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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一夕念(清穿)第37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说了一句。

    “沐将军怎么了?”

    他面上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要不是他让那刺客一剑伤我那么重,今晚陌儿就是我的人了。”

    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你……你都是装的,伤得有多重?你还赖沐将军?”

    “嗯?”他身子压低,眼眸微垂,带着无尽蛊惑,“你的意思是——你想要?”

    “要什么?”我伸手推他,“你可以?”

    “我可不可以你试一下就知道了。”他的笑有着让人迷失心神的魔力。

    “你别胡来。”我深吸一口气,才敢对视上他的眼睛,“我不要。”

    他淡淡悠悠地笑道:“可是我想要。”

    “你……你……”我撇过头,不敢看他,“你总是有伤,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他吻向我耳根。

    我侧过头避让着,心里却紧张到极点,声音也断断续续,“胤禩……你……别这样。”

    他伸手转过我的脸,直直看着我的眼睛,“你记好了,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不要再有其他念头。”

    我怔了怔,他眼里的温柔已如水化开。

    “把衣服穿起来。”他撑起身子,翻身移到一边。

    我终于得了自由,慌忙背着他穿好衣服。

    “我呢?你不管我了?”他语声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自己穿。”我哼了一声,背对着他睡下。什么都是装的,我才懒得再理他。

    “好陌儿,你还真是翻脸无情。”他的手伸了过来,从后面环抱上我的腰,沉沉的气息又自我后颈移向耳根。

    我身子一阵紧绷,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也没再有其他什么动作,低低的声音落在我耳边,“你是我的。”

    “嗯,是你的,是你的。”

    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养伤

    胤禩醒来第二天,刘太医来看过以后,说是已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静心养伤,继续开了药调理。

    皇上听说没有大碍,让他留在行馆修养,又率人往西去江宁了。连半日也未多留,果然还是他的一世英名、丰功伟绩来得更重要。

    十阿哥留下来了,他本就没什么心思视察河道体察民情,跟在一边皇上还不待见。胤祯主动要求要留下来,皇上倒是有点舍不得他,但还是让他留了下来。前锋营的人都随御驾走了,让人心寒的是,胤禩还躺床上不能动,皇上不担心他,却担心刺客再次来袭胤祯会有危险,才让沐晨风留下来保护胤祯。我真要怀疑胤禩醒来前后的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那些不想看到的人都走了,还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偌大的行馆,加上太监随从,也就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刘太医开的药里有大量宁心安神的成分,胤禩这时是真的睡得很沉。

    我在床边守着他,紧紧抓着他的手。如果可以,我想永远也不要放开。

    熟睡中的他,还是紧皱着眉头,那一剑应是刺得很重,伤口一定很痛,即使熟睡,也能感觉。

    我伸出手,两指探上他的眉心,轻轻往两旁分开,一遍一遍,看着他舒展的眉头,我才觉得安心。喜欢看到他眉宇间开阔清朗,不带忧愁,喜欢看到他面容宁静柔和,没有失落。那样,心才不会一阵一阵地刺痛。我想留住他春风般温柔的微笑,一定要留住。

    “沐将军,您来了?”外面传来小路子的声音。

    我侧过头看去,正好看到沐晨风站在卧房外,怔怔地看着我。

    我松开胤禩的手,起身向他走去,“沐将军来看八爷吗?”

    “嗯。”他绕过我走向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往外走。

    “沐将军,”我叫住他,“我有事情想问你。”

    他停下脚,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我向着外间屋子道:“小路子,麻烦你去看看蔻儿药煎好了没有。”

    小路子应了一声,往外去了。听到外面门关上的声音,我才向沐晨风问道:“皇上态度转变那么大,会不会他觉得八爷……”

    “你也觉得皇上会有所怀疑了?”他看着我,语声淡淡,“我本是叫八爷再服一粒‘醉香兰’,多扮几日昏迷不醒,是他不愿意。”

    “醉香兰?”我微微有些惊奇,“就是那种假死药?”

    他点了点头。

    “将军能不能也给我几粒?”自从上一次见他用过,我就一直打着主意,那真是好东西,时机成熟,林芷陌就可以从世上消失,而我也可以做回自己。

    “那药只有八爷才有,你向他要去。”他冷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那个做什么?”

