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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退散 褪尽铅华第1部分阅读

    小妾退散 褪尽铅华 作者:肉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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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妾退散》褪尽铅华——【原创小说

    作者:褪尽铅华

    楔子 请淡定的穿了吧

    一位“权威人士”的性学调查中说,正常夫妻一年做的次数是114次,约为三天一次。

    某“参与答卷人”粗粗一算,自己至少有三个月没和老公“恩爱”了,远远不达标。

    此权威人士,人生的全部败笔都在自己的专业上。

    递名片的时候总是会被瞪上几眼,多亏他长了一张扑克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对方的揶揄悉数吞回肚子。

    林少伟,某大学附属研究院的性学教授。

    此参与答卷人,人生的全部胜利都在这一张嘴上。

    从小到大唯一得过的奖项就是各种名目的辩论演讲比赛。长成以后成为传说中的白领骨干精英,简称白骨精。

    苏子,悦薇国际旅游休闲酒店高级经理。

    现在他们结婚七年了,秉着“理论缘于实践”的原则,正在用婚姻冷暴力实践着七年之痒。

    可惜这病用皮炎灵是治不好的,于是就有了旅游业蓬勃的新产业:

    二度蜜月。

    这是零九年二月十三日早七点五十九分,林少伟再一次拿起座机话筒,早晨金红的阳光让他眯起了双眼,雪白的床单整整齐齐,一大二小三件行李按照大小顺序一字排好。

    电话中传来的悦薇酒店入场音乐让这男人俊俏的侧脸的剪影发生了零点一厘米的位移。

    ——喂,您好,我是悦薇国际旅游休闲酒店高级经理苏子,我现在不在,有事请留言。

    林少伟知道接下来将会听见全套的悦薇酒店的推广广告,这女人真是爱岗敬业的一把好手。

    他迅速扣下座机话筒,扫了眼手机中那十一个连发信息,收件人一律是“苏子(妻)”。

    这是他的习惯,每个联系人后面都要标上此人的身份。苏子常为这事儿嘲笑他,“你一共一百多个联系人,装什么日理万机啊你!”

    日理万机的当然是她。

    今天是他们飞去平遥二度蜜月的日子,别问他为啥选了这么个地方,那是因为老婆大人说要考察新酒店,可以将二度蜜月和工作考察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省时省力…

    他只希望不要像上次一样“试住”在满是油漆味道的新酒店里,吃完饭散步的路线就是考察客房。

    “林家大院…”打开记事本,林少伟用力划掉了“和老婆一起从家出发去机场”这一条,眼睛慢慢下移到本次目的地的第一站,嘴里轻轻念着。

    这个排名在乔家大院和王家大院后第三位的林家大院,是现保存最完好的一处旧址,一瞬间那灰墙青砖似乎都在对他招手。同时浮现在他眼前向他招手的还有那一脸歉意却还在和客户通电话的老婆,一如既往的说,“honey,抱歉,我走不开,你自己去吧,别忘了用我的卡,可以骗到升舱。”

    利落的合上写满林家大院各项信息的记事本,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林少伟又按了一遍座机重播键,依旧是悦薇酒店那令他作呕的音乐声,而手机依旧平静如水,她仍旧没有回复短信。

    他是块石头,苏子是大海,投身进去就是万劫不复连个涟漪都没有。

    从此他就成了礁石。

    两性关系出现破裂,想补救的一方其实是被动的。

    苏子,是你在主动的放弃我们的感情么?

    两个人上了飞机,没一个肯迁就做中间位,所以一个靠窗一个靠走廊,一个读学生的论文一个噼里啪啦在笔记本上狂敲,看上去就像互不相干的两个人。

    苏子对这一切安排都很不满意,方才酒店高层开会刚刚取消了新酒店的计划,她这趟去平遥完全是浪费资源。可是老公一个出租停在她酒店门口,连行李都帮她打好了,她能说不去么?

    当然能。

    她苏子就是养鸽子的,放鸽子是她的常态。

    怪就怪那个突然出现的马来西亚大叔,呃,好吧,也是悦薇的老总,非要放她一个大假。

    不想发绩效工资您就直说!

