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喜事第5部分阅读
名门喜事 作者:rouwenwu
开,外面是碎红满地,灿若云锦,真真是个满堂红啊。简直把那一地皑皑的白雪都给尽数覆盖了去,迎面扑来的是满街的瑞气,不绝于耳的爆竹声,声声都显得那么地喜气洋洋!
第十八章 春 喜(一)
大年初一的早上,昨日下了整整一天的瑞雪慢慢就停了,随后便见那太阳露出脸来,新春的第一缕阳光给这喜庆的西凉更增添了几分暖意。放完开门炮仗的人们也没急着回屋,而是就站在那屋外的太阳底下,跟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的。
天气这么好,芸三娘同样是没急着进屋,也一脸笑意融融地,跟那几位邻居说着各家昨晚的年夜饭都吃了什么,更岁饺子都是包的什么馅儿等等。白文轩在地上找了张大红纸,然后就在门前那一层厚厚的碎红纸屑中,仔细翻找着那些没来得及点着,就漏掉的单个小爆竹。白文萝陪他们站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便自己先进了屋,打算把早饭给热一热。
却刚进了屋,就听到芸三娘在外头说道:“小武,这一大早的,这又是带的什么过来?”
“是豆腐脑,我娘昨晚上做的,早上用热汤滚了一下,正热着呢。娘说一大早的,怕是芸婶和萝妹妹他们也吃不下什么,就让我带这个来。”
“哎呀,嫂子也真是的,费这个心干什么。快进来吧,回去后让你娘别再费这个心了,就一顿早饭的事,他们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主,吃什么不能吃。况且这大年大节的,我们家里也什么都有。”芸三娘说着就带着赵武进了屋,让他把食盒就放在铺子墙边儿的那张小桌上。
白文萝刚听到外头的对话就停了下来,等着赵武进了铺子后便朝他笑着说道:“小武哥新年吉祥,你这么早就到我家拜年来了!”
赵武却进屋看着她后,那双大眼睛闪了几闪,一双浓黑地眉毛似受惊一般的跳了一跳。然后像憋了一口气一般,抿着唇把那食盒搁到小桌上后,才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哼出一句:“新年吉祥。”
芸三娘瞅了他俩一眼,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情越发好了起来。待赵武把那一大碗热腾腾的豆腐脑从食盒里拿出来后,她便要留他一起吃早膳,还让文萝去厨房里把那几样面点拿出来。赵武却慌忙说他早已经吃过了,然后就赶紧拎着食盒跑了出去。
白文轩这会正好拣够了爆竹,捧着那一张大红纸包着的小爆竹,一进屋就满是纳闷地问道:“小武哥今天是怎么了,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才跑出咱家就差点没摔了一跤。”
“可能是早饭吃多了,胃里不舒服。”芸三娘先是看了白文萝一眼,才笑眯眯地说道。
白文萝面色如常地问道:“我去拿年糕和酥饼,娘还要准备点别的什么吗?”
“就拿那两样吧,再顺便多拿几个碗过来。”芸三娘满脸笑意地点着头说道。
白文萝有些无奈地看着芸三娘那样的神色,难道真如别人说的那般,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暗自摇了摇头,瞧赵武刚刚的那般模样,估计也是知道那事了。只是他那有些慌乱却又故做冷漠的表现,看着还完全是个小孩子呢。明显是藏不住自己的真实情绪,而想掩饰却又弄得欲盖弥彰。也不知他过两年后会变成什么样,至少会成熟点吧,不然怎么一起过日子?
吃完早饭后,芸三娘便准备着带这一双儿女到流金街那走走,打发点时间。大年初一,家家户户的主要活动都是到各个亲戚朋友家里拜年去。而芸三娘在西凉根本没什么亲戚可走,平日交往的就那几家邻居。这会儿人家都忙着准备去自个亲戚家拜年去,或是人家的亲戚过来拜年来了,她自然不会这时候过去打扰。所以每年过年的这几天,铺子也不用开门,绣活也都做完了,难得闲着,她大都是带着两孩子到流金街那看看去。要是碰上了一些商铺急于甩手的丝线什么的,正好能买回来。
流金街是西凉最为繁华热闹的一条街道,并且全年无休,那一整条街道从东到西,几乎贯穿整个西凉城。那里卖什么的都有,上到珍珠玛瑙玉石珍玩,下到草绳冥纸油盐酱醋。反正只要能说得出来的,那里就准能找得到,不怕没有,就怕没银子。若是想要好好逛完那条街的话,只怕一整天的时间都不够。
然而芸三娘才刚带他们出门,就瞅见一个身着水红色袄子,葱绿绣花坎肩,大红绣花棉裙的小姑娘从街角那边跑了过来,笑弯着眉眼说道:“芸婶,萝妹妹,新年吉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咧?”
