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第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子,边为她测量边说,
“当年小店遭遇了大火,所有积蓄全部被烧得一干二净。眼看着几十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正巧花公子经过,资助了些钱财,才让小店得以重新开张。但是由于外债太多,衣服的图纸也被大火烧了个精光,生意一直惨淡。”她停顿了一下,想到当年的那个场面,暗叹了口气。
月罂点了点头,她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处境,接着问,
“后来呢?”
“过了不久,生意慢慢好了起来,来小店做衣裳的达官贵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连各家公主也在小店制作衣裳。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听花公子说小店衣服做得很不错才来的。整个南月国的成衣店成百上千,做得精致的也太多太多了,这都是花公子在暗中帮的忙,但他自己却从未提过。”
月罂轻轻一笑,那妖孽竟然也会做好事,的确新鲜,看来对他的认识当真存在着偏见。看掌柜已经记好了尺寸,正准备出去,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忙转身问,
“刚刚你说店里的图纸都被烧毁了,那这些年是按照什么来做的呢?”
掌柜讪讪一笑,轻声回道,“那些图纸随着老身这么些年,终是有些印象的,也就凭那时的记忆,又重新画了一些,但却没有原来的那么细致了。”
“那如果现在有些新样子,你收不收?”
“自然要收,公主的意思是?”
月罂听完眼前一亮,她前世继承了那么大一笔钱,凡是有些用处的东西,自然学了个遍。她那时就对服装设计十分感兴趣,后来学了几年国画,绘画功底也更扎实了些。如果不是在前世早早地就“英年早逝”,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自己开店了。
“你这里一副图纸多少钱?”
掌柜略微沉吟,伸出一只手展开,“五十两银子,但要看图纸的质量。”
月罂在心底迅速地盘算了一番,这个价钱用来收购版权并不算高。想到这,她转身回到案桌前,展开桌上的宣纸,拿起毛笔勾勾画画,过了半晌才往笔架上一放。抖开对着掌柜,眨了眨眼睛,
“这种图样,会不会卖上价钱?”
第三十一章 按规矩办事
第三十一章 按规矩办事
掌柜仔细看了看,这图的笔法娴熟,款式也确实新颖,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忍不住拿起月罂刚用过的那根毛笔,在纸上勾画了几下。月罂看她作画的过程,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只寥寥几笔就能让这衣服顿时多了几分古韵之气。拍了拍手,赞叹道,
“掌柜的果然厉害”
掌柜听到声音,仿佛忽然惊醒了一般,立刻放回了毛笔,有些战战兢兢。月罂自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在自己的笔迹上修改,按理说是犯上之罪。不过她可不计较这些,一来她从未把自己当成什么公主,二来这掌柜应该对衣服图样极其热衷,否则以她与皇宫人打交道了这么些年,必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月罂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一笑,冲淡了屋中的紧张气氛,
“看来我这图卖不出去了。”
掌柜头上已经渗出了些许冷汗,但见她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公主莫非是想卖图样?”
