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金屋可藏娇第24部分阅读
何处金屋可藏娇 作者:肉书屋
园。
“郭嗣之,以后你就留在昭阳殿做侍卫。相信以你的武功,应该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刘彻说道,眼睛透过郭嗣之看向和并肩坐在席前的陈娇和卫子夫。陈娇从郭嗣之现身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关注的他们两人的对话,刘彻说的每句话,都被她尽收耳中,如今听到这段话,不由得斜眼看了看卫子夫,这分明是在警告她。让陈娇不得不佩服的是,即使听到这段话,卫子夫仍然含笑相对。
刘彻移步走到两人身前,对卫子夫说道:“子夫,朕让阿娇住昭阳殿,你觉得如何?”
“皇上乾纲独断便是了。”卫子夫抬起眼,笑着说道说道,“娘娘身份高贵,住昭阳殿本就是委屈了她。”
陈娇听到这一句,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泥人也有个土性,卫子夫还能够保持这样的笑容,活得确实委屈极了。从前她只觉得这个女人是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倒有一些了解卫子夫的苦处了。这女人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大概从来就没有开心过吧。
“是啊。子夫一向是最识大体的。”刘彻意有所值的说道,“那朕,先和阿娇回宫了”说完之后,抓起陈娇的手,拉她向外走去,然后摔给犹自跪着的郭嗣之一个跟上的眼神。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隐隐听到从御花园传来的一阵经过压抑的惊呼声。“娘娘,你流血了,快松口。”听到这话,陈娇不由得有些怜悯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果然看到崔依依正试着让卫子夫松开紧咬着的嘴唇。
“怎么,你同情她?”刘彻的声音从头上响起。
“我可怜她。”陈娇抬头说道。
“你觉得真不该这么对她说话?”刘彻挑了挑眉,说道,“朕这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是啊,就像你当初在我面前维护她那样。”陈娇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一定是充满嘲讽的,但是却不愿停下来,“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够放开这些算计?什么时候你的笑只是单纯的笑,你的怒也只是单纯的怒?”
刘彻仿佛被抓住了痛脚一般,眼神一变,伸手将陈娇揽到胸前,说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朕不表示出对你的重视,你在宫中的日子会有多难挨?现在,她才是皇后。”
“从前,我也不见得会因为你的重视而放过她。”陈娇冷冷的说道,“你不会不知道,对宫中的女人来说,勾心斗角,阴谋暗害这种事,是至死方休的。”
“哼,这么说,即使她动手害你,你也不会恨她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当初没有放过她,现在当然也没有什么理由要求她别动我。”陈娇说道,“真要恨,我似乎该恨,陷我于如此境地的你吧?”
“阿娇,不要以为朕舍不得杀你,就一再挑战朕的底线。”刘彻说道。
“那你也别再用我去测试你后宫里的女人。”陈娇推开刘彻,顺了顺衣裙,说道,“你不过是想知道卫子夫能够忍你到什么份上罢了。如果她有一丝一毫的行差塌错,那么只怕你会立刻收拾掉她吧。”
刘彻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直直的挺立在自己面前的陈娇,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衬着御花园里的园景,让他有一种不认识的感觉。是的,虽然阿娇的记忆恢复了,可是,她对他态度却没有改变,除了那晚在地道里的失态之外,今天再见,她身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感并没有消息。
“测试完卫子夫的反应,我们应该可以谈谈,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了吧?”陈娇刻意忽视他的注视,自管自的说道,“你应该不希望让我把时光消磨在这后宫争斗中吧?”
“阿娇,你的确变了,变得了解朕了。”刘彻似是感叹的说道。
陈娇心中不觉冷笑,阿娇从来就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她陪刘彻经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而来自两千年后的陈娇则带来了更多的信息,关于刘彻的野心,刘彻的功过,所以,她当然了解他。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将她从后宫中带离,今天又何必费心警告卫子夫。
“朕的确不打算,就这么将你放在宫中。”刘彻说道,“因为朕还需要你,你去指导墨门。”
“只是这样吗?”陈娇缓缓走到花丛边上,盛夏时节,有许多花开得正好。
“当然不止。你应该知道朕最想要的,就是你脑中将来。”刘彻说道,“阿娇,告诉朕。”
“天道或可问。微兮不忍言。”陈娇抚弄了下花瓣,挑出开得最好的那一朵,淡淡的说道。
“阿娇!”刘彻的声调不觉提高。
“我知道,皇上有太多可以威胁我的东西。”陈娇也相应的提高声调,边说边摘下一朵花,放在手中,“不过,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什么?”
