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丫鬟第3部分阅读
红楼小丫鬟 作者:肉书屋
和药材,我这就打发人捡一些上好的送去。”
贾母叹道:“难为你想得周全。不知怎么着,敏儿在家时好得很,不想这些年劳心劳力又四处求子,苦汁子不知吃了多少,倒弄坏了身子,现今生个姐儿,还不知如何伤心呢!”
王夫人不知怎地突然想起琳琅在贾珠气色不好时说的话来,她原是十分信任琳琅,兼之其面相蕴福,总觉得她的话似是能成真似的,故而沉吟片刻,道:“依我看,倒是去信让姑太太好生养身子才是正经,身子骨好了,再生个哥儿,哥儿身子也好。大约生姐儿的时候姑太太心思太细了些,又不曾好生保养,才致使大姑娘身骨孱弱。长此以往,不是好事儿。送补品药材的时候,不妨打发几个心腹去开解照料姑太太,等姑太太养好了再回来。”
贾母一怔,看她良久,才抚掌赞道:“幸亏你提醒了我!敏儿家没有婆婆,她自己又不曾养过孩子,纵使有下人,都是奴才也不敢十分教她什么。我还是挑几个老实忠厚有经验的嬷嬷过去帮衬她调养身子带孩子,免得被后宅阴私伤了命根子!”
贾母从孙媳妇做起,成为今日的老封君,荣国府中除了贾赦贾政兄弟和贾敏外,姨娘生的只有三个女儿,自有一套手段,如今年迈心慈,不忍再用,只想护着贾敏母女罢了。
晚间,当琳琅听说贾母和王夫人不但要上等补品药材,还要特特挑选四个老实忠厚有经验的嬷嬷过去帮衬贾敏时,不由得一呆,道:“是太太提醒了老太太?”
王夫人笑道:“我是想到了你说的话。”
琳琅奇道:“奴婢说的话?”
她自己说了什么,早就不大记得了,自从因几次说中贾宝玉的事儿后,她便绝口不再提未来的事情,先前王夫人曾问过赵姑娘生男生女,她明知会是探春,亦没有开口回答。
王夫人叹道:“你说,身子为第一要事,没有好身子骨,什么都做不得,反殃及自身。宝玉抓周抓了脂粉钗环,老爷不悦,拘束珠儿得很,日夜苦读,珠儿的精神很不好。幸亏我早早留意开解,不然,太医说珠儿思虑过重,时间久了可不好。”
琳琅闻言一怔。
王夫人拉着她的手,含泪道:“好孩子,你不知道,原是老爷逼得太狠了些。老太太如今眼里心里只顾着宝玉,上下人等都说宝玉衔着美玉出生,是有大造化的,未免都冷淡了珠儿,故珠儿心里十分烦闷,险些钻了牛角尖儿!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虽疼他,可他十四岁中了秀才,老爷越发逼他读书,我也盼着他有大前程。”
严父慈母,说的正是贾政和王夫人,不过后者也并非一味溺爱贾珠。
贾政自幼酷好读书,可惜未能从读书入仕,只是得其父之荫,皇恩浩荡,赏了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多年来未见升任,本人虽非轻薄膏粱,到底太迂腐了些,因此对已进了学的贾珠十分严酷,只想让他考中举人、进士,好光耀门楣。
原著中贾珠不到二十岁,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看来未尝不是压力过大。
贾珠现今十六岁,已议了亲,琳琅心中一动,想起王夫人说要去林家送药的事儿,笑道:“奴婢倒有个不懂事的想头,不知太太可否愿意听听?”
王夫人道:“你且说来。”
琳琅道:“老太太和太太要给姑太太送礼,千里迢迢的,自然打发下人去,只是何不让大爷走一趟?只当走亲戚。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识多了,心胸自然放得开了。何况将来为官做宰,总要知晓民生,不能一问摇头三不知。再说了,江南文人荟萃,姑老爷又是探花出身,学问极好,有他指点大爷一二年,秋闱的胜算也大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祖母常说做人要学会随遇而安,明知前有悲剧却不去避免,实不为人矣。因为她是人,所以她有情,王夫人信任她重用她,她自然投桃报李,不像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那样明知会发生惨剧,却依旧袖手旁观,佛道度人,这样的他们度的是什么苍生?
她对王夫人确有几分利用的心思,原想得到她的重用,等到年龄后求恩出府,但这么两年相处下来,情分已取代了先前的利用之心,故此一心一意为她打算起来。
她是最喜欢林妹妹,但并不代表她就厌恶其他人,王夫人也并非一个坏字可形容的人。
木石前盟的悲剧中王夫人虽是居功甚伟,但到底还未发生,不是么?
