤痕下斜至腰,疤痕的颜色并不是十分明显,显然是多年前的旧伤,看起来很像是大刀砍过而留下的。
她轻轻触及那条疤,不禁想起历史系教授的一席话。
无法夺得天下的皇帝,其命不及一只蝼蚁,而赢得天下的皇帝,一生都须在孤寡孑然中度过,其实比蝼蚁活得更辛苦。
若是昏君,那他的喜好与憎恶就会成倍扩张,总是不得善终。而换作明君,无论是喜是憎,都无法随心所欲,到头来,反成心头肉刺,所谓明君终非圣贤。
还是救人要紧。
莫晓风将皇帝落在肩头的长发挽了个髻顶在头上,那沾着血渍的玉簪,她抹了又抹,见干净了才往他头上插了上去,而后收神凝气,单掌推上风是寒后背心脏位置,以内力化作热量向他体内缓缓注入。
小半个时辰后,风是寒的身子终于开始回暖,并且渐渐有了清晰的意识。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转过身子看后面的人,却像见鬼似地翻到了一边墙角处。
“看到了?”一边穿衣一边冷冷地问。
莫晓风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一时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风是寒的身子好像僵了一下,突然伸手往发上一挥,玉簪叮一声掉地,三千发丝重归肩后。
他指着她不快地说:“你是?”
莫晓风有些激动:“难道您是中毒太深,认不得人了?”
风是寒怒,“堂堂信王爷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不伦不类!”
啊啊啊!一不小心又触怒龙颜。
“请皇上恕罪。”莫晓风泪。“下次不敢了。”
风是寒捂嘴闷咳了声。
双颊还透着少许病态的红晕,一些发丝被冷汗濡湿,一缕缕地贴在双鬓上。一向以金冠冷面,俊雅无双的形象立于世人面前的釜国天子,此时看起来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见莫晓风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看他,风是寒抬起头来,声音带软地问了声:“莫里,你很怕我?”
莫晓风一听,立马挺背抬胸。要怎么回答?说不怕,是欺君,说怕,是犯上。欺君犯上可都不是好罪名。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皇上的权力让人害怕……”
“说下去!”
莫晓风头皮直发痒,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是收不回的。
“莫里听过一个故事,说张三有个儿子,有一次他打坏了家里祖传的花瓶,张三就对儿子说如果你说实话就不打你屁股。儿子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说了谎,说不是自己打破的,最后被张三揭穿狠狠打了屁股。没多久,儿子又打破了东西,这回张三说,要是你再说谎就打你屁股。儿子想起张三上次说的话,于是老实交待是自己打破了东西,结果……张三又打了他一顿说,我让你又打破东西。”
莫晓风说到这里,瞄了眼皇帝,见他一张脸隐在阴暗之中看不真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有些时候,莫里就像是那个小孩,而皇上就像那父亲张三,小孩只是害怕被打而已……”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明白她的话。
再望向风是寒,却见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了起来。那身姿如松挺立,气势凌人,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不久前他还因为中毒而昏倒在地,不醒人事。莫晓风不禁感叹,为什么他的体质这么好,如果看起来一直是弱弱的,那被她欺负的可能性至少会超过百分之零。现在,连想都不要想了。
心知刚才一番话可能已经触怒龙颜,莫晓风精神萎靡地弓下腰去。
“皇上,不管您如何处置莫里,莫里都不会有怨言,只是恳请您放过信王府里的其它人。”如今是能救一个是一个了。
“别把我当成是暴君。”
风是寒斜靠在墙上,修长指尖按着墨色一般的眉头,好像这样就能将疲惫尽数驱散。
一时恍惚,莫晓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什么时候,那个被四侍称之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大义灭亲、野心勃勃的皇帝这么好说话了?
“皇上自然不是暴君。”她实相地给两人找台阶下,有心避开刚才的话题,便不经意地问:“说起来,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见风是寒一双眼忽然诡谲异常地看着她,莫晓风刹时开窍。
夏日的告诫声犹如在耳。
王爷,多说多错,切记切记。
“哎呀,”她一拍头,“皇上知道春去她们被关哪去了吗?”
“风莫里!”
“在。”莫晓风一下子扎到了地上。
“我让伏羲陪同你去寻找十二美,为什么单单只有你和夏日出现在这?”好了,问人不成反被问。
“那是……”莫晓风绞尽脑汁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来掩饰她是因为练天女散花走火入魔而被送到这里来的事实。
即使刚刚才说过那个张三的故事,但在欺君与坦白之间,她总是无奈地选择欺君。
“启禀皇上,我们和伏将军到了同杨城后并没有住在行馆,而是去了客栈,谁知我们吃饭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两个很厉害的刺客,我们大战了几百回合后才发现他们在我们在酒菜里下了药……于是……”
“噢,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可以和你大战几百回合?”