    以后人间蒸发肯定还得要他帮忙,但是现在很多事情还没有考虑周详,也不宜多说,淡淡一笑,“以后再与将军细说。”

    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也没再多问。

    “那日行刺,到底是谁主使的?”这个问题已困惑我多日,每次想起我好心做坏事,连累了胤禩,心里都好难受。

    他看了胤禩一眼,又看向我,面无表情,语声仿似死水毫无起伏,“你不认为是八爷了?”

    “不用挖苦我了,我知道坏了你们的事。”我撇过头,生着闷气,“是大阿哥,对不对?”这几日我也细想了许久,当日还觉得可能是太子自编自演,但后来越发觉得不可能,若不是我冲进去将他推开,他肯定是被叶阑宇的暗器打中了,他不可能知道我会救他。那场刺杀并不是作秀,目的是要取他性命,只不过因为我贸然闯入才失手了。当时我只是觉得大阿哥受了叶阑宇一刀,所以没怀疑他了,但后来想起胤禩能用苦肉计,他肯定也能。

    “你反应还不算慢。”他淡淡嘲讽,“事后诸葛。”

    我忍着他那讨厌的语气,瞪了他一眼,“那你与八爷暗中又有什么大事?”

    “那日下午,你来给我说看到大阿哥训斥几名侍卫。”

    “当时你还不想理我呢。”我没好气地冷笑道,“那又怎么了?”

    “第三次出征噶尔丹,那几名侍卫与我出生入死,是极为亲信的人,我曾提拔他们做过御前侍卫,只不过后来受我连累,被调去前锋营,成为普通小卒。”他神色不动,只是轻叹了一声,“那日大阿哥训斥他们不守军纪,八爷知道后,立刻猜到他是想借故将他们调离,换刺客顶替混入军营有所图谋,无论成与不成,查下来都与那几名侍卫擅离职守有关,以我与他们的关系,皇上不想到我头上也不行,大阿哥不但要刺杀太子,还留好了退路,要嫁祸到我与八爷头上。”

    我还是有些没明白,“人是大阿哥调走的,皇上要怀疑也该先怀疑他,关你什么事?”

    “我与大阿哥都无法调动前锋营的人,能调走他们的只能是前锋营的首领鄂济沧乐,第三次出征噶尔丹的时候,大阿哥曾与索额图领御前前锋营,参与军政,现在前锋营还有不少官员是他的人,鄂济沧乐暗中都是听他的,他怎会承认调人?皇上只会认为那几名侍卫不守军纪,私下听我调遣。”

    原来大阿哥还有这样的势力,太子有骁骑营,他有前锋营,看来都还是很有占据军事力量的觉悟的。不过,十个阿尔布鹤腾,十个鄂济沧乐,都抵不上一个沐晨风。

    “那日八爷又让你安排做什么?”

    “我弄走了前锋营里另外几名侍卫,曾经也在御前当过差,与大阿哥太亲厚,才会被调职的,皇上对他们印象很深刻,一定想得起他们是谁的人。八爷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你不是说你没资格调人吗?”

    “明的不行,不能来暗的么?”他一副很无语的表情看着我。

    倒也是,我差点忘了他是武林高手了。我转过头不看他,“皇上没有着人调查吗?查起来那也是大阿哥最有问题。”

    “查了,死的刺客中有一人被确认为朝廷通缉的义火教护法。”

    “义火教?你之前不是说叶阑宇是鬼王门的么?”他越说我越糊涂了,“义火教又是什么?”

    “一个反清复明的组织。”他淡淡道,“所以皇上很自然把这次行刺当作了一次反清复明的行动而已,也没再怀疑窝里斗。”

    叶阑宇不是冷血的杀手,是反清复明的义士?难怪他那么痛恨满人。那些人的身份真是越来越诡异。

    “既然皇上觉得是反清复明了,那怎么忽然对八爷这么冷淡的态度?难道八爷还找人来反自己么?”

    “想是与刺杀的事无关,”他叹了一声,“那‘醉香兰’的分量应该慢慢减下来,他忽然停了,之前演得那么严重,一下又生龙活虎,皇上想必怀疑他装病博取关心吧。”

    “什么装病?难道那一剑是假的么?”我顿时有些气愤,没来由将气撒在他身上,“既然只是作假演出苦肉计,你下手那么重做什么?”

