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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第28部分阅读

    竞芳菲 作者:肉书屋

    自己家里去看看情况。

    整座城市狼籍一片。芳菲上辈子没经历过地震,地震的影像资料倒是看了不少,但绝对没有如今亲身体验的感触深。

    不过这年代没有水泥盖起的高楼,相对来说造成的伤害也就有限。像佳茗居那种三层楼房反而危险,普通人家的平房倒塌的倒不算多——看来这次地震的级数只是中等偏上。

    芳菲回到秦家,发现自己院子里的三个人都没受伤,大大松了一口气。

    春云和春月正在六神无主,看到芳菲和春雨回来,一下子哇地哭了出来。

    “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芳菲安慰了她们两句,看看自己的屋子还算齐整,只是东西掉了满地而已。另外就是那张大床榻了下来,今晚估计睡不了人了。

    不过芳菲根本也没打算睡那床上。

    地震之后必定有大大小小的余震,如果现在是夏天,她都打算到院子里去睡了。

    现在虽然不可能睡院子,但是睡觉警醒些是好的,这些天还是和衣在罗汉床上躺躺便罢。

    吩咐了春雨去大宅里问问情况,又让看门的那老苍头去陆家打听陆寒的消息,芳菲这才舒了口气坐了下来。

    陆哥哥如今进城了没有?不知道他在外头的情形是怎样的……

    陆寒此时已经进了城。

    一路上他看到城垣断缺,屋舍坍塌,便已觉得触目惊心。印象中,他似乎只是听父亲说三十多年前阳城有过一次小地震,想这种规模的还是少见。

    他刚回到家中,四叔四嫂两个忙迎了过来。几人重见,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和平时见面的感觉截然不同。

    听四叔说芳菲派人来问他是否回了家,陆寒总算放心了。

    她没事就行……他路上还想着一到家就让人去探问她呢,这下可好了。

    对于阳城人而言,今夜注定是一个让人无法忘怀的上元夜。

    是日,阳城城中倒塌的房屋超过四千座,在地震中被砸死差不多有上千人,而受伤的人估计在两万以上。

    当然这是日后才得出的数据,当时的阳城官府并没有及时清算各处情况。

    这场地震一下子就让阳城知府史大人头痛得要命,他开始后悔自己拼命给上官塞钱来这个地方当知府——在西北的时候,穷是穷了点,但没这么大的事件啊

    史知府算不上贪官污吏,但他比他的前任龚如铮在干事上差了大概就是一条清江的距离……他是个极为庸常的官员,处理日常事务还行,一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就乱了手脚。

    本来发生了这样的天灾,官府应该第一时间将灾民组织起来,安置房所,分发物资。

    可是史知府却还在他那庄严牢固的知府衙门里急得团团转,嘴里念叨着:“怎么是好怎么是好,我的考绩,我的升职……”

    几个师爷站在一边看着知府大人像只热锅上的蚂蚁那样走来走去,好心提醒他:“大人,该组织人手去救灾了……”

    “救灾救灾,救灾是那么容易的吗?”

    史知府好容易逮着个理由找人发泄,大吼了一阵之后,发现这样也没什么用,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朝那几个师爷挥挥手:“去吧,去给本官弄份救灾的章程出来……”

    由于官府救助的不得力,无数灾民被迫在料峭的春风中度过了这个无眠的夜晚。

    又冷又饿的灾民们当晚就冻死了一批,之前重伤的人也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在家人的呼喊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家的屋子倒了两间正屋和一间偏房,不过因为家里人少——当时只有四叔四嫂在家,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陆寒指挥家人收拾残破的屋宇,次日早晨一出门,就被各处的惨状给震动了。

    官府的人呢?

    为什么没人来给灾民搭帐篷,送粮食和棉衣?

    为什么没人来收敛尸体,清点灾情?

    衙门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陆寒只觉得自己的愤怒到达了极点。

    这叫什么父母官?平日里摆足了官威收足了赋税,关键时刻却不能庇护自己治下的子民,要这样的父母官来何用

    他心中甚至升起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如果让我来做这个知府,我定然不会……

    “唉哟……”陆寒听到一声低吟,循声望去,才发现在一处断壁下有两个灾民,裹着一床好不容易从废墟里拖出来的破被躺在地上。

    “大叔,你怎么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去看那发出呻吟的灾民,砚儿只得跟着跑了过去。

    那灾民的同伴说:“老黄昨儿被砸断了腿。”

    陆寒忙说:“大叔,我稍微会点正骨手法,我来帮你看看吧?”

