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20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
谢道韫嘴角微扬,确定四周再无外人后,微微压低了声音平静的道:“我想向北面走私军粮,自然需要人帮我盘算一下收成。”
听到这句赤o裸的回话,纵使罗福再如何玩世不恭也不由得变了面色。而谢玄也是猛然一惊,手中的鱼竿竟是徒然掉落,滑入了湖水之中。
鱼钩上的鱼食再也没有了束缚,不知被哪只鱼儿偷偷的吃进肚去,惊起水下一抹小小的波澜,到得湖面上变成一泓涟漪。
春风中带了些远处栀子花的味道,温柔的散落在人的鼻尖,让人浑身懒洋洋的,很是舒服。
谢道韫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似乎方才那惊世骇俗的言语,并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小娘子虽有士族身份,但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的好。”不知过了多久,罗福才能说出话来,两排白牙依旧接触着空气,只是嗓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谢道韫微微回头,只将一个侧脸展露在罗福的眼中,而那依旧稚嫩的美丽容颜之上,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手中的鱼竿似乎沉了沉,谢道韫眉毛一挑,不慌不忙的收线提杆,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鱼钩上已挂了一只草鱼来。
若是放到平时,小谢玄必然已经欢快了拍起小手,而罗福也该笑嘻嘻的拍上两句马屁。但如今,三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赞叹,只有鱼儿的奋力垂死挣扎,牵动着鱼线的声音。
谢道韫随手将鱼竿一甩,让那只一斤有余的草鱼向罗福怀中荡去。罗福沉默着用左手握住鱼腹,拇指与食指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捏着,又熟练的用右手将鱼儿口中的鱼钩取出,随手将其扔到一旁的盛装了水的木桶中去了。
鱼儿以为自己得了自由,有些欢快的在木桶中游着,吐起泡泡来。
游船的船身微微动了动,左侧传来几声听不清的呼喝。谢道韫朝不远处的岸边望了望,将鱼竿放到一旁,起身笑道;“看来我那郗弓师父要去打猎了,咱们账房先生可愿意同去?”
罗福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半晌才拱手答了一句“安敢不从”。
谢道韫并没有唤谢玄,但后者在看着二人的背影后,有些莫名其妙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悻悻然的跟了上去。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谢玄在心中如此想着。
郗弓以及另外的八名护卫,原本就没有上游船,只是在岸旁跟着游船遛马。游船在江中停下,他们便也将十余匹马拴在了树上,自行坐在树旁休息。此时见游船放下一只小舟向岸边来,就知道是有人要同来打猎了。
郗弓的目力是极好的,远远的看见小舟上的人影攒动时便站起身来,向着自家那十余匹马走去。待得小舟靠岸,换了一身紧身短打的谢道韫和谢玄跳到岸上时,郗弓已经面无表情的牵来了两匹小马,交到谢道韫和谢玄的手中。
“弟弟这回摔了可别哭鼻子。”谢道韫笑着说了谢玄一句,一踩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
“谁哭过啊”被揭了老底,谢玄不免脸色通红,好在身旁的护卫们都没有笑他的,只是罗福满脸诧异的看着这姐弟二人。
郗路也从游船上一道过来的,见罗福目瞪口呆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呵我们家小主子可不是那些病怏怏的士族子弟,不单单是骑射,就连拳脚上的功夫也是一流那就说我们韫儿小娘子,四五个汉子都休想近了她的身。”
谢道韫此时正从郗弓手中接过了弓箭,她将箭筒在身后背了,右手持弓向罗福这边打马过来,又向着旁边的护卫一挥手,道:“给咱们的账房先生牵匹马过来。”
罗福看着领命而去的那名护卫,不由得面色一红,向谢道韫道:“小娘子,小人不会骑马啊”
谢道韫早就猜到了此点,毕竟如今的马匹贵得很,普通百姓都买不起,更何况是他这么个贫民。她笑了笑,摊手道:“那怎么办?是让郗路抱着你,还是让我郗弓师父抱着你?”