“以本伤人!”陈娇将花揉成一团,再放开,已经细碎的花瓣从手掌间落下,“如果你逼急了,我也可以选择,玉石俱焚。”
话音落下,刘彻如雕塑一般站在当场,不再说话,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想如何?”
陈娇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在赌,赌现在的刘彻还舍不得她死,幸而她赌赢了,无论刘彻的让步是因为对阿娇余情未了,还是因为现在的她所拥有的价值让他投鼠忌器。她忍住冲动说道:“该让皇上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会告诉皇上。而墨门那边,只要是我能解答的,一定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你说的。”刘彻面无表情的说道,语气没有一点起伏,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
但是陈娇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这次的交易,知无不言,只要刘彻问得出,她就肯回答。刘彻是绝对相信她的承诺的,因为从前的阿娇,是从不骗他的。只是,现在的这个身躯里,装的并不是原来那个灵魂,所以,所谓的知无不言,就要看现在的陈娇自己的判断了。
大约是对自己的让步,感到十分的憋屈,所以刘彻一甩袖,向宣室殿走去,将陈娇丢在半路。陈娇看着他的背影,无谓的吐了吐舌,知道自己险险的脱身了。
“小姐。”确定人都走远了之后,郭嗣之开口喊道。
“嗣之,辛苦你了。”陈娇转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郭嗣之说道。
“这没什么。”郭嗣之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出宫……”陈娇听到这话,不仅流露出一丝苦笑,“嗣之,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如果那天在余庄,我就跟你离开的话,就好了。”
“小姐!”听到这话,郭嗣之忍不住眉头一跳。那日,他乘陈掌所派的人引走余庄守卫注意力时,潜入庄内。可是当时的陈娇却坚持不肯离开,反而要他派人送信到辽东城去。如今听陈娇的语气,莫非……
“嗣之,对不起。我本来答应过你,会离开的。”陈娇低头说道,“如今,我不可能就这样走。”多了阿娇的记忆,多了一层的牵绊,她的确已经没有当初离宫的潇洒。
“嗣之,对不起。我本来答应过你,会离开的。”陈娇低头说道,“如今,我不可能就这样走。”多了阿娇的记忆,多了一层的牵绊,她的确已经没有当初离宫的潇洒。
经过这么多日的思考,陈娇知道走到如今这份上,逃走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她一离开皇宫,她的至亲之人将会遭受怎样的惩罚,即使能够离开皇宫,她又要何去何从?是的,陈娇的记忆告诉她,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但是在两千年前的现在,扬帆出海,那需要太多太多的准备,而她,没有时间。即使可以争取到那些时间,又需要有多少人的生命来垫底。如今的她,遇到了和当初郭解一样的难题。而以如山尸体换得一生苟安,岂是她所愿,所以她只能选择面对,面对刘彻。
“我要留下来。”陈娇说道,“嗣之,谢谢你陪我走到现在,但是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天道微兮不可言(三)
夏季总是多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整个世界拖入了另一片天地之中。长乐宫还是那座长乐宫,陈娇望着四周的金碧辉煌的柱子,珠帘,明明是第一次见的东西,却已经在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这种感觉的确很奇怪。