    “谢谢你了小伙子……”

    芳菲昨夜就在罗汉床上和衣而睡。不但如此,她还吩咐几个丫头,一定要时刻保持警醒,一旦发现有晃动的情况,马上就把其他人喊起来跑。

    这样当然不能睡得太好,但比起那些在大冷天里露宿街头的灾民,她已经算很有运气了,所以芳菲也不会有所抱怨。

    “陆哥哥是平安了,可也不知道陆家现在什么情形。”芳菲显然关心陆家多余秦家,谁让秦家的人对她并未有一丝亲人的温情呢?

    听说昨儿秦家的屋子倒了三分之一,砸死了几个奴仆,劳氏和几个女眷跑得不快也被砸伤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芳菲当然不会主动凑过去替这家人治伤,她又不是圣母。当然如果人家求到她眼前,她也不至于冷血地不管就是了。

    “春雨,虽然现在外头情况不好……你还是帮我去看看陆少爷怎么样了吧,看他家缺点什么?还有,把这包碎银子带过去。”

    春雨垂头应了声“是”,赶紧匆匆替芳菲办事去了。

    等她回来,却给芳菲带回一个奇怪的消息——

    “陆哥哥在他家附近专门替人正骨?”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妙法

    第一百零七章:妙法

    陆寒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砚儿赶紧去给他烧水烫脚。

    今天陆寒帮好些灾民正了骨,处理了伤口,自己也累得半死。但他想着自己能替灾民们尽一份力,心里倒是痛快了些。

    四嫂看陆寒回来了,赶紧给他摆饭。

    陆寒看桌上只有一碟子酱菜,两块腊肉和一碗白饭,倒也没说什么。四嫂却像是怕陆寒训斥似的低下头去:“少爷,外头乱得很,什么东西都买不到,这是家里存下的……”

    陆寒温言道:“四嫂,辛苦你了。”

    四嫂见陆寒并没有责怪她,反而更加过意不去了。当厨娘的不能把主人的饭食照料好,那算什么称职的厨娘呢。

    陆寒刚坐下来用饭,却听见有人在外头嘭嘭嘭地敲着门。

    四叔赶紧去问:“请问是哪位?”

    进来的却是陆月思夫妇。

    陆寒看见他们夫妻一身褴褛,脸上手上破了好些口子,浑身都是尘土,略带惊讶地说:“二叔二婶快请过来坐。”

    昨天他就让四叔去陆月思家打听了,听说他们家没什么大碍啊,怎么现在反而成了这样?

    尽管他再不喜欢这个叔叔,那也是他的血亲,该尽的礼数他是一样不缺。

    当下他也不吃饭,先让四嫂给打了两盆热水来请二人洗了头脸,才再次请他们入座说话。

    陆月思夫妻二人坐下之后,竟有些扭捏说不出话来,让陆寒大感奇怪。

    这二叔夫妇俩什么时候也学会矜持了?

    他只好主动问:“二叔二婶这伤……”

    他不问还好,一问这俩人就更不自在了。

    其实陆月思的屋子在地震最剧烈的时候倒没怎么遭殃,反而是他们的几户邻居遭了劫。

    他们也是贪心,想趁着现在乱糟糟的没人管,就偷偷溜进人家倒塌的屋子里想翻翻看有什么值钱东西。

    结果也是运气不好,一钻进去碰上一场小余震,本来如果在结实点的屋子里是不会有问题的,但他们却正好待在一堆废墟中间——

    于是就很倒霉地被埋在了瓦砾堆中。

    要不是他们的儿女看父母这么久没回来,一起去找他们的话,他们就要死在那堆土石里了。

    但更倒霉的事情在后头……

    几个儿女带着家里仅有的两个佣人出门找陆月思和方氏的时候,就剩陆月思的小妾在家看那小儿子,顺便烧火做饭。

    那小妾从来都不是个善茬,现在看一家人都不在屋里,她就悄悄去了方氏住的主屋想偷点值钱的首饰什么的……

    这也是极富陆月思特色的门风吧?