罗福看了看五大三粗的郗路,又看了看冷冰冰的站在一旁的郗弓,干咽了一口吐沫,忽而露出一口白牙,冲着谢道韫笑道:“小娘子您抱我不成嘛?”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八章 三枝箭
第八章 三枝箭
感谢紫砂煲的慷慨打赏拱手~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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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罗福那个可爱的请求,谢道韫只能笑着回一句: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没有理会被郗路丢到自己马上的罗福,谢道韫牵着马缰,一夹马腹,当先便向着密林深处冲去了。谢玄紧随其后,郗弓冷漠的打了个手势,带着那八名护卫打马上前,在旁边拱卫着。
这河畔的密林中真的没有什么大型的猎物,否则的话,郗弓说什么也不会让谢道韫姐弟二人来凑热闹。众人唰唰唰的射了几箭,射到的多是野鸡、獐子之类的小东西。
谢玄不怎么会射箭,只是拿着一张轻巧的小弓胡乱射着玩。谢道韫倒是射下了两只獐子,却也觉得有些疲累的。
她的骑术并不怎么好,尤其是这种骑射的功夫,一面要把持着坐骑的平衡,一面又要在动态中瞄准,实在是太过耗费心神。虽说只射下两只猎物,但谢道韫开弓射出的共有十余枝箭,只不过,从谢道韫箭下跳脱升天的猎物们,最终都死在了郗弓冰冷的箭下。
在旁观看的郗路抱着膀子笑了笑,发现自己的这位兄弟这么多年来,箭术竟是一直都没有放下,不觉有些欣慰。
罗福却是呆得无聊,最开始呆在马背上,靠坐在郗路怀中却是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郗路是个爱男风的,把自己生剥活吃了。想将身子往前些又怕自己掉下去,想往后些又怕离郗路太近,颠簸多久他就难受了多久,连带着郗路也被他前前后后的弄得不爽,索性只留右手握着马缰,左手一收,抱住罗福的腰肢。
罗福大汗,整个身子仿佛木头似的不敢动弹,谢道韫偶尔回头去瞧,发现他们两个这么一对儿真没有什么美感……
游猎的有些累了,众人便寻了一个溪流处歇息。谢道韫没有下马,向着刚刚逃脱出郗路怀抱的罗福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罗福摸着鼻子苦笑,觉得自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岤,好一个惊心动魄。
一旁的谢玄迟疑了一下,最终也打马跟了上来。郗弓冷眼向这面看了看,没有说什么。
“方才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行至一片无人的地界,谢道韫停了马匹,手中玩弄着那张她已用熟了的弓。
罗福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小人真是不明白,小娘子你又不缺钱,怎么会想做这种事情。”
“钱财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
罗福极为难得的皱了皱眉,颇有些认真的道:“那也不必用这种方法。小娘子可知道,若非北方那些蛮族,我们汉人如今又何必偏安于此一隅?当年永嘉之乱,虽然你我不曾亲临,但小娘子家中必定也有先人在那时死于非命。此为家国之耻,此为亡国之恨,小娘子身为士族,怎么可以为了谋求利益,就与虎谋皮呢?”
谢玄听了这段话,不由自主的点头,目光殷切的看向谢道韫。
谢道韫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无箭的弓身轻拉了,又松手,弓弦打压着空气,发出“噌”的一声。
“那又如何呢?”谢道韫的话语很轻,很温柔,“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汉人与胡人的分别,有的只是生人与死人的分别罢了。我只知道,死人已经死了,他们无论如何都活不过来,而活人,总要活下去,要么活的更差,要么活的更好。”谢道韫没有叹息,可是却将那声声的叹息揉进了一字一句里。罗福静静的听着,似乎就感受到了那生死无常的慨叹,感受到了那生死之间本就不分明的界限。这种追思,让罗福心中原有的那股对胡人的仇视都疲软下去。
罗福心中一凛,急忙醒过神来,皱眉道:“小娘子在哪里听得的如此蛊惑人心的言论?生死是天人大道,我罗福虽然读过几年书,却也不敢妄参。天道如何我虽不懂,但我知道,人异于禽兽者几何?唯义之一字耳。更何况小娘子只为了自己的私利就向要里通外国,可知若是真的做出此举,有多少汉人百姓会遭殃?会多少汉人会死于胡人的屠刀之下?”
谢玄听得罗福说出此举之弊病,不由得心中一颤,满目担忧的看向谢道韫。
谢道韫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柔声道:“这么说来,咱们的账房先生是不肯了?”