如果说,刘彻是在猗兰殿长大的,那么阿娇就是在长乐宫长大的。窦太后仅生了二子一女,而馆陶公主又只生了一个女儿,所以作为太后唯一的外孙女,阿娇从小就经常被接到长乐宫玩耍。对于年幼的阿娇来说,略显灰暗的长乐宫,慈祥的外祖母,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窦氏家族的叔伯们,便成了她童年的全部。只是,在遇到刘彻之后,她的世界便只有刘彻。记得在她新婚的第二天,外祖母笑着说:“将来有一天,我们娇娇也会成为长乐宫的女主人的。”那一天,日暖,风高,外祖母的笑容映着重重花影,还有细碎的鸟叫声。可惜,外祖母死了,阿娇的后位也便丢了。
王娡一早便派余信来通知她,到长乐宫觐见。长乐宫并不是汉宫中最美的地方,这座宫殿最著名的主人吕雉曾经有过的辉煌事迹,反而给这座宫殿蒙上了一层灰色。陈娇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余信,猛然间感觉这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但是从小就在此宫成长的她知道,前方便是长乐宫最著名的地方。钟室,本来是长乐宫安放编钟的一个房室,但是当“功高无二、略无世出”的韩信成为刘邦吕后所诛杀的第一个功臣,死在这小小的宫室中后,它变成了整个长乐宫的禁地。即使在陈娇最顽皮的少女时期,也被严禁踏足此地。
余信推开钟室尘封已久的大门之后,陈娇便看到王娡独自站在一排编钟前,背对着门口。
“娘娘,陈娘娘到了。”余信说道,陈娇重回宫中已经有几日了,因为刘彻始终没有重新给她封号,所以宫中人只能不尴不尬地称她为娘娘,为了区别于宫里的其他娘娘,又在前面冠上了她的姓氏以示区别。
“你终于还是回宫来了。”王娡转过身,看着陈娇。
陈娇沉默着,她不知道王娡找她来到底做什么,但是对这个在汉景帝后宫平安生存,并且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的女人,她绝不敢小视。要知道,汉景帝虽然在历史上以节俭出名,不过他对美女的喜好却不逊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帝王,汉景帝后宫美女的数量绝对是非常庞大的。
“那次,你说,你和余明不一样。所以你没有所谓的笔记,一切东西都在你的脑子里。”
“是的,娘娘。”陈娇应道。
“那么,你和余磊呢?”王娡忽然问道。
“能这么问,看来娘娘的确是看了那个笔记啊。”陈娇说道。那一次在余庄,王娡原本是想要从她手中拿到她所以为的笔记。而她的回答是,没有。并且要王娡回宫去好好看看余明留给她的东西,再来说话。
王娡从怀中掏出一本已经有些发黄的本子,说道:“哀家本不打算看它,因为哀家这一生,便是毁在它上面。”
陈娇看着王娡走到自己身边,知道自己此刻不需要说话,只要静静听着便可以了。
“当我们相遇的时候,他已经年过30,哀家还只是个未及屏的孩子。”王娡淡淡的说道,“哀家救了受伤的他,那是结缘的开始。可惜,他在知道哀家的名字之后,就离开了。等他想通回来,哀家已经入宫了。”还有些话,王娡没有说出口,余明走后,她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若非如此,原本野心勃勃的母亲,也不会早早地将她嫁入金家。
“但是,如果不是他曾经对息姁说过,有一天,我会母仪天下。母亲也未必会将哀家从金家带走,送入宫中。如果没有那个余磊留给他的这本笔记,我们应该可以幸福很多。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概就是这样吧。”说到此处,王娡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扬起手中的笔记说道,“拿到这本笔记是在他死后,可悲哀家一直到得知他选择的墓地是余庄的那棵树下,才知道他对哀家的好,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
“太后逝者已已。”余信伸手扶住王娡,开口安慰道,“你要节哀。”
“哀家没事。”王娡摇了摇手,将笔记递到陈娇手中,“阿娇,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为何会有现在这样的变化,哀家也不想再问。这笔记,哀家交给你,希望你能够妥善的处置它。”
陈娇看着手中的笔记,心中有许多说不出的滋味,她开口问道:“太后,为什么不将这个交给皇上?”