月罂嗯了一声,把那幅图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这掌柜改得甚好,既没有破坏原本的样子,又融合了这世间的风格,款式看起来既新颖又不会太过于异类。
掌柜走到月罂的身旁,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图样,心中暗暗称赞,改过几笔以后,果然算得上新颖别致,
“这图样还是卖得出去的。”
“当真?”月罂本有些暗沉的眸子忽地一亮,扭头看向掌柜的。见她抿唇笑着,眼里也闪动着欣赏的光芒,追问道,
“你可不许哄我。”
掌柜的视线转到月罂脸上,她虽然贵为公主,可丝毫没有娇蛮跋扈的样子,待人亲切和蔼不说,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点头答道,
“老身不敢欺瞒公主。”
“那以后我画图样卖给你如何?”如果能自己赚钱确实极好,这样出宫以后也可以养活自己。
掌柜惊得张开嘴,半晌没有合上,满脸诧异,她身为公主自然有着数不清的金银,为何要拿这图卖钱?难道是宫中呆得十分烦闷,出来寻个乐子?此时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恐怕小店买不起公主的画。”
“买得起买得起,你出个实在的价钱如何?”她一脸兴奋,揪着掌柜的衣袖不放,生怕断了此时的财路。
掌柜的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润柔媚的声音,
“我出黄金万两。”
“不卖”月罂想也没想就冲着门的方向喊道,这妖孽,不知道从何时在门前偷听,他这偷偷摸摸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
门外传来低笑声,继而雕花木门向两边打开,花寻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径直地走到案桌后,拿过月罂手中的图纸,慢慢点了点头,问向身旁掌柜,
“你前不久还说要招些画图样的人,怎么此时倒不想要了?我看这图的款式虽然有些奇怪,但只要稍加修改还是不错的。”
掌柜更是为难,她刚刚说过,按图的质量好坏收购,一般都是五十两。可面前坐着的可是公主,对于她五十两可是如牛毛一般。她犹豫了片刻,才转身去柜子中拿银子。
“拿二十两即可。”
“公子?”掌柜一声低呼,看着花寻那张雌雄难辨的俊俏面容,以为自己听错了。
花寻一挑眉毛,脸上难得地郑重,“按规矩办事,只值二十两。”
月罂第一次觉得花寻说了句自己的心里话,连连点头,
“没错,按规矩办事。”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身份来赚钱。
掌柜将二十两银子放在月罂手中,又接过那张纸放在了装图样的盒子中。
月罂捧着银子,脸上乐开了花,这可是她回到这世间赚的第一笔钱。看来以后可以考虑在这世间从事服装设计的职业,也好弥补了前世留下的遗憾。
童昕回到金竹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刚到自己的住所换了身衣裳,就听到门外小厮来报,说慕离请他去离园小聚。
“哦?他可说是因为什么?”他平时太忙,都很少见到,今日这是怎么了?
“慕公子说今日是您的生辰,让小的候在这里等着公子回来。”
童昕一挑眉毛,刚刚如不是婶子提醒,自己早就忘了生辰这件事,原来慕离也这么心细。他咧嘴笑了笑,俊朗的眼眸弯起,如新月般闪着温润的光泽。离开房屋,向慕离所在的离园走去。
院中下人很少,与外面相比,多了几分寂静,微风拂过,吹得金色的竹叶沙沙作响。石砌的小路笔直地通向院落中间的房屋,雕花木门虚掩,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
童昕驻足停在了院中,半眯着狭长的眼眸,偏头听着起起伏伏的箫声,如泣如诉,婉转动人,伴随着拂过面颊的凉风,让人心间拢起一层温柔。整个曲子还未吹完便戛然而止,房中传出温和的声音,
“站了这么久也不冷?”
童昕呵地笑了一声,他这箫声与人一样,总是带给别人温柔和善的感觉。慕离正坐在窗下的矮几前面,手中握着一根雪白的玉箫,清瘦的面颊在明亮的烛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晕。他回眸对童昕笑了笑,将玉箫置于一旁的架子上,见他已经换上了家中长袍,问道,
“才回来吗?”
童昕嗯了一声,大咧咧地坐在矮几旁边,拿过一旁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真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慕离轻轻一笑,接过他递来的茶盅,轻轻吹了吹,
“你与我的一个熟人是同一天生辰。”
“哦?那今日应该一起过。”他看旁边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桌子的中央正煮着一壶酒,酒香一漾一漾地扑进鼻息。连吸了几口,噌地站起来走到桌前,拿过酒壶就要往杯中倒。
“再等等,奚墨也来。”慕离说完起身走到桌边,夺过童昕拿去的酒壶,揶揄道,
“见到酒总是这么亲。”
童昕讪讪地放下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坐在桌旁把玩着空酒杯,
“我不与酒亲,还能与什么亲?”说完哎一声,眼睛转了转,冲着慕离扬了扬下巴,满脸的坏笑,
“今日那小姑娘是你相好?”
慕离微愣,随后想起街上发生的事,抿唇笑了笑,不答反问,
“你不认得她?”