    谁知那厨房没人看着火,不知怎的就烧了起来。等那小妾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火了。

    陆月思和方氏才刚被救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屋子被烧通了顶,只剩下那小妾抱着个小孩子站在院子外头叫人救火——却又哪有人来救呢?

    陆月思差点气昏了过去。没事干去图谋别人家里的余财,结果自己的全部身家却阴差阳错的烧没了

    他们把那小妾打了个半死捆了起来,这下子全家几口人都傻掉了。该怎么办啊?

    方氏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陆寒。

    当陆寒听他们说屋子失火,全家无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

    平心而论,他一点都不想收留这叔叔一家……

    可是这也轮不到他选择。要走仕途之路的人,不可能担上这虐待亲族的名声,不然以后根本连中举都困难。

    自古以来,文人出仕的理由首要一条就是“举孝廉”。孝是对亲长的孝顺,廉是对才干的肯定。如果不“孝”,那全天下人都会唾弃你的。

    “那叔叔婶婶,就搬过来住吧。”

    陆寒无奈地说出了这句话。

    芳菲得知陆寒家里出现的新情况之后,立刻想到要找他出来商量如何处理这陆月思一家——自从灾后,她可是每天都让人来问陆寒这边的情形的。

    现在全城乱哄哄的,他们要见面反而容易得多。

    正好芳菲要去探望在地震中被砸伤的方和,就跟陆寒约了在方和家中见面。方和是一直替他们办事的,在他家里见比较方便。

    “陆哥哥,你近日是否过于忧虑了?”

    芳菲看着陆寒青青的眼圈和微锁的眉头,不禁有些担心。“可是你那二叔一家喧扰你了?”

    陆寒摇摇头:“那都是小事。我是在为灾民们担心……”

    他叹息一声:“芳菲妹妹,你知道我自幼的志愿便是从医。尽管如今弃了医道,改考科举,可是我总还是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夫……看着那些受伤的灾民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有些明明可以治好的伤口硬生生恶化下去,而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芳菲只得宽慰他:“惠民药局这两天不是一直在城里帮灾民治伤吗?你也别太累着了。”

    陆寒还是摇头,但并没有再说什么。

    惠民药局,已经不是他父亲所在时那个简单的官家药堂了……现在的惠民药局,变成了一帮医官和药吏中饱私囊的地方。

    他们截留上面拨下来的钱物和药材,换上廉价的烂药给病人使用……这些内情他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什么都做不了。

    陆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权力。

    但是他渴望权力,并不是为了自己。他渴望着能掌握更多的资源,替百姓做更多的事情……

    以前他想着要做官,一来是想要不被人欺辱,能够让芳菲过上好日子。二来是想光耀门楣,完成父亲未竟的心愿——陆寒不是超人,他的想法很多时候也并未能超越世俗。

    他只想着要好好考到好名次,做个高官,却没想到做官以后该有什么目标。

    可是这场地震,却把他震醒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身为一个读书人应该肩负什么样的责任。

    他身上负担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荣辱,也不仅仅是芳菲的幸福……

    先贤说“先天下之忧而忧”,便是这样的情怀吧?

    这段时间,陆寒脑中一直充溢着这些念头,家中的繁琐事务反而被他放到了脑后。

    当然,并不是说陆月思一家没有给他带来烦恼。

    恰恰相反,这家极品的亲戚在他屋子里住下以后添了不少乱,每天都有新花样。

    刚来的时候,陆月思还有点抹不开脸。方氏和他的两个堂弟一个堂妹倒是很快就适应了住在他家里的生活,还开始挑剔起伙食来——天知道这种世道能买到什么菜蔬。

    要不是因为顾忌太多,陆寒都想把二叔一家扫地出门了——可惜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她们不是还有济世堂的屋子可住吗?”

    芳菲皱着眉头说。

    她虽然没进过济世堂里头,幼时在陆家住的时候,就常常见陆寒的父亲陆月名有时住在济世堂不会来的。

    当时何氏还跟芳菲解释过,济世堂是他们的祖屋,里头有一进四间屋子能住人,也是用来放药材的库房。

    陆寒苦笑道:“济世堂早就歇业了”

    早在一两年前,济世堂就被陆月思给搞垮了,每个月收支严重不平衡,到后来简直是往里贴钱。

    掌柜、坐堂大夫和伙计们纷纷辞去,济世堂成了一个空壳。要不是因为济世堂的屋子是祖产,屋契又在陆寒手里,陆月思一家早就把它给卖出去了。

    “这么说,那济世堂他们家拿在手里也没用了?”芳菲问。

    陆寒说:“除非二叔再往里投本钱,重新请掌柜、大夫、伙计,买大批的药材回来……他家都烧了,哪还有这个钱啊?”

