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安康第40部分阅读
福气安康 作者:rouwenwu
几天后再回来上工。
黄婶子连声道谢地走了。苏文清却望着黄大婶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老王爷盛怒之下,差点把二公子打死。”这句从黄婶子口中说出来的话,着实把苏文清吓了一跳。
当时,为救张一花,情势所迫,寻了呼延二公子作为这次事件的突破口,并无意要置他于死地。当初苏文清的设想是:呼延老王爷不用说也是处理张一花被掳事件的最佳人选,呼延二公子不是主谋,不是主犯,罪不致死。她虽说把呼延二公子给告了,但老王爷不糊涂,自会查明事情的真相。真相大白后,老王爷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顶多把儿子教训一顿,况且,还有昭阳长公主护着,呼延二公子出不了什么事。
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首先,苏文清不知道,昭阳长公主居然不在府中;其次,她不知道呼延二公子夜宿揽香阁,被抓了个正着;再次,她不知道老王爷对于儿子的管教竟如此严厉,盛怒之下,两罪并罚,竟要把儿子活活打死。
想到印象中那个傲慢任性的二公子,她不由生出一丝歉意。她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差点就间接地害死他。其实他本质并不坏,只不过是误交些狐朋狗友,外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周边的人宠坏了而已。
“小清,这黑灯瞎火的,你在里面做什么呢?”苏氏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
苏文清这才惊醒过来,看看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刚才想得太入迷了,居然连苏氏回来了也不知道。
“没做什么。”苏文清掩了书房的门,走了出来,“娘,我做饭去。”
“不用做饭了。”苏氏含笑道,“回来的时候,在村口见到张大姐,死活要拉着去她家吃顿饭,说这么多年来,多亏了邻里邻外的互相帮忙,还没有正经地请我们吃过饭,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去她家吃顿饭,还说什么等我们上了京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苏氏口中所说的张大姐,就是张二花的母亲。苏文清看看四周,不见林氏的身影,心下明了:“娘,林大娘是不是被她拉去了?”
苏氏点点头:“张大姐今天真是少有的热情。”
苏文清便笑了。小莲子庄的人都知道,张二花的母亲是出了名的苛刻,平日里最会算计,基本上没有请过谁吃过饭。今天这么热情非要请她们吃饭,多半是张二花的主意。
而铁公鸡一样的张大妈能答应请她们吃饭,多半是冲着张一花那件事,还有林志海的高中。再怎么说,请今科状元的母亲吃饭,也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一想到林志海,苏文清心中便涌起一片甜蜜,暂时把心中的歉然淡忘了。高高兴兴地装扮了一番,挽了母亲的手,到张二花家赴宴去了。
扬州西湖湖畔美食城。
未到中午,美食城内就已经宾客盈门,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小二,有幽静一些的包厢吗?”随着一声稍带尖细的话音一落,门口处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执一枚象牙骨折扇,一身藏青色长袍,身材修长灵俊,眉目清秀,眉宇间的雍容华贵浑然天成,一双狭长的眼眸隐隐透出犀利的光芒,腰间悬着的紫色玉佩来回晃动,闪着眩目的光彩。
后面紧跟着的也是一位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色白净,无须,身形精瘦,眼中闪着警惕的光,掠过大堂里的众人,眼角处寒芒微露,显然是个练家子。
张德祥快步从柜台处迎了出来,目光落在前面年轻男子腰间的紫色玉佩上,微微一凛。
张德祥从事这一行也有几十年的光景,双眼看过了不知多少南北方来的食客,他一看到那枚罕见的紫色玉佩,便知道此人来头不小。
“这位爷,请跟我来。”张德祥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亲自把这两个客人带到了西北角的包厢里。
“把你这里的招牌菜色全端上来吧。”跟在年轻男子后面的那位精瘦男子道。
“客官就两个人吗?”张德祥有些意外,美食城的特色菜就有好几十种,这两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
年轻男子笑了一笑,明白张德祥的意思,朝精瘦的中年男子微颌了一下首。
精瘦男子马上会意,从怀中取了一锭金子出来,放在桌上:“掌柜的,你放心,这锭金子就当作饭资,有多的就赏你了。去,把拿手的全端上来,我家公子吃得高兴,另外重重有赏。”
张德祥瞪了那锭金子好一会,这么多年来,他还真的没有遇见过这么个出手这么阔绰的主儿。拿过连声多谢便飞快地跑下去准备了。
“李得正,你说,这里就是那位种蘑菇的,叫做苏文清的姑娘开的?”年轻男子打开象牙骨折扇轻轻扇着,压低声音问道。狭长的眼眸却穿过窗子望了出去,外面,翠竹青绿,阳光在不远处柔柔地照着。这里,可以闻到清晨空气中的青草气息,甚至还可以听到清晨露珠滴落在竹叶间的“嘀哒”声。
的确是一个幽静的场所。
“皇……黄公子,”被叫做李得正的精瘦男子很困难地叫出这个别扭的称呼,“根据可靠消息,确实是一个叫做苏文清的十四岁的姑娘家开的。”
“哦。”黄公子微微点头,背了手,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果然是一个绝好的去处,僻静,幽雅。包厢内,精致的香熏炉上香气袅袅,墙壁四周挂着历代名人字画,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靠窗的位置上摆着一只青瓷花瓶,插着几株刚折下的翠竹,清香淡雅。半开的窗户外面,碧绿的茶叶层层叠叠,如万顷碧波般扑面而来,令人顿觉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
他忽然有些好奇,那个十四岁的姑娘,是如何觅得这么个好场所的?
