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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第40部分阅读

    竞芳菲 作者:肉书屋

    老娘们的手段……看你喝醉了还能不能装出这种道貌岸然的样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紫箫

    第一百五十三章:紫箫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入夜之后,金风楼里,便传出丝竹声声,笑语阵阵,客人们相继登门寻欢,青楼的醉人夜晚就此拉开序幕。

    这金风楼在鹿城还是有点名气的。高楼朱户,明窗绣廊,里头走动的姑娘们也都娇俏明媚,笑容可人,果真是处让人一入难离的温柔乡。

    陆寒不太明白这些同僚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给自己摆接风宴。

    说起来,大家都是教书育人的,好歹也为人师表,不该如此放浪吧?

    看他们的言行,似乎和这金风楼里的老鸨姑娘们都还挺熟悉,看来应该是熟客才是。

    陆寒心中不免对这些人有些鄙夷。

    他是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从不踏足这种烟花之地。没想到一到任上,就被人架到这里来,心里并不太高兴。

    但客随主便,尽管他是上官,也不能一开头就拂了下属的好意,和他们闹僵。

    这时众人已经在包厢中坐定,自然是以陆寒为尊。

    在他下首,坐着府学里的两位训导米训导和丘训导,其余的教授、助教各按年资列席。

    这些人最起码也得是个举人身份,所以陆寒也不能太轻慢了他们。可是过于热情同样不行,这尺度的拿捏,陆寒还不是太有把握……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里,又不是经过太多世故的人,这些事情还得慢慢磨练。

    虽说是青楼,但既然说了是接风宴,定然要先以宴会为主。

    众人中地位仅此于陆寒的米训导吩咐下去,便有一群俏丽丫鬟流水般送上珍馐美味,又站在众人身后为他们斟茶倒酒,嘤嘤劝饮,场面一时甚是热闹。

    先是由米训导带着众人一起向陆寒敬酒。

    接着这群人便一个一个的过来奉承陆寒,什么文曲下凡、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一阵阵汹涌的谀辞拼命向陆寒扑来。而且每个人又都恭恭敬敬的请陆寒赏脸陪饮一杯,不知不觉间,陆寒就喝了不少。

    那米训导的口才甚是了得,将酒桌上的气氛调动得恰到好处,不经意的就抛出许多有趣的话题让桌上众人都能参与进来。

    大家就吃得差不多,那丘训导便对陆寒说:“大人,对今天的菜色可还满意?”

    陆寒颔首微笑道:“西南风味,别有特色。”

    当下便有人来撤去酒席,请他们到包厢另一边的小厅里坐下。

    陆寒以前参加的文会很多,可到这样的风月场合来还是头一遭。他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便也不好提出异议,在众人的恭请声中走了过去。

    他们才坐下,包厢门便被轻轻敲了几下,那老鸨艳春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春娘,不是听说你们这儿最近来了位声乐高手?快请她过来给我们陆大人弹上一曲,助助酒兴吧。”米训导看来和艳春是老熟人。

    陆寒眉头微皱,原来这些人酒饱饭足,便想要谈风弄月了。

    “不必了吧。”陆寒脸色微沉,说道:“咱们再略坐一坐便要回去了,不必麻烦姑娘们过来了。”

    “哎哟我的大人”那艳春夸张地喊了一声,娇声道:“难得您来一趟,好歹听首曲子再走奴家知道大人是大才子,绝看不上那等庸脂俗粉的。正好奴家刚刚收了个干女儿,原来也是位好人家的小姐,谈得一手好琴,请大人先听听奴家女儿这琴艺吧”

    说罢,竟也不等陆寒回话,一扭臀就拐到门外去,喊了一声:“快叫紫箫过来”

    她话音刚落,随即便有一队美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显然是早就准备在门外头等待传唤的。

    现在天气已经凉了起来,可那些美人还是穿着轻薄的衣衫。粉绿嫩黄,浅紫水红,娇花般的美人们纷纷自觉地走到各位客人身边坐了下来,连声喊着:“各位大人安好”

    只有陆寒身边是空着的。

    这却不是艳春要怠慢陆寒。她亲自带着一个少女走到陆寒跟前,说:“这便是奴家的女儿紫箫,上月才刚刚行了及笄礼呢。紫箫,快向陆大人问安。”