罗福冷笑一声,道:“我罗福虽然不是什么大贤大圣,但也知道,为胡人卖命、出卖汉人江山的事情,我们汉人是不做的”
“我相信的能力,所以你不妨在心中算上一算,这从南面买米,送入北方销做军粮的生意,能有多少利润。你要知道,其实这种生意一直是有人在做的,纵使我们不做,也有别人在做,你又愤恨些什么呢?”
正所谓苏常熟天下足,此时全天下大部分的米粮收成还依靠着南面。谢道韫所言不错,这往胡人手中销售米粮的事情,暗地里一直是有人在做的,而这笔生意的利润……罗福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却是不禁骇了一跳。
见罗福那陡然变幻的面色,谢道韫知道对方是被这利润惊呆了,她甜甜的笑了笑,纯真的一塌糊涂。
“怎么样,利润很惊人吧。”谢道韫温柔的y着,“若是账房先生肯跟我合作,这利润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否则的话……”谢道韫抿嘴一笑,道:“你家的那座破房子,还在那里留着那。”
罗福的面色渐渐沉静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吐气时微微一笑,向着谢道韫抱拳道:“今日与小娘子游春,实属在下平生幸甚,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这就领着娘亲回去”说罢转身,袍袖一甩,在风中凛冽出风骨的依然。
谢道韫嘴角一扬,不动声色的反手从后背的箭筒中勾出一枝羽箭,二话不说的向着罗福射去
却听唰的一声,箭身穿破罗福右肩处的衣衫,凛冽的箭势让罗福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晃,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摔在了地面上。
旁边谢玄的马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一惊,前蹄上扬着嘶叫了一声。谢玄惊慌中抱住马脖子,这才没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完全不知该如何动作。
马嘶声惊动了在不远处休息的谢家护卫,他们望向郗路和郗弓,却见二人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上面没有命令,他们自然不会随意行事,这是这四年多来他们学到的第一件事情,所以,他们没有动作。
“小娘子好大的脾气。”这时的密林深处,趴在地上的罗福却向往常一般笑了起来,他颇为狼狈的转过身来,不顾衣衫的右肩处已然被撕裂,洒洒然的盘坐到地上,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他笑道:“生意谈不来,就要杀人灭口么?”
“太聪明,有的时候不是好事。”谢道韫没有否认他的话,继续笑意吟吟的从身后再次取出一枝羽箭,搭弓。
“阿姐”谢玄高声相唤,想要打马上前阻挡,却只换得谢道韫一道冷冽的目光,惊得他全身的动作木然一顿。几十年的杀伐积攒出来的血腥气,哪里是他小谢玄能够承受的住的?
谢道韫十分温柔的开弓,目光清澈而冰冷的看着地上的罗福。箭尖下的罗福笑容更胜,似乎没有逃走的欲望,或许他也明白,自己根本逃不走。
“回头,你就还是那个账房先生。”谢道韫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
毕竟是在死亡的恐吓之下,罗福脸上的笑容有些走形,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骂道:“回头个屁”
随着他口中最后的那个爆破音,谢道韫的手一松,利箭也飞射了出。罗福下意识的紧闭上了眼睛,脖子一缩,却只听见剧烈的撞击声在自己右耳边响起,而身上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剧烈的痛楚。
难道自己这么轻松的就死了?连痛楚都感觉不到?罗福的思维陷入停滞期,死死的闭着眼睛,直到听到身旁的马蹄声响起,才恍然大悟的睁开双眼,寻找着那枝羽箭。
箭就在自己耳旁不过一拳的地方,深深的刺入泥土中,没了一半的箭身。再抬头去看,却见谢道韫仍旧骑在马上,居高零下的看着自己。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澈而温柔,她开口道:“欢迎回来,账房先生。”
说罢,谢道韫再无他言,打马反身而去。只留下马背上目瞪口呆的谢玄,和仍旧盘坐在地上的罗福。
二人一言不发,罗福缓缓的躺到了地上,双腿懒散的大开着,余光看着自己身边一左一右的两枝羽箭,对谢玄道:“谁要是娶了你姐姐,怕是要倒霉一辈子”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从谢道韫离去的方向又是一枝羽箭飞来,正射到罗福的的衣衫上。
罗福吓的像兔子一般的跳了起来,却听呲啦一声,长长的衣衫被撕裂的破破烂烂,露出罗福两条光洁的大腿来。
嘴角抽动了两下,似乎想要骂娘,但想起刚才的那枝箭,罗福只好悻悻然的捂着自己的胯下,将话语咽到自己肚子里面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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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啥好捏,离考试还剩下一个星期,影子这才恍然发现嵌入式那门课竟然是有教材滴……555……我看书去……)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九章 遇纨绔
第九章 遇纨绔
