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喜事第2部分阅读
名门喜事 作者:rouwenwu
了,又把那炭盆小心地挪到那床底下,然后才起身对那年轻公子说道:“恩公坐到这床上来吧,这被褥都是干净的,等床上暖和了再把那炭盆挪出来就行了。”
“多谢了。”那人微点了点头,却还是没坐上去,而是依旧站在那看着他们。
芸三娘还未会过意来,白文萝只好开口说道:“娘,咱们先出去吧,天也晚了,还是去准备晚饭吧,一会再给他送进来。”
那人又打量了白文萝一眼,然后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趣味。芸三娘这才会过意来,便招了招手,就把白文轩拉了过来,然后笑着对那人说道:“我们这就出去,恩公请自便。”
白文轩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那人一眼,原本想多说几句话来着。却走近了以后才发觉,这个长得好看,还救了他的大哥哥似乎并不太好说话。虽然他脸上也带着笑,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敢靠近,甚至连对他开口说话都有些怯怯的。
母子三人回了芸三娘的房间后,白文萝才开口问道:“娘,你刚刚都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会把那个瓷杯给打碎的?”
芸三娘关房门的时候,又有些不放心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见那边的门正静静地关着,她便拉好房门,然后才回过身在白文萝头顶上摸了一把才说道:“也没什么,娘当时进去的时候没想会是个年轻贵公子,而且他一见我进去,还先就向我赔了罪。我见他言语温和,不似那等大j大恶之人,便直接开口恳求他早点离开这,别拖累咱们家。他才说没准这附近已经埋下了衙门官府的眼线,他要是这会就出去的话,万一被人瞧见了,就真的是拖累到咱们家了,我当时被这话唬得一惊,就不小心把那桌子上的瓷杯给碰到地上去。”
“那他后来说什么了?”白文萝接着问道。
“他让我别担心,说他会尽量在半夜的时候,或是凌晨时分,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的,只有这样才不会牵连到咱们家。我想着这也没办法,只要他没什么歹心,答应好好离开就行了。”芸三娘说着就叹了口气,然后又接着说道:“只是那毕竟是你的房间,虽是轩儿睡着,但是一直让他待在里面总也不妥,我便请他到轩儿的房间去歇着。所以便带着他出来了,却没想你们也跟着出来了,更没想到他竟就是救了轩儿的那位公子,唉这事……幸好刚刚没有去报官。”芸三娘说完后,似松了口气的样子,又似满腹忧虑的模样,神色间有些复杂。
“既然是这般,娘就放宽心吧,他当时都愿意出手救文轩,想来也真不会是什么坏人,咱们让他好好待到离开,也算是报答他了。”白文萝听完后,便对芸三娘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的。”芸三娘点了点头,脸上稍稍缓了一些。
“嗯,我也觉得那个大哥哥不像是坏人的样子,虽然……”白文轩也在一旁附和着点着头,只是说着又欲言又止,脸上有些委屈也又有些不解的样子。
“虽然什么?”见他这副模样,白文萝便接着他的话问道。
“虽然他没怎么理我。”白文轩小声的说道。
无论古今,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都有功夫崇拜的倾向,更何况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人。所以被自己所崇拜地人漠视,确实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白文萝笑了笑,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他跟咱们是不一样的人。”
“是啊,看他那身穿着,明明是个贵公子的模样,人也温和有礼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竟会被衙门的人搜捕呢?”芸三娘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难得对着自己这一双不谙世事的儿女,就把心里头的疑问多说了几句出来。
“娘,咱就别多管这事了,还是做晚饭去吧,我帮你一块做,这天都晚了呢。”白文萝瞧着这事还是少说为妙,便赶紧移开了话题。那种人往往是浑身麻烦,一不小心就会被粘上的,到时就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呀,还真是,这么晚了,今天还加了一人的饭,行,我先去做饭。”芸三娘这才发觉屋里已经开始暗下去了,她说着便拉开门走了出去。今天确实是耽搁了不少时候,晚上还打算把那半个荷包给绣好,都说好明天一早要拿给箫家的。