    这少女和刚才那些美人们又略有不同。她穿着一身粉白衣裙,只在裙角上绣了几只飞舞的彩蝶,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而又恬静。她的五官长得极为细致,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见底,看人的时候又微微地垂下了眼帘,显得有些羞涩。

    “陆大人好。”

    她低声向陆寒问了句好,便低着头不再说话,看起来很是害羞。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问个好畏畏缩缩的……”艳春凑到陆寒身边,陆寒闻到她那股浓香不由得稍稍偏了一偏。“大人,这孩子还是个清官人,今儿可是头一遭出来见客人。请您听听她弹一曲吧”

    陆寒看那少女不安地玩弄着衣角,像是怕被老鸨责骂一般,心下一软便说:“好吧。”

    艳春见陆寒应承了,忙过去推着紫箫让她弹琴。

    紫箫从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一张古琴,就在这小厅中间为她摆好的位子上弹奏起来。

    少女青葱般的十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弄着,淙淙的琴音如流水一般在她指下缓缓流淌而出。

    陆寒不太懂琴,芳菲也不擅长音律。所以在陆家,很少能听到这样的琴声。

    紫箫一边弹着,一边唱道: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寒雁,起城乌,画屏金遮鸪。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她歌喉婉转,声线温柔,将这首情意绵绵的《更漏子》唱得竟有些蚀骨的滋味,座中诸人无不迷醉。

    就连陆寒这自幼便和芳菲这般美人相处,见惯美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紫箫确是有些特别之处。

    一曲《更漏子》唱罢,小厅里竟静了好一会儿。

    众人还沉醉在刚才的歌声之中,而且陆寒这位长官不出声,他们也不敢带头叫好。

    幸好陆寒还是知道这点世故的,便点头称赞说:“紫箫姑娘果然有副好嗓子。”

    他开了口,那些训导和教授才纷纷赞扬起来。

    紫箫似乎真的是个雏儿,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讷讷的向众人行了个礼,说:“多谢大人,多谢各位。”

    “好啦,我的乖女儿,快到陆大人身边来。”

    艳春笑眯眯的把紫箫往陆寒身边拉。

    紫箫一直低着头,任由艳春摆布。来到陆寒面前,她也是迟疑了一下,被艳春推了一把才在陆寒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米训导又提议大家向陆寒敬酒。这些人都是登台讲课的教授,口才都不算弱,说出的敬酒理由五花八门,却是样样都让陆寒难以拒绝,只得又喝了两圈。

    等众人归坐,几个教授又从紫箫方才唱的《更漏子》说起诗词来。有位孙教授提议大家抽花筹行酒作诗,得到众人一致赞同,都一个劲的撺掇着陆寒再坐一会儿。

    陆寒推辞不得,只得和他们继续坐着,边作诗边喝酒。

    不知怎的,他老是抽到些古怪的花筹,即使做了诗也得陪一杯酒。几轮下来,他又喝进去了不少。

    那些同僚身边的美人,都不停地向他们敬酒。只有紫箫一直静静的坐在陆寒身边,默默的用一双大眼睛看着陆寒不说话。

    陆寒见她一直仰头看着他,不由得笑了一声,问她:“你怎么了?”

    紫箫摇了摇头,又忍不住轻声问陆寒:“陆大人……您……您真的是学政大人啊?”

    “你这是什么孩子话。”陆寒有些好笑:“难道我还是假冒的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紫箫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紫箫绝对不敢怀疑大人紫箫只是觉得,大人您还这么年轻……真是太厉害,太厉害了”

    她睁着眼睛说“太厉害了”的样子,陆寒看了觉得她真是蛮可爱的,不觉又是一笑:“有什么厉害?不也是一管鼻子两只眼睛,又没有三头六臂。”

    紫箫抿了抿粉嫩的唇瓣,低了低头,又抬起脸来看着陆寒,很真诚的说:“紫箫就是觉得大人好厉害嘛。”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透着一股稚气。

    “紫箫你怎么干坐着不陪大人喝酒”

    艳春走到紫箫身边,有些生气的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哪有你这样陪客人的?给我仔细你的皮”

    陆寒沉下脸来,对艳春说:“好啦,她还是个小孩子呢,你别吓坏了她。”

    “是是是,”艳春忙赔笑说:“我只是怕这女儿怠慢了大人。”

