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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金屋可藏娇第30部分阅读

    何处金屋可藏娇 作者:肉书屋

    堑谩?岁那年开始在宫中度过每一件事对我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刘陵脸上仍然笑着,眼底却带着沧桑,“转眼十二年,一个轮回,过得真是快啊。”

    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看着刘陵此时的情状,陈娇脑中猛然闪过刘禹锡的那几句诗,然后说道:“妹妹有心了。”几多话语在心头盘旋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

    “阿娇姐姐和陛下是最匹配的一对。陵儿一直都这么认为。”刘陵冲着陈娇笑了笑,“从前我就很羡慕姐姐,所以姐姐说的每一句话,陵儿都记得很牢。”

    “所以姐姐,你也不须怕那卫子夫,她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你们中间!”

    陈娇靠在昭阳殿中的床榻上,回想着刘陵今日忽然的到访。刘陵应该是来修复淮南王家和前皇后之间裂痕的,只是她语中却不乏挑拨之意。刘陵!刘陵!陈娇不觉想起了自己在余庄看到的那片竹简。约见余明的信,淮南王第一次来朝的时候,刘陵才几岁呢?17?18?

    “在想什么?”一双手覆在她的身上,一阵熟悉的气息瞬间来到了颈项间。

    “下朝了?”

    “嗯!”

    “刚才,刘陵来了。”

    “觉得心烦吗?那以后不见她便是了。”

    “……我听说,太后要将金娥嫁给淮南王太子。”

    “嗯。母后是有这个意思。”

    “那你呢?怎么想?”

    “淮南王叔,文采风流,朕还想救他一救。”刘彻睁开刚才开始一直闭着的双眼,眼中满是冷意。

    “刘陵,她对你……”陈娇的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刘彻的手捧住了她的脸蛋,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语。唇舌交错间,陈娇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眩。

    过了好一会儿,刘彻轻轻分开彼此的唇,轻吻着她的鼻子说道:“现在,别想得太多。你只要,相信朕就可以了。”

    “相信你!”陈娇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口中无意识的重复着刘彻话语。这句话显然刘彻十分开心,他在她细嫩的颈项落下似雨的细吻以示奖励,左手开始拉开她腰间的细带。

    “叔叔,你不打算去见我父亲?”主父晴满脸悲愤的闯进李希的书房。

    “是的!”李希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

    “我义父他视你为唯一可托之人,你居然如此无情无意!”主父晴喊道。

    “晴儿,”李希见她如此激动,不得不喝止道,“我的行事不须你来评价。”随后见主父晴眼中含泪,一脸倔强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说道:“廷尉府那边我会为你打点好,你下午坐小车从后门出,去见他最后一面,以尽人子之孝。”

    主父晴没有回答,只是摔门而去。

    “夫君!”张萃在主父晴离去之后,走了进来,“这样,好吗?”

    “主父兄会明白的。”李希放下手中的书卷,那是用最新的辽东纸印制的,比之书简要轻得多。主父偃在朝中的人缘有多差,在接触了一些朝廷公卿之后,李希才真正体会到。就算是明知道主父偃的死令人同情的公孙弘也没有太多为主父偃求情的打算,而其他人则完全是幸灾乐祸。所以,李希不能去见他,让皇帝知道他和主父偃有旧是一回事,把这件事情公诸天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那样只会让自己平添一些敌人。

    “那……纪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张萃问道。

    “再说吧。”李希说道,“无论是我还是娇娇,都将他当作亲弟弟来照顾。如今这样,其实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

    “夫君,主父大哥终究是他的亲身父亲。”张萃有些不忍。“如今主父大哥眼看就……”

    “让一个一心丛军,开疆拓边的孩子知道他和陛下之间有杀父之仇,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李希淡淡地说道,“何况,主父兄和他在辽东已经有过交集,知道这孩子很优秀。想来足以令他感到欣慰了。”

    ……

    “义父!”主父晴看着落魄不堪的主父偃不由得痛哭起来。

    “傻孩子,哭什么。”主父偃伸出手,隔着牢房摸了摸主父晴的头,然后说道,“你李叔叔待你,还好吧。”

    “他,他是个无良小人,竟然都不肯来见你。”主父晴提起此事,不由得又是一阵气愤。

    “那没什么。”主父偃不以为意地说道,“倒是你,以后记得千万要听你李叔叔的话,不要怨他。知道吗?”见女儿仍然不是十分开心的样子,主父偃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带了什么吃的来?打开来给义父看看。”

    主父晴听令打开,一阵香气扑鼻,主父偃发现其中有一个白白的事物,便问道:“那是什么?”