    他怔了怔,“若是我下手,当然可以做到只是看上去严重,但当时十三阿哥在场,要让他看到八爷是伤在刺客手下,我也只能暗中将剑打偏,刺得是深了些。”

    “你……”我想怪他,但忽然觉得我更应该怪的是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看了我一眼,“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沐将军慢走。”我将他送到门口,返身回到床边。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真是把胤禩害得不浅,如果不是我贸然闯去,沐晨风也不会现身,叶阑宇得手后应能跑掉,大家也不会去追刺客,不会扯出什么反清复明的事来,那么太子可能已经死了,大阿哥也背上行刺的嫌疑了。现在太子没死,大阿哥无忧,只有胤禩身受重伤。大阿哥、鄂济沧乐,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他们算。

    趁他现在还睡着,我开始想以后一步一步的计划,实在是太伤脑筋,不知不觉竟伏在床边睡着了。

    “陌儿。”他一声轻唤将我惊醒。

    我赫然坐起,喜道:“你醒了?”

    “嗯。”他微微笑了笑,“困了到床上来睡,别着凉了。”

    “不困了。”我慌忙摇头,虽然他那话也没什么意思,但我却不自觉地想起夜里赤身相拥的亲密,顿时感到双颊一阵发烫。

    “怎么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是看穿我在想什么,眸子里的笑意更深。

    “没怎么。”我垂了眼不去看他眼睛,扶他坐起,在他身后垫了一床厚厚的被褥。

    他慢慢靠在上面,我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往上面拉了拉,“你怎么不继续服那假死药了?沐将军说应该减少分量再慢慢停下来。”

    “我想和陌儿说话。”他轻快的语声带笑,拉过我的手包在他手掌中。

    “以后有的是时候说话。”我抬起眼,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样,皇上怀疑你是装的,都不高兴了。”

    “只要不是怀疑刺杀的事,由他吧。”他不甚在意地淡淡道。

    由他吧?他已经觉得累了?无论如何讨好,那个父皇都是偏心的。

    由他吧。那三个字真是让人心中一酸,“胤禩……”

    “不要再说他。”他拉起我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着,“我不要陌儿再一个人自言自语。”

    我心中一暖,面上却笑道:“谁要再对着你自言自语?你装你的病,我才不会再理你。”

    “我怕你忍不住。”他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阵大笑似牵动了伤口,他忽然微皱了眉头。我抽出手,移到他眉心,将那一道紧锁的纹线轻轻抚平,那似乎已成为了我一个条件反射的动作。看到他眉宇深锁,心总是隐隐作痛。

    蔻儿端了药进来,我慌忙收回手,她还是满脸通红,低着头走过来。

    我接过药碗,“你等一会儿再来替八爷将伤口清洗了,重新换药包扎。”

    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我要你给我换。”他微笑看着我,眼眸中隐藏着一丝致命的诱惑。

    “我不会。”我垂了眼轻吹碗中的药。

    “试一次就会了,”他还是笑道,“我又不会怪你笨手笨脚。”

    “蔻儿帮你换。”我将药移近嘴边试了一下温度,还是很烫,继续吹着。

    “哪有你这样挑三拣四的丫头?”他笑着叹了口气,“还有你想做不想做的事了?”

    “奴婢是高级丫头,不是什么事都做的,八爷就多担待些。”

    “好。”他轻笑道,“我特许你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将暖床这一件事做好就行了。”

    他越来越邪恶了,他真的没把我当作黄花闺女么?因为要给他取暖,我才脱了衣服钻到他床上,他就觉得我是随便之人了?他对我说话才忽然总是那么调笑轻浮,这已不是那个说要娶了我才会要我的胤禩了。他将我当作什么人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声音沉了两分。

    “药不烫了,八爷喝药吧。”我收起心事,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他凝眸一笑,“我要你像之前那样喂我。”

    “八爷现在醒着呢,自己喝。”我又将勺子往前面递了一分。

    “那不喝了。”他撇过头,忽然之间倒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不喝拉倒,反正不吃药伤口好不了受苦的人又不是我。”我将药碗放在床头,起身欲走。

    他伸手拉住我,笑道:“行了,我喝。我也想伤早一天好了,陌儿就早一天是我的人了。”

    我微微一怔,他已端起床头的药碗,一口气喝干净了。我接过碗放到桌上,又端水来伺候他漱了口,“我去叫蔻儿进来给你换药。”

    他拉着我的手不放我走,“就你换不行么?我就想你伺候我。”

    我抽着手,“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他微一用力将我拉进他怀里,深黑的眸子紧盯着我,“为什么不行?”