王夫人忙道:“我的儿,竟是你想得明白,我心里有话,只是说不上来,偏借你的口说出来。我何尝不想姑老爷指点珠儿?老爷也最是敬佩姑老爷的人品才华。只是其中却有个缘故:我和姑太太做姑嫂的时候有些儿嫌隙,倘若珠儿去了,姑太太竟因我及人,或是不肯姑老爷教导珠儿,或是由着珠儿胡闹无人拘束,或是对珠儿衣食起居不尽心,岂不是倒坏了?”
琳琅见王夫人说得这般明白,差不多也知道王夫人后来为何不甚喜欢林妹妹了。一则贾母有成全双玉之意,作为婆婆不愿要一个不符合自己标准且和老太太同心的媳妇,二则和贾敏生有嫌隙,因母及女,自然亲近不起来。但在面子上,她待林妹妹还是过得去的,不然以林妹妹的敏感聪慧,岂能察觉不到,在宝玉面前受了委屈还说要去告诉舅舅舅母呢!
只是,王夫人的心胸忒狭小了些!
思及此处,琳琅忙笑道:“太太不但小瞧了自己,怕也小瞧了姑太太呢!姑太太家是书香人家,必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大爷可是姑太太的亲侄儿,太太对姑太太的尽心姑太太心里自然明白。请老爷修书拜托姑老爷,有姑老爷照应,姑太太难不成还能管到外头不成?况且,姑太太做了管家太太,又有了小姐,自然和先前做姑娘时不同了。太太厚厚备上一份礼,说明其中的缘故,一番慈母心肠,纵是冷心冷血的人也有所触动,何况姑太太呢?”
王夫人听了,十分动容,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要我的珠儿能有个好前程,便是我略略低头又如何?我有儿有女,原比她有福!再说,还有老太太呢,总归要为嫡孙打算!”次日一早立即就去回了贾母。
贾母闻言,果然意动,沉吟半晌,唤来贾政如此吩咐一番。
贾政原就敬佩林如海的人品才学,自是欢喜,当即就修书一封,备上几色名家真迹、绝世孤本,命贾珠带上书童小厮和素日的功课,与送礼的人一起择日上路。
事到临头,王夫人不免有几分不舍,一面给贾珠打点行囊,贴上梯己银子,一面亲视书童小厮,淘气的不许带,只带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又密密地嘱咐了许多话儿,方含泪作别。
第9章 009章:
贾珠六月底启程,十月去送礼的人带书信回来问安,说一切都好,姑丈教导了许多功课,比府里的先生强了几倍,还会随着姑丈和江南一带有学问的人结交,又说姑母待他如亲子,衣食起居十分尽心,小表妹生得可爱,就是弱了些但已有所好转等语,不一而足。
贾母和王夫人略略放心,一时又打点了冬衣送过去。
冬衣刚送出去,次日就下起了大雪,外面撕棉扯絮一般,窗外廊下几株腊梅开得格外好,喷芳吐艳,娇黄嫩致,不曾跟着主子走动的丫头们皆缩在屋里围着熏笼。琳琅坐在炕上,腿上放着一个手炉,手内在做针线,做几针就停一停暖暖手继续做。
却是给王夫人做的抹额,才绣了几个花瓣儿,只听一阵叩门声:“琳琅姐姐可在?”
琳琅听是贾母房里常来往使役的小丫头鸳鸯的声音,忙放下针线和手炉,下炕开了门,果然是鸳鸯,将来贾母跟前的第一得意执事丫头,现在还是个六七岁刚留头的小丫头,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掐牙背心,脸颊冻得红红的,琳琅忙道:“快进来。你怎么有空来?”说着替她掸了掸身上的雪,又打开荷包取出两块梅花香饼放在手炉里给她。
鸳鸯跺了跺脚,双手捂着手炉,道:“老太太的内侄儿没了。”
琳琅一怔,道:“是史家侯爷?”
鸳鸯道:“可不是!可怜侯爷夫人将及临盆,得知噩耗,一时早产,才生下一个姑娘就跟着去了,丧事已办起来了,可怜史大姑娘还在襁褓里就没了爹娘!”
琳琅感叹了几声,道:“可见纵是有了荣华富贵,也抵不过命运无常!”
鸳鸯点了点头,道:“老太太在屋里淌眼抹泪,要亲去呢!好容易劝住了,不过还是要过去的。好姐姐,你有素衣裳没有?借我穿两日,虽不出去好歹不能刺了老太太的眼。”
琳琅转身开了柜子,取出一件月白缎子小袄,一件藕荷色对襟坎肩,和一条白绫绣紫藤萝的棉裙,用青色包袱皮包上,递给她道:“这套衣裳是我去年做的,因今年个头长高了许多,故此就去年穿了一二回,和你身量相对,拿去穿罢,不用还了。”
喜得鸳鸯连声道:“好姐姐,明儿个我得了空给你绣个荷包!”