    “这个?”主父晴拿起那包子递了过去,解说道,“这是茂陵食肆新弄出的一种食物,叫包子。义父一定还没吃过吧,来尝一个。”

    主父偃拿起那个包子,轻轻咬了一口,便停了下来,说道:“原来中间还有东西。”

    “是啊,是肉馅。非常好吃的。”主父晴强笑道。

    “肉馅?”主父偃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难为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了。”

    “这些都是叔母准备的。”主父晴说道,她没有发现听到这句话时,主父偃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父女俩人又聊了一会儿,一直到狱吏来催促,主父晴方哭哭啼啼的离开了去。

    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主父偃自包子里拿出一个蜡丸,轻轻涅碎,拿出其中的纸片,看见了自己十分熟悉的自己,上面写着:“当日辽东城中,得君亲口赞誉之麒麟儿即来自洛水之滨,其母纪清。”短短几行字,却让主父偃不由得老泪纵横,原来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纪稹,霍去病。”期门军大营校场里响起了赵食其的叫喊声。他冲到正打斗的两人中间,开心的喊道,“小爷我终于解脱了!”

    “滚一边去!”纪稹和霍去病同时转头吼道,说话的同时拔剑将赵食其挑到一边。

    “喂,喂,你们两个!”韩说跟在赵食其身后也走入了校场,他也很是不满的说道,“我们可不是你们,有人给你们当靠山。李大人可是让我们面壁思过了大半个月。”

    “就是就是!”赵食其说道,“终于放出来了,结果你们居然都不来迎接下。”

    纪稹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两人身边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喊冤了。最大的地主今天被招进宫了,喊得再响也没有冤大头。”

    “谁说没有!”赵食其“谄笑”着靠近纪稹,说道,“纪少爷,好歹你也是馆陶大长公主的义子,请我们一顿吧。”

    “怎么那茂陵食肆对你就这么有吸引力呢?”纪稹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大哥。

    “难道你不觉得那里的大厨做的饭菜特别好吃吗?”说到这一点上,连韩说也来劲了。

    “不觉得。”纪稹说道,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吃过更好吃的。

    “总之,上次架是大家一起打的,罚却是我们两个人担的。你们得补偿!”

    纪稹和霍去病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不让这两人满意是不成的,便耸了耸肩,说道:“好吧。现在出发。”

    四人一离开大营,就看到一些百姓都往一个地方涌去。

    “这是怎么了?”霍去病看着这些人流有些奇怪,便拉住一个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回这位公子的话,我们这是去城门口呢。”那人一看霍去病等人衣着,便知道是富家子弟,自己得罪不起,立刻恭敬地说道,“听说有人给那个主父偃收尸呢。”

    “那个主父偃?”纪稹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最近一段时间他虽然没有被要求面壁思过,可是却也一直被禁足在堂邑侯府,对外间的消息都不是很灵通,猛然间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惊。

    “是啊。就是那个无法无天,害死了齐王的主父偃。”那人似乎急着去看热闹,一说完人就跑了。

    纪稹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对身边的三人说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四人策马走近城门,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试图将主父偃的尸身放到一辆板车之上,但是由于年老体弱,迟迟不能将主父偃从地上抱起。

    “朝廷不是说要族诛主父偃吗?怎么就主父偃一个人的尸首啊?”

    “听说他原来就是孤身一人的,在齐国的时候还和亲族都断绝了关系。听说被抓捕前,唯一的义女和妻子也已经被他自己掐死了。”

    “倒行逆施,倒行逆施啊。”

    “那老人是谁啊?这么有胆色,竟然敢来为他收尸。”

    “他叫孔车,茂陵邑那边的,听说从前受过主父偃的恩惠。”

    纪稹与主父偃在辽东城曾经共处过,知道此人虽然有些跋扈却是真正有才华之人,而且他还听李希和陈娇为他讲解过主父偃的必死之由,知道主父偃其实是死在大汉现行的削藩政策上,因此纪稹实在不忍见他的尸首如此暴晒人前。

    纪稹立刻下马,走到孔车身边,低声说道:“老人家,我来帮你吧。”