    “嗯……”我怕一挣扎会弄到他的伤口,只好任由他抱着,一动也不动,“胤禩……其他的事都可以,换药这事别让我来做行吗?”

    “很委屈你么?”他声音一沉,“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做这件事?”

    “不是的,我……”我小声道,“我不敢看。”

    “不敢看?”他轻笑了一声,“你难道没看过么?要是你真觉得害羞,我……”

    “我是说伤口。”我将头埋进他怀里,“我不敢看,我不知道看到会有多心痛,不要叫我看,我不想看……胤禩……不要叫我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想越害怕,喃喃说着竟哭了起来。

    “傻丫头,”他轻抚着我的头发,“看着我。”

    我抬起头,他伸手轻轻拭去我面上泪水,“乖,不哭了。以后都让蔻儿给我换药就是。”

    “嗯。”我点点头,又将头埋进他怀里。

    “陌儿,”他温热的气息散在我头顶,叹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我怔了怔,心跳因为紧张而加快,“你……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你嫁给我了,我就不问了。”他轻笑了一声,柔声道,“嫁给我。”

    “胤禩……”我一颗心跳得更快,“再过两年好吗?”再过两年,等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我就可以安心地嫁给他。

    他抱着我的手忽然一僵,良久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抱着我。

    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宿醉

    在扬州府停留了半个多月,胤禩的伤恢复得不是太好,但他坚持要回京,京中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现在既然不能跟着皇上南巡,他也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扬州。

    一回京我就去找百里曦,离京前拜托了她一件重要的事,不知现在如何了。要是回宫了就难有机会再出来。现在竟有些怀念从前伺候格格的日子了,至少隔三岔五可以出趟宫门,现在她疯了,那是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去到醉云阁的时候,百里曦竟然不在,紫香将我带到了她的房里闲坐,给我倒了茶,看向我的眼中似有感激之色,“你之前几次来找曦曦姑娘都很匆忙,我一直都没机会向你道谢,都多亏你当初向曦曦姑娘说了一声,她才将我要去做了丫头,不然在这青楼里,我恐怕……”

    “我只是随口一说,那都是因为曦曦人好,你要谢也谢她才是。”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青楼里多呆,要是胤禩知道我又去了醉云阁,那冷冰冰的脸色可让我受不了,当下急着问道,“曦曦是去了满堂红吗?我直接去那里找她好了。”

    她“咦”了一声,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呵呵笑了起来,“瞧我都忘了给你说了,曦曦姑娘现在不在京城,她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正月里的事。”她想也没想地道,“你上次来找过她之后没两天她就走了。”

    我上次找她就是南巡离京之前,原来她这段时间也没在京城,那我拜托她的事应是没什么进展了,不禁叹了一声,“曦曦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没个准儿,”她笑了笑,“我也问过她,她说三五个月吧。”

    “三五个月?那么久?”我无奈长叹了一声,“那我还是以后再来找她吧。”

    她要留我再坐一会儿,我坚持要走,她也不勉强,依依不舍地送我出去。

    回宫后,又开始过囚笼里的生活,策划着太后寿宴的事,每日都很忙碌,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

    三月中旬,气候开始变暖,花园里百花竞相开放,斗艳争春。

    这日陪着太后在花园里赏花,她忽然将青鸢等人都遣退了,我顿时紧张起来,这老太太将我单独留下来准没好事,脑子里飞快地想我这段时间做事出了什么差错,她还没开口,我头上已开始冒冷汗。

    “哀家这几日,总是睡得不好。”她说着伸手揉了一下太阳|岤。

    看她精神是不太好,我小心翼翼陪笑道:“太后去那边坐着,奴婢替你揉一揉。”