“箫丫头怎么这时候来了?你家这会儿应该有不少亲戚上门拜年来了吧。”芸三娘一瞅这眉开眼笑的小姑娘,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呵呵……就是家里人太多了,吵闹得厉害,我有些不耐,便跟我娘说过来看看萝妹妹,偷溜了出来。”箫蜜兮弯着眉眼,笑出两个小梨涡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她再瞅一眼白文萝,马上就拉起她的手说道:“萝妹妹今儿穿的这一身真好看!”
“我和娘这会儿正打算去流金街呢,箫姐姐……”白文萝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说道。
“那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吧,我正打算买盒子胭脂去呢。”箫蜜兮想也不想就赶紧说道,然后又看了看白文萝那正抱着纱布的左手,这才有些小心的问道:“萝妹妹的手是怎么了?”
“嗯,昨儿玩爆竹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没事儿,过两天就好。”白文萝笑了笑,说着就抽回自己的手。
“箫丫头,你要跟着我们去的话,得先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吧,万一回来得晚了,你娘找不着人可怎么办?”芸三娘见箫蜜兮也要跟着她们去流金街,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不用,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跟我娘说好了,会晚点儿再回去,免得那些姑姑婶婶们老是拉着我问个没完。”
白文萝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就看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箫蜜兮脸上一红,知道白文萝在笑什么,想拍她一下,但碍于芸婶再一旁,只好装作一脸没事样。
“既然这般,那就走吧。”芸三娘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白文轩的手往流金街的方向走去。
待芸三娘转过身去,箫蜜兮才在白文萝胳膊上轻轻拍了拍,压低了声音说道:“萝妹妹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
“箫姐姐怎么这般说,我怎么不学好了?”白文萝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问道,眼里却满是戏谑的笑意。
“狡猾的小蹄子,你就笑吧,总有我笑话你的一天!”箫蜜兮又红了脸,扭捏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穿过数条大街小巷,将近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西福街的街口。再往前走一段,还有一个街口通着的那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就是流金街了。他们这一路上所见到的街道两旁,房屋辐辏猬集,商店鳞次栉比。大年初一,街上的行人比昨儿多了起来。有穿马褂袍衫的;有着青衣小帽的;有扬着手中的马鞭,骑马一阵旋风而过的;有脚步快而稳,哈着白气抬轿赶路的;还有那肩挑背负的小贩随声吆喝起来的;亦有低头屏息的村姑农妇小心避让行人车辆的。这林林总总,无一不显示着这市井繁华,人民安居。
芸三娘带着他们刚要穿过那西福街的街口,然而就在这时,这街口南面的大民路那正有一行车辆人马,浩浩荡荡,遮天压地往街口这行来!
第十九章 春 喜(二)
眼见那一行人马车辆就行近来了,芸三娘赶紧站住脚拉住这几个孩子,嘱咐他们先等一等再过去。。
“啊,那是镇远伯爵府的家眷要出去烧香呢。”箫蜜兮一瞅那仗势,马上就在一旁悄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白文萝看了她一眼。
“我爹在盛兴金银铺那当了十几年的银匠,好些个官宦商贾之家都爱用盛兴打造的东西,多少也就同那些人家的下人熟稔了起来。而且谁不知道这条大民路的路南,就住着那一家伯爵府,也就他们家才会有这样的派头。我还听我爹说,那伯爵府每年的正月初一那天,他们家的老太太都会领着太太、公子和姑娘们去广源寺那拜佛烧香。”
正说着,那走在最前头的全副执事已经从这街口走了过去。附近这些小门小户的民妇小子们,都开了门在门口站着观看,路上的行人也大都停了下来,对着这一片锦绣香烟的人马指手划脚,七言八语的。