    苏子一肚子闷火,可是她闷,她老公更闷,从头到尾也没表示个高兴而或悲伤,靠在窗边悠然的看着论文,那侧脸的弧线还挺好看的…

    当初,自己是多么迷恋他这冷静就闷马蚤的样子啊,那时,她还是朵小黄花。

    现在,他依旧是那不染凡尘的清高学者,而她早已从小黄花变成了小黄瓜,耐啃还带刺儿。

    这自然界的跨物种衍变怪不得她。

    现在酒店业不景气,她要亲自去跑业务,天天没日没夜。

    来的都是爷,从早笑到晚,刷牙一咧嘴都是八颗牙,一出门下意识都摸牌子挂上“立即打扫”。

    上次做到一半,老公好不容易温存一把,结果她手往枕头下面一摸,说了一句,“这什么roo service啊,套呢!”

    然后就over了。

    想到这里苏子不禁暗自叹一口气,这就是七年之痒么?

    转眼间,他们都是三字头的人了。

    人生,怎么就这样老了呢?

    生活,怎么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了呢?

    老公向往着那林家大院的灰墙青砖,苏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下个月有几个包团。他们的人生轰轰烈烈的朝两个方向飞驰着,苏子知道,林家大院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次可能性。

    如若一切还无法扭转,二度蜜月就成了分手旅行了。

    “现在大家看到的就是林家大院的主要建筑群,您面前的就是林家的主堂,里面的家具虽然是仿品,但是都再现了当时的风格——”

    “那也是仿品啊。”苏子这一天不知是第几次在这么文艺的时候破坏气氛了。

    林少伟也不知是第几次皱眉了。

    导游呵呵一笑,没有气馁。祖国山河美不美,全看导游一张嘴。肩负着如此伟大任务的导游小姐,什么来头的没见过?

    “这位大姐别急,林家大院有一件真品,是绝无仅有的,相信大家也是在我们的主页上看见了本月的特别展览才慕名前来的——”

    苏子瞟了一眼林少伟。

    好啊,你个小闷马蚤,说什么给我创造良好煽情环境,原来也是以私谋公自己来做研究?

    “这件藏品一直都存放在博物馆里,现在能够回到原地与大家见面,真的是很难得,我们特别安排大家近距离接触它的机会…”

    “看一看一百,摸一摸一千?”苏子冷冷的打断导游的话,林少伟终于忍不住了,挡在妻子的前面,冲着导游小姐说。

    “我们可以包场么?”

    …

    林少伟,你是要跟我对着干!

    林少伟此话一出,不仅同游的客人呆住了,连见多识广的导游小姐也愣住了,“包包包…包场?”

    林少伟一脸肌肉没有一块有多余的动作,此般定力是苏子当初爱上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包场,就是我和我爱人的专场,请您做讲解,我们要近距离接触一下这国家藏宝。”

    游客们像看到外星人一般躲开了,苏子也满脸黑线,心想,我靠,你要么包个音乐会的场哄我开心,你好端端包个阴森的大院和我一起看什么文物…

    所以说,知识分子是最难打发的顾客群。专门伺候爷的苏子素来搞不清楚这文化人的兴趣爱好。

    他们有自己的星球,她非法入侵七年,现在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林少伟拉起苏子的手,取下林家大院主堂的护栏带,牵着她走了进去。那冬天阴冷的湿意加上这肃穆的气氛,让苏子眼前突然就闪过一副百年前这大院的景象。

    灰墙青砖,小径通幽,三五成群的下人端着各色糕点盘子走过,女人们挽着发髻仪态万千,别有一番风韵。

    恩,这倒是个酒店特色项目的好点子。

    苏子正颇为得意的时候,林少伟猛地站住,那目光聚焦在刻在墙壁上的一排排有些斑驳的古文上。

    导游手中小红旗一点,“二位,这就是林家正堂雕刻的祖训,是现在保存比较完好的一块,尤其是祖训上方这个横槽,里面陈列的就是本次特别展出的林家传世之宝的真品——下堂鞭——”

    “下堂鞭?”苏子噗嗤一笑,“现在那些网络文学倒是挺流行下堂妇的,难道网络用语穿越回古代去了?!”