    她点了点头,笑着叹了口气,“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乖巧,那就省心了。”

    我微微一惊,她这话似乎真是夸赞,那这让她睡不好的人应该不是我了,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了,伸手轻揉她头上的|岤位。

    她闭着眼睛,面上的肌肉都完全放松下来,嘴角带笑,“还是你这双手巧,揉一揉精神就好多了。”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什么事都是我应该做的,那已经成为我的广告语,说得比任何话都流利自然。

    她仍是闭着眼睛,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要说到正题了,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手下更加小心。

    “前几日裕亲王府有人来报,茗珍的病情更加重了,终日疯疯癫癫,不吃不睡,唉……”她摇头叹息了一声,“而且她一直说对不起哀家往日疼爱,对不起她死去的阿玛。这夜里,哀家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她可怜的样子,听到她凄楚的声音。”

    我这下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是在烦恼格格的事,那是与我无关了,当下轻声道:“太后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话是这么说,茗珍那孩子,从小就很温柔乖巧,哀家一直将她当亲孙女儿一样疼爱,你说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都是哀家给逼的?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实在是让人痛心,哀家想着她痴痴傻傻的样子,就怎么也睡不着。”

    我当时是在裕亲王府里亲眼看到她装疯的样子,那真是让人受不了,太后现在还只是听人说,要是她亲眼看到,估计真得心痛死。格格的演技,是可以拿奥斯卡奖的,不过也真是很难为她,只是为了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让两个人都痛苦,就要这样辛苦地装疯,装了大半年,还要一直装下去。一个古人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反抗自己的命运,我是佩服她的。

    “小陌,你说哀家是不是罚她罚太重了?将她禁足在王府一间小院,严加看守,那是将她当犯人一样对待了。”她眉头忽然紧皱,太阳|岤也一阵绷紧。

    我手下微微加了一分力,让她放松,轻声道:“奴婢不敢说。”

    她睁开眼看着我,声音柔和,“你说吧,说错了哀家也不怪你。”

    以后能不能常有机会出宫就看这番话了,机会来了就要把握,我也不再装惶恐,谨慎答道:“格格之所以会有那些疯狂的行为,只是因为她患了病,她其实是病人,病情发作的时候,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我们平时伤风发热这些身体上的疾病一样,若是对症下药,是可以医治的,但若是不理她,病症就会越来越严重。”

    “你说那是一种病?”她惊奇地看着我,“那要如何医治?”

    “心病也是病的一种,太后想想,格格其实只是患了病,是不是就没那么难原谅她了?心病自需心药医,格格那是心中执念太深,郁结成疾,只要周围的人对她多加关心,化解她的心结,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痊愈的。”

    她摇了摇头,长声叹息,“哀家也明白,她那心结,十多年了,根本无法化解。”

    “那是因为从来无人去化解,她要上吊,就将她绑起来,她要绝食,就强喂她吃,她不嫁这个,就逼她嫁那个,所以她的病情才越来越重,最后不惜和人同归于尽。格格外表温柔,内心却十分刚硬,但是她很聪明,并非冥顽不灵之人,只有让她自己不上吊绝食了,不逃婚害人了,那才是太后疼爱的格格回来了。”

    “茗珍当日差点害死你了,难得你竟会如此为她说话。”她凝目看着我,眼中似有赞叹之色。

    我却有些惭愧,她真要害死我,我也没那么伟大不计较,不过她也没打算害死我,只是为了逃婚,我还是很同情她,而且我也是为了争取一个可以出宫的美差,还要继续装伟大说下去,“格格那都是因为患了病,也不是她真正所想嘛。奴婢相信,只要治好了她的病,她还是会和从前一样温柔善良。”

    “当日哀家让茗珍进宫,由你贴身伺候,你怎么半点也未让她开窍?你现在觉得她还有得救?”