过了约半个时辰,张德祥把所有的菜色都上齐了,大盘小碟摆了满满一桌子,乍一看就知道不下三十种。
黄公子越看越惊奇,这里面,很多都是他没见过的。他看看面前的“串烧椒盐虾”,一只只硕大的龙虾用细细的竹子串着,放在炭火上烤成赤红色,十分有趣,忍不住伸手拿起一串,就要往嘴里送。
“皇上!”李得正急道,连称呼也忘了,“还是让奴才先尝试吧。”在宫中,皇上用的所有菜均由太监先试菜,确定菜色无毒后,再拿与皇上品尝,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无妨。”皇上含笑道,就着手中的龙虾取下一个,吃了起来。他此行极其隐秘,就连宫里也不知道他已经出了宫。所以,他相信,即使那些要害他的人,也没有这么快得到消息。
再说,他此次微服出行,图的就是自由,不受约束,若是处处小心冀冀,担惊受怕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皇上……”李得正低声叫道,紧张地看着年轻男子。
“唔,味道不错。”吃完一个,皇上连连点头,又取下一个,看看李得正,“一个人吃多没意思,要不李得正,你也坐下来吃……”
李得正慌忙道:“奴才不饿。”见皇上神色如常,并无中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看看李得正,也不勉强,又用筷子夹起一片鸭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赞道:“不错,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烹制方法。”抬头看看李得正,“李得正,这称呼得改改了。”
“是,皇……黄公子。”李得正尴尬地笑道,很困难地叫出这个拗口的称呼。
第九十七章 廷玉哥哥你要出去?
当天边最后一道夕阳隐没,整个扬州城完全沉浸在朦胧的夜色中,夜空中,早早有几颗星子出现在并未完全黑透的天空中,俏皮地眨着眼睛。
华灯初上,夜幕下的南昭王府较之白天寂静了许多,晚膳已经撤了,宫女们鱼贯般来回穿梭,步伐轻轻,尽量不发出一些稍大的动静。
后园,一个宽敞的大院落里的正厅里,龙凤宫灯精巧明亮,发出淡淡的桔黄|色的光芒,把整个大厅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南昭王妃神色柔和,斜斜地倚在罗汉榻上假寐,蓬松的鬓发随意挽在脑后,显出一丝悠闲与慵懒。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正拿着一对金木瓜屈膝跪在榻边,在她腿上轻轻地捶打着。或许是太舒适了,王妃的头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暗影,一动也不动。
南昭王妃已不再年轻,但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站不住脚跟。精致淡雅的妆容,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一些本应有的暇疵,使她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
忽然,外面,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就在墨歌快要以为王妃睡着的时候,王妃瞬地睁开眼睛,侧身坐了起来,挥手制止了墨歌的动作,脸上现出纳闷的神情来,暗自嘀咕一句,“不是说明天晌午才能到达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抬头看看墨歌,“去看看是谁来了?”