    林少伟儒雅一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下堂一词来自古语,可以看得出那个时代的人就已经对妇女离异的问题有了很高的关注…”

    苏子撇了撇嘴,巧嘴难为无话之词,任她巧舌如簧,怎奈腹中没有那个存货,看着老公卖弄学问只能装鸵鸟。

    “这位先生学问真好,没错,下堂一词的确在宋代就有了,指的就是女子离异。而林家大院有着很特别的规矩,妾受鞭责一次就直接被赶出家门了,而正妻的责罚标准是‘一鞭下堂二鞭休’,第一次鞭责正妻下堂,各方面待遇都降低,是一种侮辱,而第二次鞭责就要被撵回娘家——”

    “这实际上是古代的男女观念和等级观念套加的结果——”

    “你们俩不要一唱一和拽文了!”苏子看着导游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将鞭子取了下来,看着那已经褪色的中国结上的一个“林”字,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林少伟,我说,你该不是林家的第几代传人吧——”

    “呵呵,大姐,您真爱说笑,我们里面有林家的家谱,我们可以查查看——在那之前,二位要不要拿着鞭子合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多少——”苏子嘴里的那一声俗不可耐的“钱”的音节还没吐出来,林少伟早已经把相机推到导游手中,然后两人一边一个跟门神一般站好。

    导游小姐笑了笑,“二位姿势好僵硬哦——要不要摆个什么造型?”

    “造型?”苏子看了看扑克脸的老公,“喂,你不会要我——”

    …

    半分钟后,苏子在地上跪好,为了不跪坏自己那西装裤,还特意偷了一个古旧的蒲团垫着,据导游小姐说,要偷偷的,那蒲团也是个文物…

    林少伟扬起鞭子做当家人状,苏子难能看到这张扑克脸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也配合着调整了表情。

    冬日薄阳很炫目,林少伟的鞭子在空中扬起来,似乎能抽破空气。

    苏子看着这破碎的阳光,斑驳的大院,稀薄的行人,和眼前那闪光灯的咔嚓,心里想的是:

    你要是抽到我,你就死定了。

    鞭子抽下来,竟然发出了抽在衣服上的声响,苏子本能的一闭眼睛,试图感觉一下身体哪里疼痛,可是半天也没有吃痛。

    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副水墨画被涂了浓彩,院子生动起来,颜色重了几分,那在眼前飘过的林字中国结,颜色是异常的红——

    一如她此时那一身大红的衣裳。

    满头的金饰是突如其来的沉重,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四周的声音终于听得清楚,却来自一群陌生的古人。

    仰面看到那逆光的影子,那一张脸是好生熟悉的脸。

    好吧,我们穿了,老公,淡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鞠躬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鼎力支持,无论是一路与鹅子相随的好朋友们,还是第一次跳坑的各位亲们,都会得到鹅子大大的ua~~

    鹅子受虐体制,打字机附体,人品坑品皆有保证,请奔走相告,嘎嘎嘎嘎~~

    其次,跟各位等新坑的亲说声对不起,本来想在12月12日12点发文,结果电脑不给面子突然崩鸟,吾等奋斗一上午终于把存稿抢救出来,但是偶电脑依旧在瘫痪中。

    沉痛悼念人品君。

    最后,由于本鹅开篇慢热,虽然一直在努力进步,但是仍旧不能赶超网文速热大潮,请不要大意的跟下去吧~~~~

    鞭妻

    “去拿——下——堂——鞭——”

    林家祭祖开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当家人林少伟霍的站了起来,面对着自己身侧那空空如也的蒲团,咬牙切齿如此对管家段瑞说。

    他眉头紧锁,下面跪着一百来号林家的男女老少,院子外还有一大群商友在围观。

    段瑞抬脸再次确定,看到林少伟丝毫没有回旋的意思,于是默默倒退着出了院子。

    不消一刻,段瑞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鞭子——

    林家老太太侧脸一看,本是撑开一寸的眼猛地睁大,活像见鬼,人没到拐杖先竖到儿子身前,“你要做什么!”