“呃,是高手中的高手。”莫晓风擦擦额头,补充一句:“很厉害的。”
“看来后来的事,你也不清楚了。”风是寒似笑非笑地替她说完。
“是的是的。”莫晓风忙点头,忽然变了脸色,“皇上您刚才说只看到我和夏日两个人?那其他人呢?”
莫晓风像是抓稻草一样抓住皇帝的衣袖。
“先担心你自己吧。”风是寒一把将袖子抽了出来,还用力甩了甩。
果然,这种话只有像风是寒这么无情的人才说得出来。
莫晓风低着头踢着硬梆梆的地说:“我得去救夏日。”
对方恍若未闻,不带温度地道:“马上回去。”
“那夏日怎么办?”
“不过是个侍女,死活轮不到你一个王爷来关心。”
话怎么可以这么讲?
原来暴君与他的区别在于,前者不问青红皂白将人砍,后者不管他人死活将人踹。
横批:都是坏人!!
“皇上!”莫晓风想说,四侍是由父皇所赐,她们的死活我不能不问。但这话不能说,不能说,说了无疑是给皇帝火上浇油。先帝偏爱幼子是事实,不然皇帝也犯不着总用第三只眼瞅着自己的弟弟。
“四侍、四侍少了任何一人的话……”会怎样?
“会因为三缺一而拉我做麻将搭子……”
一阵寒风吹过,卷落一树雪梅,风是寒就站在树底下,哂然。
莫晓风无奈地摊摊手,试图让风是寒能理解她的心情。
“事实上,她们都是只看见赢钱看不见输钱的强人,再这么下去,我会变成天下最穷的王爷的。”
不知是风是寒本来就想咳,还是因为实在听不下去了,总之不咳则已,一咳惊人。莫晓风从地上窜了起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风是寒绕了两圈后又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抬起软绵绵的手,轻抚其后背。
佛说: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即是错。因为自己的话让皇帝气极攻心,这是天大的死罪啊。
莫晓风有气无力地说:
“皇上,如果莫里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你就把它当作一个屁,放了吧。”
结果,风是寒咳得更凶了。
莫晓风举手无措,有种被妖魔鬼怪附身的感觉,不但出言不逊,还胆大包天,莫不是走火入魔招的?
这时,风是寒慢慢止住了咳嗽,抓住她的手,翻过掌心,若有所思地看着。伤口的血虽以内力止住,但仍有点点渗过包扎的白色纱巾,说得诗意点,那就有如雪地盛开清冷艳绝的朱砂梅,说得通俗点,那就是——包扎技巧有待提高。
“花容给你吃了千年雪芝丹?”
“花、容?”莫晓风不但结巴,还很是诧异。是的,果然应了那句话——物以稀为贵,所以怪人一般都是个人物。
“走吧,夏日不会在这里了。”
风是寒说着放开她的手,跨过一道门,向前方走去。
“为什么?”她冲背影问。
“那人既然肯用千年雪芝丹来救你,就没必要为难你的一个侍女,更何况春夏秋冬四侍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找也是她找你,而不是你找她,她既然没出现,说明根本不在这个地方。”
此话不能不说很有道理,那个花容的行为怎么看都似恶作剧,否则也不会特意留下字条,好吧,留就留好了,还非要煞有其事的装在锦囊里。想必凡是大人物,想法都异于常人。
莫晓风小跑着追上皇帝,刚放下的心又多了些疑问。
以皇帝的盖世武功竟会中毒,这种事岂不是很奇怪?一国之主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要不是为了传闻中的那样东西就是为了找花容医只有花容能医之病,那究竟是来找花容才中的毒,还是中了毒才来找他?偏偏有些话她又问不得。
“皇上,我们现在要去哪?”
“回宫。”
“啊!那您身上的毒怎么办?”
“血蝎毒只有唐门人能解,你说怎么办。” 风是寒一张脸冷若寒霜,连带周围的空气也降了几分温度。
莫晓风打了个寒颤,照这么说岂不是跟无药可解差不多的意思。
不敢再多话,只好一步不落地跟着。
“嗯?”风是寒不知怎的,突然停住脚步。
“皇上找什么?”莫晓风瞅了他的手一眼,问。
“龙牌。”风是寒蹙着眉垂下手,盯着王爷看。“不见了。”
莫晓风被他看得发毛。
“是不是丢在了哪里?”