琳琅笑道:“好,我等着。”说着拉她坐在炕上,又端了点心给她吃。
鸳鸯的父母都在南京看房子,兄嫂又是极势利刻薄的人,自己六岁训练后上来,饶是她伶俐知趣,毕竟年幼,月钱都被他们拿了去,过得分外艰辛。琳琅以前穿不得的衣裳常送给小丫头穿,其中与鸳鸯、玉钏情分最好,金钏、玉钏和彩云是王夫人房里新来的小丫头。
明知鸳鸯会是贾母身边第一等的丫头,琳琅自然提前打好关系,而且也确实爱她人品。
鸳鸯咬了一口梅花糕儿,咽下去,抬头看琳琅,见她坐在炕桌对面拨弄手炉内的灰,身上穿着银红撒花袄儿,桃红缂丝灰鼠比肩褂,松花弹墨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倒生得乌压压一头极好的头发,挽着垂环,左右各点缀着一只红绳结的银鎏金凤蝶,袅娜纤巧,温柔娴雅,不禁说道:“姐姐倒像是江南水乡的人物,不知家乡何处?”
琳琅笑道:“偏你眼尖,你没说错,我原是姑苏人氏。”不过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蒋小红已在荣国府里受训半年了,其魂在一场高烧中香消玉殒。
鸳鸯听了,眼眶儿不禁一红,问道:“原来姐姐是江南人氏,倒和姑太太家是同乡,怪道活计做得那样好!姐姐家可还有亲人?想家不想?我是想家得很,可惜三年五载怕是见不到爹娘了,幸而哥嫂在府里当差,一个月放一日假,总算还能回去见见他们。”
琳琅想起蒋小红的记忆,摇头道:“我离家已经三年半了,家在何处早就不记得了,倒记得家里还有父母兄弟,天南地北的没法子见面,只盼着他们安好罢了。”
鸳鸯不免有些后悔勾起她的伤心事,忙岔开话题道:“姐姐可知宝玉闹了一出罕事?”
琳琅不解地看着她,鸳鸯轻笑道:“姐姐可别跟太太说,也不许外传。宝玉过了年不过两岁,竟聪明得很,说话清楚有致,老太太爱得不得了,不想他在炕上顽,吵着要吃老太太屋里姐姐们嘴上的胭脂,不给就哭闹得不行。”
不必她继续说,琳琅已明白结果如何,不禁笑叹道:“可不能让老爷知道。”
鸳鸯朝赵姑娘房间处努了努嘴,道:“老太太原早嘱咐了,不承想那位的姐姐是老太太院里浆洗的媳妇,可巧送衣裳过来,果然今儿个就让老爷知道了,走到了老太太院落里,若非史侯爷家出了事儿,只怕宝玉兜头就被训斥了!老太太恨得不得了,只没空收拾那位罢了!”
琳琅微微一叹,妻妾之别,嫡庶之分,严父孽子,已可窥见日后繁华平和下的惨烈。
红楼的美,在于争斗掩于和风细雨中,在于繁花锦绣上蒙着一层浮尘,轻轻一吹,就能看到极美处出现极丑,极善下出现极恶,正好比宝钗戏彩蝶之美不及消散,转眼间便出现滴翠亭事件,也好比王夫人吃斋念佛下的雷霆之怒。
鸳鸯和她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去。
因雪下得分外大了,琳琅打着青绸油伞送她到贾母处方回转,相继跟沿途偶遇的丫头婆子问好,忽有一个穿着粗布棉袄提着水的婆子住脚,瞧见她唇角上一点胭脂痣鲜红欲滴,惊疑不定地道:“这是小红不是?”
小红这个名字自从进了王夫人房中,已经两年半没人叫过了,琳琅乍然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方回过身打量对方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周大娘?”
那婆子忙笑道:“是我!几年不见,瞧姑娘这通身的气派,竟不比外头大家小姐差,不知姑娘在哪里当差?”说着上前不住打量赞叹,却不敢伸手拉她。
这周大娘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琳琅进府的婆子,琳琅笑道:“我现今在二太太屋里服侍。”
周婆子听了,一脸吃惊,随即笑道:“怪道姑娘出落得这样好,果然太太会调理人,瞧姑娘水葱儿似的,走出去谁不说一声是大家小姐!只是姑娘可听说了你兄弟的事儿?”
琳琅一怔,忙问道:“难不成大娘听说了什么?”
记得小红的弟弟大娃对她甚是孺慕,被卖的时候唯他又哭又叫,不肯让姐姐走。
周婆子眼睛往她头上一溜,琳琅心领神会,从裙上解下一个荷包递给她,含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大娘,这荷包倒还精致,原是年下太太赏的,大娘拿去赏人罢!”
周婆子将水桶放下,手往裙子上擦了擦,才将荷包接过在手里,一捏,里头硬邦邦的似乎装着锞子,脸上便带出笑容来,道:“多谢姑娘赏!我是听原先带姑娘进京的胡婆子说,前儿个她回了一趟江南,原来姑娘来了京城没多久,姑娘的娘就没了,姑娘的爹又娶了一房媳妇,去岁生了个大胖儿子,因家境艰难,只得忍痛将姑娘兄弟给卖了。”
琳琅闻言,不觉滚下泪来,为的,自然是小红的兄弟,被卖后会有什么下场?不过都是任打任骂的奴才,没有人命的自由,半晌方问道:“我爹就这么将我兄弟卖了?没反对?”