白文萝刚随她出门,就觉得这空气比刚刚又阴冷了几分,鼻子一个受不住,忽然就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芸三娘顿时回过身,微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问道:“萝儿,你冻着了!”她边说着边赶紧伸出手覆在她额头上探了探。
“没有,就是鼻子有些发痒而已,哪能就冻着了。”白文萝笑了一下就要拉开芸三娘的手。
“这孩子,这唇都发青了,脸也跟冰一样,我刚刚也没注意,快,快回屋去!”芸三娘见她没发烧,稍稍放了心,又仔细看了她两眼,才发觉她脸色有些发白,唇色也不对,就赶紧把她推回屋里。
由不得她不担心,这孩子是不足月出生的。从小身子就弱,稍稍沾点冷水,多吹点风就能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饶得她这般费心照顾,可还是一年到头,白文萝躺着的时间总比起来的时间要多。
就这么拉拉扯扯,担心受怕地把她养到十一岁,眼瞅着慢慢大了起来,这病也不似小时那么频繁了,总以为以后会逐渐好起来的。却没想那年的冬天竟会那么冷,这孩子终是免不了又伤了风寒,并且那次的风寒就似那年寒冬一般的猛烈!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病却一点都不见起色,眼看着那身子骨一天轻似一天,她心急如焚却没有丝毫办法。后来连大夫都摇了头,甚至连药方都不开了,只是让她准备后事!
她忘了自己掉了多少眼泪,又在那庙里磕了多少个头,当时轩儿也还小,也都随她一起过去磕头。似乎真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上天,那天晚上,这孩子明明已经断气了。她呆了半响,正打算去寻刘婶一家帮忙,却不想就在她刚要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这孩子竟发出一声呓语!
她没敢跟别人说起这事,谁都当是这孩子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终于熬过了那一冬后,白文萝的身子果真就慢慢好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懂事,有时候她会觉得这孩子似乎是经历了那一场大病后,就一下子长大了。
只是就是这身子骨还是单薄瘦弱得让她放不下心来,虽然这两年来,再没见她生过病。但只要这天一冷,她就总是提心吊胆的,那个冬天的印象太深太可怕,而且当时的那场风寒,也是由打几个喷嚏引起的!
第六章 晚 饭(一)
“娘,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进了屋后,白文萝无奈地任芸三娘又给她加了件厚厚的棉袄,使她看起来就像个小圆球一般。
“什么没事,唇都冻成这样了还没事,你不是一直在屋里吗,还烧着炭,怎么会冻着的?”
“可能是刚刚那些衙门的人进来搜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看着他们,冻了一点。”白文萝扯了扯里面的衣袖,随口说道。
“既然出去怎么不知道先加件衣服,你这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不是让娘着急吗!”
“我知道了娘,以后会注意的。”
“唉——我一会给你熬点姜汤喝,你就陪着轩儿在屋里待着吧,别出去了。”芸三娘叹了口气,帮她整了整衣服,又摸了摸白文轩的脑袋说道:“你先跟姐姐说说话,娘把晚饭做好了就端进来。”
白文轩乖乖地应了一声,芸三娘又瞧了瞧天色,出去的时候又回头说了一句:“要是觉得暗了就早点把油灯点起来吧。”
“对了,娘,我那个房间的油灯那天打翻后就一直没修呢,那个哥哥需要点灯吗?”说到点灯,白文轩才想到他那房间的油灯自坏了后,因为最近用不上,所以就一直放在那。
由于最近天冷了,芸三娘为了省点炭,便让白文萝晚上同她一块睡。而白文轩的房间因为是背阴,比别的房间都要冷上几分,所以就让他搬到了白文萝的房间去睡。
听到白文轩这么一问后,白文萝正想开口说不用了,那人估计也不需要,若是需要的话他自己会开口的。只是芸三娘却先点了点头道:“是了,只是我们也没多余的油灯了,轩儿你从那小柜子里拿只蜡烛出来,娘这会顺便给他送过去。”
然而芸三娘接了蜡烛正要出去的时候,那外面忽然响起一通拍门的声音。母子三人都同时唬了一跳,难不成又是衙门的人,果真要再搜一遍吗!幸而接下来听到的话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小萝卜,小萝卜,三娘回来了吗?快出来给我开门,我手里拿着东西呢。”
白文萝一听是刘婶的声音,便赶紧对芸三娘说道:“娘,我忘了跟你说了,你们出去没多会,刘婶就拿了两盒子点心过来,还说等你回来的时候让我拿着碗过去盛一碗鸡汤回来,许是她等了这会儿没见我过去,就自个送来了。”