    孔车抬头看了看纪稹,摇了摇头,说道:“多谢这位小公子好意,车不敢连累他人。”

    “没关系。”纪稹笑了笑,轻轻伸手将主父偃的尸首放到了板车上,拉过白色的布盖在他的身上,然后说道,“老人家,你走好。”

    孔车略带忧心的望了纪稹一眼,方缓缓走开。

    ……

    “哪里回来?”纪稹刚踏进房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撩开行障果然看到李希正望着自己。

    “大哥!”纪稹脸上带着惊喜,轻声说道。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除了去军营之外,少在外面晃动吗?你姐姐如今怀有身孕,盯着我们家的人可比以前多了。”李希教训道。

    “我知道的,大哥。你不用担心。”纪稹乖巧的点了点头,“今天,因为是赵食其和韩说被放出来的日子,所以我请他们到茂陵食肆吃了一顿,才回来晚了。”

    “噢。他们两人都是期门军中难得的人才,你可要好好和他们相处。”李希听到此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霍去病也和你们在一起吗?”

    “嗯。”纪稹将剑挂到墙上,点了点头。

    “说到底,他还是卫家人,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家和他们卫家是不可能永远这样和平共处的。”李希说道,“大哥不是想逼你,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大哥,我知道的。”纪稹笑了笑,“他也是。”

    李希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不知不觉你也长得这么高了。记得娇娇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小。”

    “是大哥和姐姐养得好。”纪稹笑道,眼睛弯成了一条缝隙。

    “稹儿,你想没想过你的父母?”李希忽然问道。

    “……”纪稹脸上的笑容缓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连我娘的脸都记不清了。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永远记住的。”

    室内的轻松气氛顿时消逝,两人都变得有些凝重。

    “对了,大哥。”纪稹抬起头,为了缓和气氛,他开始找寻新的话题,“我今天在城门口,看到主父偃的尸首了。”

    “……”

    “一个老者在为他收尸,我也上去帮了下忙。好歹我们也在辽东城共处过。这样,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不,你做得很好。”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上林苑里恩正深

    元朔二年对于未央宫来说,并不是平静的一年,这一年中,废后陈娇重回宫廷,移居昭阳殿,增成殿李美人同披香殿王夫人同时有喜,但是待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王灵被送入掖庭看管,而李茜……

    陈娇坐在上兰观台之上,看着下面在宫人搀扶下走动的李茜,对方注意到她的注视,立刻抬头回以笑脸。她们现在正待在上林苑的上兰观欣赏秋日风景。自王灵之事了结后,在刘彻的提议下,她们二人都到了上林苑休养身体。有时候,陈娇想,刘彻这种安排是否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血脉不被后宫那些满心嫉妒的女人们伤害。

    “娘娘,不下去走走吗?上林苑中可是有很多从各地送来的奇花异草,珍禽瑞兽呢!”正思考间,李茜已经走到了陈娇的身边。

    “不了。我觉得风有点凉,想回去了。”陈娇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一旁的飘儿听到这话,立刻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

    李茜独自立在观台之上,看着陈娇缓步离去,脑中不觉想起了入住上林苑前,刘彻特意来找她说的话,那是元朔二年除夕夜过后的第一天。

    “听说,你去过掖庭了。”许久未光临的刘彻,没有理会宫女递上的茶壶和茶杯,在坐定之后的第一句话便直指主题。

    “是的,陛下!”对此询问,李茜也十分坦然的承认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卫子夫如何权势滔天,这后宫的一举一动其实都逃不过刘彻的眼睛,一旦有任何事情超出了他所允许的底线,那人必然会受到惩戒,王灵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李美人,你入宫,有四年了吧。”刘彻问道。

    “过了这个年节,恰好是四年。”李茜应道,说话间伸手为刘彻斟上一杯茶。

    “四年,不算短了。朕以为你把握到了在后宫中生存的诀窍。”刘彻说道,“知足者常乐。”

    李茜放下茶壶的手,脸上装饰起完美无瑕的笑容,然后说道:“陛下缪赞了。”

    “李美人,你知道吗?天下美貌的女子很多,而朕是天下之主。”刘彻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李茜,说道,“所以只要朕愿意,就会有一批又一批美女被不断的送入宫中,就像你和掖庭那位当年。”