周婆子叹道:“可不是!有了后娘,原就是有了后爹的!”
虽说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未曾经历过父母亲情,但是兄弟被卖,仍旧不免觉得人命卑贱,想了想,问道:“大娘可知我那兄弟被卖到了何处?大娘若能见告,我心里感激不尽。”
周婆子已捏出荷包里装着两个锞子,心里欢喜无限,忙笑道:“听胡婆子说是卖给了戏班子,因模样儿好竟卖了十两银子呢!姑娘家拿着这些银子几个月就过得红红火火。只是那戏班子走南闯北,不知道行到哪儿卖艺去了。”
戏子之地位,犹在娼妓之下。
琳琅心中恨极了小红的生父继母,虽说作为现代女子并不会看轻戏剧艺术家,甚至她随着祖母也常常唱几句,但是如今身处古代,装神弄鬼的粉头历来被人轻贱,被达官显贵当做娈宠玩弄,亦属贱籍,便是从良也被人瞧不起,子孙三代不能科举。
想到此处琳琅正要开口,便见玉钏儿跑过来道:“琳琅姐姐,快回去罢,太太叫你呢!”
琳琅忙向周婆子告辞,掩住心事,随着玉钏儿回去,一面将脸上的泪痕拭尽,一面进了王夫人住的耳房,房中却有两个妆饰不在王夫人之下的仆妇,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正和那两个仆妇说话,见她进来,便笑道:“你前儿打的四季吉祥如意结,我送了十个给舅太太挂在屋里,可巧北静王府的郡主瞧见了,爱得什么似的,故北静王妃打发人过来借你过去用两日,给郡主打几个新鲜娇艳花样。”
第10章 010章:
奴婢果然只是一个物件儿罢了,用字说得着实体现了身为奴婢的悲哀,琳琅怔了怔,满心酸楚,随即道:“谨遵太太吩咐。”
王夫人点头道:“你去换出门的衣裳,雪下得大,该穿件大毛的。”
琳琅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荣国府的丫头出门必要好生妆扮,少不得带着铺盖东西,遂笑道:“有大毛的。”去年元春赏的一身衣裳中袄儿是大毛,才穿了三四次,依旧灿烂如新。
王夫人道:“罢了,你去换了来让我瞧瞧。”
琳琅答应一声,去了半日,果然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戴着贾母所赏的玉兔儿首饰,只是镯子和戒指乃是按成|人尺寸,世人又有厌金玉的说法,都道赤金素镯最是村俗,故此琳琅只戴了玉兔首饰中的簪子和耳坠,越发显得面莹如玉,眼澄秋水。
作为荣国府上房的丫头,年年都能得些额外的衣裳首饰,琳琅些许存了几件金珠簪环。
北静王府的两个仆妇已被请到偏厅吃茶,王夫人看了两眼,道:“你这打扮倒好,然褂子和裙子终究薄了些,出去穿着也冷,又不知北静王妃留你几日。我记得年下给大姑娘做了两件斗篷,红杏,你去拿一件来赏给琳琅。”
琳琅听了忙道:“当不起。”
王夫人笑道:“原说年下赏你一件大毛的,权当先给你了!”又看包袱,只见两个葱绿软绸桃红里子的夹包袱,一个里头包着一套八成新的皮袄棉裙和莲青哆罗呢的褂子,一个里头包着簇新的绣花棉袄和长坎肩,出门倒还穿得,王夫人看了十分满意,心道:“这琳琅倒乖觉,若是别人只怕早就拿着半新不旧的东西来蒙我!”
一时红杏抱着半新猩猩毡的包袱进来,打开时,里头是一件大红云锦镶毛的斗篷,连着观音兜,另外是一件秋香色盘金彩绣貂皮短袄和一条水红妆缎灰鼠褶子裙,笑道:“大姑娘说年下穿得鲜艳些,出去也是咱们的体面,故将刚得的年下衣裳赏给琳琅穿去。”
琳琅忙道:“这如何使得!”
王夫人笑道:“这三套衣裳你带去尽够了,总不能穿得寒酸,让外头说咱们府里穷得连给你们打扮的钱都没有了!你先换了衣裳再去,只管好生听北静王妃和郡主的吩咐,尽心做活,别急着回来,铺盖和衣裳自有婆子晚间给你送过去。”
琳琅一一答应,遂换了新衣,跟着那两个仆妇上了北静王府派来的马车。
两个仆妇坐在车上相陪,见琳琅年纪极小,心内颇为罕异,慢慢地问她家乡何处,年方几何,会做何活计,几句话过,觉得她言语可爱,不由得暗赞荣国府一声。
琳琅落落大方,倒不怎么紧张,反在她们问话的时候,不知不觉中轻描淡写地套了几句北静王府的消息,郡主十三岁,比世子大了四岁,喜爱娇艳颜色牡丹花儿,心中略有了几分成算。现在她是荣国府的丫头,去北静王府自然是做活计,做得好了,自然平安回来,说不得还会得些赏赐,至于别的都不是她能关心的,她也没有那份在王府中的争荣夸耀之心。
马车停了下来,两个仆妇先下去,然后伸手去扶琳琅,琳琅连忙告罪,下了马车,举目一瞧,却不是正门,而是后门,便是后门,亦文彩恢弘,不容小觑。
才进了二门,一个干净俏丽的丫头早已迎上类,笑道:“郡主正念叨着呢,可不就来了!”