“唉——这会过来……来了来了!”芸三娘叹了一下,就赶紧着朝外面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看着那两个孩子,又往那个房间的方向指了指,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一会要是见了刘婶,千万别把这事给说出来,明白吗!就是以后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们知道的娘。”两个孩子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芸三娘吁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蜡烛,把它交给白文轩让他先放回去,然后就急急忙忙赶去给刘婶开门。
“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萝卜呢,都跟她说了,让她等你回来的时候去我家一趟,偏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过来!”刘婶手里正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大瓷碗和一个小圆碟,都盖着盖子。她进屋后也不用芸三娘招呼,就一边自个说着一边往厨房那走去。
芸三娘见刘婶径自朝自家厨房走去,又不好叫住她,便有些紧张地跟在后面,进了院子后她不禁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白文轩的房间。那间房和厨房是连着的,虽此时那房门正紧紧闭着,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口止不住的嘭嘭直跳,就怕有个万一什么的,于是便赶紧开口道:“嫂子,这东西别搁厨房,拿到我屋里去吧,孩子们也都在那呢,我这正打算做晚饭的。”
“唉呀,怎么还没做晚饭呢,这都多晚了,孩子们可不饿坏了。”刘婶这会正好走进厨房门,果真看到里头都是冷锅冷灶的。
“刚刚我带着轩儿回来的路上,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忙着给他上药什么的,就耽误了些时候。”
“哟,摔得重吗?今天怎么都赶一块去了!我去看看,啧啧,这大冷天的,就是磕着点皮也得疼个半天啊!”刘婶一听这话,就赶紧捧着那托盘转身往芸三娘的房间走去。
芸三娘微微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着的房门,然后才跟在刘婶后面进了自己的房间。
“哟哟,轩哥儿,过来刘婶看看,都摔到哪了?”那边,白文萝已经给打开了房门,刘婶一进去,先把手里的托盘往桌上一放,然后就三两步跨到白文轩那。
“就只是手上破了点皮。”白文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啧啧,瞧瞧这小手,怎么摔得这么重,可不得叫人心疼死!”刘婶拉过白文轩的手看了一眼,马上就啧啧地叹了起来,随后就转过头看着芸三娘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摔了呢?”
芸三娘刚要说,白文萝马上抢着回答道:“是娘带着文轩走到西福街街口那的时候,正好碰上衙门的人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可疑人,当时有些乱,人又多,推推搡搡的,不小心就摔了。幸好就是皮外伤,抹了药,过几天就能好了。”
“原来是这样,唉,说起这事我就来气,那些衙门的人!啊……对了,你们都饿了吧,我给你们盛了碗鸡汤,还顺道拿了两块枣泥糕过来。”刘婶摇了摇头叹了一下,便放开白文轩的手,然后把他们拉到桌子接着说道:“还热着呢,都吃点垫垫肚子先。”
“谢谢刘婶。”白文萝道了谢,然后转脸询问地看向芸三娘,白文轩也一样没紧着动那块枣泥糕。
“吃吧,今天的晚饭得晚点了。”芸三娘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笑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看着刘婶一眼。听她刚刚说那话的意思,定是要先聊上一会才能走了,偏她又不能开口赶人。要是平日倒没什么,主要是今天赶上这事,她这心里头就一直就七上八下的。
白文萝拿起一块枣泥糕,掰了一半,拿根筷子插着递给白文轩。然后把自己的那份又掰了一半递给芸三娘道:“娘也先吃点吧。”
“你吃吧,娘还不饿。”芸三娘摇了摇头,然后拉着刘婶一同坐到床上,顺着她刚刚的问道:“是不是那衙门的人进去搜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给磕着碰着了?”