    李茜放在长袖中的双手不觉握紧,面上却还是很柔顺的低着头,聆听着教诲。

    “可是,在这么多人中,懂得生存之道的人,却是千里无一。”刘彻淡淡地说道,“朕也是后宫之子出身,知道一个平民女子要在宫中生存,很难。在朕的后宫中生存,更是难上加难。”

    “而你,一直做得很好。好到让朕觉得,如果不是先有卫皇后,让你坐中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李茜听到这一句,瞳孔不觉大张开,极力维持着的平静面具险些破碎。

    “明日开始,你就搬到上林苑去住吧。”刘彻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只是丢下了自己的决定。

    第二日,李茜就发现,宫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宫苑也在打包着行李,离开,那就是昭阳殿。她们一同住在御宿苑中,可是却没有说过几句话。李茜总觉得陈娇在和所有的人之间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即使在面对她们共同的夫君刘彻时也是这样。

    此刻回到御宿苑的陈娇,正靠在自己的躺椅上,看着绿珠从一个药盅里分出一小碟汤药,那是有义侍医精心准备的,将那精致的小碟递到一旁的沈崇手中,经历了上一次的风波之后,无论是陈娇还是刘彻已经不再放心她的饮食,所有陈娇要入口的东西,都要经过沈崇的检查。沈崇稍稍看了看,嗅了嗅味道后,便点了点头。绿珠终于如释重获的将剩下的汤药倒入一个小碗里,捧到陈娇身前。

    “绿珠姑娘辛苦了。”陈娇接过碗,一口饮尽,然后递还给绿珠,柔声说道。

    “娘娘,请慢用。”绿珠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有时候,那种笑容会让陈娇想起《红楼梦》中的袭人,温婉守礼而能干的大丫环。

    这时,有一人踏入撩开外面的行障,闯入内室,却正是刘彻。黑色的天子朝服上绣着精致的龙形图案,所有的全部挽起束于冠上,这使得此刻的他看来十分精神。

    陈娇看到刘彻忽然出现,整个人一愣,然后脱口而出,问道:“今日不是要去送金娥离开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齐王刘次景的死和淮南王翁主刘陵的到来,使得王太后转而将淮南王太子视为最佳的外孙女婿人选。虽然在辈分上来说,淮南王太子应该是金娥的舅父,不过,太后开了口,皇帝点头承诺后,没有人会去在乎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辈分问题。

    “陵翁主说晚了会错过驿站,所以……”刘彻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走到陈娇身边,轻声说道,“你今天感觉还好吧?”陈娇的妊娠反应比之一般人要强许多,自从被确诊有喜后,总是觉得头晕、食欲不振,不时还有轻度的恶心呕吐。比之生了四个孩子都是顺产的卫子夫,这样的陈娇显然让刘彻忧心不已。

    “今天只是觉得有点累,其他,倒还好。”陈娇答道。确诊有喜之后,陈娇都可以感觉到她和刘彻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有时候听到他这样的询问,心中真的有一种悲喜交加的莫名感觉。

    “对了,纪稹呢?”刘彻问道,“今天都这个时候,他还没有从期门军大营回来吗?”自从陈娇一个月前由昭阳殿移居上林苑御宿苑,纪稹也被刘彻派人招到了这儿,陪伴陈娇。

    “兴许是和霍去病一起打斗得忘记了时间吧。下次,我多罚他抄几次书,看他还敢不敢,见友忘姐。”听到刘彻的询问,陈娇不仅嘟起了嘴,故作生气。纪稹虽然搬到了御宿苑居住,但是却还是坚持到期门军大营参加训练,每每都不在她身边,完全失去了陪伴的意义。

    刘彻知道陈娇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不过是一个人闷得久了,发发牢马蚤罢了。他笑了笑说道:“李敢对他和去病的评价倒是很高,说他们是我朝未来的将才,两人交好,是朝廷之福啊。”

    “陛下真的相信,霍去炳会为朝廷建立不世功勋吗?”陈娇看着刘彻的笑颜,忽然问道。在余磊的笔记里当然没有省略对霍去病这个天才般的少年将军的纪录,只是,陈娇不知道余明有没有将霍去病的事情,告诉刘彻,而刘彻对霍去病的重视,是否正是因为这一点。因为,在陈娇看到的来看,刘彻对霍去病的刻意照顾,使得他几乎代替了霍去病那个远在平阳县的小吏父亲,成为了小霍去病孺慕之思的对象。