那两个仆妇笑道:“雪下得大,怎好劳烦姑娘亲等?”因转头向琳琅道:“琳琅姑娘,这是郡主身边的听雪姑娘。”
琳琅忙上前见礼,道:“琳琅见过姐姐。”
听雪凝神瞧着琳琅,伸手扶住,笑道:“若不是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儿的,只当是哪家的小姐呢!”
琳琅笑道:“我不过是蒲柳之姿,连姐姐一零儿都不及,姐姐这话没得臊了我!”
说得大家都笑了,半日方敛声儿,随着听雪进了后院。
虽未从前面角门进,不知正殿翼楼如何,但见这花园银装素裹,仍是处处亭台楼阁,假山瀑布,绿琉璃瓦掩映在梅花婆娑之中显得分外好看,尤其清香甘冽,沁人心脾。
琳琅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到底是王府,比之荣国府更增一分大气。”
一时到了郡主住的跨院上房,廊下三五个丫头正笑盈盈地站着,听雪笑道:“快进去禀告郡主,人已到了。”
立时便有丫头进去通报,半日出来道:“郡主让她进去呢!”
一人上前接了琳琅解下的斗篷,一人打起半新的猩猩毡帘子,及至进了房,温香扑面,只见一个极俊美的女孩儿抱着手炉坐在炕上看丫头做针线,身上穿着蜜合色绣金莲华纹狐皮袄儿,葱黄掐边洋绉裙,眉如翠羽,肌若白雪,纤腰似柳,贝齿含玉,端的绝代无双。
琳琅不敢乱看,忙上前就着丫头拿过来的锦垫请安。
郡主看着琳琅笑道:“快起来,让我瞧瞧,好个标致丫头,王家得的结子是你打的?”
琳琅笑答道:“回郡主,是奴婢打的。”
原来这郡主却是北静王妃的长女,名唤水清,乃是世子爷水溶之嫡亲姐姐,容貌超群,气度娴雅,平素在宫中上学,近日因风雪极大,宫里许了假,方在家里看着丫头们顽,命听雪拿了脚踏与琳琅坐,笑道:“既如此,劳烦你给我打几个,明儿个我进宫好送人。”
琳琅忙笑道:“郡主吩咐,奴婢自当遵命,谈何劳烦二字,奴婢着实当不起。”
一旁听雪笑道:“这琳琅妹妹老实谦逊得很。”
水清闻言一笑,问琳琅道:“你都会些什么花样?”
琳琅答道:“结子的花样繁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有想打的,没有打不出来的。若是寻常的,方胜、双蝶、如意、团锦、祥云、双喜、团圆、双全、双线、双鱼、盘长、平安、同心、鲤鱼等单花样,一根丝绳便可打得。若要繁琐些的,有挂饰,有摆设,有笔筒,有扇、袋、帽、鞋等不一而足,端的看郡主想要打哪一种。”
水清奇道:“莫非什么样儿的东西都能用丝绳打将出来?”
琳琅笑道:“有能打的,也有不能打的,奴婢只会打一些简单的玩意。”
水清沉吟片刻,叫听雪道:“你去拿打结子用的丝线来,让琳琅先打一个拿手的我瞧瞧。”
听雪忙去拿了许多丝线过来,五颜六色,有粗有细,有丝线、棉线、麻线等,还有各色珠子、宝石等物,琳琅知道水清生平最爱牡丹,略一思索,遂从中挑出一卷樱草色丝线,十指翻飞,先将丝线编成丝绳,然后编出一片花瓣儿来。
水清瞧得目眩神夺,不觉问起她家乡来历名字年龄。
琳琅一面回答,一面用听雪等人编好的丝线来编花瓣儿,数十片,攒簇三四轮,褶叠紧密,金丝做蕊,大约费了半个时辰,一朵国色天香亭亭玉立的姚黄牡丹方成型。
水清见了十分喜爱,忙叫人拿在手里打量良久,赞道:“好巧的一双手!这花儿竟是打出来的?我只道你打结子已算好了,没想到这花儿远瞧着跟真的一般无异。最妙的是,花瓣儿上还缀着三两点水晶珠子,就好比那春日的露珠儿,越发跟活了似的!”