墨歌在王妃侧身坐起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听到王妃这般吩咐,忙低声应了,正要抬脚出去打探一下,就听到帘子被掀起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华服贵妇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容颜清丽的十四五岁的少女,两人都略显倦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是妹妹呀,不是说明天晌午才到的吗?怎么提前了半天?”南昭王妃前一秒的不悦神情,在下一秒已被满脸的笑意所代替,“差人来报个信,姐姐我也好派人去接……”
“姐姐这么说,那可是折杀妹妹了。”来人是京城翰林院龚大学士的夫人,此刻的龚夫人满脸堆着卑谦的笑容,“再说,妹妹常来姐姐这里打扰,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哪里还要劳烦姐姐派人去接的道理呢?”
龚夫人说得卑谦,南昭王妃笑笑,也没再说什么,让人看了座,奉上茶来。
这位龚夫人,本是当今岑相国的大女儿,自小就常进出皇宫,与皇家的几个姐姐妹妹混得极熟,所以,礼数上也就少了许多拘束。
在龚夫人与南昭王妃闲谈的时候,旁边一个明眸善睐的美少女,在进到正厅的时候,一扫脸上的倦容,不住地朝四处张望着。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失望,望着身旁的母亲,神色有些不耐烦起来。
龚夫人觉察到女儿神色有异,知道女儿耐不住性子,随即笑道:“姐姐近来可好?我这次来,特地带了些上好的燕窝,还有些鹿茸、灵芝、雪莲……是我爹爹托了一个旧时的同窗,特地去北地采集的,今个儿顺道拿过来孝敬一下姐姐,呵呵。哦对了,听说这段时间二公子身体抱恙,好些没有?”
在龚夫人说到“二公子”这几个字的时候,龚燕如瞬时抬起头来,不耐烦的神色一扫而光,两只杏眼放出光来,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龚夫人说话。
南昭王妃不动声色,心下顿时明了。心下暗道:说什么特意带了礼品来看我,却原来是冲着她的宝贝儿子去的。不过,有人来看望她的宝贝儿子,她还是很高兴的。
“好多了。”南昭王府含笑道,这两天她亲自过去看了,见儿子脸色回复了些许红润,这才放下心来。
“廷玉那孩子,就是皮了些,被他爹训了一顿后,倒是老实了很多,整天呆在府里,也没见他怎么出门去胡闹。”南昭王妃伸手拈了一块水晶糕点,颌首示意龚夫人母女也尝尝。
龚夫人也没推辞,在面前的桌子上也拈了块水晶糕。龚燕如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娘,王妃娘娘,廷玉哥哥在房里吗?我去看看他。”
看来,这个姑娘的一门心思还是在她的廷玉哥哥身上的。
龚夫人正想出声制止女儿,这样子冒冒失失的说要去见一个人,太没规矩了。虽说以前两小无猜,常在一处玩耍,但毕竟是小孩子,如今大家都大了,男女难免有别。况且天都黑了,哪有一个女儿家随随便便跑到别的男子的住所里去的道理?
“无妨。”南昭王妃倒显得很大度,“廷玉这孩子身体不适,不方便出来见客,这样吧,我让墨歌领你过去。”转头唤道:“墨歌。”
一旁垂手侧立的墨歌上前应了,转身对龚燕如道:“龚姑娘,请随我来。”
看着女儿一蹦三跳地随着墨歌去了,龚夫人不由摇头:“我这个女儿,真拿她没办法。”
“燕如这丫头,长得一副乖巧样,心性又单纯,与廷玉倒是挺般配的。”南昭王妃看着龚燕如的背影,含笑道,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喜爱。
龚夫人心里暗喜,嘴上却道:“姐姐真是太夸奖她了。这孩子,整天没大没小的,比二公子可是差远了。二公子乃将门之后,日后在朝堂上必有一番作为,他若能看得上我家燕儿,也是燕儿的福份。”
南昭王妃笑笑,不置可否。心里却道:你这么风尘仆仆大老远的来看我,大礼小礼地朝我这里送,不就是冲着这门亲事来的吗?幸好燕儿也是出自名门世家,背景与我们南昭王府相当,不然的话,哪能让你们那么轻易地登门而来?