    陆寒挥了挥手,艳春赶紧离开了他的身边。

    坐着陆寒不远处的米训导,眼中闪过一阵喜色,忙端起酒杯掩饰自己嘴边的笑意。

    他就知道……这种少年得志的年轻人,自视甚高,只有特别一点的女人才能入了他的眼……

    紫箫可怜兮兮的看着陆寒说:“大人……您……您请喝这一杯吧。”

    陆寒接过紫箫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紫箫又给他的杯子满上了酒,颤声说:“那个……大人,紫箫……紫箫给您敬酒……”她咬了咬嘴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悄声说道:“要是让娘觉得紫箫没伺候好大人,就会对紫箫……”

    “行了,行了,我喝。”陆寒又把她的酒喝了个精光。

    然后,紫箫又把陆寒的杯子倒满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留宿

    第一百五十四章:留宿

    这一晚,陆寒都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

    他醉眼迷离的扶着额头,嘟囔着说:“我头好晕……”

    坐在一边的紫箫忙靠过来扶着他:“大人,您是不是醉了?”

    “是了,我是醉了……把我的小厮给我叫进来……”

    陆寒一下子倒在桌上不动弹了。

    “大人,大人”

    紫箫的声音带着些惊惶,似乎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

    其他人也都喝得差不多了,一个两个大着舌头,被身边的女子扶走了。

    “既然陆大人都醉倒了,紫箫,你就把陆大人扶到你屋里去吧”

    艳春过来对紫箫说。

    那米训导就站在艳春的身边,连连点头道:“就这么办。”

    砚儿一直和其他人的小厮一起,在大堂里呆着等待陆寒出来。

    谁知天已经很晚了,陆寒还没出来。他等啊,等啊,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老爷可是说过要在一更前赶回去的,现在好像都快一更了啊”

    “什么?我家老爷要在这儿过夜?”

    砚儿瞪着那出来传话的公,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了。

    这是青楼耶

    那公理所当然地说:“是啊,陆大人要在紫箫姑娘屋里留宿,不回去了。你回家去说一声吧。”

    一般说来,客人们不回家肯定也得跟家里交代一声的,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不是?

    可砚儿哪敢回去啊

    他不敢想象到夫人听到这消息时的反应

    老爷怎么会……他和夫人感情那么好,夫人又那么美,老爷居然还会眠花宿柳?

    怪不得听人说,这青楼里的女子都是妖精,专会勾人。连老爷这么清明端正的人都被勾上了……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啊真的回家去报信?

    他更怕自己被碧荷姐当成了“帮凶”撕了呢……

    砚儿小书童抱着脑袋,很认真的烦恼了起来。

    两个公将已经发出鼾声的陆寒抬进了紫箫的屋子。

    陆寒被放平在紫箫的床上。紫箫替陆寒除了靴子,解开儒巾,又把腰带松了一松,便推着陆寒轻声喊道:“大人,大人?”

    “吱呀”一声,屋门被轻轻推开,艳春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床上的陆寒,笑道:“他是真醉了吧?”

    “是啊,怎么推都推不醒。”

    紫箫站了起来,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她脸上柔和的甜笑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漠然。

    “娘啊,这人醉得太过,今晚醒不过来,我们怎么行事啊?”

    艳春嗤笑道:“小蹄子你春心动了,这么快就想和这陆大人成就好事?”

    紫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娘说这话有意思么?这还不是米大人吩咐下来,女儿才会出面。”

    她确实是被艳春说中了心思。像陆寒这种年轻英俊人品出众的高官,估计全大明也找不出几个来,简直是青楼女子的终究目标,她要是不想攀上他才怪呢。

    他今天对她很怜惜的样子……只要自己使出手段,明儿早上醒来后扮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怕他不入她的套

    艳春也不想得罪了这株摇钱树,这个妖精骗起男人来很有一手,她还得靠这女儿来赚钱呢。

    “我那儿有一副醒酒汤,你跟我去拿吧。”艳春对紫箫说:“我再往里头添点‘软红香’,包管这陆大人今晚能战上几个来回……包管误不了米大人和丘大人他们的事。”

    两人转身出了房间,把房门虚掩了一下便走了。

    原本“醉倒”在床上的陆寒,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嗯,果然是姓米的和姓丘的在搞鬼。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份……

    陆寒从米训导带着众人向自己拼命灌酒开始,便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看他们那样子,分明就是想把自己灌醉,哪里是对上司应有的态度。估计是欺负他是个小年轻,不太懂得摆出上官的架子,才会一起装傻来想放倒他。

    他那时还有些疑惑,他们灌醉他有什么好处?