    “我要她下堂。”

    我要苏子下堂。

    这个本应该跪在我的一侧参加祭祖,却不见人影的妻。

    绳子有很多用途。

    可勒可吊,可拖拽可抽打——

    任何一种方式,都比下面这一种来的直接来的仁慈。

    几根草绳编成鞭子,鞭尾用黑丝带结好,拴着个“林”字的中国结,成年累月挂在林家大院正堂墙上,祖训五寸见上,红木横槽里面常驻,身三尺三寸,是个散淡的爷儿。

    一般不出山,出场费昂贵的很,那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林家的女人们在正堂无论是跪着站着,视线的标准就是那横槽,视线再不能升高一分。

    不是脖子构造的问题,而是脖子上面顶着那个脑袋瓜子的问题。

    这是林家祖传的下堂鞭,就和尚方宝剑来者不拒见血封喉一般,这下堂鞭一出,林家大院必将是鸡飞狗跳母猪上树——

    被鞭打的若是妾,那就是收拾包裹走人。被鞭打的若是妻,那等待她就是女人最不济的命运。

    一鞭下堂二鞭休,从此三从四德五美好都不用再提。

    林少伟从管家段瑞手里接过这下堂鞭,噼里啪啦往地上一甩,腾起一小缕烟土,离老太太还有好几米的距离,老人家却是恐惧的一闭眼。

    这鞭子一抽,下面跪着的神态自若的二姨太和东顾西盼的三姨太都默不作声了,林家独孙林康哇的一声哭出来,被三姨太紧紧捂住了嘴巴。

    那鞭子抽的是大地,却像是抽在她们的皮肤上,切肤之痛。

    三姨太跪在二姨下手边,二姨太也应该跪在大夫人下手边,而此时大夫人的位子上是空空如也,蒲团被尘土扬了一层细密的灰色,只留下一条鞭尾的细线。

    “少伟,把鞭子放回去。”老太太倔强的站着,拐杖依旧横在儿子面前,鞭子刚才在地面上那一甩,还让她浑身发抖。

    男人不明白这几根草绳甩在女人身上,炸飞的不仅是几个表皮细胞,还有女人的一张脸皮一辈子。

    男人不明白,女人明白。

    老太太是女人,所以老太太明白。

    老太太还明白儿媳姓苏,京城大鳄苏家的苏,不是街角卖芝麻大饼的麻二苏的苏。

    “她在后堂?”林少伟选择性失聪,眼睛直直瞪着段瑞,径直朝后堂去了——

    后堂有个屋,屋里有尊佛,佛前有个女人,她在讲故事。

    故事讲的是,这女人要死翘翘了。

    段瑞紧跟在林少伟身后如蛇一般穿梭在人群中,眼尖的看见在一旁抱臂旁观的吴家大少吴关,趁着少爷在前方拨开人群的空挡,段瑞一下子窜到吴关身边,“吴少爷,您——”

    “这事儿,我可不敢碰。”

    “吴少爷,只想提醒你,上周您来铺子里顺走的那两块绸缎,可是苏家人定的。”

    吴关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变了,拽着段瑞这鬼灵精的袖子尖着嗓子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家庭矛盾外人必须插手,你们少爷呢!”

    段瑞手朝着后堂的方向点了一点,“鞭子不等人,吴少爷——”

    林少伟冲到后院门口就闻到熟悉的一股香气,那常在佛堂庙宇漂浮的味道,一闻这味道他就不自觉的想起那冷颜的女人,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得他快要升天。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是他的正妻?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是一路助林家兴旺的苏家的女儿?

    可那人,苏子,怎就偏偏一副不理不睬无喜无悲的样子?

    当初是她非要“下”嫁给他,现在怎么变成了是他逼婚一般?嫁给他就那么委屈么?她宁愿天天对着一尊石膏也不愿看着他这个大活人?

    还在林家祭祖这样的关键时候让他丢尽颜面,他若不请出下堂鞭,不知这丑闻会被庶族的人日后怎么利用…

    林少伟握紧鞭子,遥遥的看见那正对后堂大院门口的敞开门的佛堂,一个穿着格外喜庆的大红色的女人背对着他跪在佛面前,那平日不怎么装扮的女人今日偏插了一头的金钗,明晃晃就和欢喜佛的那一层镀金一般。

    这女人她不是有意的,她是故意的!

    林少伟黑线密布,一脚跨进后院,袖子却被人拉住,那下堂鞭高高扬起,在那来拉他的人面前划过,吴关拍着胸口一脸惊恐的说,“林相公,你不是要把我也下堂了吧。”

    “你来凑什么热闹。”林少伟手灵巧的收回鞭子,打量了一下这难得配合场合穿了一身素衣的吴关,打小一起长大,他身上的色彩从来没少过七样。

    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却天天到林家的绸缎庄贪点小便宜,这吴关把吴家的脸丢的干净。

    “少伟,听我一句劝,你今天让苏家的人下堂,明天他们就会让你林家下锅。”吴关也顾不得在众人面前维护林少伟的面子。天下人都知道,这林家当初到了林少伟这一代,嫡族和庶族分家把原本就开始走下坡路的林家祖业折腾的不成样子,若不是苏家的势力,林少伟哪里来的本钱翻身?