白文萝听了箫蜜兮这么一说后,不动声色地微点了点头。紧接着这会便看到一位骑着一匹银鞍白马,身着大红披风朱砂金团花袍,头束金冠,贵气逼人的年轻公子,不急不缓地随在那辆缓缓行来的朱轮华盖车旁,正往这走来。
箫蜜兮这会也瞅着那正骑着白马的贵公子,她看着那年纪,再看那穿衣打扮,心里估摸了一下,便又接着说道:“那一位应该就是伯爵府的大公子了,听我爹说,每次那伯爵府管事的人过来打造金银器的时候,少不得都会提到他们府里的大公子。”她话落下的同时,这周围也有人开始指指点点,悄声念着,那就是伯爵府的大公子……
“都说什么了?”白文萝顺着她的话问道,眼睛却同周围的人一样,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一行人马。
“我爹说那些个管事总夸他们府里的大公子是龙凤之资,自小就聪明好学,又最得老太太喜欢。更可喜的是前年才娶了京州世家大族的小姐,今年刚顺利产下一位千金,那大公子就在今年秋闱的时候中了举人。这几件喜事几乎都是连着在一块儿的,所以每次我爹遇着那伯爵府的管事,总是听他们说了又说。
萝妹妹可不知道,前年我有一次给我爹送午饭去,正好碰见那伯爵府里的一位管事,可了不得,我当时瞅着那一身的穿着派头,连那盛兴的老板都比不上呢!我听爹说了那么多回,如今可算是亲眼见着这伯爵府的真正派头了。”箫蜜兮边说着,边满是羡艳地看着那一行人。虽是看不到女眷们,但光看那一台台翠盖珠缨的华车,看那垂于轿前鲜亮的帘子,就能想象得出,那一个个坐在里头的姑娘小姐们是何等的金贵。
周围全是嗡嗡的议论之声,可那一行浩浩荡荡从这经过的人马车辆却是鸦雀无声,只见车轮马蹄之声。
龙凤之资吗?白文萝看着那骑在银鞍白马上的贵公子,眼中带着几分冷意。前天,文轩差点就被给踩死在他的马下!许是她的目光太冷了,许是这周围看热闹的人太多了,许是大家指手划脚得太厉害了。那骑着白马目不斜视的贵公子,行到街口的时候,忽然往这边偏了偏脸。
周围的议论声一时间就静了下去,白文萝趁机看清了他的容貌。确实相貌堂堂,仪表出众,还有那往周围略略一扫的眼神,那嘴角边噙着的一丝淡笑,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高在上,果真是一副天生贵公子该有的神情样貌。
“真像画上面的人呢!”直到他骑着马走过去后,箫蜜兮才在旁边轻叹了一句。
白文萝无意地看了她一眼,箫蜜兮顿时觉得脸上一热,就紧笑着说道:“那伯爵府的排场可真不得了呢,就是去庙里烧个香而已,也能占了一条街道。而且连那跟着一起去的那些下人,个个看起来都似比旁人高一等似的!”
“名门世家,最讲究的不就是这个。”白文萝轻扬嘴角,淡淡地说道。
此时周围那些村姑民妇,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好一通赞叹起来。有说那公子俊俏的,有说那车马光鲜的,有说那仆人众多的……而旁边那些未嫁姑娘虽没好意思插嘴,却也都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白文萝看了看芸三娘,见她面上没什么愤慨之色,而白文轩则是一直沉默地抿着唇,她稍放了心,便开口说道:“娘,咱走吧。”
芸三娘点了点头,便笑着说道:“一会到了流金街的时候,娘也给你买两盒胭脂去,箫丫头也帮着看看,看买什么样的好,我好些年没用那东西了。”
“好咧,萝妹妹是该打扮打扮了,要买这些个东西找我就对了。”箫蜜兮弯着眉眼,笑出两个小梨涡来,点着头说道。
“也没见你天天抹脂擦粉的啊。”白文萝说着就仔细看了箫蜜兮一眼,她今天倒是费心打扮了一番。只见那小圆脸上淡淡地抹了一层粉,两腮涂了薄薄的一层胭脂,眉毛也细细描过了。新梳了个双螺髻,戴了两支镶珠花的发环。再配那一身水红袄子,葱绿坎肩,确实比平日没打扮的时候鲜亮甜香了几分。只是这么挨近了看,这些脂粉在白文萝眼里还是显粗糙了些,远是比不上她曾经用过的。
“萝妹妹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两位嫂嫂整天儿的说这个,我多少也就知道了一些咧。”箫蜜兮见白文萝直勾勾地瞅着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笑了起来,随后才接着说道:“那流金街上有好几家有名的胭脂铺,东西确实很好,不过价格都太高。才小小的一盒胭脂有的就能卖上一两银子,有的甚至能买上十两银子的!再加上那粉和眉黛,都买下来的话就能抵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这些东西都这么贵了吗?”芸三娘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吃了一惊,她记得之前在淮州的时候,那会自己每月的胭脂水粉钱,总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两银子罢了。