    紫箫一个劲的劝他喝酒,他估计她和他们是一伙的,便佯醉睡了过去,想知道这班人在搞什么鬼。果然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听艳春和紫箫说什么“米大人”、“丘大人”,肯定就是米训导和丘训导两个了。

    不过陆寒对于女人确实是没什么戒心,他还真没料到紫箫是个如此表里不一的女子。看起来柔弱青涩,但方才听她说话,明显是个在风尘里打滚了许久的老手。

    这让陆寒忍不住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看来还需要历练啊

    他站起身来重新扎好儒巾,围上腰带,穿了靴子,推开房门就往外走。

    那艳春和紫箫刚好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看见陆寒居然自己走了出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大人,您还是好好歇息吧”

    紫箫小跑着走过来想拉着陆寒。

    陆寒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说:“本官已经清醒了,这就回家去,姑娘不必送了。”

    “不是啊,大人……”紫箫是个女子,怎么可能走得比陆寒快,就这几步路便足以让她气喘吁吁了。

    陆寒不想拆穿她们,打草惊蛇,只说自己酒醒了一定要回去。

    那些公下人什么的,也不敢拦着他,好歹也是从五品的官员啊他们这种乐籍的贱民,哪里敢真的和人家这种贵人起冲突,只好放他一路往外头走。

    陆寒走到大堂,见砚儿正蹲在那里摇头晃脑,不由得有些奇怪的喊了他一声:“砚儿,走了你干嘛呢?”

    “老爷”

    砚儿听到陆寒的声音,简直如闻天籁,一个箭步就冲到陆寒身边张嘴便说:“您……”

    您这么快就完事啦……砚儿用力的咬着舌头把自己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陆寒看他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想说什么,也懒得理他。

    艳春和紫箫还有一群下人们追了出来,但陆寒和砚儿却已经走出了金风楼的大门,就那么徒步往远处走去……

    艳春本来还想用太晚了雇不到轿子来拦下陆寒,现在看人家根本不怕走路,完全没了法子。

    “唉”她生气的一扭头,赶紧去找那宿在某个女子屋里的米训导去了。

    剩下紫箫定定的望着陆寒离去的方向,眼中尽是恼恨。

    多难得的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清冷的夜风吹在陆寒的身上,将他仅有的几分酒意也吹得一干二净。

    他的头脑越来越清醒。

    今晚,是一个局。

    这些同僚们集体设下了一个并不严密的局,想要把他给陷下去。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所谓利令智昏。只有切身的利益,才会驱使人们去做一些比较冒险的事情……

    他到鹿城之前,就在那官驿之中,听那位周知州隐晦的提过鹿城府学的教授们喜欢抱团。

    现在看来,并不是抱团那么简单……他们肯定有着共同的利益,而且正在为了维护他们已有的利益而“努力”着。

    很明显,他们是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这个上司拉下水——让自己不要去管他们的“事”。

    拉人下水有很多办法,利诱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不过呢,要想威胁能起作用,就得掌握对方的把柄。

    他是一个外来人,把柄不是那么好找的。所以,他们就想着用美色,也许还有金钱来将他拉拢过来,让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这样他不但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还会帮着他们做事呢。

    这些人啊……

    陆寒觉得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重量。

    他当然不可能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于此相反,他还要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他们到底怕他查出什么来呢?

    这一定是不太难查出来的事,因为他们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就下手了……

    好着急啊。

    陆寒和砚儿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

    整个陆家宅子,却还是灯火通明。从院子到内堂,一排排灯笼明晃晃的挂在屋檐下,有一种极为反常的诡异气氛……

    “老爷……”

    砚儿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夫人现在一定很生气,很生气。

    陆寒脸上挂着一个无奈的笑容,语气还算轻松:“哎呀……比政务更困难的考验到来了。”

    芳菲果然还没睡,正坐在里屋看着书。

    “相公回来了?”