    “她是我的妻子,竟然不来参加祭祖,而且你倒是看看,她穿的像什么样子!”林少伟手里的鞭子朝苏子跪着的方向啪的一甩,划破空气。

    苏子却没有转身,那满头的钗插得稳稳的。

    她没有动一下。

    这种淡定让林少伟内心无名之火腾地着了起来,推开无辜的吴关,狠狠瞪了一眼段瑞,“你守在这里,不管是林家的还是别家的,进来一个,我就抽你一下!”

    段瑞黑着脸点了点头。

    少爷这回是认真了。

    林少伟一步一步逼近那大红袍的女子,想象着她转过身来那一张脸会是怎样的淡然,那淡然让他抓心脑肺、不得安生。

    尤其是那总是似笑而非笑的嘴角,总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看透一切的说,“我嫁给的不是你们林家而是你,但是你娶的不是我而是我们苏家。”

    这个女人,总是能以最少的表情和话语,将他最大的情感调动起来,让他从那个稳重凶狠的大当家,变成了她眼中的毛头小子。

    她也是一尊佛,让人忍不住想双膝跪地仰角崇拜,而他,林少伟,一个男人,决不能接受去仰视他的女人。

    离她三米的时候,院子外已经聚满了人,段瑞张开双臂拦着,也没挡住老太太和随后钻进来的二姨太和三姨太。

    “三下。”

    段瑞默默说着,还好,三下,可以病假一天,他连哪家药店的哪种膏药都盘算好了。

    阳光炫目,林少伟已经站在苏子身后,他始终还是留给她一个转身的距离,那高高扬起的鞭子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细微却锋利的声音。

    而那红袍只是在微风中轻轻鼓动,苏子的声音终于在他决定抖动手腕的一刻响起来,说的却是,“我就知道,你根本没发现我不在。”

    一句质问,让林少伟愣在那里。

    那时人多人杂,他却看见了老妈,看见了如火似玉他爱的二姨太,看见了戴着祖传玉镯的三姨太——唯独没看见她。

    若不是念祖训念到妻这个字,没人发现这个“妻”并不在场。

    那空空的蒲团,在林家上下,也许一直都是空的。

    她这个正妻,是空的。

    纵使她穿着大红袍子插着满头金钗听着世人称一声林夫人,她始终是空的。

    这空虚让从未争辩的苏子心里一疼。

    “下堂,如我所愿。”

    苏子闭上眼,身子终于有了微微颤动,却不是害怕,反而像抽泣。

    “当家人,今天,当着祖宗,你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庶族的老人家们终于发话了,林少伟把自己逼入了绝境,那举起的鞭子,再不能放下——

    鞭子下降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千年那样漫长。

    没有人看到背对着众人的林少伟和苏子眸子突地放大,也没有人看到他们身子同时的痉挛——

    这一切太快了,而众人所有的视线都在那缓缓落下的下堂鞭上。

    没人发现,这挥鞭之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暗黑的大少,而那受鞭之人也不再是那个无念的正妻。

    男人的手腕在鞭子快落在女人细白的脖颈的一瞬间反方向猛地用力,就如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那一瞬间的动作和判断是与慌乱相反的极度镇静。

    鞭子抽在男人自己身上时,那女人终于转身,不是嘲笑,也不是淡然,而是一脸茫然后满是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古代的大院,这装束讲究的黑白二色的人们,还有自己这一身做工讲究质地上乘的大红衣衫——

    只是此时,那仿佛被另一个灵魂附体的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那被鞭子狠狠反抽了一下的丈夫身上。

    那束起的发髻,那考究的衣服,那叮当作响的配饰——

    只有他那熟悉的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神,让她在这一片混乱中突然心安。

    ——老公,你没事吧。

    ——老婆,我没事,你呢?