“就是啊!”刘婶气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正打算往下说去,只是这会看到白文萝和白文轩正一边吃着枣泥糕一边睁着眼睛瞅着她,她才想起来,便转口对芸三娘说道:“对了,你还得做晚饭吧,走走,咱去厨房聊着,我顺便帮你一块做。”
“急什么,这也不是很晚,一顿饭而已,他们也有东西垫着肚子了,还是在这屋里聊两句吧,顺带着我也歇口气。你说说,家里怎么了?”一听她要到厨房去,芸三娘吓了一跳,赶紧就拉住了她。
刘婶也不坚持,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就开始抱怨起来:“唉,你不知道,那些人刚一进来,胡乱一搜,就碰碎了我两个坛子,却反而说我家的东西碰疼了他们,真真是没天理了!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幸好我那些酱菜没放在那两个坛子里。”
“他们没怎么着你吧。”芸三娘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
“那倒是没来得及,正好那会有人说什么唐街那边有动静了,所以那些家伙就都一窝蜂地全冲出去了。唉,幸好走了,不然还不知要弄坏我多少东西呢。我把家里归着好后,就想到小萝卜正一个人在家呢,也不知她自己怕不怕,本想着早些过来看看的。却不想那当口,小武他爹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真是,一下子就伤到了脚脖子!又累得我啊,忙着跑到小细巷那把钱郎中给请了来,啧啧,这一通乱转下来,天也都快黑了。我也不知道你回来没有,实在放心不下,便又过来看看。正好那汤也熬好了,就顺道送了过来。”刘婶终于一口气把事情都说完了,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似还在为那两个坛子心疼一般。
“赵大哥脚上的伤怎样?严不严重?”终于等到刘婶的话停了下来,芸三娘赶紧开口问道。
“唉,伤到筋了,估计得养些日子。也不知那人怎么回事,平日喝酒都走得稳稳地,偏今儿一滴酒都没沾,就摔了。你说这过年过节的,尽是给我来这事捣乱,闹不闹心!真是,还有轩哥儿,也这么不小心,连摔跤都赶一块去了。”
“那嫂子还是赶紧回去吧,总得有个人在身边给他端茶倒水的。”芸三娘跟着叹了口气又说道。
“没事,我刚刚让那两小子在身边看着他呢。不过我也是真得回去了,唉,我就是个劳碌命,到哪都坐不下,还没捂热就得赶忙着起来!得,这两盘碗就先放你这吧,改天你再给我送过去就得了。”刘婶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好的,明儿我就给送过去,顺便看看赵大哥。”芸三娘跟在后面把她送了出去。
“担心他干什么,要我说,这次摔了也好,省得他天天偷着找酒喝!行了,你回去吧,赶紧做饭去,这天都要黑了。”
芸三娘看着刘婶回了酥饼斋后,才进屋关好铺门,叹了口气。这一天过得,希望别再出什么事了。
第七章 晚 饭(二)
“娘,这些是要给那个哥哥送去的吗?”白文轩瞅着芸三娘正单盛出来的菜还有今天特意做的白米饭,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
“嗯,你把那根蜡烛拿出来,我一起都给送过去。”芸三娘一边拨着菜一边说道,也没抬眼看他。
“哦。”白文轩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他原是想争取让他给送过去的,现在看样子是不行了。
“萝儿,那姜汤你喝了吗?身上没发热吧?”芸三娘分好菜,接了蜡烛后,又仔细看了看白文萝的脸色,还抬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
“喝了,没发热,我好着呢。”白文萝看着芸三娘那满是关切的目光,轻笑着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以后可要注意了,行了,我把饭给恩公送过去。这天都黑了,那房间里也没点灯火,得赶紧送过去。”芸三娘放了心,把手从白文萝额头上拿开,便端起托盘。白文萝给芸三娘拉开门,瞧着她走了出去,却迟迟没有关上门。
她本想由她送过去的,可是一直没找到好的借口,眼下这情况,她根本没机会单独见那人一面。而芸三娘不知道她被下了毒的事,所以才一直就把那人当恩人看待,这倒也没什么,只要他不再生事拖累他们家就好了。但是若他半夜就偷偷溜走,却不给她留下解药的话,她到时去哪找解药去!
眼睛一直追着芸三娘的身影,一直到她进了那房间,白文萝才慢慢收回眼光。而早凑到她身边,同她一起偷摸着瞅着的白文轩忽然开口问道:“姐,你也想过去看看那位哥哥是不是?”