    芳菲顺手拿着书站了起来,微笑着迎接陆寒。“碧荷,快给老爷烧水,老爷要梳洗。”

    陆寒看到芳菲的笑容好温柔,他就觉得……好渗人。

    “娘子,你不要气,我这是有原因的。”

    “呵呵,我怎么会生气?我一点都不气啊,相公当然是有原因的嘛。”

    芳菲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真的不在意才有鬼了……陆寒伸手指了指那本书:“娘子,你的书拿倒了……”

    ……

    丫鬟们感觉到屋里一触即发的火星,赶紧有多远跑多远,互相告诫此刻千万不能靠近里屋。

    那薄薄的窗纸上,映出两个相对的人影。起先看那两人像是在争执着什么,后来那高大的人影把另一个拉了过去……两个人影就融到了一起。

    “还是老爷有办法……”

    碧桃悄悄的对碧青说,换来了一个爆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买卖

    第一百五十五章:买卖

    “原来是这样……”

    经过陆寒很“用力”地“解释”了一番之后,两人微微喘息着在锦被里紧紧相拥。

    芳菲听陆寒大致说了一下今夜的遭遇,神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这群人也太急了些。

    “娘子别担心。我会和他们虚以委蛇,慢慢查探的。”

    陆寒轻抚着芳菲如瀑布般散落在枕间的发丝,低声说道。

    芳菲知道这衙门里的事,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了,陆寒在大事上素来比她有主见有决断。

    “嗯,相公自己要小心,别被那帮小人给陷害了去。”

    芳菲欺霜赛雪的玉臂悄悄缠上了陆寒的脖颈,默默传达着她的关怀。

    “我知道的。”

    听陆寒说了一阵,芳菲突然又轻笑道:“相公不肯在那边留下……是不是那位紫箫姑娘长得不好看的缘故?”

    “跟那个没关系……那紫箫长得还是挺好的。”陆寒随口答道。

    芳菲猛地把手臂收了回去,一个转身便背对着陆寒,冷冷说道:“长得挺好啊?原来相公还是挺喜欢人家的么。是不是想改日再去探望探望她呀?”

    陆寒的汗又下来了。

    “不是,那个……其实长得也很一般,绝对没有娘子的十分之一好看。不对,是连娘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样啊……”芳菲依然用她赤︱裸的玉背对着陆寒,说道:“那意思是如果他们找了个比我漂亮的,你就从了?”

    “……”

    陆寒是彻底无语了,女人……真是一种非常不讲理的动物啊。

    看来刚才就不该跟芳菲说得那么细……连紫箫这人的名字都不该出现,随便几句带过就行了,自己非得把她说自己“好厉害”什么的也告诉了芳菲……好吧,这事纯属自己找死。

    芳菲把头藏在枕头里偷偷的笑。哼,让他那么容易被人骗,还骗到人家床上去?不给他点小教训是不行的

    且不说这陆氏夫妻最后是如何“和解”的,那边厢米训导和丘训导几个都慌了神。

    “大人啥也不说就走了?”

    丘训导有些着急。

    他一向唯米训导马首是瞻,忙问米训导说:“你说这大人是什么心思?”

    米训导脸上阴晴不定。难道这个小陆大人,真是个不吃腥的猫儿?不可能啊

    “别管了,明儿到府学里见了他再说吧。”米训导阴沉着脸说道。

    次日他们见了陆寒,却不见陆寒有什么特殊反应。

    后来米训导拐着弯儿问起陆寒为什么着急赶回去,陆寒竟露出个苦笑说道:“哎呀,都是你们让本官喝了太多的酒。昨晚本官没能在一更前回到家,让夫人好一阵抱怨呢”

    原来这小陆大人是个“妻管严”?

    众人暗中松了一口气,又下去打听这位陆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悍妇,或者是什么高官家里的女儿,才让小陆大人如此忌惮。

    陆寒表面上和这群同僚们“和睦相处”,私底下却偷偷调看卷宗和文件。这群人在搞什么鬼,他一定要好好查个仔细……

    陆寒的公务,芳菲帮不上忙。

    她最近身子也不太好。到鹿城这十来二十天,总觉得身子发软,稍微做点事情就很疲倦。春雨说她是太辛苦了,叫她请个大夫来看看。

    “嗯,再过几天还是这样,就请大夫来家吧。”

    芳菲轻轻揉了揉眉心。

    “夫人,您真的该歇歇呢。家里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叫我们几个去办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上跑下呢?”

    碧荷也为芳菲的身体感到担心。

    “知道你们几个为我好。”芳菲欣慰地笑笑,岔开话题说:“新来的两个厨娘你们试过了吧?”

    “试过了。”

    这事是春雨负责的,她忙应道:“这俩厨娘做的菜还行,夫人要不要写个菜单再试试她们?”