一旁的听雪笑道:“比那纱堆精巧的花儿还好看!”
琳琅抿嘴一笑。
水清爱不释手,看了半日,问道:“你还会打些什么花儿?”
琳琅笑道:“玫瑰、芙蓉、菡萏、百合、秋菊、兰花等都打得。像这一枝姚黄,最好看的是千叶一花,层层叠叠的绿叶儿簇拥着这枝花儿,插在编的花盆儿里,才更显逼真。”
水清想了半晌,点头道:“必是极好看的。这样罢,你给我打一盆牡丹,再打一盆荷花,一盆菊花,我好送人。你给王家打的结子是什么花样儿?”
琳琅道:“给舅太太家打的是盘长结中的四季吉祥如意,别的花样也有。”
水清笑道:“既如此,就再给我打十二个盘长结,花样儿你瞧着打,定要最好的。听雪,你安排琳琅住下,用一点子饭,午后再过来,我倒想瞧瞧打出来会是如何娇艳新鲜。”
听雪忙引着琳琅到下房,递了个手炉给她,一面倒茶,一面笑道:“妹妹只管住下,一会子打发人去荣府取妹妹的衣裳。花儿妹妹好生打几盆出来,原是郡主送到宫里头去的。”
一时命人传了一桌客饭,陪着琳琅寂然用毕,漱了口,早有人将琳琅的铺盖衣裳等都取了来,遂又换了一身衣裳,卸去簪环钗钏,只将头发打散,挽着髻儿,别着赤金扁簪。
听雪帮她打理好妆容,笑道:“才传了消息来说郡主已经用过饭了。”
琳琅会意,起身道:“正好,须得郡主挑一挑结子的颜色。”
听雪闻言笑道:“可不是,打结子总要挑郡主喜爱的。”
琳琅随着听雪出门,远远看到正房门前的长廊下多了十来个丫头婆子,听雪忙侧头说道:“怕是世子爷在跟郡主说话,容我先进去禀告一声儿。”
第11章 011章:
话犹未落,只见屋里有个丫鬟出来道:“可是听雪?郡主让琳琅妹妹进来呢!”
才进了屋子,便听上头有人问道:“这花儿是你编出来的?”
琳琅一听是男音,料想必是北静王世子水溶,也不抬头,只恭恭敬敬地道:“是。”略用眼角余光一瞥,果见一个极年轻的公子坐在炕上把玩那一枝姚黄,与水清相对,但见他面如美玉,目若朗星,形容秀美,风度雍容,好一个绝色秀丽人物!
水溶含笑打量半晌,道:“都说江南人物风流,心灵手巧,今儿个才算见了。”
琳琅行礼道:“世子爷过誉了,奴婢萤豆之微,如何能与世子爷和郡主这样的日月争辉。”
水清水溶相顾莞尔,水溶笑道:“听说你们府上的哥儿衔着美玉而生,可是真的?”
琳琅胸中打了个突,素知贾母疼爱宝玉,早早就叫人将宝玉的名字散给乞儿穷人叫,只为了好养活,长安城中无人不知,确实太张扬了些,没得让上头忌讳,然而没她一个丫头说话的份儿,只得回道:“确是衔着一块美玉。”余者并不多言。
水溶放下手里的姚黄,笑道:“听来真是千古未闻的奇事,若有机会得见见才是。罢了,你跟姐姐商议着打结子罢!”说着向水清告辞离开。
水清下炕送他离开,回转进屋,指着对面的炕道:“琳琅,坐在那儿打罢!”
琳琅连称不敢,终究屈腿斜签着坐了,跟前已放着各色丝线等物。
因水清要的是大挂饰,忙活到晚上,琳琅手里富贵花开的结子只打了一个开头,直至第三日方打好,细心地查看一番,送到水清手里,水清一看,匀净且不说了,难得的是花样精巧,配色极为雅致,水清忙命人挂在壁上,左右端详,十分好看。
水清问道:“怪好看的,这样的结子,你一日能打几个?”
琳琅忙笑道:“若想打得好,一日只得一个。若是盆景儿十天半个月才能得一盆,若是花球十日才能得一个。”
水清奇道:“花球?”
琳琅解释道:“便是六十六朵花儿攒簇成球,也是挂饰,和绣球有些儿仿佛。”
水清笑道:“终究太繁琐了些!暂且先打几个结子和几盆花儿罢!”
听雪在一旁理线,问道:“我们可能学?”