“怎么,你很想看他去?”白文萝关上门,把他拉回桌子旁边坐下。
“嗯,我很想知道他那身功夫是怎么学来的,好厉害呢!”白文轩一说起这个,那脸上顿时就显出崇拜之色来,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冒着光。
“学武功是很苦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好。”白文萝看了他一眼,随口应道。
“姐姐你又没学过,你怎么知道?”白文轩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这要是容易的事情,还不是满大街都是武功高手了。”白文萝半垂下眼睛,淡淡地应了回去。
“哦……也是呢。”白文轩马上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随即又嘿嘿地笑着说道:“那就算是学不成那个哥哥那么好也行,我只要能一跳就跳到房顶上的话,小武哥他一定会很吃惊!”
白文萝这会忽然抬起眼,一脸正色地看着他说道:“文轩,你记着,过了今晚后,这事就不能再提起半个字来,最好把他全忘光了。就连你在街口那被他救起的事也再不能说了,要是有人问起,你只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行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被救过也不能说?”一下子被打断了幻想,白文轩怔了怔,不解地看着白文萝问道。
“你忘了,他是官府要逮捕的人,咱们不能跟他扯上半点关系,否则,娘和我,还有你,都有可能被抓入大牢的!”白文萝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可,可是……人家又不会知道救我的那个人就是他啊。”
“这都是不一定的事情,万一被查了出来,咱们就有可能被牵连上。这种事,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提到!”
“可是……那个哥哥又不是坏人。”白文轩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不管他是坏人还是好人,都与我们无关,你一定要忘了这事!”
“怎么会无关呢,当时那匹马朝我冲过来的时候,要不是那位哥哥……”白文轩微低下头,手指在桌边上一点一点地抠着,一不小心就碰着了伤口,他皱了皱眉头,却吭都不吭一声。其实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好受,救了自己的人怎么就真的是坏人呢!
白文萝看着白文轩那有些委屈的表情,微怔了怔,她忘了,他到底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孩,虽一直以来都很懂事,但终究是没真正经历过什么事。而她也时常忽略了这一点,总以自己的想法,和以前的习惯来要求他。
只是眼下这事不比别的事情,绝不能含糊。若真出了什么差错,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而且如今他们家这已经是实打实的包庇窝藏了。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朝代,这种事若真被人查了出来,他们家就真是灭顶之灾了!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安全更重要,这是她的家人,她的亲人,即便那个人救过文轩,如今也算还他这个情了。
白文萝叹了口气,尽量放柔了脸上的表情,看着他说道:“文轩,他确实是救了你,姐姐也感激他,但是如今咱们家冒着被衙门的人发现的危险,让他藏在家里,这就是帮了他了,也算是还了他的情了。”
“可是……”白文轩还想说什么,只是一看白文萝那认真的眼神,不由得就把话吞了回去。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在小细巷子里被打死的胡老汉吗?”白文萝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那个偷了陆府管家钱袋的小偷?”白文轩又抬起脸,不明白白文萝怎么忽然提到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就发生在这附近,闹了好几天,当时小武还拉着他偷跑去看了一眼。
“你不希望我和娘都落得像胡老汉那样的下场吧!”
“姐姐!”白文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那陆管家是在陆大官人家里当差的,他随便寻个理由,一句话,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把一个人给打死了!后来这事闹一阵子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你想想,咱家这事要是万一被官府衙门的人知道了,这可是罪证确凿的事,娘和我还不比那胡老汉的下场还要惨!”白文萝一举例,一分析,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
“我……”白文轩随即就想到当时看到胡老汉的那惨样,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来,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白文萝。
“好了,只要咱们不把这事说露出去,这种事情就不可能会发生。你记着就行了,以后对谁都不许说这事,就是在家里,也不可再提起这事。就是为了娘,你也要把它完完全全忘干净了!”趁着他这会听进去了,白文萝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了,姐姐。”白文轩默默地低下了头。
白文萝松了口气,正好这时听到芸三娘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她便慢慢收起那副严肃地神色,在白文轩脑袋上摸了摸道:“一会娘来了,也别提这事了,吃饭吧,刚刚不是还没吃饱吗。”
芸三娘进来后,就看到自己的这一对儿女,一个垂着脸看着桌面,一个正抬起脸来看着她进来。她以为是白文轩等着肚子饿了,便说道:“饿了就赶紧吃吧,还等什么,这天这么冷,没一会这些饭菜就都凉了。”
“娘也吃吧。”白文萝说着就给她盛了碗饭,放到她跟前。
“唉——”芸三娘刚一坐下来就叹了口气。白文轩马上抬起头,白文萝也不解地看着她问道:“娘怎么了?难道是那人不愿走!”