见谢道韫面色平静的打马归来,而身后却没有谢玄与罗福的身影,在这面等候的护卫头领李兴不觉有些诧异,有人便想上前询问。但刚刚迈出一步,却见一身衣衫褴褛的罗福狼狈的从密林间走了出来,身边便是牵着马缰而行的谢玄。
这后面二人的面色都有些发白,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危险一般。
“小郎君,这是怎么了?”这下子李兴可有些坐不住了,从谢玄手中接过马缰询问。
谢玄看了谢道韫一眼,强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儿,方才马儿受惊,要冲着罗福冲撞。罗福吓的往密林里钻,这才把衣衫都弄破了。”
臭小子脑子转的到快,胡编的理由倒也具有足够的说服力,李兴虽然狐疑了一下,但见罗福咧着嘴朝自己一笑,显然是默认了谢玄的说法,便也唯唯应下,不再多问。
罗福低头看了看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光洁的大腿,有些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眼珠子四处乱转的想要找些衣衫。
“别找了,这时节谁不穿着单衫?船上应当有备用的衣服,回去再找吧账房先生”谢道韫打马走到罗福身边,笑着道了这么一句。
罗福尴尬的笑了笑,觉得谢道韫那一声“账房先生”,即带了些调侃又带了些亲昵,实在是有些动听。只是经过了方才密林中的那些事情,罗福仍是有些不明白,谢道韫到底在玩什么东西。
刚才那一番倒像是试探,但到底是要试探些什么呢?很明显的,自己应该是通过了这次考验,那又是如何通过的?是因为自己坚持了不给胡人供粮的信念么?
罗福挠了挠头,抬头去看马背上的谢道韫。
阳光穿过层层的树叶洒将下来,轻灵的落在女孩儿的身上,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女孩儿脸上的笑容十分恬淡,但看的久了,却又让人觉得那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礼节性的微笑,似乎在那温存的笑容里,隐藏了些阳光照不透的黑暗。她的眸子很清澈,与其他的孩童没有什么区别,但偶尔突如其然的,你会从中看到一丝不符合她年龄的冷冽与沉寂,还有一种……冷漠。
谢道韫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的微微歪头。当对上罗福的双眸时,谢道韫的眉毛和嘴角同时扬了扬,像是一个雕塑家看到了自己得意的作品一般。
罗福被这一眼看的满心的不安,觉得自己似乎是莫名其妙的上了贼船而不自知……
可惜谢道韫不知道罗福正在想些什么,否则的话,她必定会将后者引为这生的知己。
冷漠?实际上,她对这个世界终究是冷漠的。虽然她已经很努力的去融合进这个世界中,她努力的向一个普通士族女郎那样要求着自己,努力的让自己成为一个平凡的人,秉持着这个目的,她才会去练字、习画,才会去煮茶、敲棋,才会去与母亲闲聊、与父亲打趣、带着弟弟到处游玩。可是,淡去这一切后,终归会有一个人的时候。
每每到了夜幕降临,自己独自一人躺在熟悉的卧榻之上时,她都会莫名其妙的恍惚一下,不由自主的去窥视一下自己身体里那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
孤独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未免显得有些矫情,但,她真的是孤独的,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这大概是每个穿越者的悲哀。
对于这个世界,说实话,她懒得去改变些什么。她骨子里毕竟是个无情的人,又或者这只是因为看惯了生死与离乱,看惯了血腥与暴戾后,在她心间定下的一抹沉寂的黑色调子。不论如何,她对于五胡乱华、汉人江山倾覆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的,因为她前世就是一个没有国籍的人,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民族感,更加没有什么民族大义的人。
她在密林中对罗福说的那段话,其实并不全是假话,最真实的那一句,就是“汉人与胡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分别呢?不都是人类么?不论是谁杀谁,都不过是同种族之间的自相残杀罢了。这两者,不论是谁去侵犯谁,终究都会有流血与牺牲,都会有战败方的妻离与子散。不过都是血腥的屠戮罢了,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那么无聊的为战争冠上“义战”之名。
若说春秋无义战,那在她的眼中,整个人类的历史便都是春秋。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征战与杀伐,她的态度很简单,去他的。
她不会为了什么民族大义而活,上辈子不会,这辈子也不会。在她眼中,世界上的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有的只是亲疏之分罢了。她只要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这,就足够了。
见众护卫将猎物清点的差不多,谢道韫便吩咐大家往回走。有了这些野味,足够船上的庖厨们坐上一桌好菜色,以醇酒辅之,便可歌以咏志了。
回程路途不远,但却有些不太平,说起来,还是五石散和纨绔糅合在一起的无聊场景。
“小娘子,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呆在马上呢?下来陪我喝喝酒、唱唱歌岂不是更好?”