    “余先生并没有说。”刘彻对于这个询问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不过,皇姐倒是告诉过朕,余先生在去病出生之时,曾经抱着他说过一句,这就是马踏匈奴者吗?”说到这里,他为陈娇顺了顺发,然后说道,“朕只相信自己的眼光,不光是去病,纪稹也会是我大汉一员了不起猛将。不过,他有你这样的姐姐精心培养着,也许成就不仅在军中……”

    “陛下!”这时,杨得意那有些尖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内室的谈话。

    “什么事?”刘彻微微有些不悦的问道。

    “陛下恕罪,不过,聂大人说,他有边疆急报,要立刻面呈。”杨得意何等人物,立刻听到出了刘彻语中的不满,连忙请罪道。

    “边关急报?”刘彻听到这四个字不觉眉头一皱,在汉朝立国七十年来的历史上,这四个字往往和匈奴掠边联系得十分紧密,所以每每听到这几个字,刘彻就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是如果是匈奴掠边的情报,又怎么会由聂胜送来?

    “宣他进来。”

    “……是,到这里吗?”杨得意的声音有些犹疑。

    “当然。”刘彻点了点头。

    “匈奴军臣单于死,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军臣单于太子於单率部遁逃。”刘彻听到这话,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军臣单于死了?那个从他继位以来一直虎视眈眈,威胁着朝廷北疆的男人终于死了。

    行障外的聂胜也是喜不自禁,说道:“回陛下,此乃关外死间送来的急报。”

    “详情具体如何?快说!”

    “回陛下,据悉,军臣单于因匈奴失却河南地而病势加重,岁正月终于撒手西归。其时,以匈奴习俗,正值匈奴诸长齐集单于庭,伊稚邪第一时间派兵控制了单于庭内外,压制了以右贤王为首的右方王将势力,自立为单于!”

    “你说伊稚邪控制了单于庭内外,那於单又是如何遁逃的?”刘彻追问道。

    “回陛下,虽然事发突然,不过军臣单于本就一直防着伊稚邪,因而单于庭中也有一些人是死忠于於单的。於单牺牲了一些手下,才逃离单于庭的。目下他正在左方王将势力较弱的直上郡以西逃窜。”聂胜答道。

    “哦?对於单的去处如此清楚,莫非我们的死间,也在他身边吗?”刘彻略略一想,问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聂胜答道,“他说,於单终日惶惶,若他稍加言说,定可令此人归降我大汉。”

    “真的吗?那么就……”听到这里,刘彻眼睛一亮,正欲吩咐,却感觉到陈娇轻轻抓了抓自己的衣袖,他一低头,看到陈娇极为认真地对自己摇了摇头。

    刘彻眼睛一转便知道陈娇是有话要说,便说道:“此事稍后再议。”随即他顿了顿,又问道,“军臣单于既逝,那隆虑公主的情况,你们可有探得?”

    “回陛下,臣无能!”聂胜听到这个询问,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

    “……你且退下吧。杨得意,送聂大人到偏殿歇息。”刘彻听到此处,不禁有些黯然。

    “是!”杨得意和聂胜领命后齐齐退下。

    室内又只剩下刘彻和陈娇二人,陈娇见他神色黯然,便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说道:“不要太担心。姗姐姐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刘彻只轻轻将她拉到身边,紧紧拥住她说道:“刚才,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一个投降了大汉的於单对我们来说,用处并不大。”陈娇说道。

    刘彻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了陈娇所言的关键,“你的意思是?”

    “有时候,内乱往往比外忧更可怕。你不觉得眼下,是一个让匈奴一分为二的大好机会吗?”

    “孙子兵法,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吗?”

    陈娇低着眸子,不再言语,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以刘彻的智商应该是能够想到的。

    “阿娇!”刘彻见她这副样子,也不逼迫她,轻轻说道:“谢谢你。”

    卫青行色匆匆的走向椒房殿,脑中却不断思索着方才早朝之时皇帝下的诏令。“左内史韩墨迁为朔方郡太守,校尉苏建转调长安任未央宫卫尉,议郎冯遂升任左内史。议郎桑弘羊为太仆。”出身辽东城的韩墨取代了自己的校尉苏建负责正对着匈奴单于庭的朔方郡的建设,陛下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卿,仲卿?”卫子夫的叫唤将卫青从沉思中唤醒。

    “今日的早朝,很让你烦心吗?”卫子夫见弟弟这个样子,便开口问道。

    “陛下,作了几项调动。”卫青叹了口气,说道。

    “仲卿,”卫子夫拍了拍怀中孩子的背部,然后说道,“你去联系万石君吧。”

    卫青听到这话,不觉浑身一振,然后说道:“娘娘的意思是?”