    芳菲脑中灵光一闪,又说:“你刚才说,屋契其实是在你手里?”

    陆寒点头:“那本来就是祖父传承给我父亲的药堂。我父亲骤然过世,也没对这药堂做出什么安排,二叔就说要替我管着……后头你都知道了。不过他多次跟我要那屋契,我也没给他,再说上头写的也是我父亲的名字,他要了也没法子卖。”

    官府对于屋舍买卖可比田地买卖还要严格,因为这是关系到城里的治安的大问题,容不得马虎。

    芳菲一边听着陆寒的话,一边慢慢整理自己刚刚想到的一些事情。

    半响后,她的想法逐渐成形,才开口问陆寒:“陆哥哥,如果我说……我有法子可以一次性解决你两个烦恼,你会不会听我的话去做啊?”

    陆寒稍感疑惑:“我的两个烦恼?”

    芳菲用力地点头,脸上露出近日来难得的笑容:“对呀这个法子,既可以让你不用再和那家讨厌的亲戚住在一起,还能实现你想救济灾民的愿望。你肯不肯?”

    “真的?”陆寒立时眼睛发亮:“芳菲妹妹,你真有好办法?”

    “嗯,对呀。”芳菲笑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可曾骗过你?”

    陆寒当然知道芳菲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到底是什么办法?”陆寒迫不及待地问。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商机

    第一百零八章:商机

    这个正月对阳城人而言格外的寒冷。

    原因不言自明,自然是因为这场不小的地震。

    以往阳城这一带也不是没有过地震,但往往都是在偏远的山里,或者只是小小的晃动一番。

    连城里年纪最大的那一辈老人家,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惨烈的地震。

    所以绝对没有任何一户人家会对这场灾难有所准备,比如家里有些储备粮什么。

    加上官府救助不力,本来就受了惊吓又身上带着伤的灾民们,又冻伤饿坏了一批。因为天气冷,尸体还好处理些,不至于造成极大的瘟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很快的,许多受伤的灾民终于在这冷彻心扉的日子里,得到了一丝温暖的宽慰。

    那就是阳城老字号医馆“济世堂”重新开张了,并且连续多日免费向灾民们发送伤药。

    这个消息怎能不让人振奋

    多少在地震中受伤的百姓正缺药呢,济世堂这样的举动绝对是“雪中送炭”

    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相信这会是真事。药堂免费送药不是没有过,可连着好几天的送药,就真是很少见了。

    但济世堂也是阳城的老字号,并不是新药堂,这多多少少让百姓们信服了一些。

    前往领取伤药的百姓看到站在济世堂门口组织伙计发药的那位书生,有街坊认出这是济世堂原来的老板陆月名的儿子陆寒,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原来是寒哥你在发药啊”

    一个老街坊有些激动地向陆寒打招呼。

    陆寒虽然在百忙中,也抽空慰问了老街坊两句。

    旁边有人不认识陆寒的,便围着问那老人:“这寒哥是哪位?”

    “寒哥你都不认识”那老人一挺胸脯,与有荣焉地说:“这是咱们阳城百年难遇的大才子,连中了‘小三元’的那位文曲星啊”

    “哦——”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兴致高涨,继续追问:“他怎么开起药堂来了?”

    那老人又是挺了挺胸脯,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间济世堂,原本就是陆家的祖业,后来由他爷爷传给了他爹陆秀才——寒哥他爹也是个秀才呢你们没来找过那位陆大夫看病吗?”