“不是,我刚刚问他来着,他说尽量今晚就走,我是担心啊。”芸三娘看着前面那碗饭说道。
“既是今晚走,那岂不是很好的事,娘还担心什么?”白文萝边问着边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我是怕他走的时候,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得怎么办!”芸三娘说着就又叹了口气。
“不会的娘,白天的时候,衙门那么多的人都没抓着他,他的本事肯定不小,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你就放心吧。”
芸三娘看着白文萝那张还显稚嫩的脸,忽然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叹道:“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反倒让你安慰起来,好孩子,吃饭吧,这事都到这份上了,只能这么想着了。”
“娘,姐姐,咱们家不会有事的吧?那个哥哥不会叫人家给发现的吧?”白文轩有些忐忑地问道,那脸上显出几分紧张的神色来,似乎真被吓到了一般。
“不会!”白文萝看着他认真的回答,然后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吃饭吧,快凉了,你的手能拿勺子吗?”
“能。”白文轩说着就握住那个勺子,闷着头,往口里扒了一口饭。芸三娘这会满腹心事,也没太在意他的情绪低落。
于是一家人心事重重地吃完饭后,白文萝趁着和芸三娘一起做针线活的时候,她先看了一眼在桌那边认真读着论语的白文轩,然后才轻轻开口说道:“娘,今晚让文轩同你一块睡一晚吧,我回我那屋去。”
“为什么?”芸三娘停下手中的活,抬起脸看了她一眼。
“我当心他晚上一个人在屋里会害怕,娘刚刚没瞅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呢。白天才刚出了那事,回来后又碰着这事,这半天时间一直堵在心里,可能是有些吓着了。还是让他在娘身边睡一晚吧,我回那屋,晚上关好门就没事的。”
听她这么一说,芸三娘也往白文轩那看了看,刚刚吃饭的时候那孩子的脸色似乎真不太好,话也少了很多,手上才伤着,晚上让他一个人确实不放心,她想了想便问白文萝:“你晚上一个人不怕?”
“我夏天的时候不也都是一个人睡在那屋的吗。”白文萝轻笑了笑。
芸三娘叹了一声,其实刚刚她也在为这事发愁呢,没想这孩子就提了出来。这两个孩子,她从没偏爱过哪一个,但是很多时候,就只能多顾着一个一些。然而他们却从没为此抱怨过一句,反而都是为她着想。有这样一双儿女,她真的很知足了,再不怨什么了。
“好吧,有事,一定得喊一声。”芸三娘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我知道的,娘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白文萝心里头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找着机会了。
第八章 解 药(一)
是夜,芸三娘那屋已经熄灯很久了,白文萝回了这屋,铺好床铺,也就熄了灯。.然而她躺到床上后,就一直没闭眼。三更天已过,门窗皆捂得严实,屋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一直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过去找那人拿解药。
从熄灯到现在,她时刻都在仔细注意着那屋的动静,却丝毫声音都听不到。那个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耐心。也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能让衙门的人挨家挨户的搜捕,想了想,随之就把这事抛开,她没兴趣也管不上。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离开,她什么时候过去合适,而自己过去后万一他不给解药的话又该怎么办……就这么思来想去的,又过去了不少时间,她却迟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似乎从没这么犹豫不决过,两年了,心里第一次生出许些颓丧的感觉来。这里,很多事情,都有很多客观的东西束住她的手脚。
可是再这么犹豫不决下去的话,没准那人就悄悄走了,那可就真麻烦了。她这般想着,打定主意正要起身的时候,心中忽的就一紧。顿时把脸往门那边偏了偏,一手悄悄探进枕套里头,握住那只三寸来长的针锥,盯着那门。
果然,没一会,就听到门闩被动的声音,很轻,若是睡熟的话,肯定是听不到的。紧接着,那平日开着总会吱呀响的门这会似润过油一般,被无声的推开了。直到看到那个身影从外头闪进来,又关上门后,白文萝才把手从枕套中轻轻抽出,然后慢慢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盯着他。
那人进来后见白文萝已从床上坐起来了,便轻叹道:“小姑娘,你每次都让我很惊讶呢,这样的家怎么会养出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呢?”