    “现在据儿还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可是过了今年三月份,也许就不是了。”卫子夫低头摸着儿子的睡脸,淡淡的说道。

    “三月?姐姐是说掖庭那位?”卫青挑了挑眉,说道,“她的孩子,应该没机会的。”

    “陛下说他要那个孩子,只要陛下愿意给他皇子的名分,那么她就还有翻身的可能。”卫子夫依旧低着头,“更何况,你不要忘记,上林苑里现在有两个待产之人。无论她们谁生下皇子,那对据儿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娘娘是想早点定下太子的名分吗?”卫青摸准了卫子夫的心思。

    “万石君,是大汉开国至今仅存高祖旧臣,平素行事最是守礼,由他向陛下开口,想来最合适不过。”卫子夫没有回答他,只轻轻说道。

    “青知道了。只是,姐姐,这样真的好吗?陛下,会答应吗?”卫青有些忧心的问道。

    “这是他欠我。”卫子夫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中含泪,语气却有着无限的怨毒,“仲卿,这是他欠我的。”

    “姐姐。”卫青有些心疼的伸手为卫子夫抹去泪水,姐弟二人竟是对坐无语。

    ……

    此时,在宣室殿中,刘彻正对新出炉的朔方郡太守韩墨做着额外的吩咐,同时旁听的还有御史大夫公孙弘及大司农郑当时。

    “陛下的意思是说,要臣以朔方郡为中心,帮助军臣单于太子於单对抗伊稚邪?”韩墨问道。

    “不错。庄卿将会助你一臂之力。所以,你到朔方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络於单,务必要在他为伊稚邪所败前,尽一切可能的帮助他。”刘彻沉声说道,“朕要的,是伊稚邪和於单的两败俱伤,让我大汉渔翁得利,你可明白?”

    “陛下,此计虽妙。但是,只怕要消耗为数不少的财物。”韩墨皱了皱眉,说道。他对于辽东城暗地里和伊稚邪做的交易还是有些了解,如果要让双方一直交战下去,那么等于汉朝向两方面都提供支持。

    “所以,卿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从匈奴找回可以补偿大汉朝的东西。”刘彻轻笑道,“就像辽东城和伊稚邪做的交易那样。”

    韩墨和刘彻对视了好一会儿,方才合上眼睑,拱手说道:“臣,领旨!”

    上林苑

    “张大人是说,军臣单于的太子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吗?”张骞跪坐在外,恭恭敬敬的聆听着从行障内传来的训示。虽然这声音让他觉得熟悉得可怕。

    “回娘娘,是的。”

    “那么於单的生母是哪位呢?”陈娇问道。今日她得到刘彻的特许,可以招张骞入帐,了解一些匈奴的情况。

    “据臣所知,於单的生母只是一个低下的女奴。”张骞如实回答道,“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太子,是因为他的养母十分得军臣单于的宠爱。”

    “养母?”

    “是的。於单的养母便是我朝隆虑公主。”张骞说道。脑中又想起了那个身着胡服的汉族女子。

    “张大人,於单和隆虑公主的关系,陛下知道吗?”

    “臣回朝后,陛下曾经详细问过此事。”张骞说道。

    “隆虑公主,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回娘娘,公主初入匈奴时也曾经怀孕,但是当时的阏氏命人殴打她,最终害得她流产,据说从此之后,隆虑公主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於单的生母死后,隆虑公主便领养了他。”张骞说道。

    简单的叙述背后所隐藏的沉痛故事,让陈娇心惊得不敢再深入询问,她不觉抚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胡风变曲胡笳声

    天色苍茫,蓝天、白云、大草原仿佛连成一片。正是出秋入冬的时节,整个大草原由绿转黄,但是迎面扑来的风仿佛还带着牧草甘甜的清香,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帐篷前升起了渺渺炊烟。天际传来阵阵的马蹄声,策马飞奔在茫茫草原上,会让人有一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感觉。