“也许是被谁拿走了。”
但他那眼神分时是在说,招了吧,是你偷的吧?
有些人分明没作贼,却也容易心虚。
心理学上是说,这是一些性格较内向的人,由于过分在乎外界对自身的看法,因而产生了一种负面的积极情绪。
于是,莫晓风做了一件事,她从衣兜里快速掏出麒麟令牌递到他跟前。
“要不,我这个先借皇上用用?”
风是寒一张冷脸立刻变得跟寒冬腊月天的泥地似的白。
莫晓风一抖,赶紧将手缩回去,收好牌子,一边说。
“开玩笑,开玩笑,我这个哪能和您的比。”
风是寒没再看她。
莫晓风不会察言观色,但也知道对方现在的心情不好。
“要不要去别处找找……”她提议。
风是寒头也不回地冷哼。
“怎么,你认为它会在哪里等我们?”
“呃也……”
莫晓风自个给嘴巴贴个封条。
无双棋局
两个人要比一个人瞎摸索来得有效率得多,风是寒异于常人的冷静思维与辨别能力在这种时候可算是显露无遗。很快,他们进入了另一区域。这里看起来与之前走过的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铁门换成了石门,动物图腾换成了稀奇古怪的符号,像是日月、高山、流水、柱子等物的抽象图案以其大同小异的形态出现在每一扇他们经过的石门上。
莫晓风从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他们可以在我们所能想象的范畴之外创造世界七大奇迹,并被后人永世仰望。古老而神秘的事物,如同附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人着魔,让人敬畏。
当然,很多人在面对自己所无法控制掌握的事物时,总会自觉地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与谨慎态度。但也有例外,此时迷宫内的两个人恰好同时都不具备这一点。
风是寒行走的脚步极其轻快,从容不迫,看起来倒像是走在自家熟悉的花园一般。
偶尔慢放脚步,就会看见莫晓风从后面急冲冲冲上来,停在他的身侧,嘴巴一张一合,没等她把音发清,他已经拐弯去了。
莫晓风有莫晓风的节奏,不一定能跟上有些人的步伐,好比以前组团去旅游,每次都能把导游跟丢,人家讲下一站的时候,她还在看上一站,人家说到西边的时候,她还在东边蹲着思考问题,等到导游一回头,总能看到她气喘吁吁地在几十米外朝他们挥手。这么看来,以风是寒那种几乎不带停顿的思维方式,她能跟得上步伐也就是奇迹了。
在迷宫走道中穿梭,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走到什么地方,而出口又在何方,偏偏身边唯一的活物走得旁若无人,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莫晓风性格虽有些内向,也不懂得如何经营人际关系,但这种时候,她还是比较喜欢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而不是单一沉闷的脚步声,既然对方不开口,只能主动些,可每次刚说了一两个字,风是寒就故意似地走进新的石门内或是朝另一个方向转弯,搞得莫晓风像被人牵着的小狗一样,要么慢几拍,要么冲过头。一个巴掌拍不响,莫晓风独角戏唱完了,也就谢幕收场,自己玩自己的。
见风是寒每走到一扇门旁,便会伸出手按在门上片刻,不是推开走进去,就是折身向另一条道,莫晓风顿时心生疑惑,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按着他的顺序摸他摸过的门,好一会才摸出了门道。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很果断地选择他要走的路。
如果说这个迷宫通往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或是出口,那么迷宫的主人一定会知道一条正确的路,而他也必定经常走过这些地方,高手走路也许不会在地上留下什么,但在经常打开的门上一定会留下一些磨损的痕迹。奇就奇在,莫晓风要很仔细地对比才能发现哪些是有磨损,而风是寒却能以最快的速度分辩出其中的差别。
莫晓风的心情十分复杂,心潮澎湃了一番又开始透心儿凉。如此厉害的一个人,居然是她现在的兄长,她不禁生出‘跟着好领导就有好出路’的想法,可惜她是个冒牌王爷,人不正则气不顺,气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要掉脑袋,她有些心凉。