白文萝不语,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呼吸正常,集中注意力。
那人似知道她不会应他这句话一般,说完后,没停多会就又问道:“你识字吗?”
“你问这干什么?”白文萝静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声音很低很稳。
“识字的话就有解药,不识字的话就难说了。”黑暗中,她看不见那人脸上的表情,但光听那语气,她都能想象得出来,这人此时脸上一定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认得一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想了想才说道。她所继承的记忆中,白文萝因自小身子就不好,为了不让她费神,芸三娘连针线活都很少让她做。但又怕她会闷着,便在闲着的时候,教她识几个字,久而久之,便也就认得一些了。
“呵呵……那么,给你,记得吃完啊。”他说着就往她床上丢过来一个东西,白文萝伸手一摸,是一条帕子包裹着一小块东西。
“还有,提醒你一下,一会可能又会有人来搜屋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那人丢过来这东西后,又轻描淡写地道出一句来,然后也不等白文萝开口,就见那门一开一关间,他已经不见了。
白文萝听了他那话后,心里一惊,也顾不上看那帕中包着的解药,一掀褥子,往里一塞,再把那只针锥重新放入枕套里,就赶紧下来床,套上鞋子,拿起床头的袄子披上就往外跑去。
由于这天一整日都是阴着脸,晚上也无一粒星光,寒冬深夜,暗沉如墨。空气中似夹了冰粒一般,猛地吸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脑门上冲,呼吸瞬时一窒,浑身打了个激灵!她赶紧捂着鼻子哈了口气,然后往旁边走去。
那人走后,那间房门是虚掩着,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摸着墙慢慢挪到屋内唯一的那张桌子旁,伸手往桌上一探,就碰到了托盘,再一挪手,便碰到了正立在桌上的蜡烛,白文萝想了想,就摸出火折子把蜡烛点了起来。
屋内一亮,她便看到那托盘里的饭菜一点都没动。她没顾着收拾这个,先是扫了屋子一眼,然后赶紧走到床边,把那床上的东西仔细恢复到白天时候的样子。再把屋内的炭盆拿到厨房那,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水浇灭了,然后在寻个东西盖上,小心放好。再快步轻走回那屋里,又检查了一遍,小心处理掉一些痕迹后,她才吹灭蜡烛抠掉桌上的蜡油,并把窗户开了条缝。最后才端起那搁着饭菜的托盘,一并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之后又在厨房里点上蜡烛,把那些饭菜全放到锅里盖上。这大冬天的,普通人家晚上没吃完的饭菜,一般都会留到明天再吃,就是一会让人看到也不会被怀疑什么。
做完这些后,差不多就过去一刻钟了。在厨房开锅揭盖的,多少还是碰出了点声响,芸三娘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给惊醒过来,顿时就想到那人还在家里,是不是他这会要走了?她心里放心不下,便抹黑起了来,小心拉开一条门缝,却不想竟看到自家厨房那亮着光!
芸三娘心里一惊,又因开了条门缝,半夜的冷风吹了些进来,正睡在床上的白文轩忽然动了动,似乎是蜷了蜷身子。芸三娘赶紧先闭上门,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并没醒,她轻轻吁了口气,然后重新拉开门。借着厨房里发出来的微光,这会才注意到白文轩那间房的门是敞开着的。
她心里又是一惊,赶紧把门拉开侧身出去后,刚反手把门拉好,就看听见外头忽然响起一溜儿急促的拍门声!同时还响起一阵蛮横的叫喊声:“开门开门,衙府查人!”