    一匹红棕色骏马飞速穿过牧人们的羊群,在王帐前停了下来,阳光下,马背上穿着绛红色胡服的女子俯视着地面,鸟型金冠、金玉耳环、包金卧羊带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那女子轻轻一跃跳下马来,裙摆上带着尘土吹进了王帐前的侍卫们的鼻中,引得侍卫们一阵咳嗽。女子身后另有几匹马也冲了进来,停在红棕色骏马的左右。

    “阏氏!你回来了啊!”好一会儿,才有人上去迎道。

    “嗯!单于在里面吗?”那女子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问道。

    “单于在里面和国师说话呢。”侍卫一脸谄笑。

    “中行说?”女子眉头一皱,撩开王帐,闯了进去。

    “……好汉物则匈奴尽归汉矣!望单于三思之!”一个苍老尖锐雌雄莫辨的声音在帐子被撩开的第一时刻传了出来。帐内两人也在外间的阳光透进来的第一时间停下了谈话,齐齐看着闯入者,那是个美丽的女子,虽然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泄漏她真实年龄的细纹,但是那草原女子少有的细嫩肌肤和精致五官,使得她魅力不减当年,而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更是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我的大单于,和国师商量什么呢?”女子露出了笑脸,甜美而纯真,仿佛时光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姗儿,你回来了啊?”伊稚邪对着迎面走来的女子伸出手,笑着说道,“国师在和我说,我们匈奴接下来的国策呢。”

    “国策?”女子斜睨了眼前头发苍白的老者一眼。

    “中行说参见隆虑阏氏!”老者恭恭敬敬的给女子行了一礼。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汉朝的皇帝刘彻的同胞三姐,隆虑公主刘姗,曾经的军臣单于宠妃,如今却是伊稚邪单于的宠妃。而那老者也不是别人,正是文帝年间背汉入胡,为匈奴人精心谋划的中行说,曾经的军臣单于宠臣,如今却也是伊稚邪单于的倚重对象。

    “国师不必多礼!”刘姗笑着,锐利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中行说的脸。

    “谢阏氏!”中行说说道,低垂着头,对刘姗的凝视视若无物。

    “姗儿,国师说,我们应该断绝和汉人的贸易,恢复我匈奴的旧俗,以免受汉人牵制。你,怎么看?”伊稚邪将刘姗搂到怀里,低头问道。

    “大单于,你这样试探姗儿可不对啊。”刘姗没有回答,反而冲他一笑,说道,“国师可是老上单于所赞许的人,当初就是亏了他的谋划,我们匈奴才能兵指长安,让汉朝屈服于我们的。他说的,姗儿自然赞成。”

    伊稚邪听到这个回答,挑了挑眉,追问道:“噢?汉朝可是你的故国啊,现在那个皇帝还是你的弟弟呢。怎么你就这么赞成我们和他们断绝往来呢?”

    “大单于,我到匈奴已经25年了。大单于!”刘姗双眼直视着伊稚邪,一字一顿的说道,“25年,已经是我在汉朝度过的年月的两倍了。如今大汉是谁做皇帝,与我何干?我的心自然是向着匈奴的。”

    伊稚邪听到这个回答后,哈哈大笑,然后对中行说说道:“国师,你看我说得不错吧!隆虑阏氏深明大义,自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大单于英明!”中行说抬起头,嘴唇微动,扯出一抹说不出含义的笑容,然后对伊稚邪说道,“既然阏氏也以为老朽说的对,还请大单于与汉人绝,去汉缯絮及食物,复我匈奴旧俗!”

    听到这个催促,刘姗的眼睛不觉向伊稚邪望去。

    “不!”伊稚邪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中行说的提议。

    “大单于莫非以为老朽说的不对?”饶是中行说也不禁为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恼怒!难道经过他刚才那么多地分析之后,伊稚邪还是执迷不悟吗?

    “国师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本单于另有想法而已!”伊稚邪笑着安抚道,“国师,其实你说的只是自保之法。但是人的贪欲就像是草原上的鼹鼠会不顾一切的繁殖,就算我们压制得了一时,却压制不了一世。”

    “那,大单于的意思是?”中行说被伊稚邪说的一愣。事实上,事实上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感觉到匈奴贵族们对于被迫压制自己的欲望很是不满,这也是为什么伊稚邪可以通过私下贸易得来的汉朝器物迅速扩涨势力的原因。因为伊稚邪提供了匈奴贵族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匈奴有控弦猛士三十万众,凭什么软弱的汉人占据了丰美肥沃的南土,而我们匈奴人只能留在这寒冷的北地?”伊稚邪说道,放在刘姗腰间的手不觉收紧,眼睛发出噬人的亮光,“我们应该做的,是用我们的弓,我们的箭,让所有的汉人都成为我们匈奴人的奴隶,为我们耕种,为我们劳作,让匈奴的老老少少都搬迁到温暖的南方去生活,而不是去苦苦压抑他们渴求!”