童昕哧地笑了,“你的相好我怎么认得?不过,那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性子差了点。”想到她在茶馆时的刁蛮样子,确实有趣。
第三十二章 只是想去
第三十二章 只是想去
童昕虽然也是月罂的夫侍,但在她进宫那一年才被招进金竹园,彼此并未见过。慕离本就不是多言之人,也自然没有告诉他,今日见到的小姑娘就是月罂。他知道童昕向来在这方面大大咧咧,即便告诉他那个人是他的妻子,对他来说也就像是告诉今晚要吃什么一样。
两人正在闲谈,门外忽然传来低沉的咳声,随后淡青色的衣襟飘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清瘦飘逸身影。男子面容有些苍白,透着丝丝倦怠之气,斜飞的眉宇下,一双黑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慵懒。
“你这么久才来,倒是比我这个寿星老还晚,看来今晚要多罚你几杯才是。”童昕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扬了扬眉。
门前站立的清瘦男子略微抬了抬眼皮,扫了眼一脸得意的童昕,也不答话,径直走到桌前慢慢地坐下。拿过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壶,为两人各斟了杯酒,气色淡如止水,嗓音低沉醉人,
“怕是你自己想要多喝几杯。”
童昕浑厚地一笑,毫不在意,闻了闻酒香,长吁了口气,
“慕离这里的酒,当真是极品,自然要多喝一杯是一杯。”
“我这里的酒,与外面的又有何区别?你向来喜欢饮酒,可说得却像是酒的错。”慕离笑着摇了摇头,对待这个无赖,无奈得很。
他话音刚落,潼儿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色的绸缎。他将托盘送到慕离眼前,低声道,
“公子,这是花公子派人送来的。”
慕离与他们对视了一眼,放下了酒盅。小心地揭开绸缎,拿起托盘中的白玉瓷瓶,拔开了塞子。在托盘上取了根银针,反手一针刺破了食指,向瓶中滴了几滴血,将瓷瓶递到了童昕手里。
童昕摆弄着手中的银针,看着面前的白玉瓷瓶,不屑地撇撇嘴,
“这公主当真金贵。”说完将银针飞快地刺向指尖,也向瓷瓶中挤出几滴血,接着将瓷瓶放到奚墨眼前。
奚墨慵懒地支着头,浓密的眉毛仿佛裁剪过一般整齐,斜飞的狭长眸子带着丝丝倦怠。额前的几缕发丝垂下,轻拂过苍白清冷的脸颊,粘在少有血色的唇角,呈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他青葱般的食指抚摩着酒盅的边沿,斜挑的眉眼看不出任何心绪,抬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风扫过面前的瓷瓶,神色不变。
“奚墨……”慕离等了会,见他仍然不为所动,暗叹了口气,这些年了,他这性子一直如此。
奚墨轻轻地嗯了一声,摊开手掌,看了看掌纹清晰的手心,缓缓地眨了眨眼。随后指尖划向银针,颜色略显暗沉的血液贴着瓷瓶壁慢慢地滑入杯中。另一根手指轻抚过带着血痕的指尖,清冷的面容除了漠然别无其他。慢悠悠地起身,向两个人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离园。童昕哎了一声,却只看到风吹着他淡青色衣角蓦然翻飞,不由得抱怨着,
“还说给我过生辰呢,连杯酒都没喝就走了。”
慕离轻轻笑了笑,漆黑如墨的眼眸比窗外的夜色更黯上三分,他眼角扫过奚墨刚刚坐过的矮凳,对童昕偏了偏头,
“他留了东西。”
童昕伸长脖子望去,眼睛蓦地一亮,一扬手将矮凳上的青色瓷瓶拿在手中,对着烛光细细看着,
“他居然忘了东西。”
“奚墨一向心细如发,怎会轻易落下东西?”
童昕飞快地看向他,忽然裂嘴笑了,唇角扬起,勾出一弯好看的弧度。
“莫非是送我的生辰礼物?”他见慕离含笑着不语,忙将小瓷瓶塞到了腰间,得意地一笑,
“那就原谅他好了。”
月罂撩开窗帘向外望去,繁华热闹的街道随着马车的前进一点点地消失在视野中,夕阳已经完全地落到地平线以下,只剩下一丝柔和的光晕。她心里顿时有些烦闷,回眸睨视着仿佛融进羊绒靠垫中的妖媚男子,更郁闷了几分。
刚离开彩衣阁不久,花寻就把婉儿“撵出”了马车,派人先送她回了宫。自己则悠闲自在地躺在车中,仿佛如主人一般随意。
“你明明有马,为什么要留在我的车中?”