    芳菲点点头:“要试试的。”她让碧青拿过纸笔来写了几道陆寒爱吃的家常菜,叫春雨拿去给两个厨娘试做一做。

    “这两个厨娘,我看着应该也还行。但是咱们老爷做了官,家里没个撑门面的大厨也不像样。”芳菲叹息说:“我对这儿也不熟悉……等过段日子再说吧。”

    一般官员应酬多,有时也要在家中设宴招待客人,比如那天陆寒初到鹿城时范知府就在家里招待他们夫妻。

    这种宴会,不能只做些家常菜,而应该要由手艺高超的大厨做些高档菜来充场面才是。

    芳菲有的是菜谱,可是能做出她满意的味道的厨子,还真是不太多……这事也急不来,等等吧。

    唉,真的好容易累……睡个午觉去。

    等芳菲刚刚歇过午觉,还在梳妆台前梳洗呢,便听下人来报:“夫人,有位姓周的夫人来拜访您。”

    “周夫人?”芳菲接过那拜帖一看,不由得“哎呀”一声。

    竟是在路上结识的那位周知州的夫人梁氏这可算是故人了。芳菲匆匆让碧荷给自己梳了个小髻,披上外裳就出了内堂到厅上去见客。

    梁氏夫人带着她那小丫鬟浣浣,正坐在厅上喝茶。陆家新买的两个粗使丫鬟小双、榴红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伺候着。

    现在家里的新丫鬟都交由春雨来管教,她是陆家事实上的内管家,内宅的事情差不多都要经过她的手。

    “周夫人您可真是稀客”

    芳菲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

    那梁氏也是一脸笑意,主动走过来拉着芳菲的手说:“妹妹,多谢你了”

    “多谢我?”

    芳菲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不过一看梁氏原本青白的两颊多了几许血色,嘴唇都红润了不少,心里明白过来。

    梁氏真诚的说:“是啊,可不得多谢你嘛你送给我的那个固元膏,我就吃了这么半个月,感觉身子都舒坦了许多。”

    芳菲请她坐下,认真的看了看她如今的气色,赞道:“还真是,这才半个月没见姐姐,就觉得姐姐像是年轻了许多。”

    既然人家这么给脸主动叫她妹妹,她也从善如流地叫梁氏一声姐姐了。

    梁氏说:“妹妹真会说话”

    她笑了几声,又说:“要是早些遇到妹妹就好了”

    “现在认识也不晚啊”芳菲说道:“咱们两处隔的也不远。姐姐要是想我了,就多来看看我吧。”

    “要的要的”梁氏是发自真心的感谢芳菲。

    她吃过许多药,但都不如吃芳菲这固元膏奏效。奇怪的是,以前也吃过固元膏,怎么感觉没这么灵验呢?想来这固元膏肯定有秘方了。

    梁氏这回到鹿城来,就像她原来告诉过芳菲的那样,是来参加她表兄——那位同知大人三儿子的婚礼。

    “对了,这回的婚礼,妹妹也是要去的吧?”

    芳菲点头应道:“是呢,蔡同知的夫人已经差人送了帖子来。我还发愁到时候桌上没一个认识的人……幸好有姐姐你在”

    这位蔡同知,是鹿城属下品州的同知官。品州是鹿城直辖的州城,所以品州的知州同知其实都住在鹿城里头……

    同知是正六品的官员,对于从五品的陆学政肯定是得巴结的——尽管陆寒也管不到他头上,但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个面子,陆寒到不到是一回事,你一个下官不能不请啊

    陆寒拿到帖子的时候,还问芳菲去不去。芳菲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了。

    “咱们初来乍到的,还是多和当地的官员内眷走动走动才好,免得被人说咱们不合群,太清高,那可麻烦了。”

    陆寒原本只是觉得芳菲最近身子太差,不想她出门应酬。但既然芳菲坚持要去了,他也不拦着。

    梁氏坐了一会,芳菲又让人从她屋里取了一罐固元膏过来。

    “哎呀……这可怎么使得……”梁氏又惊又喜。

    “姐姐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芳菲见梁氏用得上,自然没有吝啬的道理。

    梁氏谢了几声,让浣浣过来把药接着,又说:“妹妹这固元膏真好我看呐,比许多老字号的固元膏都好得多。这要是放到外头药铺子里卖,肯定被人抢购一空呢。”

    梁氏只是说笑,芳菲却认真起来。

    她还真是想在鹿城找点做生意的门路……

    不过她却只笑着说:“姐姐真会说笑话。我们这官员家眷,怎么能做生意呢?”