琳琅并不藏私,笑道:“姐姐若是想学,自然使得。”
其他几个丫头也机灵,争相跟着学,尽管跟着学花样的人多,倒并不嘈杂。她们原本就会打结子,只是花样没有琳琅的多,未免呆板些,只学了几遍,略简单些的结子便上了手。
琳琅花了十二日打了十二个脸盆大小的挂饰盘长结,除了富贵花开外,余者是为八蝠捧寿,丹凤朝阳,二龙抢珠,双鱼戏水,龙凤呈祥,紫气东来,四季吉祥、孔雀开屏,金鸡报晓,鱼跃龙门,步步高升,无一重样,花团锦簇,分外好看。
水清拿在手里端详一番,赞不绝口,自己留了两个,孝敬北静王妃两个,送了水溶两个,余下六个皆命人收好,预备进宫送人。
北静王妃得了龙凤呈祥和八蝠捧寿花样的结子,十分喜欢。北静王府与荣国府本就有交情,兼之听说琳琅稳重知礼,心灵手巧,不多嘴,不多话,不觉多了几分好感,及至见到琳琅所做的三盆花儿,栩栩如生,光彩夺目,那花盆皆是编出来的,和官窑陶瓷十分相似,形体各异,愈加赞叹不已,道:“映红,你去库房里拿一匹宫绸、一匹倭缎、一匹云锦、一匹哆罗呢赏她年下做衣裳穿,难为那孩子忙活了整整两个月,一日不得闲,再包一百两银子给她买果子吃,叫她回去代我和郡主多谢他们老太太、太太。”
本来赏两匹尺头几两银子就绰绰有余了,没想到北静王妃竟会赏琳琅哆罗呢,哆罗呢乃是舶来品,着实金贵,映红自己也就得了一件哆罗呢的衣裳,故此觉得赏赐太重了些,不禁说道:“王妃何以如此厚赏她?”
北静王妃笑道:“你知道什么?咱们家针线上的人虽也能打结子,偏生没这样精致的新鲜花样。再说,打结子只是小事,早几年我见荣国府史老太君穿过的衣裳,我就知道这丫头本事大着呢!那样的绣工,那样的针线,看着像苏绣,却又比苏绣更强些,竟是宫里针线上的人都比不得的,反与慧纹有些儿仿佛,这却须天赋而非技艺了。明年十月中是主子娘娘的千秋节,主子娘娘最喜苏绣,少不得年后出了正月我还要她给我尽心绣一幅作寿礼。”
闻弦歌而知雅意,映红笑道:“奴婢自然不及王妃想得周全。她既有这样的本事,能得王妃这样的赞叹,王妃何不向史老太君要了过来使唤!”
北静王妃道:“史老太君未必舍得。再说,咱们王府不差几个针线上的人。”
映红带人将料子和银子送至水清处,水清在端详听雪从琳琅手里得的荷包,绣工精巧,别致异常,听了映红的话,不觉一笑,道:“我正说琳琅这丫头的针线着实出色呢!既这么着,仍命两个仆妇送她回去,跟史老太君说好,年后再接她来。”
听雪笑道:“不知这琳琅是如何学的针线,莫非竟是天生巧手不成?”
水清道:“谁知道呢!如今已巧成这样,将来更加了不得,从这小小的荷包上已经能窥见一二。王妃既赏了绸缎银子给她,你去将我没戴过的首饰拣几件与她!”
听雪去了,果然拿出一个首饰匣子,道:“多赏琳琅一些儿。我知道她最擅长的是双面绣,极费功夫,据闻连那府里都没人知道她还有这份本事!略精致些的大件苏绣千儿八百两都未必能得,何况瞧她这针线,较之慧纹都不差什么,所差不过是没有名声罢了。等年后叫她用心绣一幅最拿手的,讨了主子娘娘欢喜才是正经!”
映红暗暗心惊于听雪的心计,竟然将琳琅最擅长的活计都打探出来了。
水清端坐在炕上,道:“你只管拣几件精巧的给她,别学那一起眼皮子浅的论重量给。”
听雪笑道:“郡主没戴过的金珠首饰能有多重?不过做得轻巧些。”
说着仔细地从匣子中挑出两对戒指,两对耳环,四支金簪,三支银簪,两支头花,一对金镯,一起装进一个锦匣中,又拿起一对水汪汪绿莹莹的翡翠镯子道:“这对镯子和这对金折丝镯子一并给她,绿翡翠倒罢了,水头足,颜色好,郡主不大爱戴,只是这金镯子不知道是谁孝敬郡主的,沉甸甸几两重有什么趣儿,拿给外头熔了还嫌麻烦呢!”
如此一拣,匣子登时空了一半,水清不以为意,道:“不过都是外面下头孝敬的,能有几件好东西?不是金,就是玉,珠子宝石轻,工艺又不好,俗得不得了,倒是那两个二龙戏珠的戒指拿得出手!罢了,都给琳琅罢,她不戴,赏人也使得。”
听雪收拾妥当,和几匹尺头一起包在包袱里,笑道:“两支头花工艺还精巧些,正好让她过年戴,别的都不值什么,怕还不及世子爷紫金冠的零头!”
水清失笑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溶儿束发的累丝紫金冠没个二三千金你道能得?”