说到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南昭王妃的一句玩笑话,谁曾想,龚夫人就留了心思,这些年,有意无意地巴结南昭王妃。南昭王妃如此聪慧之人,又怎么看不出龚夫人的心思?眼看着儿女们都大了,而京城之内,像龚燕如这般的,父亲是翰林院大学士,母亲是当今相国之女,小姨是备受皇上宠爱的贵妃娘娘,有如此显赫背景的名门淑媛不要说在京城,就是在全天下也是少有的。所以,注重门当户对的南昭王妃,也慢慢的默认了这门亲事。
熟门熟路的龚燕如根本无需墨歌的带领,步履飞快地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假山喷泉,上了一座汉白玉拱桥,再折下来,直奔一座雕龙画凤的庭院而去。
“小姐,你慢点,小心一些。”贴身大丫环紫芪执着灯笼,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廷玉哥哥。”龚燕如一跨进半圆形的拱门,便一路叫了过去。
院子里,几个丫头围坐在一起玩闹着;不远处的有几个在擦桌子;还有一两个给走廊上挂着的金丝鸟笼里的金丝雀喂食。见龚燕如一个人突然奔了进来,都齐齐抬起头来,露出诧异的神色。
龚燕如也不理会丫头们讶异的表情,劈头就问道:“廷玉哥哥呢?”
碧秋等丫头好奇地望着龚燕如,对于这个龚府大小姐陌生得很。自呼延二公子出事以后,南昭王府迁怒于二公子身边的丫头们侍候不力,一怒之下,把所有的宫女都换了,只留下湖衣一个大丫环。所以,对于龚燕如,那些新来的丫头们只不过有些面熟,却是一点也不熟络的。
碧秋首先开了腔:“龚姑娘,二公子在房里呢,正在……”她的话还没说完,龚燕如已经推开进去了。
“龚姑娘,你怎么说进去就进去了,奴婢给你通报一声……”碧秋急了,这龚姑娘来头好大,恐怕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她赶忙追了过去。
房内,灯光辉煌,大丫头湖衣正在给呼延二公子更衣。呼延二公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装束十分整齐,紫金冠束发,额前几绺碎发垂落襟前,映着苍白的容颜,略显怯弱。一身紫色长袍,标显着身份的高贵。手里执着一柄镶金的折扇,扇坠是一块澄黄的玛瑙玉石,正随着年轻公子的手轻轻晃动着。
“公子,这身子还没大好,就赶着要出门,莫不是真有会什么大事不成?让来人到府上不就得了?跟王妃说一声,王妃也是应允的。”湖衣一边心疼道,一边避开了呼延二公子背上的伤处,松了松袍子,轻手轻脚地给他把腰带系上。
袍子如何轻柔,毕竟是有些份量的,与皮肤的磨擦不可避免,果然,呼延二公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一个极其重要的人,非见不可。”呼延二公子并不十分在意身上的不适,简洁地说道。他的神色有些凝重,看看身上的装扮,点点头,“这样就很好。我还要赶着出门呢。回头母亲问起,就说我去去就回。”
“老王爷那边……”湖衣为难道,“公子,万一老王爷知道,你又偷偷溜出去的话,公子你可就……”
自出事以后,老王爷就下了禁令,严禁二公子出府。所以,呼延二公子这次要出门,是绝对隐秘的,而且,只能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一提到老王爷,呼延二公子的脸色便黯淡了一下,咬咬牙道,“顾不了那么多了,今天我非得出去一趟不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呼延二公子又皱了一下眉头:“外面怎么这么吵?”
“怎么回事,这屋里连个侍奉的丫头也没有?……廷玉哥哥,你要出去?”龚燕如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呼延二公子这副打扮,不由吃惊道,“天都暗下来了,廷玉哥哥你还要出去?”
第九十八章 赵管家的秘密(求收藏求推荐)
呼延二公子一看到龚燕如,眉头微皱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一听到呼延二公子这副语气对她说话,龚燕如一下子觉得委屈,“我特地大老远从京城赶过来,听说你出了事情……”
“我没有什么事,现在,你可以走了。”呼延二公子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她这个时候来,他才感到麻烦事来了。对于他而言,龚府大小姐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
“你……”满腔的热情犹如被冷水泼下,龚燕如咬咬嘴唇,一下子恼怒起来,见呼延二公子看也没看她,就往外走,不由急叫道:“你去哪儿?”