花寻一手撑着头,懒散地半卧在厚厚的羊绒靠垫上,嫣红的丝袍在雪白的羊绒映衬下显得更加炫美夺目。敞开的领口中,细腻的肌肤显露出来,比身后的羊绒看起来更柔更美,
“公主如果再留张字条溜走,天黑了以后,可就不好寻了。”
月罂撇了撇嘴,她向来说一不二,刚刚既然说了太阳落山前回宫,自然是要守约的。不过这次出来没去成私宅,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出来。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又掀开车帘,无聊地打量着官道两旁徐徐而过的高大树木。
“很闷吗?”他阴柔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暗哑,多了几分魅惑的味道。
月罂嗯了一声,视线仍留在窗外。她确实感觉到烦闷,因为对这个世界即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意识中在这里生存了十几年,陌生的是那些记忆又仿佛不是自己的。除了一个遥远而又飘渺的愿望,她没有任何留在这里的理由,自己就像一只被丢在这个世界的木偶,任人摆布。
花寻微仰着头,看着她沐浴在朦胧光晕中的侧脸,微微簇起的眉中间拢着一层愁思。他缓缓地起身坐到她的身后,顺着揭开的窗帘缝隙一同往外瞧着。微凉的冬日中,除了干枯无叶的树木,就是拂面而过的寒风。
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冬天。伸出一根手指,缠着月罂垂在腰间的墨黑色发丝,柔柔地说,
“今晚让我去赏月殿,可好?”
月罂飞快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微低着头,一心把玩着她的发丝,长长的睫毛轻贴着眼睑,逆光靠在车壁的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任何表情,
“为什么?”
“只是想去。”他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没有更多地理由。
第三十三章 不想活命?
第三十三章 不想活命?
月罂打开他缠着发间的手,他却执拗着不肯放,一拉一扯间,头皮阵阵发痛,没好气地说,
“放开。”
花寻看着像只小豹子一样发怒的她,本有些暗沉的心忽然亮了几分,蓦地一笑,妖艳至极,
“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你离我远些。”她好不容易将头发从他的手指间救了出来,伸手向他推去,这人总像皮糖一样黏人。
花寻眸间忽地一黯,飞快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就势俯地身子,与她一同滑倒在厚实的锦被中。
月罂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先是一惊,随后气腾地涌了上来,正想推开他,却发现一支冷箭沿着刚刚她们依靠的窗前飞快地射进来,擦过花寻艳丽的丝袍,斜插在锦被上,箭羽轻颤。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嗖嗖嗖几支箭顺着马车敞开的车窗一齐射进来,钉在车中的不同位置。花寻迅速地带她翻了几下,躲过了这些冷箭。
马车蓦地停了下来,随后外面出现隐约地打斗声。直到半晌没有箭再射进来,月罂才慢慢地吸了口气,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妩媚脸庞,喉咙动了动,
“出什么事了?”
花寻勾唇一笑,神色丝毫不变,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乌黑的眼眸,看着她眼中映着自己的脸庞,心底一暖,柔声问道,
“怕么?”
他轻柔温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面颊上,像羽毛般丝丝痒痒。月罂偏开头,眼角瞧了瞧钉在她脸庞的冰冷箭杆,这位置也太巧了些。离近一分就会划破她的脸,离远一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惊险,也不知道这妖孽怎么能躲开得这么有分寸,
“不怕。”
花寻眉梢一挑,鼻尖轻蹭了蹭她有些发白的面颊,言语里浓浓地带着怜惜,
“胆子还不小。”
月罂缩了缩脖子,可他们离得十分近,怎么也无法离他远些,不由得动了动,
“起来说话。”
花寻无所谓地勾唇一笑,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襟又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却没再像刚刚一样纠缠她。月罂刚刚爬起来,就听见车帘外传来急促地询问,
“公主,花公子。”
花寻拔出插在车壁上的一支箭,端详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顺着敞开的车窗冷声问道,
“抓住人了吗?”