风是寒突然止住脚步,凝视前方。莫晓风在他身后伸长脖子看了看。
瞧着像是整个迷宫的尽头,但并非入口或出口。巴掌大的地方被一张石方台两张石凳占着,而那石方台赫然就是一棋桌,桌面刻成棋盘,盘上却只有六只石子,分别在四角各压一子,还有两子随意落在中间。
莫晓风欣喜道:“也许是出口机关。”
风是寒朝那石桌走去,掀起袍摆,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低首审视那石棋盘。
好似水墨精描的长眉下,长而不卷的黑睫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柔化了眼神的凌厉。
中原东南方一带的男子多为单睑,而西北方则以深凹的重睑居多,风是寒却是那种不甚明显的挑尾重睑,但好在一个恰字,恰在为那双本就变幻莫测的墨眸增添了半分俊雅半分邪凛,两者互融互合,明明矛盾却又浑然天成般,你在世上找不出第二双眼可配在那张脸上,也找不出第二张脸可配上那双眼。
眼睛可以是最凌厉的剑,也可以是最高深的渊。
利器最耀眼的锋芒,在它拔出鞘身之时。懂得收敛的高手,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所以,风是寒能坐上武林第一人的位置并非因为他在武学上的张狂,反是因为他的深不可测。
“原来如此。”
风是寒抬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然。
莫晓风站累了,刚准备在另一张凳上坐下,听到风是寒这么一说,屁股又弹了起来。
风是寒看她,见那墨色眸子仿若黑曜石一般清亮,照不见半丝的算计,于是柔声道:“你坐下。”
莫晓风擦擦额头,心下一阵乱跳,慢慢回坐,却又不敢坐实了。她总觉得风是寒的反应有些异样,就像、就像明知道前面是个坑,也要拉着人一起往下跳的那种感觉。
风是寒伸出手指,轻触摸桌面棋盘。
突然问:“听说过无双棋局么?”
“无双棋局……”
莫晓风的眼皮猛地一跳。
她来这个世界一年,并非不学无术,虽说顶着一个王爷的头衔,但日子过得比考大学那会还辛苦,四侍表面上是丫环,倒不如说是她的十八项全能老师,且所教之事无奇不出,她原就是历史系毕业的好学生,虽然此历史非彼历史,但多是大同小异,学来也不算吃力,只是四侍见她领悟能力极强,便开始向她传授那些五花八门自称绝对实用的看家招数。
比如赌术。用冬月的话来说,一赌胜九武。换言之,如果用赌可以解决的事,何必动武呢。虽说此话有些道理,但赌博终归是不好的,所以晓风最后也只是学了点皮毛,比如输一副牌该给对方多少银子,这也是四侍比较关心的事之一。
再比如窃术。做小偷?春去的回答用咱们现在的话来讲就是:“技术是一回事,就业是另一回事。好比你会烧几个菜,不代表你就是那厨师是不是?”
她发现用窃术找东西还挺实用,所以自然而然地理解了春去的那句话。
又比如谎话连篇术。秋来说,说谎是门学问,够得上是博大精深,而能将谎言发挥到极致的人,舍加南而其谁。
这里有个故事——有天,苍山大佛寺里一小和尚委屈地对加南说:“师叔,每次您一走,大佛寺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看门,实在是太凄凉了。”
“看起来是那么一回事。”加南想了想说:“大不了我再去找个和尚来陪你看门。”
于是加南就真的下山物色和尚去了。
他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男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有模有样,留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加南上前,用十分羡慕的口气对那公子哥说:“哎呀,我行走大江南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光头。”
公子哥莫名其妙地摸摸自个的长发,说了句:“您走好。”
加南继续晃到他面前说:“这么好的头型,不上大佛寺出家实在太过可惜了。”
公子哥一听这话能不火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谁是光头,谁要出家了?”
加南笑道:“光头有什么不好,你何必如此排斥自己呢?佛有云,发三千,愁三千,一朝剔尽,大快人心。”
公子哥怒:“哪个佛说的,叫他站出来!老子一头妙发飘逸潇洒,姑娘看了爱不释手,爷们看了痛心疾首!”