    男人手一松就那样将神圣的下堂鞭如马鞭一般扔在地上,而女人是那样不顾礼节的突然站了起来当众撕开他的上衣查看着鞭伤。

    院子内外所有人看着这比下堂更无稽的一幕,任谁也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们最好什么都不问。

    因为他们面前的男人和女人,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他还是那副黑白分明水墨画一般的脸,他还叫林少伟,。

    她还是那大红衣衫冰山面孔,她还叫苏子。

    他们还是夫妻。

    区别只是,他们穿了,来自遥远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节可以见到日后和苏子对着干的姨太太们,以及院子里的众妖魔鬼怪

    晚上放出来 嘎嘎嘎

    暗斗

    那时距穿越而来的林少伟举起下堂鞭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那时林家大院,到处是一片肃穆的白。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是为安城首富林家祭祖的大日子,七大姑八大姨小叔子二大爷都穿成黑白二色,就连那本是红润的唇都涂上了一层灰,扶门一哭二跪三磕头,到处是一片“扑通”“扑通”的声音。

    “林家列祖列宗呦——你们可瞑目喽——伟少爷可争脸喽——林家光耀门楣喽——”

    一个人哭声的长短技巧和年龄成正比。

    目前,大院里“主哭”的是林家老太爷时代就进门的老管家,眼泪鼻涕顺着布满沟壑的脸一路奔腾,与那九曲十八弯的声音缠绕在一起,一路顺进在最前排端正跪着的少爷的耳。

    少爷林少伟,林家嫡族单子,当家人。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光景,却还是被人称一声少爷。

    跟着老爷的那一批人没死光,他便永远都是少爷。等他成了老爷,也就离死不远了。

    他面目线条极适合水墨画,棱角分明,意境无穷,怎么看都有一番滋味。那皮肤似乎比一般男子白上几分,可眸子却黑的异常,看了一眼这眸子,你就知道这世界上黑色也是分等级的——他的眸黑,此中极品。

    恭敬的在面前的香炉插上三支香,林少伟耳朵抖动了几下,单凭身后的哭号跪倒磕头的声音,他就能分辨出来人是谁。能来参加他林家祭祖大典的,大多是林家的远亲近邻,生意往来的客户,也有所谓的世交故友,都是林家祖辈积攒下来的人脉。可是林少伟却不听他们,他在等一个人。

    终于,那人来了,从他那扶门而入第一声哭嚎开始,林少伟就听到了笑意。那不怀好意的哭笑参半,唯有他才发得出——更不用说那垫着棉垫的膝盖扣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和那好似打算盘一般快速却无力的叩首了。这人果然不是只好鸟。

    “业弟,”林少伟一撩长袍起身旋转,极黑的眸子冷冷的扫了一眼来客,快步迎了上去。被唤为“业弟”的男子年龄与林少伟相仿,看上去却要沧桑个几岁,脸上也多长了几层皮,能够变幻出各种表情来应急。现在这位业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少伟,抽了抽鼻子,一手扶住林少伟故意伸过来的手臂,仿若被他扶起来一般,想要把这当家人拽个趔趄,殊不知林少伟的手反扣着他的手腕,用力之猛,林子业被拉起来的时候重重一个吃痛,不自觉单膝跪地。

    胜负已分,林少伟这才满意,双臂扶起他,在他耳边悄声说,“业弟,太客气了。”

    “不敌伟哥。”

    …

    …

    这是林家庶出的林子业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林家大家长为“伟哥”。

    因为一炷香后,林少伟就被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的性学教授霸占了身。

    从此,伟哥这一称呼,就和他那嚣张的脾气一般,突然被封印了。

    但那是一炷香之后的事了。

    现在,在外人看来,林家最出息的两个少爷林少伟和林子业,正兄弟情深相互搀扶,林家有望啊有望——

    “林家列祖列宗呦——你们可瞑目喽——”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的老管家悠长的一声,掩去了最后进入大院的几位女眷的脚步声,尤其是掩住了那跟在最后却最为高挑出众的女子的一声轻笑。

    ——娘,我怕。

    一个才五六岁大的男孩听着老管家这么一声,吓得躲在了那高挑女子的身后,女子捏着孩子的两肩当当正正的按在自己身前,腰板也挺直了一些。

    “怕什么,没出息,亏你还是林家的长孙!”