“刺客看起来是有备而来,让他们逃了。”窗外的声音听起来战战兢兢,小心地回答着。
花寻冷哼了一声,俊美的面容挂着寒意,月罂看在眼里不由得一愣,原来他居然也有这种冰冷的表情。从回到这世界起,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唇角挂着浅浅笑意,仿佛柔媚的阳光一般。
他们两人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从车窗边响起,
“二皇子,刺客抓到了,但已经死了。”
他冰冷的面容这才缓和了几分,抛开车帘,从车中跳下。
月罂凑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瞧着。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她远远地看见几名侍卫的脚下躺着三四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看样子早已经气绝身亡,心底一沉。又看了看背对着她站立的花寻,心里五味杂陈,刚刚若不是他,自己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虽然她不怕死,但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花寻垂眸看着躺在面前的几个黑衣人,黑布蒙着半张脸,眉间一片淤青,看起来是中毒身亡。想必他们都是死士,任务不成或是被捉,都会咬破齿间毒药自杀。挥了挥手,对一旁的侍卫们吩咐,
“埋了。”
侍卫点头答应,七手八脚地将几个刺客往树林中拖去。花寻看着他们走远,这才转身,却看见车帘后直盯着自己的月罂,她乌黑的眼眸中,透着一丝不安。虽然她刚刚嘴上说着不怕,可毕竟是第一次面对死人,心里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捏着,有些呼吸不畅。
花寻走近了些,立于车窗前,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挡住了后面忙碌的侍卫,手撑着窗框,垂眸看着眼前睫毛轻颤的大眼,
“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想。”月罂转开脸,看着无月无星的天空,暗叹了口气。从回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身边危机四伏,可那鬼差告诉过自己,一切要顺其自然才好。哪怕此时要她死,她也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心里还会有一丝期待。因此,她不想知道任何讯息。
花寻凝视着她坚定的眼眸,眉间紧锁,她这倔强的性子还如儿时一样。她执意要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想到她对自己的处境一点都不在乎,心中慢慢浮出不好的预感。吩咐侍卫们立即起程,自己撩开车帘,重新坐回了车中。
月罂费力地拔出插在锦被中的几支箭,仔细看了看,整支箭杆漆黑发亮,箭尖处涂着一抹殷红色。再往上看,靠近箭杆的尾部刻着一个小小的“影”字。她视线停留在这个字上片刻,轻笑了笑,影?
回眸看向仍然侧卧在锦被中的花寻,他半阖着纤长的眼眸,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弯暗影,神色淡淡然,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你可知,这“影”字是指什么?”月罂轻轻转动箭杆,她虽然在问他,心里却猜到了十有八九,只不过想听听他的回答。
花寻伸手拂开额前垂下的发丝,露出一小片光洁白皙的额头,轻抬了眼眸看向面前秀气玲珑的少女,
“整个南月国,不会有人敢与国中公主同名。”他抿唇笑了笑,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月罂撑着下巴,隔着车上的矮几,垂眸看向那张妖媚温润的脸庞,故意叹了口气,
“原来是你那心上人要杀我,却被你坏了好事。”如果不是刚刚他护着自己,任她反应再机敏,此时也会被伤到。
他唇角带着笑,神色不变,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像她脸庞抚去,却被她一把打开,柔媚一笑,
“我倒是要感谢她,刚刚让我成了件好事。”说完眼睛眨了眨,细长的眸子中含着笑,带着媚。
第三十四章 不求回报的付出
第三十四章 不求回报的付出
月罂见他笑得一脸邪恶,想到刚刚虽然躲着箭,他却没少占她便宜,脸色由白转红,拿起身后的靠枕砸向那张漾着笑的脸,
“无耻。”
花寻一扬手接着了靠枕,也不还她,而是枕在了头下,眼里的笑意不减,
“我与自己的夫人亲近,何来无耻之说?”