    我心中一惊,冷汗簌簌而落,别差事没讨到,还惹得她和我算老账了。当下微一思索,才继续道:“奴婢当日也未看出格格的病有如此严重,格格在大婚之前也没表现出半点异样,是奴婢大意了,请太后责罚。”

    “算了,谁都没看出来。”她轻叹了一声,“要说不管她,就让她这样,哀家又寝食难安,还是照你说的吧,试一试能不能化解她那执念。不过她现在疯得那么厉害,哀家也不能将她召进宫来,她还是继续呆在王府由人看守着好,你准备一些东西,挑个日子,代哀家去看一看她,让她明白,哀家还是疼她的,要她懂得爱惜自己。”

    “是,奴婢一定好好劝说格格。”

    大半年未见,又要见着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了,当日她对我说来日方长,果然,她要重出江湖了。她知道太后还是心疼她的,只要卖力点表演,太后就会沉不住气。珍格格,真是目前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我也没有表现得太急切,过了两日才去到裕亲王府。

    她刚装完疯,由克塔弄晕了抱回房里。我庆幸没看到她那揪心的表演。

    她一点都没变,优雅地坐着,温柔地笑着。

    还是我先开口,“太后要我来开导格格,不过我对格格实在没什么话说,格格是希望我每一次回复太后,都说格格在一天一天好起来吧?然后就有一天从这禁足的小院里走出去?”

    “你不说我一天一天好起来,那就是开导我无用,你也没机会再出宫找你的满堂红和百里曦是吧?”她悠悠一笑,“你今天出现在我面前,那就已经打算了我们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不是吗?”

    她能看透我的心思,我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淡淡一笑,“那就希望与格格合作愉快了。”

    她也淡淡一笑,“你今日来得很巧。今日是晨风的生日,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他,你替我带去吧。”

    我微微一惊,今天竟是他的生日?那真是巧了,仇诺就是这一天的生日。

    傍晚的时候,我带着格格的礼物去到将军府,本来出于礼貌,我也应该自己准备一份礼物,但是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准备。多一样东西,就多一份牵联,而现在,我不想与他再有牵联。

    文素接过格格的礼物,领着我往后院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找着话说,“今日是将军生辰,府上有没有打算怎么庆祝?”

    “将军说不要麻烦,不过奴婢觉得一年一次,还是应该热闹一下,下午请了满堂红来唱戏,晚上有个小小的宴席,八爷会过来。林姑娘也留下来吧。”

    一听到胤禩会来我就一阵兴奋,但又担心太晚回不了宫,有些迟疑,“我怕太晚……”

    “不会太晚,”她似看出我的担忧,急忙道,“早些开席便是。”

    我点了点头,“将军这会儿在哪?”没礼物给他,至少也得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甜甜一笑,“看过戏将军就回书房了,现在应是在书房。”她将我领到书房门口,又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姑娘自己进去吧,奴婢先退下了。”

    她帮我推开门就退下了,我走了进去。

    书房里竟然没人,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墙上那幅巨大的画移去。郁金香的花海中,一个女子恬然入睡。可是与上一次看到的不同,上一次面目还是一片空白,而此时他却已经画上去了。

    我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越跳越快,越跳越重。我想转身夺门而出,但那一刻思维和行为却完全分离,我竟向着那幅画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近了,那画中女子清晰的面目跳入眼帘,我只觉得眼前一阵晕旋,扶着旁边的椅子才没有跌倒。

    那画中人赫然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孟清的样子,就是我在现代的那个样子。

    他想起来了,他竟然想起来了。我希望他记起我的时候,他没有记起,我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我的时候,他却想起了。

    如果该来的始终要来,那为什么不能让它早一些?早到我们第一眼遇见的时候就认出彼此。为什么要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一切都已改变,都已结束,却又忽然像要重新开始?

    这都是上天的作弄吧?一直都在作弄我们,从穿越到这里开始。

    他想起我了,可是我的心却已经遗失在胤禩那里,他会痛苦,我会内疚,那最开心的就是上天吧,它将我们玩弄得那么惨。

    悲凉到想直接疯掉的心情,让我无法思考,我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去的,我知道无法逃避,有些事永远无法逃避,但那一刻,我只想快速离开,找一个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安静地痛哭一场。