“因为最适合处理它的人,是你。”王娡说道,“而无论是当年的哀家和余明,还是如今的彻儿,其实一直在被这个死物愚弄。阿娇,彻儿是哀家最心疼的孩子,希望你能够,带他走出,他为自己画下的地牢。”
“他为自己画下的地牢……”陈娇捏紧手中的笔记。
“阿娇,如今我和太皇太后的想法是一致的。有一天,你一定会成为长乐宫的女主人。”王娡笑着说道,“当你选择留在宫中,不再逃避的那一刻,哀家就确定了这一点。”
“小姐,你怎么?”被长乐卫尉拦在宫外的郭嗣之看到陈娇神思恍惚的从殿中走出,忙焦急的走到她面前,喊道。
“嗣之。”被郭嗣之的叫喊唤醒的陈娇,如同大梦初醒,她转身看着长乐宫那红得耀眼的墙壁长栏,窦太后的脸和王娡的脸在她脑中不断交换,王娡说的最后一句话,再度在她耳边响起。
“哀家约你在钟室相见,是因为哀家要告诉你,从椒房殿到长乐宫的路,并不好走。椒房殿里的女主人,只是皇帝的女人,只有长乐宫的女主人,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
平阳侯府
“陈詹事,你刚才说什么?”平阳公主刘婧放下茶杯,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悦。
“臣说,首鼠两端,终将得不偿失。”陈掌俊秀的脸上,笑容不褪。这个男子,正是凭着承自曾祖陈平的容貌,才会被卫少儿看上,凭借裙带关系和自己的聪慧,使得已经没落的陈家再度兴起。
“本宫没听错吧?”刘婧冷冷一笑,“你这是在说本宫?”
“公主误会了。掌只是在评价韩长孺大人的得失。”陈掌此时的笑容显得有些狡猾。
“哼!”刘婧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陈娇入主昭阳殿并且和卫子夫花园相见的事,她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身为卫氏姻亲的陈掌找上门,大谈去世不久的韩安国的功过,本就让她有些莫名,及至听到这句“首鼠两端,得不偿失”才算是明白,眼前人是兴师问罪来了。
“公主,既然多心了,那么掌斗胆,也想问问公主。难道公主以为,你和大长公主殿下,还有和平共处的可能吗?”陈掌问道。
刘婧听到这句,不由得沉静了下来,馆陶公主在窦太后的宠溺下所养成的性子,是多么的高傲,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年仅仅为了栗姬的几句嘲讽,刘嫖就可以联合王娡夺去栗姬的皇后之位,夺走刘荣的太子之位。更何况,如今卫子夫夺走了陈娇的皇后之位。
“卫家是从公主府上出去的,这一点天下皆知。”陈掌仔细观察着刘婧的反应,继续说道,“如果皇后娘娘只是失宠也罢了。但是一旦陈家再度得势,以大长公主锱铢必较的性子,怕是不会放过你吧,长公主殿下。”
刘婧低头理了理衣袖,说道,“有皇上在,陈家又能耐本宫如何?”
“那如果,有一天,昭阳殿入主长乐宫呢?”陈掌见刚才的话还不管用,便把心一狠,下了一剂猛药。
“那是不可能的。皇上绝对不会,让陈家人入主长乐宫。”刘婧冷冷的一笑,“陈掌,你也不必吓唬本宫。你们也不过是怕子夫失宠,想我和你们站到一条线上罢了。”
“公主殿下,在陈家人面前,卫家和公主的确是在一条线上的。所以,还请公主指点。”陈掌知道眼前的大汉长公主并不好对付,想要她改变立场,难!难!难!卫家出身公主府这一条,最多只能让她在某些情况下,对他们稍加提点罢了。
“从两年前起,子夫就已经不再是皇上最宠爱的。”刘婧淡淡地说道,“可是皇上还是将后位给了子夫,凭什么?还不就是因为据儿。本宫认为,阿娇和过去两年夺走子夫宠爱的那些后宫美女没什么区别。”
“公主的意思是,皇上接废后回宫一事,对皇后娘娘并无影响?”陈掌问道。
刘婧稍稍有些犹疑,然后肯定地说道:“是的。”
“承公主吉言!”陈掌得到这个大案后,知道自己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抱拳告辞道,“掌告辞。”
……
……
“是吗?公主是这么说的。”卫子夫听完陈掌的禀报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的,娘娘。”陈掌点了点头,然后看卫子夫不发一言的样子,小心地问道,“以臣之见,虽然陈氏再度入宫,不过皇上对陈家的忌惮依旧。所以废后应该不太可能威胁到你……”
“陈詹事,长公主最后的那句是的,说得很确定吗?”卫子夫打断了陈掌的话,问道。
“这,”陈掌微微一回想,说道,“公主稍稍想了想才回答臣的。”
“果然!”