贴身大丫环紫芪执着灯笼,赶了进来,见此情形,忙拉了一下自家小姐:“姑娘……”
呼延二公子没搭理她,径直朝后园的后门走去。龚燕如急了,用力甩开紫氏,忙紧走几步跟了过去。
紫氏后退几下几步,差点跌倒,待稳住身形,自家姑娘已经追着呼延二公子去了,不由暗暗摇头。
茗砚早早在后园的小门外候着,他坐在一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马车上,见呼延二公子走了过来,连忙招招手。走至近前,才看到呼延二公子后面还跟着龚燕如,不远处还有一个执着灯笼的丫头急步而来,脸上不由露出讶然的神色。
“公子,这……”茗砚跳下车来,为难地看看自家公子身后的两个“跟班”。公子此行是隐秘的,如今居还带着两个姑娘招摇过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理她们,我们走。”呼延二公子自顾自登上车去。
“我也要去。”龚燕如看着呼延二公子,恨恨道。转身朝奔过来的紫芪吩咐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把马车上的矮凳取下来,我要上车。”
茗砚急道:“龚姑娘,你还是回去吧。那种地方……那种地方不是姑娘你可以去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本姑娘是不可以去的?”龚燕如更是生气,见紫芪已经取了矮凳下来,一脚踏了上去,“我就偏要跟着去瞧瞧。”
“姑娘!”紫芪叫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呼延二公子对自家小姐不冷不热的,自家小姐居然还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呼延二公子见龚燕如登上马车,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也没怎么阻拦,侧了侧头,唇边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茗砚见公子没有什么举动,想必是要带龚姑娘一起去的,心中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没说什么,坐回了马车车头的位置。
紫芪不放心自家小姐,也跟着上车,坐在了茗砚的旁边。
“二公子,你怎么又要溜出去,你忘了老王爷的吩咐了?老王爷要是知道的话……”赵三不知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拦在了车前。他很头痛地望着呼延二公子,人常言,好了伤疤忘了痛,可是自己府里的二公子,还没消停几天,带着满身伤居然还想着往外跑,要是王爷知道的话,生起气来,整个王府又该翻天了。
还是王妃聪明,料想到二公子肯定没有那么服服帖帖地呆在家中,暗中派了他盯住后门。果然,没过几天,呼延二公子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脚了。
茗砚拿眼睛望着二公子:怎么办?
呼延二公子看着赵三,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赵管家。”他向赵三招招手,示意赵三过来。赵三不明所以,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走到马车的一侧,呼延二公子的旁边。
“这个东西,赵管家总该认得吧?”呼延二公子神秘地拿出一只暗褐色的钱袋,在赵三面前虚晃了一下。
赵三瞬时瞪大了眼睛,借着后门上悬挂着的灯笼发出的白晃晃的烛光,他看到了钱袋上绣着一个大大的“赵”字。这个用红黄两道明艳的丝线绣出的“赵”字对于他而言相当熟悉,是他的婆娘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赵三压低了声音,脸上明显带了诧异,还有一丝的惊慌。
他记得这个钱袋不久前遗失了,至于丢在了哪里,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的婆娘追问了几次,都被他搪塞了过去。今天看到了这个钱袋,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果被他那个使性耍泼的婆娘知道的话,他的家里也该翻天了。
“这个钱袋,”呼延二公子也同样压低声音道,“上段时间在揽香阁,听那里的姑娘说,最近有位客官把一个钱袋落在了秋红姑娘的房里,里面还有十多两银子。秋红姑娘说,既然那位客官在妈妈那里付了钱,这钱袋就应该还给他,还说那位客官长得……”
“二公子!”赵三惊慌地打断了呼延二公子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实话,赵三也是倒霉,只不过逛了一次窑子,就落下了所柄在别人的手里。如今人家证据都拿出来,他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呼延笑得甚是得意:“赵管家,我真的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爹爹那边……”他忽然住口不再说下去,手里却不停地在玩弄那只钱袋。
赵三只得道:“二公子,你放心好了,老王爷与王妃面前,老奴知道该怎么说。”
“那好,那就多谢赵管家了。”呼延收敛起脸上的戏谑之色,把钱袋还给赵三,“赵管家,这个东西,你可要收仔细了,别再丢了。”
赵三嘿嘿地笑着,让出路来。茗砚轻轻一挥马鞭,马车便稳稳当当,“哒哒”地朝城南大街驶去。
望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处,赵三呆了半晌,方道:“就凭一个赵字,二公子怎么就知道钱袋是我的?”