    “哦……看过看过。”有人应和,又有人发出疑问说:“您老说的是那个黄瘦黄瘦的陆大夫?没听说他是个秀才啊。”

    老人面露不屑,但想到陆寒就在附近,也不会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只说:“那是寒哥的叔叔,并不是秀才。寒哥的父亲四年前就没了,这济世堂就由他叔叔管着……然后就关门歇业了一些日子。”他没直说倒闭。

    “寒哥打小就是个善心孩子啊我还听说他前些日子在他家附近帮人正骨包扎什么的,真是个难得的眼看着这过几个月就要考乡试了,他却还想着乡亲们,真是……”老人抹了抹泪。

    众人听得老人这么说,都齐声说:“您老没说错,这样的读书人,确是太难得了”

    芳菲坐在济世堂的大堂里,身前拉了一道布帘,正在看着两个伙计在分药。

    外头的喧哗时不时传入她的耳中,芳菲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那天她和陆寒提出,要陆寒把济世堂拿回来。

    “济世堂?”陆寒一时有些懵了。

    被叔叔夺走济世堂后,陆寒不是没想过要去争回来,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和亲叔叔夺产,说起来并不好听,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清流攻击的借口,得不偿失。

    尽管他也很可惜,几辈人的心血就毁在贪婪的叔叔婶婶手上了……

    “对呀。你把现在的宅子给那家人住,你带着四叔四嫂和砚儿住到济世堂去。这样既可以不用和他们住在一块,清清静静;又可以重开济世堂,为百姓做点好事。”

    芳菲极力说服陆寒。

    她对于经济这个东西尤其上心,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的。

    陆寒那宅子是陆月思在世的时候买的两进小院,地点偏僻,值不了多少钱——当然这个是相对而言的,对一般民众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而济世堂却是在大街上的房子,而且在这次地震中并没有损伤多少,价值比起陆家的宅子来说还要更高一点。

    最重要的是,济世堂的屋契可是在陆寒手上的,陆月思他们根本占不住理。

    舍了一间偏院的小宅子,拿回济世堂,这笔生意做得过

    而且……芳菲从这次地震中,看到了许多商机。

    是的,商机。越是这种混乱的世道,就越容易发财——当然,这也得有本钱、有门路、有头脑的人,才能发得了财。

    普通的平头百姓,那是没这个条件的……

    可是芳菲却有。

    她私房匣子里的两万多两银子,只要拿出一小部分,就足够支持重开济世堂的费用了。

    更关键的是,她脑中的资料库里有着许多秘方,将这些秘方药丸做出来售卖……收益一定不错。

    以前她把佳茗居的生意收了,是因为佳茗居需要她出面去打理,而且这间人来人往的茶楼也容易惹起是非。

    作为一个深闺女子,要管理茶楼的经营实在不方便,光是抛头露面这一项就足够让她被世人的口水淹没。

    但经营济世堂,却没有这么多顾虑——因为济世堂是陆寒家的祖业

    让陆寒出头来振兴祖业,还是一间济世救人的药堂,这无论从什么方面说来都不会被人诟病。

    即使世人都认为读书人不该做生意,但开医馆药堂却是不在其中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落第文人从医呢?

    芳菲越想越觉得可行,这可是一箭数雕的好计

    陆寒当时还有点迟疑:“二叔会那么简单的让我们把济世堂拿回去吗?”

    他可是太了解他这位叔叔了……还有那贪得无厌的婶婶现在看来,他的堂弟堂妹们极富接替叔叔婶婶的潜质,一家子都长得跟吸血鬼似的令人生厌。

    这些天和他们住在一块,也确实够陆寒心烦的了。

    芳菲神秘地一笑:“陆哥哥,只要你赞成就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吧,你只要等着开张就好了”

    陆寒从没怀疑过芳菲的能力,但这回他真的再一次被芳菲做事的效率震惊了。

    她毫不畏惧地直接去和陆月思夫妻谈判,当即就让他们签下了切结文书。

    证明陆月思这一房从此和济世堂再无任何瓜葛,济世堂全归陆寒所有,他们从此不得再过问济世堂的任何事情。

    陆寒惊奇地问:“二叔他们怎么肯……”

    芳菲闲闲地说:“有一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在她的银弹攻势面前,陆月思夫妇怎么可能抵抗得住?

    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陆家宅子的屋契面前,陆月思几乎是没有挣扎的就写下了那份切结文书。

    然后一切都在以让陆寒目眩的速度进行着。

    他不知道芳菲从哪里找来了一位经验老到的林掌柜和一位姓尚的老大夫,又怎么请到了这几个熟练的药堂伙计,更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买到了一大批上好的药材……

    不过十天的时间,济世堂就从一间倒闭已久的废医馆,变成了一间崭新发亮的新药堂。

    她又写出十几张药方,监督伙计们熬制大批的药丸,边熬制边向灾民发送。

    当然她不是盲目的乱发,这个发药的权利她交给了陆寒。

    “陆哥哥,说真的,我方子还懂得几个,看病却是不会的。你陪着我们尚大夫给灾民看看伤情,再酌情发药好不好?”