“娘娘的意思是说,公主并没有说实话?”陈掌有些惊讶。
“她本就不会帮我们。”卫子夫淡淡地说道,“叫你去和她说这段话,不过是希望她以后在背后有什么小动作罢了。这一次,如果不是她没有提前通知一声,本宫又怎么会如此措手不及。”
“那么,废后的事情,娘娘打算怎么做?”陈掌问道。
“原因,皇上忽然接她回宫的原因。”卫子夫说道,“在探知这个原因之前,不能有任何动作。”
宣室殿
韩墨跪在大殿之上,心中想的全是前数日在自己眼前惊鸿一现的陈娇。那日陈娇被皇上带走后,他心便一直往下沉。患得患失之下,墨门的日常事务全部交给了几个平日跟着他的小师弟们,他则尽可能的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到宫中打探消息。幸而连日来宫中一直没有消息说,皇上又册封了什么新得宠的嫔妃。这让他又存了一丝希望,或者陈皎和皇上并没有什么关系。
刘彻看着的男子,手指有节奏的叩着案边。关于韩墨近来的行动,聂胜造已经写成奏折送到他案前了。一个思慕着自己废后的男子,到底该如何处置他呢?不可否认,对韩墨的才华,他是欣赏的,否则也不会将墨门交付到他手中。虽然韩墨出身墨门本就是一个原因,但是希望能够就近观察他的能力,则是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公孙弘年纪毕竟大了,韩墨是刘彻希望能够培养的下一任或者下下任御史大夫的的人选。但是,一个对自己前皇后怀有思慕之情的御史大夫,大汉朝需要吗?
刘彻很快作出了决定,开口说道:“韩卿,近来墨门的研究可有进展?”
“回皇上,近来臣的几位师兄弟完成了对郑国渠附近的考察,很快就可以开始六道辅渠的修建了。”韩墨虽然近来不理事了,不过入宫之前早已经做过功课,对近来门中的事情还是十分了解的。
“那就好。”刘彻点了点头。虽然文景之治使得汉朝国库丰盈,但是从刘彻亲政后,不断扩张的骑兵消耗了数量巨大的钱财,几次的出关作战后,已经使得朝廷的财政有些紧张,而底层农民的负担也加重了许多。为了改善这一点,当墨门提出兴修水利,提高农业亩产时,刘彻立刻点头同意了,六条辅渠完成之后,就可以灌溉到郑国渠所覆盖不到高位置的田地。
“至于皇上所嘱咐的关于兵器的研发,仍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韩墨说道。
“朕之前说过,会给你找一个帮手。”刘彻说道,“她的存在一定可以使你们更出色的完成朕所布置的任务。”
韩墨听到此处,忽然心口一紧。
“杨得意,你到昭阳殿去,请陈娘娘过来。”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北宫花木郁茫茫
“陈皇后!”韩墨听到这个姓氏心中咯噔了一下,当今皇上的废后,陈皇后,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废后退居长门宫已久,怎么又回宫了呢?没等他多想,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陈皇后娘娘到!”随着这个尖锐的声音进入殿中的,是一阵隐隐的暗香。
绣满了芙蓉花饰曳地长裳首先进入了韩墨的视线,及至来人缓缓跪下,宽广的衣袖也缓缓落到了地上,插在头上的翡翠步摇随着这个动作微微响动,到最后那张不施粉黛的素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韩墨心中既是解脱,也是绝望。
“陈娇叩见皇上!”陈娇做着自己记忆中的标准跪拜礼,虽然她此刻心中对古代宫廷这种繁琐的礼仪有些厌恶,但是理智告诉她没必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和这个世界的人僵持。
刘彻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仔细看着韩墨脸上的变化,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绝望时,淡淡一笑,然后转而对陈娇说道,“阿娇,起来吧。”
“谢陛下!”陈娇听到这句话,立刻起身。刚才进殿之时,陈娇就发现了殿中还有另外一人,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居然是韩墨。
“韩卿,你也起身吧。”刘彻才转而对韩墨说道。
“谢陛下!”韩墨恭敬地说道,然后转而对陈娇行礼道,“见过娘娘!”以他的聪明,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早已经明白,今日殿中相见,是皇帝给他的考验。如果他的表现不被皇帝满意的话,那么,死期不远。
“韩先生请起。”陈娇看着眼前的韩墨,心中也有些感叹,终究还是让这些曾经陪她读过那么多日月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韩卿,朕知道你曾经和阿娇在辽东城共事过,所以,让阿娇再插手墨门之事,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刘彻淡淡地说道。
“臣不敢!”韩墨说道,“娘娘之能,臣自然是知道的。”
“明日起,娘娘主便会到墨门去,亲自指导。”刘彻说道,“现在,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韩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陈娇,便立刻退了下去。
“明天开始,沈崇会陪同你到墨门去。”等到韩墨走远了之后,刘彻说道。
“什么?”陈娇皱眉说道,“你又何必把沈宦丞也扯入其中呢?”