“芸婶别急,我刚说的那些都是专门给官家姑娘小姐们用的。我那两个嫂嫂跟我说过,在流金街街南有一家专买香料的小铺子,那里也有卖这胭脂水粉的,价格还很公道,东西也不差,她们就都是用的那家的东西。你瞧,今儿我嫂子还特意给我用了一下咧。”年华正好的女子哪个不爱美,箫蜜兮一说起这个马上就来了兴致,早把刚刚那一片锦绣香烟的人马给抛到了脑后去。
“是加了铅粉吗?”白文萝迟疑地问了一下,她之前没注意过这里的这些东西,还真闹不清这些原料都是用的什么。
“当然不是了,铅粉确实白,但是因为有毒,所以早就不用了。现在外头卖的有以益母草、石膏粉制成的‘玉女桃花粉’;也有以紫茉莉花籽制成的‘珍珠粉’;还有用滑石及其它什么细软的石料研磨而成的‘石粉’等等。其中珍珠粉的价格要高一些,但也是最细腻的,次一点的就是玉女桃花粉了。不过也不能只瞅着这些名头去买,有的店铺买的桃花粉甚至比别家的珍珠粉都要好!”
“没错,我当年最爱用的就是那个玉女桃花粉了,记得淮州那家叫美娇娘的胭脂铺,他们家的桃花粉就比一般的珍珠粉还要好。那会一小盒似乎是卖的五钱银子,是那店里最好的了。”似箫蜜兮的这一通天真明快的话语,让芸三娘勾起了她那遥远的记忆,她也曾有过那如花般的年华,也曾经爱那春红柳绿的颜色,便不由得开口道了出来。
“原来芸婶在淮州待过啊,听说那里有一种名叫媚花奴的胭脂最为有名,那流金街也有卖的,就是价格太高。”箫蜜兮一听到淮州,顿时眼儿一亮。这整个大景,有一半以上的胭脂水粉,可都是从淮州出来的。
“哦,呵呵,那个我也没用过。好了,丫头们,这会人多了,都跟紧着点,别走散了啊!”芸三娘自知失言,正巧这会儿也走到了流金街,便马上把话儿一转,就把这事给掩了过去。只是她的心神却微有些恍惚起来,媚花奴,胭脂中的极品,只需挑一点儿抹在唇上,以指腹轻轻晕开,就能见鲜亮异常……
箫蜜兮根本没注意芸三娘那有些刻意避开话的表情,马上被流金街这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鳞次栉比的商铺给吸引了过去,也就没追着芸三娘问下去。而白文萝却特意看了芸三娘一眼,淮州,她还是第一次从她娘口中听到这个地方。
第二十章 流金街(一)
这几人刚走进流金街没多会,那才放晴的天又零零星星地飘下雪花来。但并未起寒风,那零碎晶莹的雪花根本阻挡不了这条街上买卖人的热情。加上因是大年节,各家商铺都费尽心思,把那门脸屋檐尽量装得或热闹、或喜庆、或别致来多招揽客人。以至于使得那飘落下来的雪花,反像是给这条街增添了别样的绚灿。
正月初一出来闲逛买东西的人也不少,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小农村妇,熙熙攘攘之中还不时有马车穿过。在那流金街走了一段后,白文萝就发现箫蜜兮整个人都变得神采熠熠起来,不管看见什么都想去瞅一眼,特别是看到那卖珠钗环翠的店铺摊贩,就更是迈不开脚步了。
由于芸三娘是直奔着那专卖丝线的商铺去的,而箫蜜兮却想各处都看看。芸三娘知道小姑娘们都这性子,且这又是大年节的,这街上新奇的东西更是比平日多了不少。她便拿出一吊钱给白文萝,交待了她几句,就让她同箫蜜兮一块儿逛逛去,半个时辰后再到街南的香料胭脂铺会面就是了。白文轩本想跟着姐姐一块的,却又不想让箫蜜兮笑话,说他老粘着姐姐。而芸三娘也不放心,两孩子手上的伤都未好,凑在一块万一再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她便把白文轩拉在身边随她一块买丝线去。
没了芸三娘在身边跟着,又有人陪着一块儿看,箫蜜兮简直是越逛越欢起来。嘴角边的那对小酒窝也是越露越深了,小圆脸蛋上一直就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这些东西不是你爹天天打造的吗,怎么还看得移不开眼!”白文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才刚从一家小金银店出来,箫蜜兮就又拉着她走到那路边的一个摊贩旁。这买的都是一些仿真饰品,那工艺也很粗糙,但就胜在能随意看,还可试戴。所以围在这观看讨价的姑娘民妇还是不少的,大都是粗衣打扮。只要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人都是不屑于在这儿停留的,就是从这经过也都不会多瞧一眼。
然而箫蜜兮来来回回看了这么多,却也只是解解眼馋而已,从没要买的意思,这事在白文萝看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我爹那都是在盛兴打造的,我哪能看得着。偶尔给他送午饭过去,好容易能瞅着几眼,偏我爹还不让我在那多呆一会,总是接了食盒马上就把我打发回家了!”箫蜜兮语气了虽带着些不满,但说话的时候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白文萝见她正在看一对镶琉璃珠子的花篮耳坠,便着手给她拿了起来,边帮她戴在耳朵上,边笑着说道:“你爹也没让你多看赵文哥几眼?”