天刚黑下来没多久,时辰尚早,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呈现出一派繁华的景象。
茗砚放缓了车速,扭头看向呼延二公子:“公子,今天赵管家怎么变得那么服贴了?”一想起刚才那番情景他就觉得好笑,二公子也不知道给那个赵三看了什么东西,堂堂的赵管家居然显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来。
“没什么,只不过赵管家落下了一些东西,恰巧被我拾到而已。”呼延二公子淡淡道。
茗砚“哦”了一声,继续专心赶车。心里却想着,别看二公子说得轻巧,能镇得住堂堂赵管家的东西,一定不是寻常的物件。
马车又绕过一个街角,在一座庞大的院落前停了下来。龚燕如疑惑地掀起帘子看了出去。见朱红大门敞开着,门前结灯结彩,里面香衣飘飘,不断传来阵阵欢笑声。夜幕下,隐约可见里面一幢连着一幢的小阁楼。
正想出声询问,忽然见敞开的大门里,走出两个穿着蝉冀般薄纱衣衫的女子,打扮着花枝招展,脸上涂着浓重的脂粉,挥着手绢诌笑着招呼大门口处过往的行人。她瞬时瞪大眼睛:“这是什么鬼地方?”
紫芪比龚燕如稍长几岁,常被夫人派出门去采购东西,对于时下一些玩乐的场所多少也耳闻了一些。当下见到门口处的那两个女子的衣着打扮,再联想起平日里听来的一些消息,不由红了脸:“姑娘,这种地方……”
龚燕如看看紫芪的神情,再看看大门口站着的两个妖精般的女子,抬起头来,望着横匾上那几个朱红大字“飘香楼”,饶她是久处深闺的名门之秀,也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又气又窘,把两道目光恶狠狠地射向身旁的呼延二公子。
呼延二公子看着她,眼眸中嘲弄的笑意更深,仿佛在说:我刚才已经提醒过你了,你偏偏要跟来,那可怨不得我。
苟砚早把垫脚的矮凳从车里取下来,放在地上。呼延二公子站起身来,踏着矮凳走了下来。
大门口处那两个还在招揽客人的“妖精”,一见到呼延二公子,马上像粘皮糖般粘附上来,裸露着两截粉红白嫩的藕节般的手臂,对着呼延廷玉勾肩搭背,娇滴滴道:“呼延二公子,您可是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呼延二公子很轻巧地避开两个女子要搭上他的肩头的玉手,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意:“庞公子最近有些忙,没空来看你们。不过,等忙完这阵,他就在这里长住着不走了。”说着不失时机地给这两名女子的手里各塞了一支金簪子。
那两名女子本来在呼延二公子避开之后,脸上就露出失望的神色,待见到手上突然多了一枚沉甸甸的金簪子,马上又欢喜起来。
她们知道呼延二公子的心思不在这里,纷纷热情道:“呼延二公子今天是特地来找揽月姑娘的吧?刚才还看到香姑娘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想必是等公子您了,公子您快过去吧。”
呼延二公子点点头,竟是朝对面更气派的“揽香阁”去了。
说也奇怪,扬州城里这两大烟花窟门对门相对而开,这些年来居然一直相安无事。
庞太师的小儿子庞统,庞小公子钟情于“飘香楼”的花魁徐美娘,而呼延二公子则钟情于“揽香阁”的香揽月。于是,这相对而开的两家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青楼便成了扬州“四大花花公子”的饮酒作乐,花天酒地的常去之处。由于给的赏银多,两家青楼的老鸨也没有意见,相互见了面还笑呵呵地互打招呼。
龚燕如在旁边看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刚才她看到那两个“妖精”对呼延二公子勾肩搭背的,就气得不行,如今见他居然直直地走进了另一间更大的烟花之地,不由气得直跺脚,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姑娘!”紫芪看着自家小姐居然跟在呼延二公子后面,也直直地走进了另外一间更大的青楼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堂堂的翰林院龚大学士府里的大小姐,莫非也疯了?