“只有他,才是你和我都放心的人。不是吗?”刘彻看着陈娇,淡淡地说道。
北宫宦丞沈崇,在陈娇的记忆中,一个深得阿娇和刘彻信任的宽厚长者。后宫,虽然有无数的风风雨雨,但是却有不少不愿意涉于其中的聪明人,而沈崇就是那其中一个。
“沈宦丞从不愿和这些事情有什么瓜葛,你又何必强人所难?”陈娇对这位老者深有好感,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出现,打破他的平静生活。
“你错了。他答应了。”刘彻说道,“阿娇,朕期待着,你再给朕和朕的大汉朝的惊喜。”说完,低头开始察看新近送上的奏折。
顿时,整个大殿的气温顿时将了下来,陈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知道自己应该离去了。就在此时,刘彻又开口说道:“对了,再过半月,卫青就会班师回朝了,到时候,你在辽东收的那个弟弟,会一起回来。”
听到这句话,陈娇再度转过头来,看到刘彻还是如同刚才一般,跪坐在案前,姿态完美,那句话仿佛不是他说出的一般。但是陈娇知道,刘彻这是在威胁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师弟,你回来啦。”辅子澈看到失魂落魄的韩墨忙迎了上去。
“师兄,”韩墨看着辅子澈一阵苦笑,说道,“师兄,现在先别和我说话,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说完甩开辅子澈的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师弟,等一下。”辅子澈忙拦住韩墨,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人找你,在你房里。”
韩墨如同死人一般推开房门,走到内室,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希!”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面无表情。
“久违了,韩墨。”李希放下手边的茶,站起来迎接道。
韩墨脱下朝服,取下冠带,不做任何回答,态度甚至冷漠。
“你已经见过她了,是吗?”李希问道。
“你来做什么?”原本沉默不语的韩墨,终于开口问道。
“来问你一句话。”李希走到韩墨身前,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说道,“韩墨,你怕死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韩墨笑了,那个表情却比哭更加让人觉得悲伤。是的,如果不是想到自己的求死可能会给陈娇带来巨大的危机和困扰,他今日在殿上便已经让皇帝处死他了。而不是可以压制自己的感情,匆匆离去。
“是啊。”李希说道,“死并不能,难的,是活着。活着看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他人的怀中。”
“她回宫,是你做的吗?”韩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以陈娇在辽东城的表现,韩墨不相信她会主动回宫,她分明是自己逃出宫的,而且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
“……”李希不可否认在这一点上,自己的确对不起这个妹妹,但是从他的角度来说,阿娇回宫是最好的选择。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的。”
“你!”一贯温文的韩墨第一次明显表现出自己的愤怒,他狠狠抓住李希的衣领,怒气腾腾的瞪着他,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有皇子在,卫子夫中宫稳固吗?你难道不知道,卫家正越来越受到皇上的器重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她在宫中身份有多尴尬吗?”
“韩墨,她不回宫,难道你能够将她娶回家去吗?”李希将韩墨的手掰开,说道,“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你察觉到,她对你并无情意,又怎么会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心事藏得这么深,这么好?”
“韩墨,你留不住她。一年的朝夕相处,你仍然没能得到她的心。”李希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话,对于韩墨这个温柔的男子来说,太过于残忍。但是为了让韩墨成为陈娇最好的保护者,有些伤口必须撕开。
“你应该知道,她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女子。她脑中的奇思妙想永远都不会断绝,胸中的锦绣文章永远没有穷尽的时候,我们都不能完全把她的光芒给掩盖住。如果她不回宫,等到卫青建立更大的功业,等到刘据被封为太子,再被皇上发现她的存在,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李希说道,“至少现在,在皇上的心中,还有一丝旧情,一丝不忍。”
“你不必为自己找这么多借口!”韩墨针锋相对地说道,“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罢了。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哥哥!”