加南啧啧道:“我明白了,施主你恐怕是得了心魔,以至于神志不清,总以为自己长了一头浓发,却不知实际是个光头。晨钟暮鼓警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施主,请听我一言,心魔还需佛来渡。诺,前面就是苍山,上去就是大佛寺,很近的。”
公子哥一听,面上直爆青筋,破口大骂:“你个死和尚,分明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加南双手合什,“既然你不相信我,不妨问问街上的人。”
公子哥横眉怒眼一把扯过一路人,语气凶狠,张口就问:“喂,你说我头上是不是有……”
那路人一看他那模样像是要吃人似的,没听到他说完,忙摆手说:“啊啊啊!我什么也没看到。”说完跑了。
结果,公子哥逮到一人,那人都跟第一人一样的说法。
“我什么都没看到。”
“为什么人人都说没看到?难道是真的,我是疯子,我是疯子,我是疯子……”
那公子哥抱着头,痴痴呆呆地杵在路边,反反复复地自言自语。
嗯,后来啊,后来就被加南领回大佛寺了。
◇ ◇ ◇
莫晓风学了这个术那个术的自然不会漏掉一个棋术,而教她棋术的是夏日。别看她有时像个女流氓,可论到下棋,还真是有天说天,有地说地。
无双棋局,又怎会不提及。
所谓无双,即独一无二。无双棋局并非真正的棋,而是一种选择。
是牺牲自己,还是别人。
传闻三年前有一对师兄弟因意外不慎落入险境,而后在密室发现了一副只有六子的棋局,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无双棋局。当一人拿起右上角的棋子时,室内的机关忽然启动,密密麻麻的短箭有如潮水喷涌而出,好在两人反应够快,迅速躲到了桌底下,好险捡了两条命。
至此,他们再不愿轻易尝试拿起第二颗要命的棋子,但两人又都意识到,这盘棋上,总有一子是出口的开关。于是他们坐在凳上思索了整整两日两夜,得出相同的结论:中间两子是开关的可能性为最大。
但他们仍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又持续了两天,最后他们觉得,再这样下去,就算不饿死,也会因为无聊而闷死,何况对方那张脸早是两看相生厌。反正都要死,不如放手一搏。当师兄拈起其中一子时,发现没有任何反应,师弟见状拈起另一子,棋桌面竟神奇般地渗出了水字,清晰分明地写着:先落子者死,后落子者生。
先死,后生,多么高明的机关。
如果两人都不想死,那么就都不会先落子,最后,要么一个也出不去,要么等一方饿得实在没有了力气,抓不住手中的子,撑到最后那个,便能活着出去,可即便如此,也要在良心上背负一辈子的债。
“那结果呢??”莫晓风问夏日。
夏日一摊手,说:“当时我也这么问告诉我的人,结果他说他也这么问告诉他的人……”
趁没被她绕晕前,莫晓风哦了一声:“原来都不知道。”
擦了擦手心,都是冷汗。莫晓风一脸静默地点头,马上又紧张地看着风是寒,对方却是一副泰山欲倒而秋水仍无波的模样。
这算什么意思?莫非他吃定我了?
莫晓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皇上,你肯定……这就是无双棋局?”
沉默代表了肯定。
只见风是寒一头乌发,无风自动,绝对不是莫晓风看花了眼。
她好想哭,自己怎么那么像大灰狼面前的小白兔。
话说小白兔在森林里散步,大灰狼迎面走过来,“啪啪”给了兔兔两个大耳刮子,说:“我让你不戴帽子”。
小白兔很委屈地跑了。
第二天,她戴着帽子蹦蹦跳跳地走出家门,又遇到大灰狼,他走上来“啪啪”又给了小白兔两个大嘴巴,说:“我让你戴帽子。”
小白兔决定去找居委主任老虎投诉。
说明了情况后,老虎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当天,老虎就找来大灰狼。
“你这样做不妥啊,让我这个当官的很难办嘛。你可以说,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她找来肥的,你说你要瘦的,她找来瘦的,你说你要肥的,这样不就可以揍她了嘛。当然,你也可以这样说:兔兔过来,给我找个女人去。她找来丰满的,你说你喜欢苗条的。她找来苗条的,你说你喜欢丰满的。可以揍她揍得有理有度有节。”
不料以上指导工作,被正在窗外给老虎家除草的小白兔听到了,心里这个恨啊。
次日,小白兔又出门了,怎么那么巧,迎面走来的还是大灰狼。
“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
“那,你是要肥的,还是要瘦的呢?”
大灰狼听罢,心说,幸好还有方案。他又说:“兔兔,麻利儿给我找个女人来。”
小白兔问:“那,你是喜欢丰满的,还是喜欢苗条的呢?”大灰狼沉默了二秒钟,抬手更狠地给了兔兔两个大耳刮子。“靠,我让你不戴帽子。”
所以,如果对方就是看你不顺眼,那么你怎么选都是一样的结果。瞧这情形,假设王爷真打算扔下皇帝自个跑了,皇帝一定先一掌拍死王爷再说。
莫晓风很想知道那对师兄弟到底是怎么选的,可惜到死也没这个机会。
皇帝伸出手,修长的食中指夹起中间的一颗棋子,双眼缓缓斜睨莫晓风,颇有心理战的意思。
莫晓风心中哀叹,皇帝恐怕是真的不曾信任过王爷。
至上无双绝,冠高独一峰。
这是她偶然误闯皇帝的御书房时看到的一副字。那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去细想它的意思,现在再想,这根本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含蓄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