    跌跌撞撞地途经那片荷塘,湖心的竹亭里,他单薄的背影在落日的余晖下刺得我双目一痛。

    无法逃避,我们都无法逃避。无论如何,今日都会有一个结果。

    我不知道此刻是否理智,但双脚却好似不由我控制地走上了长廊,走入竹亭。桌上地上满是酒壶,他已喝了很多的酒,醉得不省人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一个白衣翩跹,傲骨清逸的人,会满身酒气地醉倒在那里,醉倒在和他一样出尘不染的荷塘里。而今日,还是他的生辰。

    我上前试探着轻声唤他,“沐将军。”

    他没有动静,我一手轻拍上他肩头,想是一个习武之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他竟然连眼都未睁一下,猛地抓过我的手,一拽一送,一个擒拿将我扣死,另一只手提上我后腰的衣服,将我用力抛了出去。这一系列动作快得只在一两秒内完成,我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已感觉身子飞了出去,再重重落入荷塘里,水花的声音只是一瞬,然后耳中就只有水下那闷闷的声音。我一阵奋力扑腾,可怎么也冲不出水面,口中呛入的水越来越多,我不停下沉,下沉……

    时间似乎已经停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眼前一片刺目的金光,辽阔的海面,温热的海风,还有远处白色的沙滩。我置身于一艘油轮上,一阵喧闹嬉笑的声音响起。

    “小艾,来一个妩媚的pose,笑一个,ok,再来一张。”

    “情儿,好漂亮的泳衣。”

    “快来围观清清穿比基尼秀魔鬼身材啦。”

    “清清,站船舷上去,对,这个角度很好。”

    船身微荡,眼前的金光也是一晃,有那么一阵眩晕,我直直掉入海里,不停下沉,下沉……

    一条人影快速扎入水里,拖着我浮出水面,将我抱上甲板,我眼光迷离,他张扬如火的面容如同梦里依稀,“仇诺……”

    “清清,没事吧?”他的声音让我想哭,分手两年后,还能听到他声音中带着熟悉的紧张。

    “清清……”他压抑又激烈地吻着我。

    我神志不清,也不想清醒,只闭着眼激烈地回吻他。如果是荒唐,那就荒唐一次,如果是做梦,那就梦一场。

    “清清……我好想你……”他的声音压抑着极深的痛楚,仿似蓄积了几百年轮回转世也甩不掉的痛楚。

    我微微睁眼,一瞬迷惘。怎么眼前的人是沐晨风?怎么不是海上是荷塘?我脑子里那段记忆竟与此刻情景完全吻合,将我拉入无尽混乱之中。

    “清清……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他眉头紧锁,满眼痛苦地看着我,又向我吻来。

    我回过神,慌忙推开他,就是那一声“清清”让我迷失,我到此刻才弄清楚,我仍是在那个穿越的时空里。只是因为那一段记忆重现,仇诺在海上救了我,分手以后他第一次还像热恋时那样吻我,我以为只是那段记忆在脑子里回放。

    “清清,回来好吗?”他眼里痛楚恳切交织。

    “不,有些事已经结束了。”我避开他的目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全身湿透,头也不回地往岸上跑去。

    “清清……”他沙哑的声音被我甩在身后,散在风中。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结局

    我没有在将军府停留,径直跑回宫去。

    许是想逃避他,不敢看他眉宇间深刻的痛楚,那一句他想我,都仿似穿透了百年,我不愿听懂那沉重到无声的思念。

    许是想逃避我自己,我心里还是有他,有仇诺,想起他,总是心神恍惚,意乱情迷。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从我心底冒出来。

    不能面对他,如果他没有想起我那该多好。可是从今以后,我在他眼里就是孟清,不再是林芷陌了。而我看到他,也知道他是仇诺,是前生我想与之共度的人。

    我知道自己的决定,但还是会内疚,会难受。好像我是因为有了胤禩,就不要他了。

    良心上的谴责,让我一连几天都失眠,总是要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胤禩这几日似乎也很忙,来请安总是匆匆来,匆匆走。我送他出去,他也总是心事重重,没什么话说。

    奉了太后之命去王府看望格格出来,就看到大门外斜前方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我认识,是八爷府上的人。

    他走了过来,弯腰笑道:“八福晋想见姑娘,让奴才来接姑娘。”

    我微微一惊,福晋要见我?不会是要跟我算当小三的账吧?我几乎都当她透明忽略她了,这时才忽然感觉到她强大的存在。

    内心忐忑地到了八爷府,娟儿领着我去前厅,还隔着老远,就听到福晋充满怒气的声音,“谁要你来伺候了?你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别以为爷宠了你,你就有多了不起。你在我面前来晃悠个什么?有本事让爷夜里再到你房里去。”

    我听得不太明白,低声问娟儿,“福晋在和谁说话?”