“或者是这样的。”李希说道,“韩墨,我有我的路要走。如果你自认可以比我做得更好,那么就好好保护她吧。”说完转身到案上拿起一个银色的面具,戴到脸上。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转身说道:“从此以后,你最好谨言慎行,因为皇上对你的监视,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
“少爷,真的从此以后撤销对小姐和墨门的监视吗?”庄昕担忧地问道。
“聂胜,不是傻瓜。”李希叹了口气,说道,“如果长久有第三方的势力,监视着他们。总有一日会被那些密探发现的。而且,上次为了斩断他对辽东城一事的追查线索,我们也损失了不少人马。今后,最少十年时间,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何必如何谨慎?”庄昕听到十年时间,不由得咂舌。
“陈家能够延续到今天,靠的就是谨慎。”李希笑了笑。
“妹妹的事情,就这么交给韩墨,真的可以吗?”张萃问道。
“萃萃,你没见过韩墨所以不懂。”李希握住妻子的手,安慰道,“我不会看错的。韩墨那样的人,一生只会为一个人倾情。”
“夫君,你或者希望,韩墨在朝中平步青云之后,能够给娇娇一点助力。”张萃皱眉道,“但是,如果皇上不给他这么机会,那么反而……”
“当今皇上,是个惜才而且绝对自信的人。”李希笑道,“既然他一开始没有杀韩墨。那么以后,只要韩墨有能力,他绝对会重用他的。”
北宫
陈娇离开宣室殿之后,便匆匆的赶往北宫。北宫,是西汉初年和长乐宫、未央宫相并列的三个大型宫苑建筑。北宫之中包括寿宫和神仙宫,是汉宫中放置供具,供奉神的地方。但是,陈娇知道对汉宫中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地方。
“沈宦丞!”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殿扫着落叶,陈娇喊道。
那人转过身来,老迈的身子已经有些伛偻,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他看到陈娇十分高兴,以不合年纪的速度快步走到陈娇身边,喊道:“翁主!”
“沈宦丞!”陈娇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不是说好了,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插手的吗?”
“翁主,先进去坐坐吧。”沈崇一点也不把陈娇的怒气当一回事,拉住她的手,仿佛就像是对待自家侄女儿一般,把人往殿里带。
陈娇有些无力的看着张罗着茶水的沈崇,叹气道:“沈宦丞,你叫个小宦官帮你就是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自己动手啊?”
“没事。”沈崇笑眯眯的给陈娇倒茶,说道,“这是皇上新派人送来的手抄茶,和以前的那些茶很不一样。翁主在宫外吃了么多苦,一定没有喝过这个。”
陈娇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很是固执,只能拿过那杯茶,咕噜咕噜,很是不文雅的一口喝尽,然后说道:“好了。你坐下。我们说话。”
“好。翁主要说什么?”沈崇问道
“为什么要答应他?你好好待在北宫就是了。以前不是说不喜欢插手宫里的事情吗?现在去宣室殿,辞了这事情,好不好?反正宫里那么多人。有的是人去办这趟差事。”
“不好!”沈崇笑眯眯的说道。
“沈宦丞!”陈娇忍不住跺了跺脚,说道。
“好了。好了。”沈崇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跟我来。”说完,拉着陈娇望北面走去。
在北宫的北面,有一片很大的花圃。从阿娇有记忆开始,这个花圃就已经存在了,无论何时,这里的花总是整个汉宫开得最艳最好的。当初,她和刘彻因为好奇北宫花圃的秘密,跑来这里探险时,被沈崇这个花匠发现,进而结识他的。
“翁主你看!”沈崇指着墙边的一棵树,笑得开心极了。
“这是什么?”陈娇对于花木实在没什么研究,实在不能理解这棵看来普普通通树,为什么会让沈崇这么开心。
“翁主,可是桂花树啊!”沈崇解释道,“花了我三十年的时间,终于把这树给种出来了。八月一到,桂花香就会飘满全宫了。”
“桂花!”陈娇听到这个词,倒是从阿娇的记忆中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眼前这个沈崇从阿娇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试图将桂花移植到北宫中。
“恭喜你了!沈宦丞!”想到这里,陈娇忙开口说道。
“嘿嘿!”沈崇听到这话,立刻开心的像孩子一般。
“种成了桂花树是好事,不过,我们还是来谈谈正经事。”陈娇立刻旧话重提,在她心中实在不希望眼前这个老人卷入她和刘彻之间。
“翁主,”沈崇还是笑着,然后说道,“沈崇听过一次话了。这次,沈崇不能听你的。”
“你!”