“谁是你的夫人?自作多情”他越笑,月罂心里越恼。眉梢越调越高,又拿起一个靠枕向他扔去。
他不躲不闪,靠枕砸在了他的头上,虽然是羊绒所做,丝毫感觉不到疼,但扔过来的力道却砸开他头顶束着的鎏金扣。乌黑的发丝瞬间垂在两颊的两侧,几缕青丝粘在红艳的唇边,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月罂白了他一眼,这妖孽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勾人至极,当真算得上是极品。怎么遇见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妖孽?暗叹了口气,刚刚的气恼也少了几分。拿过车中角柜上的一本书卷,漫不经心看了起来。
花寻见她气恼的样子,轻呵了一声。她这性子看似蛮横强硬,但接触久了就会感觉到如孩子般单纯,十分有趣。他拢了拢两鬓的发丝,仍用鎏金扣固定在头上,坐起来靠在车壁上,柔声道,
“今日行刺的人并非是四公主。”
月罂翻着书的手指一顿,垂着眼眸,也不言语。花寻拿过她放在矮几上的箭,在手中轻轻把玩,语气淡然,
“不过这几支箭倒是她的。”
“随你怎么说,只不过你这做法太让人怀疑。”她刚刚也想到了这点,如果真是南宫魅影想要派人暗杀她,除非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挑衅,否则何必故意用她自己的箭给对方留下把柄?而通过这些天的接触,那四公主虽然十分讨人厌,但却不至于狂妄到这种地步。
花寻无所谓地一笑,即便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照样会怀疑自己。忽然车窗外传来的咕噜噜的声音,花寻打开车窗,伸出手臂,一只白鸽停在了他的手心上。花寻空了一只手,解下白鸽脚上绑着的暖玉瓶,随后一扬手又将白鸽放飞。
月罂眼角瞧见了整个过程,不由得好奇地向他手中张望,想看看那精致的小瓶子里装了什么。花寻并没有打开,只是对她轻轻一笑,随后将暖玉瓶直接揣在了怀中。月罂撇了撇嘴,怕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居然宝贝得要命。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晃得她有些头晕。拉过一旁的锦被,缩在了其中,趁着路上还有些时间小睡一会儿。
南宫熙兰坐在紫金殿中的龙椅上,看着面前堆放成小山般的奏折,微微叹了口气。拿起一本打开从头看到尾,却没记住一个字。
门外宫人来报,七公主与花寻已经回宫了。熙兰轻抬了眉梢,放回了折子,转头对一旁侍候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花寻眉眼带笑地走了进来,来到熙兰的面前,俯身行了个礼。随后坐在宫人搬过来的太师椅上,唇角勾起。
“女皇这么急派人在宫门前守着,可是有什么急事?”
熙兰倚在龙椅靠背上,轻笑了笑,反问到,
“你难道忘了今日是朔日?”
花寻用竹扇慢慢敲着手心,细长妩媚的眼眸笑意不减,
“花寻自然记得,只是这次有所不同。”
熙兰深睨了他一眼,蓦地笑了,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眼角瞥见刚出去的那个丫鬟又返了回来,抿了抿唇,
“她这次醒来,有些事并不像从前一样简单了,这次还是你亲自去吧。”
花寻接过丫鬟捧上的暖玉瓶,拇指轻轻抚摩了几下,瓶身光滑温热。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她手里的确有着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笑吟吟地将暖玉瓶揣到怀中,挑了挑眉,
“怕不是只有这次,也许以后都需要到女皇这里来取东西才是。”
熙兰轻垂下眼眸,沉吟了片刻,才慢悠悠地道,
“再过些天你与她去望南山还了愿,就一同回金竹园住些日子吧。”
花寻握着竹扇的手忽然一停,随后慢慢在手中转了转,轻抬眼眸,
“女皇的意思是?”
“你必然知道,她当年主动进宫,无非是要保金竹园中的所有人。”
花寻慢慢点了点头,唇角挂着一丝苦涩。那丫头从小就善良懂事,当时为了救金竹园所有人的性命,独自一人回到这个孤独封闭的皇宫,也失去了她最向往的自由。
“你那时与我做出的约定,为我所用,也无非是要我能保证她的安全。此时我把她完整地交还给你,也希望你能尽快寻到我要的东西,如何?”
花寻听着她慢慢说完一席话,妩媚的眼角挂着笑,心里却像是揉了一团麻,他开始有些看不透面前的这个女人。
熙兰见他点了头答应,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年你虽然不能与她太过于亲近,但离她最近的人终究是你。你为了保她活命,付出了那么多,此时当真要将她送回去?”熙兰终究是看着他长大的,两人一直互相利用,虽说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但总归是有一定交情的。
花寻唇角向上勾起,俊俏的面容如三月桃花,笑容慢慢绽放开来,
“有些付出,并不是想要得到回报的。”
熙兰微微一怔,看着面前漾着笑容的妩媚容颜,仿佛看到了那笑容背后的苦涩,点了点头道,
“的确如此。”
殿外打更人敲打了两下,已经二更了,花寻慢慢起身,向熙兰行了个礼,含笑道,
“时候不早了,花寻先回了。”
熙兰嗯了一声,摆手示意身旁的丫鬟送他出去。看着他嫣红的丝袍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轻轻笑了笑,喃喃低语,“不求回报的付出吗?”