“死丫头,你等着,回去后瞧我不撕烂你的嘴!”箫蜜兮脸一红,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没那脸皮就这么在大街上随意玩闹,只好装模作样地警告了一句。
“好姐姐,我知道错了,先容我帮你把这耳坠带上吧。”白文萝笑着给她带好后,又赶紧把那旁边的铜镜拿起来给她照着说道:“箫姐姐快瞧一瞧,觉得好看不。”
那摊贩老板也紧着在一旁帮腔着说道:“姑娘的眼光可真好,也就姑娘这般的花容月貌,才配得上这一对南洋进来的琉璃花篮耳坠。整个西凉城就我这才有卖这款式的耳坠,也才两对儿,昨儿就有一位伯爵府家的姑娘买走了一对,这可是最后一对儿了。”
箫蜜兮听着就是噗嗤地一笑,然后边看着镜中的自己,边乐呵呵地说道:“那伯爵的的姑娘还会自个出来买东西呢。”
“哎呦,那您可就不知道了,那些金门绣户的小姐们哪个不都看腻了金簪玉环,就是没瞧过我这新鲜的玩意儿,可不都似见了宝似的。当时连戴都没试戴一下,直接就付了银子拿走了。”那老板也不管逻辑对不对,是否答非所问,总之是怎么个漂亮就怎么个张口就来。
“这一对耳坠儿得要银子来付那?这我可买不起!”箫蜜兮同白文萝对看了一眼,忍住笑,然后摇了摇头,就要动手摘下来。
“哎呦,这就二十个铜板,那银子不是那豪门小姐多给的赏钱嘛。姑娘是实在人,我也不诳姑娘,这对耳坠儿我进价已经是十八个铜板了,原是要卖二十五个铜板的,只是瞧姑娘带着这么合适,我就赚两个铜板算了。”
“这么贵!”箫蜜兮微嘟了嘟嘴,却已是动了心。
“这可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可就赔本了!您瞧您戴着多合适,何必心疼那几个铜板呢。还有这位姑娘,也来挑一挑别的样式吧,我这簪子,耳环,镯子,项链什么的都不少呢。样式也新颖,价格还实在,过了我这家可就没这货了!”那老板瞅出箫蜜兮已是动心了,便开始朝白文萝展开攻势。
“行了,二十个铜板就二十个铜板吧,大年初一的,就让你多赚几个钱吧。”箫蜜兮看够了后,便从荷包中数出二十个铜板来,给那老板递了过去。
“好嘞,您下次再来啊,我这每隔几天都会有些新花样进来的。”那老板接了钱,就笑呵呵的说道。
“知道了,萝妹妹要买什么吗?”箫蜜兮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白文萝问道。
“没有,咱走吧。”白文萝摇了摇头,正要同箫蜜兮往南边走去时,忽有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般地传来。路上的行人纷纷朝两边躲避,白文萝也拉着箫蜜兮快步退到路边去,然后才往那一看。但见三个二十左右,皆披着羽毛缎披风的年轻公子,各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一路嚣张地疾奔过来。却刚跑到白文萝她们旁边的时候,那跑在三人中间的公子忽然猛地一拉缰绳,就见那马头突的一仰,前蹄离地而起发出一声长啸,马蹄再落地,紧着在那原地踏了几踏,就停了下来。而那已经跑过去的两位年轻公子也赶紧拉了缰绳,停下来后,再一掉转马头,就小步跑了回来。
“敞之,怎么了?”那两位回来后就朝那忽然停下来的公子问道。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李敞之往下狠狠地一甩马鞭,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两人对望了一下,然后又踢了踢马腹,朝他走进几步说道:“要不咱们改天再把他约出来,再好好比试一番。”
“再比一下又能如何,他那匹可是北齐进献的雪云宝马!”李敞之满脸不甘地说道。
“管他什么宝马,只要咱们提前做好准备,不怕赢不了他!”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斜着眼睛说道。
“你是说……”李敞之看了那人一眼,眼睛一眯。
“这事咱们回去再好好商议一下,先走吧,别耽误了时间,不然你爹可又是一通好说了!”另一人赶紧说道。
“行,回去再论!”李敞之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管周围有人没有,啪啪地往下一甩手中的马鞭,忽的就扫起那街道上混着雪的泥土,一下子往旁边飞溅了过去。
路人刚刚发出一阵惊呼声,那三人已经骑着马嗖地往南飞去了。白文萝及时偏转了脸,却那同时听到萧蜜兮低呼出声,她赶紧转头看过去,就见萧蜜兮正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箫姐姐!是被弄到眼睛了去了吗?我看看!”