三个衣冠不整、坦胸露||乳|的纨绔拦在了谢道韫的马前,一派富二代的欠揍模样。
马上的谢道韫的脸上没有什么怒色,伸手止住了要上前撵人的护卫,甜甜的笑了起来。
罗福见到谢道韫脸上的笑意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就想离她远些。只可惜他如今还是悲催的坐在郗路的马上,由于衣衫下摆被撕下了大半,剩余的布料只能挡住他的大腿。为了不影响市容市貌,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上。
谢玄就跟在谢道韫的边上,如今看着那几个纨绔,俊美的脸上也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哈这位小兄弟也是啊,几岁了?怎么长的这么俊俏?比迎香楼的姐儿还漂亮?还没开过苞吧?”
谢玄还听不大懂这些y秽的话,但也知道对方所说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谢道韫脸上的笑意更浓,她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些纨绔在喝了酒之后智商都会接地,惹是生非前都不知先弄清对方是什么人。后面那么多的护卫,这是一般人家能够请得起的么?就算只看谢道韫的一身衣着,也应当知道她并非市井女子啊
郗路看到谢道韫脸上那愈加浓烈的笑意,不由得心中一凛,知道小娘子是真的怒了。但他此时却拎着罗福将他扔到了地上,打马上前,低声对谢道韫道:“看对方的模样,应该也是士族大家,小娘子还是不要出手太狠的好。”
谢道韫没有回话,反而是笑意吟吟的问那为首的纨绔道:“要我去陪你喝酒?这倒不是不行。只是你要知道,若非士族高门子弟,我可是不陪的。”
那服过五石散的纨绔显然也喝高了,闻言竟轻佻的上前握住了谢道韫的右脚,醉眼惺忪的道:“小娘子,这你可真是问对了我是顾家子弟这整个晋陵,就没有比我家还大的人”
竟是顾家,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啊谢道韫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听说对方的顾家子弟,郗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出言道:“小娘子,子义公与郎主正在船上叙话,既是顾家子弟,我们还是不要太撕破脸面的好……”子义公就是顾虎头的父亲顾澹。
郗路说的没错,虽说谢奕是晋陵一地的太守,但晋陵毕竟是顾家的势力范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顾家这个地头蛇实在是大了些。
谢道韫笑着向郗路摆了摆手,双目中带着一丝寒意的看着马下开始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纨绔,娇笑着道:“路叔你看,咱们等得了,这位郎君可是等不了那”
“小娘子”郗路沉声皱眉道:“就算您不在乎脸面,也要在乎一下这些护卫啊毕竟是劳心劳力训练了四年的护卫,若是真的伤了顾家这三位郎君,顾家不可能善罢甘休,而郎主也必定会在他们的逼迫下交出凶手,到时候,这些护卫……”
谢道韫挥手打断郗路的劝阻,冷眼看着那三名分毫不知自己已入险境的顾家纨绔,道:“吩咐所有人先退后百步,这里交给我来解决。玄儿你也退后。”
郗路皱着眉头权衡再三,终究觉得是应该给这三人一个教训,大手一挥,带着那些护卫开始后退。
“路爷我们怎么能任由小娘子挨欺负?”护卫们虽然遵守着命令打马后退,却十分不甘心想向郗路请命。
还没等郗路说话,重新被郗路抓上马背的罗福便打着哈欠道:“放心吧,你们家的那位小娘子,哪里是肯吃亏的主?有那几个顾家郎君好受的,我们只管看戏就够了”
见那些护卫已经退后的足够远后,又看到不远处的河岸旁,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面找来后,谢道韫甜甜一笑,二话不说,右手一伸,却听一声裂帛声响,竟是谢道韫将自己的左袖撕裂开来,露出了白皙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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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感慨多了些,但不写不行。因为那便是我们可爱女主的行事准则,日后就不再赘述了)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章 小手段
第十章 小手段
如今跟在谢道韫身边的十名护卫,除了郗路和郗弓外,其余的八名都是四年前选出来的那一批。