遂命她将东西给琳琅送去,又叫她不必过来磕头,仍是原先两个仆妇送她回去。
琳琅在回去的途中,暗自咋舌不已。不是她眼皮子浅,着实是北静王府太大方了些,绸缎统共不过十两八两银子,不算什么,但那一匹哆罗呢却值一二百金,首饰没个一二百两未必能得,兼之北静王妃赏的一百两,她足足得了四五百两的银子东西。哆罗呢最适合做冬衣,颜色正红,琳琅打算回去给元春做一件对襟褂子,毕竟得了她好几件大毛衣裳。
出来一趟,做活两个月,衣料簪环银两竟是在荣国府二三年中所得的两倍。她原道似晴雯袭人这般在荣国府当差已经十分敛财了,没想到给外人做活得的更多,着实出乎意料。
这些银子东西拿出去,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丰衣足食二三十年。
回到荣国府,下了车,进了门,琳琅先去跟贾母和王夫人请安,连带回禀一番,可巧史家丧事已毕,王夫人正在贾母房中奉承,听了忙命人将北静王府的两位仆妇请进来吃茶。听完琳琅的话,贾母笑道:“王妃实在是破费了,不过是个丫头,任凭怎么使唤都应当!”
两个仆妇笑道:“琳琅姑娘伶俐异常,偏巧是年下,王妃和郡主说了,让琳琅姑娘回来过个好年,赶明儿出了正月,只怕还要叨扰府上,叫了琳琅姑娘过去帮衬两日呢!”
贾母笑道:“回去禀告王妃,不拘何时,只管使唤她!”
两个仆妇吃了茶,得了赏封儿,方笑着告辞。
琳琅随着王夫人回屋,小心翼翼地将所得赏赐尽数告知她,王夫人听了笑道:“既是王妃和郡主赏你的,你便收起来罢!只不许声张,没得惹人嫉妒!”
这点子东西王夫人并不放在眼里,但别的丫头媳妇就未必了,一路上早就有人十分侧目艳羡,琳琅回到屋里,命婆子将铺盖东西一并搬来,拿了一串钱与她们喝酒,转身收拾铺盖妆奁,尚未收拾完,就听到一阵叩门声,传来明珠的声音道:“琳琅,琳琅,开门!”
琳琅素知她脾性,忙将装首饰的匣子先放进螺钿抽屉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绸缎云锦哆罗呢,就见明珠自行推门进来,看到床上几匹绚丽华美的料子,眼睛登时一亮。
第12章 012章:
原来琳琅一去两个月,明珠等人早在私下议论,不想眼瞅着快到小年了,她仍旧不见踪影,今日正在院子里跟几个小丫头折了梅花来顽,忽见琳琅竟回来了,且身后有好几个婆子帮着搬铺盖东西,还抱着几匹极精美的绸缎衣料,当下就朝她的房间跑过来。
明珠眼睛骨溜溜地转动着,环视一番,似乎想瞧一瞧琳琅得到的赏赐,口内笑嘻嘻地道:“琳琅,你去北静王府做了两个月活儿,王妃一定赏了极多银子东西给你罢?”
随着赵姑娘,明珠越发眼皮子浅了,最爱嚼舌头根子,做活落最后,拿钱跑第一。
琳琅淡淡地道:“做活是本分,赏与不赏不过是主子们恩典。”
将梳妆匣子一一归位,琳琅正将绸缎布匹放进衣柜里,却被明珠立即拽住了那匹哆罗呢,笑道:“我们姑娘正说天太冷了,想着做一件厚衣裳,偏生没上好的料子,好妹妹,我就替你将这匹料子孝敬了赵姑娘罢,赵姑娘心里自然记挂着妹妹的好处!”说着就往外走。
琳琅眼疾手快,将哆罗呢从她手里抽回来,脸上似笑非笑,道:“衣裳鞋袜一般都有的,莫非府上短了赵姑娘的份例?不然何以偏来抢我们做丫头的衣料?我虽是丫头,却不是谁都能当得起一句孝敬!姨娘还没挣上呢,也不想想,能穿大红不能!”
明珠登时涨红了脸,眉竖眼斜,哼了一声,嘟囔道:“莫非你攀了高枝儿,就将素日的姐妹情全忘记了?不过问你要一块料子罢了,竟吝啬成这样!”
琳琅冷冷一笑,眸中掠过一丝寒色,她从来不生气,真当她是软柿子可捏?道:“你别在我跟前说这个话,没的让人笑话!素日我为人如何,岂是你一句话就能形容得尽?若你果然觉得我冷心冷情,就将九月里从我这不告而取的一匹尺头还回来!”
九月里琳琅把衣裳被褥拿出来晾,午后收拾时眼错不见就少了一匹石榴红的尺头,寻了两日才知道是被明珠拿了去,已经裁开了,她便索性不要了,倒便宜了明珠。
幸而琳琅有心息事宁人,不然只此一项,就该将明珠撵出去。
明珠被她黑黝黝冷冰冰的目光一瞧,登时吓得激灵灵打个寒颤,转身就跑了出去。
看着跑得没影儿了的明珠,琳琅复又?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