    她是要做宣传,但不是要当冤大头。可不能无限制地乱发药,那成了什么了?

    免费送药,既是要重新打亮济世堂的招牌,也是要给陆寒增添一些名气。

    但是对于陆寒来说,他的想法却比较单纯,只想着能够给灾民们减轻一痛苦他就很开心了……

    “芳菲妹妹,辛苦你了。”

    陆寒发完一圈药,回到大堂看见芳菲带着人在分药,光洁的额上不住地往下淌着汗珠,不由得心疼起来。

    芳菲掏出绢子抹了抹汗水,笑道:“我有什么辛苦?光坐在这儿指手画脚。”

    陆寒动情地看着芳菲亮晶晶的眸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

    寻常男子要开一间药堂都很艰难,何况芳菲这么一个姑娘?

    可是她为了他……却能做到这样,他怎么能不感动呢?

    其实芳菲固然是为了陆寒才会想着要把济世堂拿回来,但是她却不是不快乐的。

    她已经闲得太久了在深闺里蛰伏了好几年,这回总算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做点事情的机会,她怎么肯放过?

    这时候的女子,大概会认为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等着吃喝就是福气吧。

    可惜芳菲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工作狂,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改不了

    说起来,她还真是有些感谢这场地震呢……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买婢

    第一百零九章:买婢

    济世堂的药一连发了半个月才停了下来。

    按芳菲的财力,再发个几天她也不是发不起,但凡事总有个度。

    说了是因为重新开张才发的善药,总不能一直发下去,这样医药界的同行会有大意见的——

    合着就你们济世堂能耐,有善心,把我们这些医馆药堂置于何地?药堂开张要发一些免费汤药那是常事,但不能过了吧,这样下去咱们的医馆都不用开张了

    还有就是,她重开济世堂,还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撒钱。前头的免费药丸只是开路的广告,目的还是把病人伤员吸引到济世堂来看病抓药。

    她从来不是慈善家——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是。她琢磨着,自己顶多能当个为富而仁的有良心的生意人就不错了……呃,和陆寒的思想境界确实没法比,不过这就是实情。

    她只对亲近的人才会全心的付出,其余芸芸众生都要靠后。

    不过芳菲没想到,她自认为是个私心颇重的人,偏偏别人却觉得她性情高洁。

    比如缪一风……

    就在济世堂重开后,芳菲也让人去给缪一风送过两次伤药。

    缪一风的父亲是当世大儒,他本人看起来也是斯文温雅,可确是实打实的武进士出身。

    自幼学武的他受伤惯了,用过不少伤药,但芳菲给他的伤药却真的是他多年来所见过最有效的。

    想起她当时对他说是她自己的“独门配方”,缪一风忍不住对这秦七小姐更添几分佩服。

    他本来只是过来调停几位学派中大佬们的糊涂争端,想在阳城住两天就走的。

    这下子受了伤,陶学政是无论如何也不放他走了,一定要等他养好了伤才肯让他离开。

    陶学政家里的屋子有一半遭了殃,好些个家人也都受伤了。缪一风本来不想在这个关口上给这位老师兄添麻烦的,但陶学政一直坚持:“我怎么能让你带着伤一路奔波?万一伤口恶化怎么办?”

    不但如此,陶学政还想给缪一风请大夫到家里来给缪一风看伤。

    缪一风知道这种时势下请大夫有多难,便对陶学政说了自己有药。后来芳菲的人到陶家来给缪一风送药,陶学政才知道他是因为救人才受的伤。

    “这秦家的七小姐是哪一位?莫非是师弟的心上人?”

    陶学政是个方正的官儿,尽管隐约听说过陆寒和他那位未婚妻的“佳话”,却也没认真去打听过人家姑娘的名姓。

    他知道这小师弟年纪不小了,却一直不肯老实成家,老师溺爱幼子也拿他没办法。

    难不成现在终于有了心上人了?这可是大好事所以性子古板的他也难得开了一下师弟的玩笑。

    缪一风忙正色道:“师兄,这话可说不得。秦七小姐是我敬重的一位奇女子,她可是早有婚配了——说起来她这夫婿倒是师兄的学生。”

    “哦?”陶学政捋了捋颔下短须,奇道:“我的学生?”