金竹园深处,一间青砖绿瓦的小屋中,雕花木窗半开,从里面扩散出橙黄|色的烛光。一袭青衫的男子倚在窗前,望着无月无星的天空,神色淡然。今日是朔日,本见不到月亮,但星星也随之消失了踪影,也许,是要下雪了吧?
奚墨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到书柜前,从柜子中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图纸,轻轻打开。纸上画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乌黑纯粹的眼眸满是焦急,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显得整张小脸生动活泼。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抚了抚女孩的眉宇,狭长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柔光。
第三十五章 没来由的心安
第三十五章 没来由的心安
月罂一个人坐在暖玉池中,密闭的浴室中雾气氤氲缭绕,空气中飘荡着花瓣的清香,让她混乱的头脑逐渐地清晰明朗起来。
她脑海中盘旋着那几支箭上刻着的“影”字,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如果刚刚那件事真是南宫魅影所为,那她为什么留下刻有自己名字的箭?除非她想在气势上震慑住自己,否则根本没必要那些箭招来猜测。如果今天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那么要刺杀自己的人,既可以达到杀了自己的目的,又可以嫁祸给南宫魅影。
月罂忽然想到这次出宫是临时决定,而且保护她的一队人马穿的全是便服。在外人看来,只能像是某位大臣或是大户人家出来游玩。可为什么还会有刺客在回来的路上埋伏?想到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难不成是有人将自己的行踪透漏了出去?
她在池中又坐了一会,忽然觉得暖玉池中的水变得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能是浸泡久了的缘故,头上密密地渗出一层冷汗,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月罂拿起池边宽大柔软的浴巾披在身上,轻飘飘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婉儿在外面已经备好了要换的干净衣服,在一旁候着。见月罂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马上过来扶住了她,急切地问道,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她探手摸了摸月罂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月罂勉强笑了笑,“不妨事,大概是泡久了的缘故,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婉儿半信半疑地将她扶到床前,刚想撩开幔帐,伸出去的手一缩,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月罂疑惑地看了看她,又像床里面望去,顿时气就涌了上来,身上更加冰冷。她掀开幔帐,对着床里面低吼了一声,
“下来”
烛火晃动间,床榻的正中央侧躺着一人。鲜艳的睡袍贴着修长柔美的身段,薄如蝉翼的材质让他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煞是撩人。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全部垂在身下的锦被上,铺开一大片。
花寻撑着头,打量着面前站立的怒气冲冲的少女,拍了拍面前的锦被,声音如山泉般清凉柔和,
“公主的床铺很大,我们可以一起睡。”
月罂本来就感觉到头昏昏沉沉,此时面对眼前的妖孽,头更疼上几分。不觉间,一种莫名的寒冷瞬间从四肢涌向内心,低声道,
“我再说一遍,快下来”她此时不想多说一句话,浑身冷得厉害,娇艳欲滴的红唇此时有些苍白。
花寻眼眸微敛,飞快地起身抓住她的手腕,轻扣着脉搏,不由得眉间紧锁,看来这次时辰提前了。手臂回缩,将她拖拽到床上,拉过身边的锦被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声音难得地正经,
“身子不舒服怎么也不说?”