第九十九章 揽香阁暗藏机关
时辰尚早,华灯初上,但“揽香阁”里面却人来人往,莺歌燕舞,一派热闹奢华的景象。
“揽香阁”的老鸨雪妈妈正在热闹地跟几个常来的熟客打着招呼,看到呼延二公子走了进来,眼中显出欣喜的目光,拿眼睛瞟了一眼在旁边侧立着的红绡,也就是花魁香揽月的贴身丫环一眼,红绡马上会意,朝着呼延二公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雪妈妈满意地笑着,继续满面春风地跟众人招呼这个,招呼那个,一转身,看到一个姑娘走了进来,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进来的这位姑娘满脸怒容,身上的衣裳是上好的缎子,鬓边有几枚金簪,容颜艳丽,神情高傲,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出普通人家。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呼延二公子的背影,眼中怒意正炽。
此为男人们的销金销魂之地,一个大姑娘来这做什么,多半是闹事的。雪妈妈冷哼了一声。
好歹她也在宫里混了十几年,从小小的姑娘熬成了老姑婆,什么场面没见过?她素来人缘好,与各路的达官贵人都有交情,生意从京城做到了扬州,还没有人敢在她的地盘上闹事的,今天来的这个姑娘,看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雪妈妈微微昂了昂头,居高临下地把目光投向了各个角落。瞬时,刚才还在堂前堂后跑来跑去的几个伙计悄无声息地移了过来,显然也发现了那个姑娘。
有几道目光望了过来,雪妈妈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隐在人群中的那几个伙计在给她传递信息,请示她该怎么做。只要她一声令下,那些看似跑堂伙计模样的人,就会马上变身成打手,把那个冒然闯入的姑娘像扔垃圾一样扔出门外去。
雪妈妈的眼睛再次睁大。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口处。那里,又走进来一个姑娘。
这位姑娘比刚才那位姑娘稍长几岁,衣着也不似那位姑娘般光鲜艳丽,一脸惶急的样子,大睁着眼睛在四处搜寻着。
那些打手们暗中示意雪妈妈:怎么做?
雪妈妈正要出声,旁边一个婆子模样的人急步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道:“妈妈,这个姑娘大有来头。”
“哦?”雪妈妈装饰得极好的柳眉微扬,“什么来头?”
“听说这位姑娘,是京城翰林院龚大学士龚政明的千金,京城四大名媛之一。此次随母亲来到扬州城小住几日。”婆子看着首先进来的那位姑娘的背影道,此时那位姑娘已经尾随着呼延二公子红绡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我还听说,这个龚姑娘,与那位呼延二公子自小就订下了娃娃亲的。”
雪妈妈暗暗颌首:“难怪呢,我刚刚一看那位姑娘进来,就觉得来头不小。原来,竟然是龚大学士的千金。”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婆子,目光中有些厉色,“李婆子,你去给我好生盯着,若有什么动静马上报告于我。”
李婆子应声去了。
雪妈妈甩了甩香气袭人的丝帕,冷笑一声。那位姑娘安安静静的倒也罢了,若是闹起事来,可别怪她不客气。她可不能让一个翰林院大学士的女儿搅了她的生意。
龚燕如气呼呼地跟了进去,一路上不少好奇的眼光投了过来,还有一些色迷迷的眼神,不怀好意地就差没伸个毛爪子过来。紫芪急忙上前去拦,一边急叫道:“姑娘,你可不能再往里走了。”
龚燕如根本没理会紫芪在后面的大喊大叫,眼见呼延二公子穿过厅堂,跟着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姑娘从一个半圆形的拱门穿了过去,急忙跟了过去。
穿过半圆形的拱门,顺着一条林荫小道一直走,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幢尤其华丽的小阁楼。
这里是“揽香阁”花魁香揽月的居所,也是“揽香阁”最为僻静的地方。一个宽敞的院落里,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庭院里有花坛,各色芍药开得正艳,夜色下幽香阵阵。还有些低矮的平房,供侍奉香揽月的丫头们居住。房子后面是一堵高墙,高墙那边则是繁华的城南大街。
在“揽香阁”,花魁香揽月的居所无异于一个独立的空间。有自己的专属小厨房,有专门的烧火丫头,还有扫地、提水等等的粗使丫头好几个,加上红绡这个贴身丫环,算起来侍奉香姑娘的丫环就有十一二个,如此庞大的丫环队伍,也只有上等人家的小姐们才能享受如此待遇。
院落静悄悄的,龚燕如冲进来的时候,看门的婆子愕了一下,慢了一步,龚燕如已经冲进去了。