第二十一章 流金街(二)
“疼得紧吗?要不要看看大夫去!”白文萝也不敢随意扒开她的手,只在一旁小心地问道。。
“不碍事,不碍事,我闭着眼睛缓一会就好。”萧蜜兮赶紧松开一只手,露出右眼,微微睁了睁眼,然后朝她摆了摆手道。
白文萝见她睁开的那只右眼隐隐带有泪光,便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她说道:“萧姐姐先用这个擦一下,若真觉得无碍就罢了。要是还觉得刺眼的话就赶紧找大夫去,至少也得拿清水洗一下,这眼睛要是伤到的话可不是小事啊!”
“嗯。”萧蜜兮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轻轻拿开捂住左眼的那只手,然后用帕子在眼角那擦了几擦,再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又擦了几下。最后才试着睁开那只眼睛,朝白文萝说道:“好像没什么事了,萝妹妹帮我看看,眼睛是不是很红?”
“嗯,是有些红,萧姐姐真觉得没事吗?眼睛不感到刺痛?”白文萝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让她转了一下眼珠子,瞧着里头没什么东西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嗯,是没事了。”萧蜜兮说着就又转了转眼珠子,再眨了眨。刚刚把眼角那丁点沙粒擦了去后,又出了点泪,眼睛顿时就觉得舒服多了,确实是无碍了,她便笑着点了点头。
刚刚那卖耳环的摊贩老板见这两位姑娘没事后,便叹了一下,然后就朝她们说道:“姑娘真没事就好,不然这事真没处找陪去那!刚刚那位可是李家的小霸王,整天儿地吆呼喝喊地骑着马,在这满大街地乱窜。前些日子才撞伤了个几岁的孩子,可怜啊,那孩子的爹娘闹到了公堂上,最后也才得了几两银子就了事了!”
“李家?就是那个西凉首富的李家吗?”萧蜜兮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口问道。
“可不就是吗,这整个西凉城,除那些官宦之家的子弟们外,也就他们家的公子哥儿才敢这么嚣张。特别是刚刚那个,叫李敞之的,可是李家有名的小霸王!”