    缪一风说道:“就是陆寒。”

    一听到陆寒的名字,陶学政恍然大悟。

    “是了,那就是陆家药堂的药。”陶学政向缪一风解释说:“这陆寒祖上是开医馆的,现在他接过了长辈的医馆,在向灾民们发善药呢。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心”

    陆家的药?

    缪一风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头,他分明记得芳菲说那药是她秘制的……他相信她不会说谎。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子内敛本是美德,她尽力襄助夫家成就夫婿的名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缪一风感兴趣的是芳菲的这些伤药。

    记得年前在京城,他的好友北信关总兵元海回京述职时和他见了一面,闲聊时说起军中的伤药,元海很是不满。

    “也不知这些军医官怎么回事做出的金创口药总是效果平平,秋天时有小股胡人来袭,我上阵杀了几个伤了胳膊,他们治了半个月也没能治好。真是一群废物”

    他还叫缪一风帮他留意看看哪里有好药给他弄一些回来。

    元海是个粗人,但军功卓著,据说今年考绩期满后可以会升任将军。缪一风身在武官系统,当然想和他打好关系。

    这秦七小姐的药是自己试用过有效的。看来离开阳城前,去那间济世堂采购一批回京好了

    芳菲需要陆寒出头来撑起济世堂的招牌,但是她更清楚陆寒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考试,所以在开业后一个月就劝陆寒尽量少到济世堂里去,多放时间到学业上才好。

    陆寒也知道现在是自己的关键时刻,自然加倍用功。阳城府学在这次地震中倒塌了大半,学子们无法再去府学读书,只能各自备考了。

    这对于陆寒而言确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又搬回乡下住了两个月,跟在苏老先生身边继续求学。

    四月末,陆寒才回到了阳城,准备参加科考。

    科考是乡试前的一次选拨考试,所有的府学生员都必须通过科考,来取得考乡试的资格——乡试不是想考就能去考的……

    本来根据大明的科举制度规定,去年刚考上秀才的生员是没有资格参加科考的,必须要在府学中学习两到三年,通过两次府学大考才能下场。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根据规定,成绩特别优异者可以提前参加——像陆寒这种“小三元”的情况,那是绝对的成绩优异,谁也说不了二话。

    而且他在府学的历次考试中,有八成的考试都是拿了第一名,这种近乎“恐怖”的成绩在阳城府学历史上也是空前的……估计后来人也很难超越他了。

    五月初,科考开始。

    芳菲对于陆寒在这次科考中的成绩是一点都不担心。全阳城一共要录取一百多名考生参加乡试呢,陆寒总不会排到一百名以外吧?

    除了照料济世堂那边的生意,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姑娘,咱们这一大早的是去哪儿啊?”

    春雨见姑娘今儿起得挺早,估计是要到哪儿去办事,顺口问了一句。

    芳菲说:“咱们去人市。”

    春雨反应过来,姑娘这是要去给自己买陪嫁的丫鬟了……

    说实话,本来送陪嫁丫鬟,那是娘家长辈应做的事。

    不过秦家这边,不贪图谋取芳菲的嫁妆都已经够好了,还想要他们送丫鬟……实在是指望不上。

    因为原来跟秦家大夫人劳氏说好了,她出阁不用麻烦家里给送丫鬟,所以春云春月两个她是不打算带走的。

    “我们早点过去,可以慢慢挑人……”芳菲知道现在灾民多,卖儿女的人也多,想买两三个小丫头并不费事。不过既然要买,就得买些能替她做事的才好

    到了人市上,春雨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却是被吓住了。

    芳菲笑道:“你看,我说要早点出来吧?看来咱们有得挑了呢”

    她又说:“你是跟惯了我,知道我脾气的,给我帮帮眼。”

    “是。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咱们屋里得找个针线上的人才好。”