月罂冷得牙齿打颤,身体软得仿佛没有了骨头。微睁开眼,眼角见他在一旁鼓捣着什么,也没力气再去理他。只要不干涉到自己,索性由着他去。她虽然对花寻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些反感,但最近与他一起时,少了许多先前的防备。
花寻在外袍中摸出刚刚那两个小瓷瓶,回身坐到床边,放下身旁厚厚的帷幔。拔开塞子,将从熙兰那里拿到的小瓷瓶中的血液慢慢注入另一个瓷瓶中。
回眸望去,见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间,靠近锁骨处的肌肤上,浮出一弯手指尖大小的红色月牙,越来越清晰。忙取过准备好的中空银针,将瓷瓶中的血液吸出,在她耳边轻声道,
“会有些疼,很快就好。”
月罂眼角瞧见他手拿着根银针,半阖的双眸立刻睁开,想伸手拂开他,却没有丝毫力气,心头的凉意让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要做什么?”她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身上的寒冷霎时间侵入骨髓。花寻看着她乌黑纯净的眼眸中满是恐惧,抿了抿唇,从锦被中摸出她攥紧的手,他一向冰冷的手此时居然比她还要暖上几分,
“我不会害你。”
月罂盯着他的眼,漆黑、冷静,斜挑的眉眼虽然妩媚至极,却令她一点点地感到放心,僵硬的身子这才慢慢变软。昏迷前,她忽然感到锁骨附近一痛,仿佛被蚊子叮了一样。接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进入到体内,与自己的血液融为一体。那融进来的液体带着暖意,从脖颈间漫延到身体各处,暖了整颗心。
花寻见她呼吸渐渐平稳,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银针上的血液全部被吸进她锁骨处的月牙中,接着那弯月牙慢慢消失,最后肌肤恢复了白皙细滑,丝毫看不出痕迹。他拿过干净的软巾,擦了擦她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里漾着数不尽的温柔。
月罂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他在身旁忙来忙去,但此时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的冷汗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温热舒服的感觉,虽然无法动弹,但还是没来由地感到心安。
她浑浑噩噩地仿佛走进了一片云雾中,觉得像是梦境。薄薄的雾气在身边缓缓流淌,让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月罂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薄雾居然渐渐散开,眼前呈现出一片宁静安详的景象:一片澄澈幽静的湖。微风拂过,湖面上漾起层层水波,几片粉红色的花瓣飘落,在湖面上随着涟漪慢慢浮动。
湖面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坐着一个女子,她背对着月罂,低头看着面前的湖水。女子一袭白衣,垂到脚踝处的衣摆在微风下缓缓拂动,给人一种不食烟火的美。
她寂静落寞的身影让月罂感到十分熟悉,走近了几步,在她身后停下,轻声询问,
“姑娘。”
【感谢】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本书已经在新书榜上下架啦很感谢这一个月来支持本书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点击收藏和各种票票,无限感激一个月只是开始,接下来希望大家能耐心看下去,留下你们宝贵的意见,让我能及时弥补书中的不足之处,先在这里感谢大家啦~!!
第三十六章 一脉魂魄
第三十六章 一脉魂魄
那女子听到声音微微一怔,慢慢地转过头,却让月罂大吃一惊。她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月罂惊得张开了嘴,天下居然有人与自己如此相像?不由得吸了口气问道,
“你是谁?”
那女子看到她一脸惊愕,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她身旁,拉起她的手,
“我是你体内的那缕魂魄。”
月罂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天,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居然不是幻影,觉得太过于新奇,
“我是在做梦?”
女子摇头一笑,“是梦,也不是梦。”
“呃?”月罂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被她牵着手坐在那块石头上,听她轻声慢语地说,
“只有在梦中,你在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才能见到我。但我在你的心中是确实存在着的,所以又不是梦。”女子见月罂一脸茫然,又慢慢解释道,
“本以为等你回到这身体的时候,我就会碎去,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日子,这缕魂却开始慢慢恢复,直到今天,我才能以完整的样子见你。”
月罂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除了清瘦苍白一些,与自己可以说是一般无二。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她,十几年前为什么这脉魂魄会单独留下,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她从赏月殿中发现的异常究竟是不是她故意为自己留下的线索,但一时间,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女子看着月罂紧攥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附在她的手上,
“我知道你想问许多问题,但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这些年只有一脉魂魄撑着,能熬到你回来已是不易。但现在这脉魂魄已经几乎补全,与你其他魂魄合在一起之后,这些年我听到见到的所有事,你都会感同身受。不过,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能以这种样子与你相见了。”
月罂听完,心里紧巴巴地难受。她回到这世间,虽然许多人待她不错。但她从心里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不同,她相当于另一个自己。她前世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从那时起就觉得,整个人生的旅途中,无论遇到再多人,最终陪着自己走?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