若是放在当时,他们都是些没有后台的主儿,这才被郗路强拉到后院,每天清晨寒暑不顾的做着训练。每天勤勤恳恳的训练的满身大汗,却跟其他那些不用训练的护卫拿着同样的月钱,这样的差事,实在是不怎么优厚。
对于这些倒霉的护卫来说,他们唯一的福利,就是可以每天都靠着自家英姿飒爽的小娘子来养眼。可惜的是,这样的时光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很短的几天之后,这些可怜的护卫就认识到了韫儿小娘子娇嫩外表下的狠辣。尤其是上场对打的时候,那个狠啊……
这种没有什么名头的特训的确很苦,苦的让人骂娘。当然了,小娘子的娘他们是不敢骂的,若是让谢道韫知道某个人想跟自己的娘亲发生超友谊关系,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会光荣的断子绝孙……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别看小娘子平日里总是带着淡淡的笑,但内心中……还是那句话,那个狠啊……
不敢骂小娘子的娘,那代为训练的郗路和郗弓呢?看着郗路那强横的身材,再看看郗弓那张千年不化冰川似的脸了,众护卫终究只能猛地打一个寒颤,将满腹的怒火与牢马蚤完全投入到了日常训练之中。
想必大家真的是愤懑的太久了,以至于四年下来,这些最初的十二名护卫都多多少少练成了一些本事,若是将他们扔到荒山老林里,怎么着也能接替一下武松的工作。
当然了,老邓有句话说得好,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而在训练私人武装力量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不单单是武力值,还有一件不可忽视的事情便是护卫们的忠诚度
若将武力值比作硬件,那忠诚度就是软件了,而且还是类似操作系统这种重要的软件。试想,一台配置极好的电脑放到你面前,可一开机,其上的系统是个lux,甚至还是个俄文版的,您要怎么用?这就相当于手中有轻骑三千,可却不听你的命令,由着你在点将台上一通击鼓传花,人家在下面该干啥干啥。领着这样不听话的武装力量,您能干点啥?
又或者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硬件很好,操作系统咱也会用,可问题是,染上了病毒尤其是特洛伊木马这种不要脸的病毒。这就相当于将自家的武将中混进了敌人的密探,己方的情报源源不断的被泄露出去。这毕竟不是风声,不怎么有娱乐性。
当然,第二种情况在护卫班子建设的初期,是不会有太大的危害的,毕竟连敌人都没有,又哪里来得敌方情报员?但谢道韫前世毕竟是玩这档子事儿的,所以在最开始,她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每天有意无意的对训练中的护卫们进行思想教育工作。
人家搞传销的,洗脑只要几个月,咱专业人士四年辛勤劳动下来,再加上威逼利诱,这些护卫们自然是被驯服的服服帖帖,而且还主动为谢道韫发展下线……
呃……用错词了,实际上是谢道韫的点头后,郗路在这四年间又招来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新护卫,加入了这个蒸蒸日上的队伍。
这样的训练下来,谢府的护卫虽然仍旧存在着机构臃肿的现象,但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贴身护卫们,已经真正成为了属于谢道韫的武装力量。虽然还达不到谢道韫一指他们的老家,他们也照打不误的地步,但据此状态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谢道韫下令所有护卫撤退的时候,虽然有人想要为小娘子出头,却没有人敢私自行动的原因。
当然,除了这是单纯的命令之外,这些护卫也清楚,在那三个纨绔的面前,小娘子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正因为抱着这个信念,所以当大家看到谢道韫一把撕下左臂的衣袖时,几乎所有人的嘴都大张开来,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郗弓都微微蹙了蹙眉。
更不用说那三名纨绔,眼见谢道韫那藕荷似的光洁小臂,更是已然三魂没了七魄,如遭雷劈的呆立在当场。
谢道韫仍旧面带微笑,继续缓缓的伸手,撕拉一声,又将自己的裙角撕开一道。
那三名顾家纨绔已经完全傻了,不断的敲着自己的脑袋,估摸着正在心想,这五石散什么时候竟有了如此神奇的药效,竟能让人产生这样美妙的幻觉……来,你接着撕啊