“这事都没人管一管?衙府也任着?”白文萝微皱了皱眉头问道,她平日为了贴补家用,都是紧着时间做绣活,基本上不出门,所以并不太了解这市井中的事情。
“嗨,这谁管,在西凉谁不知道这些大富之家,跟这官家衙府都是攀枝蔓节的。出了事,顶多是花几个银子的事情,而且那样的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谁管得了谁。”那摊贩老板边说着边连连摇着头。而这会又有几个粗衣打扮的姑娘走到他摊前看东西,他便顾不上同白文萝她们说话了,赶紧笑眯着眼睛招呼起客人来。
“没事了,咱走吧,似乎耽搁了不少时间了呢,不知芸婶是不是等急了。”萧蜜兮听着那摊贩老板的话后,仅是唏嘘了几下,倒也没多想,然后就拉了拉白文萝说道。毕竟那些富商,那些名门,那些衙府,对她来说都是远在天边的事情,还没有一对称心的耳坠儿能引得起她的注意。
“嗯。”白文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刚刚所见到的和所听到的暗暗记在了心里。这是她以前的习惯,甚至几近于本能,却想不到换了个身体后,这种本能竟也随着她的灵魂慢慢渗透到这个身体里。
“哦,差点儿忘了,萝妹妹,你的帕子。”两人刚一迈开脚步,萧蜜兮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白文萝的帕子,便给她递了过去。只是刚一递过去后,她却马上又缩了回来,低下头看着那帕子笑着说道:“啊,刚刚已在这上面擦脏了点,还是我给洗干净了再给萝妹妹吧。”
“不用,没事。”白文萝摇了摇头,这会才注意到自己刚刚掏出了的那张帕子是……怎么把那张帕子给带着身上了。她微怔了一下,便伸出手要去接过来。
“啊,难怪呢,原来这是丝绸的绣帕,刚刚光顾着眼睛,没注意,只觉得比平日的帕子要轻软柔滑了许多。”萧蜜兮低下头看了一眼后,恍悟了一下,说着就展开那张白绸帕子,细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迎春花,接着又弯起眼睛说道:“萝妹妹的绣工真是越来越好了,就这几朵迎春花也能绣得似活了一般,好生让我羡慕咧!”
“就几朵小花而已,哪就那么夸张的,萧姐姐也太谦虚了些。”白文萝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就从她手中拿回那张帕子。
“呵呵,萝妹妹,其实我还有个事儿想要……”萧蜜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就拉了拉白文萝的手,却话才说道一半儿的时候,旁边忽然传过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
“白萝卜!”那听着竟是是赵武的声音。
两人一愣,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见那路旁的不远处有两个身着蓝褂子的少年,正往她们这走过来。
萧蜜兮顿时就拉紧了白文萝的手,小小地后退了半步,稍稍躲在白文萝的身后,微红着脸,眼光却锁住那正往她走过来的高瘦少年。
“想不到萝妹妹和萧妹妹也在这呢,是要买什么东西吗?”赵文走到她们跟前后,马上就露出一个温厚憨实的笑容来。而赵武同他哥哥一块走过来后,却只是看了白文萝一眼,就把脸撇向一边去,没再支声。他刚刚的那一声喊,只是在这街上忽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便似平日一般,习惯性地喊了出来。然而才刚一喊出口,他随之就回过神,马上想到之前听说的那件事,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忽然就有种想要逃走的感觉。但人家都已经看过来了,他若真的喊了一声后就这么跑开的话,可不被人家笑掉大牙去。所以再怎么不自在,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白文萝没注意赵武脸上那变化莫测的表情,看了他们一眼就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道:“嗯,我随我娘出来买点东西,这会正同萧姐姐要去胭脂铺那找我娘呢。赵文哥怎么也在这呢?”
“哦,我们出来帮家里买点东西。”赵文说着就提了提手里的面粉,和一些蜜糖馅料示意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头朝赵武说道:“小武,你怎么没跟萝妹妹打声招呼。”
“有什么可磨磨唧唧,还好些东西没买全呢,我先去了。”赵武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嫌麻烦的样子,说着就自径往前面急步走去了。
“小武!真是……”赵文着急地喊了赵武一声,却发现他那个任性的弟弟反而越走越快起来,他没法子,只好回过头满脸不好意思地朝白文萝说道:“萝妹妹,他这两天有些别扭,其实就是心里觉得不好意思罢了。你别介意,过几天他自个就好了。”
“我明白,不会介意的。”白文萝轻笑了一下。
“小武不好意思什么?”萧蜜兮顿时抬起眼,好奇的问道。只是一看到赵文往她这看过来,她马上又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眼睛。而赵文原是要张口的,一看萧蜜兮忽然就垂下了眼睛,不知怎的,他就觉得自己越发紧张起来,眼睛就有些直愣愣地只往萧蜜兮脸上瞧。
白文萝看了这两人明明想单独说几句话来着,却又碍着她在旁边,只好偷偷地眉目传情。她在心中了然,便装作没察觉到的样子,转头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说到:“萧姐姐,我到那儿看一眼去,你在这等我一会吧。”她说完就偏过脸,朝萧蜜兮眨了眨眼睛,也不管萧蜜兮满是含嗔的眼神,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抿着笑,就往旁边走去了。
第二十二章 流金街(三)