    “张夫人。”娟儿吐了吐舌头,“福晋和八爷不知为了什么事,这几日闹着别扭,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不挨骂的人,等会儿姑娘要小心些了。”

    她在担心我?她也知道我和胤禩那些暧昧不明的事吧?知道这府上真正的女主人是多么不好惹,我这下犯在她手里,该要自求多福了。

    我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忽然又听到福晋大声吼道:“你弄清楚了,那晚爷只是喝醉了才宠幸了你,你……你不要以为爷就只爱你了,你……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给我滚出去。”

    我刚走到门边,正遇到那侍妾张氏埋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跑了出来,险些撞上我。

    娟儿领着我进去,低着头轻声道:“福晋,林姑娘来了。”

    “你下去吧。”福晋挥了挥手,向我看来,脸还微微泛红余怒未消,勉强笑了笑,“小陌,过来坐,嫂子许久没见着你了,想和你聊聊。”

    我微微一怔,她竟然还以嫂子自称,那是故意装傻不知我和胤禩的事,不觉心里暗笑,精明的女人呐,对我与对那张氏完全是两副样子。

    我上前在椅子上坐了,一个小丫头来给我上了茶,也被她遣退了。

    她目光很随意地在我面上扫了两下,笑靥如花,“胤禩跟着皇上南巡遇刺,听蔻儿说,途中都是你悉心照料,嫂子真是要好好感谢你。”

    感谢我?肯定不是今天找我来的目的,但她既然要拐弯抹角,我也只好尽力周旋,“福晋言重了,奴婢都是遵照皇上的吩咐,不敢有任何差池。”

    她从我这官方的外交语里也刺探不出她想要的信息,目光一敛,似要没什么耐心,笑容也淡了,“何止是没有差池,胤禩对你是赞不绝口。”

    “那是八爷谬赞了。”我垂了眸子,淡淡一笑。

    “你也别谦虚了。”她声音里唯一一点笑意也消失了,“嫂子还是看得出来胤禩对你不错。这几日他心情不好,嫂子看你是最能劝解他的人了,所以今日将你找了来。”

    “八爷心情不好吗?”我微微有些吃惊,抬眼看着她。

    “你不知道么?”她的语气里忽然充满了敌意,眼神也冷了。

    我暗暗心惊,小心答道:“八爷这几日到宁寿宫请安来去都很匆忙,奴婢以为是政事烦心,也未敢多问。”

    “政事?”她忽然激动起来,面上本已褪去的红晕又涌现出来,“他会为政事朝我发那么大的火么?还喝得大醉,还和那个女人……”她没再说下去,眼眶却已发红。

    我更加迷惑,“奴婢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她真的翻脸了,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我是烧了你的东西,那些废纸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他那么紧张?你给我说清楚。”

    我还是很迷糊,“福晋烧了什么?什么废纸?”

    “你第一次与格格来府上赴宴,晚了留宿在府上,你是不是叠了什么东西留下?前几日下人收拾书房,找了出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就烧了它。”

    我微微一惊,她竟然把我送给胤禩那些幸运星给烧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就烧了它?她就不怕那可能是胤禩政事上很重要的东西?她可能不问过胤禩就随便烧他的东西?再精明的女人都会为了爱一个人犯傻,果然一点都不假。她分明就是知道那是什么,才要烧了它,她是在赌在胤禩心里,她还是要比我重要。

    “你说!你在上面写什么了?”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对我怒目而视。

    我轻叹了一声,淡淡道:“奴婢写的希望良妃身体安康,福晋早生贵子,八爷长命百岁。”

    她似乎怔住了,满脸怒气一点一点转化为震惊。

    “奴婢觉得,八爷会生气也是因为担心那些吉语被烧掉会不吉利吧。奴婢日前真不知道八爷与福晋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烧也烧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她语气还是带着敌意,但神色却已好了很多。

    “烧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