可惜,他们有些弄不清楚,这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
谢道韫满是笑意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一丝狠厉,她猛地一提马缰,身下的马儿受惊,嘶叫着抬起前蹄,恰到好处的踹在了那为首纨绔的胸口上。
“三根肋骨。”谢道韫用只有自己与对方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
那顾家纨绔双目瞪得浑圆,哪里再有什么士族的洒脱风度,径直的摔向后面,嘭的一声落地,竟是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谢道韫斜眼瞧了一眼左面的小道,见到隐约间的人影后心中更安,再次提起马缰,由着身下的马儿提脚乱踹。
余下的两名纨绔看着那口吐鲜血的顾家郎君,已然傻在了当场,端的是两股颤颤,不能稍动。
“一人一条腿。”谢道韫继续轻声说着,落入那两名纨绔的耳中,却如同惊雷滚滚。
马儿很听话,连续的两次抬身,很是干脆利落的断了那两人的腿。就在谢道韫指使着身下的马儿,进行着这仿似癫狂的动作的同时,她还没有忘记一件事情。她默默的计算着左面小道那行人出现的时间,冷静抬起右手食指,比划了一个向前的手势。
百步外的护卫立时反应过来,撒欢儿似的放马跑来,那焦急的模样,就像是要舍命保护自家主子一般。
既然身为顾家的郎君,即便是进行临河行散这种优雅的活动,也不可能不带着仆从小厮。谢道韫最开始被这三个有眼无珠的人搭讪,看到对方衣着华丽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几个顾家郎君也是倒霉,在这没什么游人的河边行散竟然都能遇到谢道韫,更重要的是,谢道韫如今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不为其他,只为北边的一个君王。
当然,若是只因为心情不好就做出如此行径,那谢道韫也就太过嚣张了。就像郗路曾经劝诫过的一样,毕竟对方是晋陵顾氏的人,假假也是南方的第一大士族,没有随意被欺辱的道理。既然如此,那谢道韫为何要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顾家和谢家其实是不和的。
北方士族渡江之后,自然会侵犯到南方士族的利益,而顾家这种江东第一门阀的利益,自然是最受折损的一个。世间往往,皆为利往。纵然是外表再怎么风雅超脱的士族,也不可能在这上面免俗。除非他们真的能够羽化而登仙,不食人间烟火。
谢奕身为晋陵太守,原本应当是管辖着这一地的军政大权,但实际上,每每涉及到顾氏的案件、问题时,连他这个狂生一般的人物都不得不拖上一拖,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在很多政事上,谢奕都有些伸不开手脚的感觉,被压制的有些厉害。
顾澹与谢奕的关系或许是好的,但到底好到什么程度,还要另说。
谢奕是个藏不住话的,纵使可以在公堂上忍耐下来,回到内院之后却也免不得在饭桌上一顿牢马蚤。今日又是顾家的某某人强占良田,明日又是顾家的某某人纵仆行凶,这一来二去的,谢道韫也不免听到了许多不堪入目的言行。
谢道韫并不是一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她知道,这种门阀世家,虽然可以教的子弟们诗礼传家,但毕竟不是每个富二代兼官二代都有那样优雅的内心,一些阴暗的心理总会在日常生活中暴露出来。这种事情不单单存在于顾家,谢家也有,别的士族门阀家族内必然也有。这些是少数,却也是极其碍眼的少数。
谢柳之是那样的人,所以被谢道韫三下两下的收拾了。而如今面对顾家的几个无聊子弟,自然也不会手软。
收拾纨绔也是一种艺术,总不能弄的太没有美感,太过血腥。那样的话,不单单顾家会被激怒而咬着自己不放,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所以,谢道韫在一开始就盯住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赶过来的仆从,计算着他们能够看到此间景象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这三名郎君会与自家仆从走散,这不是谢道韫需要考虑的问题,他所要做的,就是做出一副被纨绔们惊扰而无力反击,却又被身下护主的马儿救下的模样。
这样一来,全部的责任就被推到了那三名顾家郎君的身上,毕竟是他们先在光天化日下调戏民女的。不服?没看到韫儿小娘子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抓破了?如此行径,如禽兽何异?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一章 狼来了