这流金街上的人不少,白文萝也不敢离他们太远,只走个十几米那样,就在一个卖小镜子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再回头瞧了他们一眼,估摸着那两人得说上一会话,她便在那镜摊上随意拿起一面菱花镜,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她原是没注意瞅着那镜子的,只不过是拿在手中玩把,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却不想刚要把那镜子放下去的时候,眼光在那镜中随意一瞟,竟看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身影。白文萝顿时停下的手中的动作,装作似舍不得那面镜子一般,又拿了起来。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她了,再次把那镜子拿起来后,她便自那有些模糊地镜面中看到,刚刚还是侧身倚着那栏杆的身影,而这会却忽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面对着她这边!白文萝心中微惊,手一转,就扣下手中的镜面,然后眼光往这摆着镜面的摊位上一扫,大约算了一下角度,就往旁边微挪了挪步子。终于在那摊位上找到一面正摆着的镜子里头,也映照出她身后二楼栏杆上的那个身影。
这会旁边那镜摊老板瞅着她在这流连不去,想是真心要买东西的主,便赶紧一溜儿地推销起来:“姑娘,是看中了那面镜子不?这还有许多不同的样式呢,有方的,有圆的,也有雕莲花的,也有刻芙蓉的,这般大小的全是卖半吊钱,这大的是一吊钱,可比那店铺里卖的便宜多了,照得人也很清晰,不比那水银镜子差,还结实……”那老板说着就显摆似的都动了动自己摊位上的镜子,要拿起来给白文萝瞧瞧,偏他这么一动,一下子就把白文萝找好的角度给弄偏了,那身后倚在栏杆上的人忽的就从镜面中消失了。
“我先自个看看。”白文萝不好阻止他的动作,而且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她只得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
“行行,您都瞧瞧,我这的镜子在这整个西凉城可是有口皆碑的。”那摊位老板嘿嘿笑着,这会又有两个人上前来要看镜子,他便把热情转移到了新到的客人身上。
白文萝沉吟了一下,又悄悄转了转手中的镜子,却发现身后那栏杆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她怔了怔,忍住没有回身去看,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太多事了,注意那么多干什么,那人与自己有什么相关的。她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就放下手中的镜子。
而那摊位老板一见她摇着头,放下了手中的镜子,也没有再看别的的意思,以为她是不打算买了,心里顿时有些不满起来。这小姑娘,瞧她身上的穿着也不似那穷得叮当响的人家。而且都站在他的摊位前看了这么久,挡住了多少客人了都,这会儿却不卖,不是给他找晦气吗!他今儿还没做成一笔生意呢!
只是不满归不满,但凡是做生意的都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所以他还是挤出笑容来。不肯死心地拿起一面芙蓉雕花的镜子,递到白文萝跟前,使劲地推销道:“姑娘是不满意那个吗?那你再瞅瞅这个,你看着背面的芙蓉花,雕得多精细,还有这镜面,里面映出来的人影多清晰,买一个吧。才一吊钱的事,多划算,而且这不似那水银镜子,一摔就坏了,这结实着呢,多摔几次都没事的。”
白文萝刚要说话,却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她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周围的人依旧熙来攘往,热闹非常,而那一瞬,她却明显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锁住了她,那种感觉让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心。
那老板自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瞧着自己这么巴拉巴拉说了大半天,可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却连点表情都没有,还是那么傻愣愣地站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难不成是个傻子?这大过年的,真是晦气!算了,算了,还是赶她走吧,免得影响了自己的正经生意。那镜子老板这般想着,就要开口轰人的时候,这时却有一位身着宝蓝团莽缎面圆领袍的年轻贵公子走上前来,一伸手就把他手中的镜子拿了过去,一脸亲和地笑道:“这镜子也能照到对面那天香楼的景色吧。”
“啊?”那镜子老板先是一愣,然而生意人都是九转十八万的心思,再加上他一瞅这位公子的身上穿着,马上就回过神,顿时笑眯了眼,顺着贵客的话就说了下去:“那个当然,我这镜子照什么都很清晰,您瞧瞧,看,连那天香楼门窗上的雕花都能瞅得着呢!”
“没错,确实很清晰。”那一脸笑意的贵公子点了点头,便掏出点碎银子扔下,接着似无意般的往旁边略略一扫,有些吊儿郎当的微微勾起嘴角,手指在那镜面上轻轻敲了几敲,然后才转身走开了。
从那人过来,到拿着镜子离开,前后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那老板才卖了一面镜子却多赚好几面镜子的钱,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倒也就不在意刚刚那个小姑娘买不买的事情了。而白文萝却在那会功夫里一直就紧绷着神经,直到他离开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刚刚,她觉得自己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