    她不清楚西南这边的风气。在江南道的时候,她记得官家夫人们并不怎么热衷于做生意,而是喜欢不停的买地买铺子。

    梁氏并不知道芳菲是在隐晦的跟她打探情况,笑道:“谁能真的开着门口做生意?也丢不起那人。不过这边的太太们,常常是让自己的陪房或者是家人出来打理自己的产业,说起来就是挣个脂粉钱……谁也不会说闲话的,大家都在外头有铺子呢。”

    芳菲心中一动。

    却又听得梁氏说:“那位范知府家的姜氏夫人,她的买卖可就大了……”

    姜氏?

    芳菲忙打起精神来听这八卦。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适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适

    自从那回在范家见过姜氏和那几个侍妾以后,芳菲心里就一直对这姜氏夫人有些好奇,只是找不到机会……也找不到什么知情人来探听内幕。

    现在梁氏自己送上门来,她当然要放长耳朵来听。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芳菲听完之后,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姜氏夫人真是女中豪杰。

    姜氏是商户家的长女,下头只有一个比她小了整整十来岁的幼弟。

    她父亲很宠爱这个女儿,出门谈生意都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姜氏从小就很有生意头脑,没出阁前就能帮着父亲打理家里的产业。

    到了说亲的年纪,姜氏主动跟父亲提出最好找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据说她拒绝了许多富家公子的亲事,偏偏看中了当时刚刚中了秀才的姓范的穷小子。

    事实证明,姜氏太有眼光了。这穷小子居然真的考上了举人,然后又中了进士,一路顺顺当当的升官……一个商户的女儿,竟能成为四品诰命,这在她的老家简直是个神话。

    姜氏不但有相丈夫的眼光,还有做生意的魄力。

    “范夫人娘家是做生药买卖的?”

    芳菲有些意外。

    梁氏说道:“是呀,她家是岭南的老药商了,生意做得还挺大。我听人说,范大人到哪里做官,范夫人就把生药铺子开到哪里。她把原来陪嫁的几间小药铺,变成了现在的十几间大药堂,雪花般的银子是滚滚的来呢……”

    “这样啊……”芳菲不由得对那位姜氏夫人产生了一丝敬佩。

    这二年做女强人不容易啊,姜氏真是个难得的

    不过梁氏接下来说的八卦,让芳菲更是惊讶。

    原来那天芳菲所见的那几个范家的侍妾,全都是姜氏从娘家娶过来的——那三个女子,都是姜氏娘家管事们的女儿。

    也就是说,这三个女子全是商人家出身。

    梁氏压低了声音说:“听说范大人原先收过通房,也娶过良妾,但最后都没能在范家立稳脚跟……”

    她这意思很隐晦,但芳菲是听明白了的,无非就是说都让姜氏给弄走了。这姜氏是如此厉害的一个女子,怎么能容忍丈夫给自己找些对头进来。

    “可范大人这样的身份,总得有几个屋里人……”梁氏这话芳菲不爱听,但她也知道世情便是如此,当下也没出声继续听梁氏往下说。

    “范夫人就从娘家挑了几个女孩儿,让范大人收了。那几个说起来是范大人的妾室,还不如说是范夫人的帮手呢,听说范夫人那些铺子里的事情,倒有一大半是由这几个妾室来替她打理的。”

    芳菲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姜氏对范知府的几个妾室是那样的态度。

    如果把范家比作后世的一间大公司,范知府当然是董事长,范夫人就是首席执行官,那几个侍妾便是各部门的经理。名义上是受命于董事长,实际上的顶头上司还是范夫人……原来她们是这样的从属关系。

    芳菲听了这段内幕,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像姜氏这样,可以说是古代女性成功人士的典范了吧。

    听梁氏说起姜氏时羡慕的语气,便知道世人是如何看待这位姜氏夫人的。一手掌握着显达的夫君,连丈夫娶妾都得娶自己的人;一手把持着家中的经济命脉,分布各地的十几间生药铺子让白花花的银子不停的流进自己的口袋……

    很让人羡慕吧?