“这位姑娘,这可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地方,万一冲撞了香姑娘,老婆子可吃罪不起……”看门婆子急得在后面叫道。
龚燕如旁若无人地上了阁楼的第二层。呼延二公子已经失去了踪迹,只有红绡一个人站在过道上。见龚燕如闯了上来,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这位姑娘,你来找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龚燕如一把推开红绡,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用力推了一下,雕花的房门十分结实,纹丝不动。侧耳听去,里面隐约传来娇滴滴的说话声,还有呼延二公子的笑声。
龚燕如气得脸色都变了。这呼延二公子当着她的面,还要到这种地方来。而且,还当着她的面,和青楼女子卿卿我我,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越想越气,抬脚就要踹门。
“姑娘,千万不可!”紫芪刚好赶到,见自家小姐这副架势,急忙赶上去拉住她,“姑娘,这里不比府里,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千万不可莽撞!”说着指了指楼下。
龚燕如朝楼下望去。林间小道上,一个老婆子正带着几个腰粗膀圆的汉子朝这边急匆匆而来。而屋里面,响声更大,有悉悉索索衣服脱落的声音,嘤咛之声渐起。
紫芪虽未经人事,但听到这,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由羞红了脸。龚燕如更是愤怒,转头透过门缝看去,见红罗帐垂地,帐内一个女子背向房门,面容看不清楚,绫罗轻纱衣裳已经褪了一半,露出半边雪白的香肩。而呼延二公子的手正搭在那女子的香肩上,温柔地搂着那名女子,缓缓地倒落在床上。
龚燕如看得怒意上冲,贝齿紧咬,双手紧攥成拳,几度欲踢门进去,把呼延二公子揪出来。紫芪看着越走越近的打手,脸色惶急,紧紧拉住她:“姑娘,你千万要忍忍,不要冲动。待我们回去之后,再派人把二公子找回来。”
龚燕如听出了紫芪语气里的颤抖,抬着看去。那个婆子带着几个粗壮汉子已经来到跟前。她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闹事,吃亏的只有自己。恨恨地跺跺脚,转身便走。
“姑娘,你等等我。”紫芪也急忙追着自家小姐而去。
“李嬷嬷,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了?是雪妈妈交待的吗?”红绡说得很大声。
“一个来寻事的姑娘而言。”李婆子望望远去的龚燕如的背影,转过头来讪笑道,“不懂我们揽香阁的规矩倒也罢了,幸好还是个识趣的,要不然,哼哼。”李婆子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
她侧目看了看旁边的房门,悄声道:“没吓着香姑娘和呼延二公子吧?”
“没事。”红绡依旧大声说道。
“没事就好。”李婆子呵呵笑道,“这呼延二公子可是贵客,每个月几百几千两银子地挥洒,雪妈妈可说了,宁可得罪所有人,也不能得罪了二公子。”说到这,李婆子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这个香姑娘,就是命好。”
“李嬷嬷,要不没有什么事的话……”红绡为难地看看李婆子身后跟着的几个粗壮汉子。
一个闻名花魁的居所,一下子来了这么些粗壮汉子,总归不太好吧。
“哦,那个,红绡在这里好生看着,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老婆子先告退了。”李婆子很识趣地笑笑,挥了挥手,带着那些打手下楼去了。
“李嬷嬷慢走,我就不送了。”红绡朝楼下方向喊道。见李婆子带着那几个汉子的背影消失在半圆形拱门之外,才回过来,悄悄走到窗边,低声道:“香姑娘,二公子,那些人走了。”
呼延二公子目光微闪,抽离了抚在香揽月肩上的手,半侧起身。香揽月也迅速起身,披上衣裳,两人对视一眼,呼延二公子把手伸向床榻里面隐藏着的一个机关,按了下去。
只听一声轻轻的“吱呀”一声,床榻下方竟从里面开启了一个长方形的洞,呼延二公子二话不说,马上拉着香揽月,双双滚进洞里面。
里面的通道很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呼延二公子和香揽月就来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
那里,有一个男子正在等着他们。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色白净,无须,身形精瘦,眼中闪着警惕的光。看到呼延二公子时,眼中寒芒敛去,露出惊喜的目光。
“李公公。”香揽月走过去给李得正行礼。
“李公公。”呼延二公子也叫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