    芳菲点点头。原来她屋里的针线是春芽在管的,现在只能让她们三个凑合着做。

    春芽是个伶俐人……不过也太会打小算盘了。她可不需要这样的丫头

    芳菲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下便带着春雨一路看起来。

    她先买了两个做粗活的小丫鬟,看她们手上都有茧子,应该是自小做工做惯了的。

    会针线的丫鬟,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看了半天,芳菲走得有些累了,春雨便担心地说:“姑娘,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

    芳菲点了点头,说:“再看看咱们就走,没有合适的话,改天再过来吧。”

    她又看了两个女孩儿,都不甚满意。

    忽然看见有个圆圆脸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头上插着一根草标,身边却没有大人。

    芳菲打量了一下这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看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裙,长得却很甜净,只是面上带着凄苦的神色。

    芳菲刚想过去,却有个穿着红锦绫罗的艳妇一个箭步窜在了她的前面,先和那女孩儿打起了招呼。

    “小姑娘,你这是自卖其身?要多少钱呀?”

    那艳妇笑眯眯的,看起来一团和气。

    那个小姑娘细声说:“我……我只卖活契。”

    “只买活契?”那艳妇皱了皱眉头。

    所谓活契,是相对买断终身的死契来说的。一般可以卖十年、十二年、十五年不等。

    不过现在灾民多,肯卖死契的人也多,所以这坚持卖活契的小姑娘至今无人问津就是了。

    那艳妇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活契也行,你卖多少年?”

    “十年,十二两银子。”

    听那艳妇说愿意买她,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

    “行行行,就十二两,来,我们去找那边的中人写文书。”艳妇还是满脸堆笑,拉着小姑娘就要去人市边上那官府设下的文书处写卖身文书。

    这人市是要受官府辖制的,买卖奴婢也要经过官府的小吏来办理文书才能正式成立,私自买卖人口是被禁止的。

    那小姑娘终于有了笑容,这位大娘真是好人

    “且慢。”

    忽然有人拦在了她们面前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第一

    第一百一十章:第一

    那艳妇正喜滋滋地拉着小姑娘的手儿往文书登记处走去,却被一对主仆拦住了去路。

    她正恼火向冲对方喊一声让开,却被那拦路少女的丽色所慑。

    这模样,这身段……艳妇尽管见惯美人,依然觉得眼前这少女实在是容色倾城,要是到了自己手里该多好……

    不过那少女脸上的表情可不怎么讨喜,此时正面若寒霜地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句:“柳娘子,怎么大白天就出来找买卖?”

    那艳妇骤然一惊。

    这少女看起来是个好人家的小姐,怎么会认得自己这个春风楼的老鸨呢?

    难不成是个私窠子?这也不是没可能……如今好些个私窠子都喜欢做良家打扮,招惹那些个文人墨客上门。

    不过如果真是同行,像她这般姿容绝对是行中翘楚啊,自己怎会没听说过?

    那个小姑娘也不是笨人,看见那艳妇脸色数变,心中不觉一惊,便把手从那艳妇手中抽了出来,站到一边。

    “小娘子是哪家的姑娘?请恕小妇人眼拙。”

    柳娘子脸上便有些戒备之色。

    芳菲面色一凛,知道这女人心中定然将自己认作了她的同行,口气便更冷淡了:“柳娘子,你别管我是谁。这人市的规矩你懂不懂?买良为倡,那是绝对禁止的”

    听得“买良为倡”四个字,那小姑娘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我不要当ji女”

    她的声音略大了些,周围的人便都朝这边看来。

    柳娘子惊慌起来:“你……你别乱说我什么时候买良为倡了?”

    芳菲冷笑道:“原来你这位春风楼的好妈妈不是来买‘女儿’的?那就算是我冤枉你了吧”

    她故意提高了声线,这时人们都听清了“春风楼”三个字,便一齐怒目瞪着那柳娘子。

    要知道这里虽然是买卖人身自由的“人市”,却是在官府的管辖之下的。虽然“买人卖人”听起来很凄凉,但是官府为了避免这些被卖的百姓沦落到更惨的境地,对于人身买卖也是有诸多限制的。

    其中一条,就是不许青楼ji馆到人市来买人,最大限度的控制良家女子堕入风尘,青楼间的人身买卖只能在他们的“工作地点”中进行,还得到官府备案。

    当然规矩是规矩,很多时候也会被人钻了空子。

    这柳娘子就是瞅着这个小姑娘身边没大人在,想哄着她先把人买进去再说,谁知却被芳菲识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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