    可就是这么强势的姜氏,也得向丈夫妥协,给他娶妾。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人们的命运吗……

    不要想那么多了。芳菲努力把这些不靠谱的联想排出脑海,开始思考起另一个问题。

    这位姜氏夫人居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那自己想要卖固元膏之类的药品补品,是不可能的了……

    这二年的市场份额就那么大,她这后来者要硬生生从人家嘴里夺食,不把姜氏得罪惨了才怪呢。

    她一点都不想得罪人,尤其是姜氏这样的高官夫人。

    此路不通啊……芳菲有些苦恼。

    梁氏说了一会话,看芳菲没什么精神,便关切的说:“妹妹你怎么了?看着气色不太好啊。”

    芳菲强笑道:“近来不知怎么回事,坐久一会儿就觉得累。”

    “想来是太操劳了吧。”

    同为当家主母,梁氏很能理解芳菲的劳碌。别人看着她们这种贵夫人总以为她们养尊处优,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谁能体会到她们的辛苦呢。

    既然芳菲身子不适,梁氏便先告辞了,临走时跟芳菲约好了等喝喜酒那天一起过去。

    芳菲巴不得有人陪她赴宴,哪有不同意的?

    到了那日,芳菲特意穿了一身枣红滚金边的秋装,又往两颊上补了胭脂,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精神点。

    “夫人,您要是觉得身子不爽快就不去了吧?”

    春雨还是担心芳菲的身体。

    不过芳菲这几天吃得睡得,感觉又没那么难受了,便对春雨说:“我没事。总得去露个面吧,我也想借机认识认识这儿的各位夫人们。”

    春雨就不再说话了,她知道芳菲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劝得动。

    梁氏果然按时来接芳菲,两人坐着同一辆马车前往蔡府。

    到了蔡家,自然有人殷勤接待,将这两位夫人带进内堂。里头已经坐了不少鹿城本地的官员内眷,还有一些蔡家的女眷,正各自凑成一堆说说笑笑。

    芳菲一走进内堂,众人见她面生,又生得这般容貌,不由得一齐朝她望来。

    幸好有梁氏和她同道而来。梁氏虽然和这屋里的大多数官员夫人不认识,但她和蔡家的一些女眷却是熟人,立刻就融入了大家的谈话之中。

    芳菲跟着梁氏,也和众人打了一圈招呼。大家知道她便是那位新来的陆学政的夫人,忙都过来和她厮见。

    本来只有范知府的夫人姜氏见过芳菲,她对别人赞芳菲美貌的时候,别人都还将信将疑。不过眼下大家见到芳菲,才知道姜氏所言非虚,甚至是说得太保守了。

    姜氏没到,只让人送了礼物过来。这正六品的同知官请客,身为从四品诰命的姜氏若是来了自然好,不来也不算是违礼。

    既然知府夫人没来,芳菲这位学政夫人,和梁氏这位知州夫人,自然就成了座中品秩最高的贵妇。

    众人便都围着芳菲和梁氏说话,无非是问她们可还习惯西南的生活之类。梁氏一一作答,芳菲也跟着梁氏说上几句,但她摆出的显然是以梁氏为尊的姿态,让梁氏心里很是舒服。

    女客们来得更多了,见这边围着两位夫人说话,也都过来凑趣。

    别人还没察觉什么,梁氏抽空看了看芳菲,又见她眼角流露出一丝倦意,心中便是一动。

    趁着一个空挡,梁氏悄声问芳菲:“妹妹,你可是又难受了?”

    芳菲也不瞒她,低声回应说:“嗯,原先还好好的。不知怎么胃里又翻滚起来。”

    梁氏听了,便招手叫过蔡家的下人来吩咐了几句。

    她是蔡家的表姑奶奶,前几天又一直在蔡家出入的,所以这些下人大多都认得她。

    那媳妇听梁氏说了几句,忙对芳菲行了个礼说:“陆夫人,请您随奴婢来。”

    芳菲疑惑的看了看梁氏。

    梁氏解释说:“我让她先找个静室给你坐一坐,热热的喝上两杯茶。待会开席了我再让你去叫你。”

    芳菲感激梁氏想的周到,起身向梁氏福了福身,便随那媳妇走了。

    那媳妇带着芳菲穿过两条游廊,拐过一处小花园,打开一间静室的房门请芳菲进去。

    “陆夫人,请您先在这儿休息。”她又叫过一个小丫头来,让那小丫头去给芳菲端热茶。

    离开了那群叽叽喳喳的?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