芸三娘顿时慌了神,正不知该怎么办好,这会厨房里头的灯忽的一下熄灭了,然后就看到白文萝从里面走了出来。
“萝儿!你怎么……”外门还在拍着门,芸三娘慌忙吧白文萝拉到身边,却一时间不知该说哪句好。
“娘,你别慌,那人已经走了。”白文萝握着芸三娘的手赶紧把这事说了,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去屋里看着文轩,娘你快去开门吧,他们进来后随他们搜,你别担心,刚刚我已经把什么都收拾好了,不会有事的!”
外面的拍门声越来越不耐烦,邻居也都渐渐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就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东西被撞翻的声音,小心翼翼哄着的声音,还有小孩惊慌的啼哭声。
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芸三娘多问,她急忙交待白文萝看着轩儿在屋里呆着别出来,然后就赶紧跑到前面的铺子那开门去。而白文萝刚一进芸三娘的屋,白文轩正好从床上跳下来,乌漆抹黑的一片就要往外冲,没头没脑地就撞到白文萝身上。
“起来干什么,快回床上去!”白文萝一把抓住他手,低喝了一声,然后就关好门。
“姐,我听到衙门的人来搜查了,娘呢?”白文轩要挣开白文萝的手,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甩,似乎都没法挣开他姐姐那只并不怎么用力抓住他的手。
“是衙门的人来了,娘给他们开门去,你好好待着,别给娘添乱!”白文萝说着就把他推到床上,然后赶紧摸出火折子,把屋里油灯点亮,最后才回身同白文轩一同坐在床上,紧紧握住他的手。
“姐姐,咱们家被发现了吗?”白文轩的脸上有些发白,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惊惧。
“没有,别害怕,那人已经走了。记住,咱们家从没有出现过那个人,咱们也不知道官府在搜查什么!记住了吗!”白文萝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
“我,我记住了!”白文轩咬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当口,就听到那吵杂声和脚步声一下子涌了进来,透过纸糊的窗户,他们看到那外面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那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还是白天那个姓赵的铺头,带着一身阴森的寒气走了进来!
白文轩瑟缩了一下,抓紧了白文萝的手。
第九章 解 药(二)
“捕,捕爷,别吓着孩子!”芸三娘一脸惊慌地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娘!”白文轩和白文萝同时低声叫了出来,一个惊惧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个害怕地低垂下眼。
那赵捕头却似没听着这句话一般,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然后才扫了芸三娘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这家里就这么几个人?”
“是,奴,奴家外子早年病逝,就,就剩下这两孩子。”芸三娘一脸紧张地走到白文萝和白文轩身边,用身子挡住他们。
那赵捕头根本没兴趣去瞧那两孩子,干咳了一声后,就挪着脚走到门外大声喊道:“好好搜搜,这大冷夜的,别偷懒啊!”
白文萝见那捕头出去后,悄悄拉了拉芸三娘,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芸三娘怔了一下,这才会过意来,便赶紧从她床头的褥子底下翻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头是几块碎银子,她捡了一块稍大的,想了想,又拿了一小块。然后交待白文萝把东西收拾好,就揣着那银子走了出去。白文萝瞅见芸三娘在那捕头旁边低语了几句,就把那点银子悄悄放到他手里。
赵捕头先掂了掂手中的那两块碎银后,又干咳了一声,然后才重新开口道:“走了走了,没搜到就去下一家,早干完早回家,别一个个磨磨蹭蹭磨的,天亮就是大年三十了。”
终于送走那些人后,芸三娘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像商量好的一样,全发起抖来。好容易关好门,回到房间内,见着那两孩子后,她才觉得稍稍稳下了心神。
“娘,他们都走了?”白文萝这会也放开了白文轩,忙起身去扶着芸三娘。
“走了,幸好你机灵,那些人就是想趁机刮点油水,给他们送走得了。”芸三娘点了点头,真是虚惊了一场。
“家里的东西没什么被碰坏的吧?”白文萝扶着她坐在床上后,就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没有。”芸三娘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才看着他们问道:“没吓着吧。”
“没有。”白文萝和白文轩都乖巧地摇了摇头。
芸三娘搂着白文轩,点了点头,把杯子给白文萝递过去,同时问道:“萝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