    “啪啪啪!”伊稚邪话音方落,就听到帐内响起了一阵掌声,鼓掌者正是在他怀中的刘姗,刘姗笑着说道,“这样的雄心,一点也不亚于当年西击月支,南并楼、白,夺秦之地的冒顿单于!大单于如果能够完成这番事业,你的名字将与日月星辰同在,永远照亮我匈奴的夜空!”

    “哈哈!”伊稚邪显然很是得意于刘姗的夸奖,他意气风发的说道,“当然如今说这些还早,如今於单那小子还在西面逃窜,待我引兵去收拾了他,安定了所有的匈奴的部落,就可以开启我们的不世伟业了!”

    “大单于英明!”中行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努了努嘴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在刘姗的逼视下,违心的说了赞和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方归附伊稚邪不久,如果让他不痛快了,只怕一直虎视眈眈的刘姗就会抓住这一点,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

    晴空万里,伊稚邪站在王庭的校场上对着所有人宣布了出发的命令。仿佛在为出征的勇士们指明他们的未来般,在阵阵号角声中,在大军行进的前方出现了一道靓丽的彩虹,引得所有士兵一阵欢呼,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从正月以来一直十分热闹的单于庭顿时安静了下来,贵族们的大帐被新单于留下的士兵们看得严严实实的,平日耀武扬威的贵族都不敢随意踏出自己的帐篷,而平民牧人们则自管自的驱赶着羊群到离王庭不远的余吾水边放牧,那里还有些鲜美的牧草可供放牧,少了羊群的叫声,整个单于庭更显寂寥。

    一个穿着明显大号衣服的金发小男孩,在一个红色的大帐外打着转悠,他的小靴子在地上踏出的声音几乎成了远近几平方内唯一的旋律。他几次想揭开帐子都缩回了手,最后终于惴惴不安的用稚嫩的嗓音冲着大帐喊道:“阏氏,该起来了!”

    “进来吧,小猫儿!”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被称为小猫儿的男孩轻轻吐了口气,端起地上的脸盆,走进帐内,对着床榻上的人露出一个笑脸,说道:“阏氏,洗漱吧!”

    “怎么是你?你阿妈呢?”刘姗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打了个哈欠,问道。

    “阿妈给阏氏准备吃食去了,让胡猫儿来伺候阏氏起身。”胡猫儿说道,他的皮肤明显比常人更显白皙,这衬托得脸上的那双眼珠子更显乌黑有神。

    “大单于走了吗?”刘姗接过胡猫儿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

    “刚刚走了,阏氏!”胡猫儿答道。

    “那就好!”刘姗点了点头,拿起床边的衣服开始穿戴,过了一会儿,她惊讶的回头,看着胡猫儿问道,“你怎么还不出去?”

    “阏氏,左谷蠡王是去攻打太子,你为什么不去帮太子?他是你的儿子啊!”胡猫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道。

    “怎么?你这是在质问我?”刘姗冷冷一哼,伸手抓过年仅8岁,身形弱小的胡猫儿,染满丹蔻的双指夹在他的眼角边。

    “胡猫儿不敢!胡猫儿只是……”胡猫儿感到自己的右眼一阵刺疼。

    “阏氏!”一声惊呼打断了帐内的对话,一个丰满的女子冲到刘姗面前跪下,连声求饶道,“请阏氏原谅胡猫儿不懂事,请阏氏原谅!”

    “哼!”刘姗瞥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婢女,将胡猫儿甩到地上,说道,“就和他父亲一样碍眼!阿犁,你最好管好他!”

    “是!多谢阏氏手下留情!”被称为阿犁的婢女不断的叩头谢罪,连带的按下身边还欲起身反抗的儿子。

    刘姗冷冷的望着胡猫儿,她讨厌这双眼睛,它太像一年多前逃离的那个男子了,那个看似温和但是眼中却永远包含?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