第十一章 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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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义兄,不论如何这件事情你给我一个交代”游船的船舱内,谢奕寒着脸,面上带着不可抑制的怒容。
顾澹其实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但却与谢奕平辈。如今,那一身绣着精美黑边的玄青色葛衫穿在他身上,却实在没有了什么洒脱的感觉。
他今日本是兴致勃勃的与谢奕一家出来游春的,可偏偏在自己眼皮底下遇到了这么一档子荒唐事儿。更荒唐的是,这件事情,竟然还是顾家的子弟、他的几个不孝侄儿做出来的
一想到方才谢道韫面色苍白、衣衫不整、被人搀扶而回的可怜模样,顾澹的脸也黑了黑。
“无奕兄放心,小弟回家后定当好生收拾那三个子侄,改日定领着他们去府上谢罪”毕竟是自家子弟做了错事,顾澹也只好放下身段赔起不是来。
“哼”谢奕冷笑一声,显然是十分不满意这种安排。
说起来,虽说谢奕这个老爹当得即不称职又懒散了些,可一旦遇到这种关键的时候,谢奕也是一个极为互犊的人。那可是自己的宝贝女儿,那是自己的心尖尖怎么可能是对方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呢?
顾澹深知谢奕的脾性,一旦倔强起来那可真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见谢奕此时正在气头上,也只好一声声的说着软话,心中不知如何恼怒着那三个不成器的侄儿。
“郎主大夫请来了不知是先给小娘子看,还是先给顾家的三位郎君看?”一个谢家仆从匆匆忙忙跑进船舱来传话。
谢奕闻言没有说话,冷冷的斜睥了顾澹一眼。
“当然是先给贤侄女看”顾澹哪里能够不理解谢奕的心思,那仆从的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喊出这句话来。
那仆从刚想领命下去,却见内舱中缓缓走出几个人影来。
“不必了,顾家哥哥伤的颇重,还是先给他们看吧”来人正是谢道韫。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素白色的窄腰襦裙,在青杏儿和菡萏的搀扶下,娇怯怯的走了出来。
青杏儿和菡萏的眼睛还红着,显然是为自家的小娘子感到委屈。
谢奕见女儿出来了,急忙起身亲自去扶。而顾澹也是忙着起身,以担忧的目光望向她。
谢道韫在众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坐了,之后还不忘微笑着嗔上一句:“哪里就那么柔弱了?不过是受了些惊吓罢了,爹爹倒弄了个大张旗鼓,似乎病了几个月一般。”
谢奕看着女儿苍白的面色直心疼,闻言只是兀自寒着脸,也不笑上一笑。
“顾叔父,快叫大夫去给那三位哥哥看病吧。那三位兄长被我那马儿伤的颇重,还有一位当场就吐血了那让大夫快些去看看,可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儿。”这一行话,谢道韫将说话的速度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宛如一名身子极不好的大家闺秀,正硬撑着病痛一般。
“哼那三个目无礼法的东西,就是死了也活该”顾澹为人可不像自己那以痴绝著称的儿子,这边痛陈着三个子侄,面上那悲痛且愤怒的表情足够真实。
谢奕担忧的看了女儿一眼,还是抬手打发那仆从道:“就依韫儿的话,先去给那三个顾家小子看伤”
仆从躬身而退,顾澹自然是又说了一通好话给谢奕听。没有人发现,一直憔悴的坐在那里的谢道韫,眼中倏然闪过的一丝笑意。
好好的一行游春就这样不欢而散,在那请来的城中郎中,草草处理了三位顾家郎君的伤势后,几辆回程的牛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来时同车而坐,回时却尴尬莫名,顾澹的夫人张氏看着郗氏那通红的眼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郗氏本就心善,倒也没有什么迁怒的意思,反而是开口安慰了张氏两句,道了声失礼后便跟着谢奕先行离开了。只留下顾家一行人,正在等着去城中报信儿的人回来,顺便再带来几辆平稳宽敞的牛车。三位顾家郎君的伤势可是受不了颠簸的,所以只能等上一等。
送走了谢奕一家,顾?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