    女子有些尖锐的声音正巧落在那老管家一声过后,清清楚楚的落在地上叮当作响,而她也没有在意什么,而是一拍孩子的屁股,“去,过去爹那边。”

    这一拍,她一身剪裁十分贴身的白衣水袖之中露出一节碧绿的玉镯,让林少伟一皱眉。

    这个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掉链子的三姨太啊,若不是她为林家生下了长孙,林少伟早把她挫骨扬灰了——

    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这个绝不该在这个肃穆场合出现的碧绿色上,离得最近的林子业却是话锋一转。

    “康儿都这么大了啊。”林子业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其实这孩子头上新长了几根毛他都一清二楚。大手揽过孩子细嫩的脖子,揉搓了几下,那手指摩挲过脖骨的声音似乎都清清楚楚入了林少伟的耳。

    第一眼看到这不得体的玉镯的,是林子业。但是他没多说什么。来自庶族的几个老不死的干瘪老头子这一会儿眼睛比谁都尖,“大家长,您的三姨太似乎穿着的不合规矩啊。”

    众人的目光顺着碧绿的镯子上升到小白菜一般水灵的三姨太语嫣身上。

    极为修身的一袭白裙,仿佛在宣示着,老娘就是身材好,没办法。

    光滑的发髻,还插着一支精心挑选的白钗,钗头不敢造次凤凰,也雕了一只百灵,不端庄啊不端庄。

    那脸上的粉黛十分凑巧的借着这微寒的天气,和脸上的红晕混为一体。

    林少伟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女子的小心思——

    这棵白菜就算在白菜地里也要当一颗出众的白菜。就算是撞南墙,她也要撞得最壮烈。

    那翠绿的镯子,是老太太在康儿百天的时候当众赐给她的,从此这妮子就再没脱下过,“不合时宜”这四个字从来没过她的脑子,她只是在亲身实践。

    “脱下来。”

    林少伟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三姨太撅起了嘴,正要说什么,走在三姨太前面女子却先开口了,“语嫣只是为了让林家列祖列宗也看看这祖传的镯子,这可是代表长孙的镯子,既然康儿第一次来拜祖宗,那戴着镯子来又有什么不好呢?”

    细软的声音慢慢爬上来,如玉的女子穿着打扮都是寻常模样,特意穿的宽大蓑衣显得有些笨拙,可那眸子那话语却比谁都灵巧都生动,勾连住林少伟的眼睛,然后淡淡一笑,倾国倾城。

    “二嫂说的有理。”

    林子业素来知道这点到为止的艺术,已经让嫡族在祭祖大典这么大场合丢了一次脸,就不要让林少伟太难做。

    这男人,不是一次性就能摧毁的。

    林少伟上有越做越大的林氏家产,下有活蹦乱跳的嫡系长孙,身后有京城大鳄苏家做他的靠山,身前立着如花似玉绝顶聪明的二姨太余韶可。

    想全方位摧毁他,可不是一个玉镯子就能搞定的。

    “时候到了吧。”

    就是这么个当口,带领女眷最后进来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默默走向自己该跪着的地方去,这存在感不强的老太太一句话软绵绵的,在这一百多个人簇拥的小院子里,却像惊雷一般,等着看嫡族庶族口角的围观群众都纷纷找好自己的地儿跪好。

    这是一群羊,老太太是牧羊犬,靠的不是腿脚是物种。

    在这个大院子里,老太太是不同物种,是家规那蜿蜒文字的墨点,是祖上坟头的一个果盘,是祖传下堂鞭上的毛刺儿——

    装哭的可以停了,真哭的要上场了,“扑通”请务必整齐,颈椎不好的就一直趴地上吧——祭祖这是个功夫活儿。

    林少伟牵着康儿的小手走到最前排,眼睛一直溜着儿子后颈,那林子业摸过的地方就像癞蛤蟆爬过,死不了人恶心人。

    “祖佑林氏——今——林氏第七代当家人林少伟,率妻——”林少伟一声嘎然停止。

    牧羊犬般的老太太挣开一寸眼缝,老管家的声音呃了一下,空气中仿佛有抽鼻子的声音,二姨太眼角溜了眼右边,空空如也,听到左耳边传来三姨太的一声轻笑。

    这轻笑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林少伟青筋暴跳,黑到极致的眸子着火一般忽明忽暗,整个空气是史无前例的压抑,一缕青烟袅袅而起,跪在远角一侧庶出行列的林子业回过头,看了看躲在角落里一脸担忧的弟弟林子茂,低声笑着说,“你那位吃斋念佛的大嫂,真是极品,这个时候让她男人下不来台,这才是马蚤包。”

    “你!”