“翁主,沈崇老了。宫里的是是非非,对对错错,都已经不想再管了。”沈崇说道,“可我不能看着你和陛下这样下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意气相逢为君饮
天是那么的蓝,阳光洒落在关中大地上。一匹黑色骏马在大地上奔驰着,引起尘土飞扬,马上的霍去病那尚显稚气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流光溢彩,本就黑亮的眼睛在此刻更显得摄人心魄。
“去病少爷,等等,去病少爷!”几个家奴被他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只能驱使着自己的劣马,试图追赶他们兴奋不已的少爷。
“哈哈,你们别喊了。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见舅舅。”霍去病对身后喊了一声,扬起马鞭往马身上狠狠一抽。
自从听说卫青过几日就要班师回朝了,霍去病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分开数月之久的卫青,从他那里打听这场战争的详情,便自己偷溜出来来找人。
过了一会儿,霍去病就看到远处有一支队伍正快速驰来,尽管距离遥远,那招展的军旗上夺目的“卫”字还是立刻进入了他的眼睛。
“舅舅!舅舅!”霍去病不由得大喊起来,胯下的骏马也撒开四蹄向那队伍奔去。
纪稹自从随卫青入关,就一直被他带在身边。他很快就听到空气中传来的一阵阵呼喊,他转头看了看卫青,见他眼中有欣喜之色,嘴上却笑骂道:“这孩子,怎么又先溜出来了。”
霍去病骑着马呼啸而入,训练有素的士卒们立刻开始给他让出一条通道来。当他畅通无阻的到达队伍中央的卫青跟前时,纪稹才终于看亲了他的容貌。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华丽的衣着显示着他不凡的出身。
“舅舅!”霍去病对着卫青喊道,“这次可立了大功了,陛下说要封你为长平侯呢!”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一旁的李息、张次公忙恭贺道:“恭喜卫将军了。”虽然之前卫青已经被封为关内侯,但是那只是一个没有封地的侯爵之位,而这次的长平侯显然不同。
卫青听到此话却是眉头一皱,说道:“诸位将军不要听这孩子胡说,皇上诏令未下,我等臣子不可枉自揣测。”
“卫将军说得是。”李息知道卫青为人一贯十分谨慎,听到这话,便应和道。
卫青向众人告了一声罪,带着霍去病离开了队伍,到一旁去聊天。纪稹望着霍去病和卫青远去的身影,问身边的张次公道:“张校尉,他是谁啊?”
“是卫将军的侄儿。”张次公大大咧咧的说道,“皇后娘娘的二姐,卫少儿夫人的孩子。武艺很不错哦。遇到你以前,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当中,没人可以比得上他呢。”
“张校尉说哪里话。霍少爷有名师指导,纪稹这点末微伎俩怎么和他比。”纪稹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把这个霍去病记住了。
离开队伍有一段距离之后,卫青才问身旁的侄儿道:“此地距长安还有约有半日的路程,你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早上!”偷溜离家的事情,霍去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打得极为顺口。
“你啊!还是这么不知道轻重。”卫青叹气道,“今晚大军要驻扎城外整顿,明日才会进城的,你先回去吧。”
“不用了。”霍去病说道,“我让下人给娘带封信,今晚我陪舅舅扎营。”
“你!”卫青一贯对这个外甥极为宠爱,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允诺了,然后卫青问道,“舅舅不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吧?你娘和姨娘都还好吗?”
“家里倒是没什么事情。”霍去病撇了撇嘴,大姨娘家的公孙敬声和舅舅家的三个表弟在他看来都是无胆鼠辈,从来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那宫中呢?皇后娘娘好吗?”卫青又问道,远征在外的他对于京城中的消息并不是十分灵通。
“皇后娘娘,可能不大好。”霍去病顿了顿说道。
“不太好?”卫青停下马,望着霍去病,“难道王夫人和那?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