    林子茂脸憋得通红,却在这极为肃穆的环境下什么都说不出口。

    “苏子呢?”

    林少伟低沉的声音回响在院子里,抖一抖火山灰,下面还满是岩浆。

    他并不待见对自己这位正妻,但是好歹她也是天字一号房的女人,走出去都叫声夫人,把那个“一”字省略掉。

    越是省略掉的部分,越是人们会记住的部分。

    大家随时随地就会记得:她,苏子,京城大鳄苏家的女儿,是正妻。

    而这个时候,在这种场合,在这个林少伟最该叫一声“夫人”的时候,凶神恶煞的男人却霍的站起来,头上束的白色缎带随风飘扬,牙咬切齿的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苏——子——呢——

    林子业偷笑着对自己青着脸的弟弟说,“茂,看来你的那位大嫂,这回是真的要下堂了…”

    应着林少伟这一声,从院子外走来一个挺拔而优雅的男子,全然不惧怕着满场的压抑,来到当家人面前,微微一鞠躬,“回当家的,夫人在后堂念佛。”

    “去拿。”

    林少伟眉头紧锁,下面跪着一百来号林家的男女老少,院子外还有一大群商友在围观。

    那男人抬脸再次确定了一次,看到林少伟丝毫没有回旋的意思,于是默默倒退着出了院子。

    角落里的林子茂攥着拳头试图站起来,却被大哥一把按了下去。

    “你找死么?!”林子业低着声音按住他的肩头,“这不是你出头的时候。平日里你和大嫂怎么眉来眼去没关系,现在可不要强出头…”

    说这话儿的功夫,方才进来领命的男人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鞭子——

    老妇人侧脸一看,本是撑开一寸的眼猛地睁大,活像见鬼,人没到拐杖先竖到儿子身前,“你要做什么。”

    “她在后堂?”林少伟选择性失聪,眼睛直直瞪着段瑞,看着他恭敬的让开一条路,林少伟不敢直接将老太太的拐杖推开,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绕开拐杖,跟着段瑞就奔大院门儿去了。

    满院子跪着的林家男女老少看着当家人手执下堂鞭就这么暴走了,一时间都狂乱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多年没见连鼻口里几根毛都要数一下。

    林子业等林少伟两只脚都迈到大门外去了,才噗嗤一笑,那时间恰捏的如此精确,让人怀疑他身后长了眼睛。

    “有趣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林子茂是全场除了愣住的老太太之外第一个站起来的,霍的一下像棵挺拔的松树直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嘴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说着,“这不行,这不好,这不对啊,这不可以——”

    林子业可不想这个时侯让他这脑容量比核桃还小、心比兔子都善良的亲弟弟给拽下水,狠狠一绊子茂那已经腾空的一只脚丫子。

    林少伟杀气满身的冲出去的时候,只听到身后的院子深处一声巨响,脚下步子迟疑一秒,揣度了一下这是不是老太太晕倒了,又一掂量了一下这声音,貌似老太太还砸不出这效果,于是更紧的攥了下堂鞭,拨开大眼瞪小眼的那些大院外不知真相的围观群众,径直朝后堂去了——

    林子业随着众人一起到后院门口围观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极为辉煌的景象。管家段瑞牢牢把住大门,只有老太太和两位姨太太得以进了院子,却再不敢靠前一步。

    林少伟的鞭子高高举起来,阳光下像是一节绳索。

    鞭子下降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千年那样漫长。

    可是鞭子抽打到的,却是身为当家人的林少伟自己。林子业噗嗤笑了出来,这一声仿佛催化剂,让同行的庶族的老人家门集体起哄。

    “当家的,祖宗传下来的下堂鞭可不是拿来胡闹的——莫非你们嫡族就是这么玩笑的么!抽她——”

    这当然不是玩笑,这是天大的玩笑。

    对于刚刚穿越过来的林少伟来说,这帮老头子让他鞭妻这种家庭暴力行为,违反了刑罚婚姻法家庭守则。

    而且会让他刚刚穿越过来的老婆彻底崩溃狂飙。

    苏子没有狂飙,苏子很淡定,苏子重新把他的衣服合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