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60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些来了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可别连累了我们。”
我心中大奇,想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她,正要叫住她细问,她却已走出了屋子,我只好匆匆穿戴好去见张氏。
正屋厅中,宝晴和宝彤都跪在那里,张氏一脸怒气坐在椅上,一见我赫然站起,冷冷道:“怎么这么晚?是不是还要谁来服侍你起床?”
我暗叫糟了,这下被抓到错处了,虽然最后胤禩肯定不会让谁罚我,但这样明显的袒护定会让人起疑,我也不想惊动他,服个软赔个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行了,当下在宝晴旁边跪了,一脸悔意道:“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你不敢?”她哼了一声,冷笑道,“我看你胆子还真不小,竟然在府中偷窃,你要是将东西交出来,我就罚你跪一日夜,不再追究了,你若不拿出来,我只好将你交给福晋家法处置。”
我心中大惊,原来还不是说我懒散怠慢,竟是偷窃那么严重的事,这如何能认?当下否认道:“奴婢没有做过。”
“你还不认?”她猛跺了跺脚,指着我大声道,“这房里就只有你、宝晴、宝彤三人伺候,她二人都喊冤枉,那不是你是谁?我也不是爱计较的人,若是寻常东西便也算了,但你偷什么不好,竟偷爷送给我的金钗,你非得拿出来不可。”
我怔了怔,看她那副焦急心痛的神情,不像是做戏诬赖我,可能胤禩也不太送她东西,所以她会将一支钗子看得如此珍贵,但我也实在拿不出她所说的东西,只能继续解释道:“奴婢真的没有做过,主子不见了东西,未必就是房里伺候的人干的……”
“你就是说是毛氏的人干的了?”她打断我道,“这院里就这么点人,不是我房里的人,就是她房里的人。”她忽然走到宝彤身边,急着道:“你去将毛氏请过来,今日我一定要将这事查清楚。”
宝彤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转身奔出屋子,片刻后,毛氏便带着巧雪和巧黎两个丫头过来了。毛氏问明了情况,还是一副淡然无争的样子,温和地道:“姐姐不见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找着才行,姐姐有什么话尽管问巧雪她们。”
巧雪福了一礼,毫不在意地笑道:“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府上的东西,何况奴婢从未进过这里,更未见过那支金钗,还请主子明察。”
毛氏好似很信任她,替她说道:“巧雪跟了我很久,一直很安分守己,又能干听话,我平时也没少给她赏赐,定不会是她干的。”张氏正欲问巧黎,毛氏又接着道:“巧黎这孩子就更不敢了,姐姐瞧她平日与人说话都害怕,哪里敢偷东西?想必有些误会。”
这一来,张氏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用手指重重戳着我额头道:“还说不是你,不是你是谁?”
我心中暗骂,为何其他的人一句否认就不是她们干的了,我也说同样的话,怎么就一定是我?
“看你好似还很不服气的样子?”她又在我头上一戳,“这些丫头都跟着我们许多年了,一直手脚干干净净,只有你是新来的,是不是不比你在亲王府拿的月钱多,你便生了偷窃之心?”
说到月钱,我还真是一文钱都没有领到,先前还以为因我是新来,错过了领钱的日子,月钱已放完得等下一月,但前两日无意中听到宝晴和宝彤谈话,似也在抱怨月钱的事,但未听得清楚,不知是发晚了还是发少了,总之是不怎么高兴。这时一提月钱,我倒有了些猜疑,莫不是真有人因钱不够用而偷东西?
张氏见我不说话,更加来气,大声道:“你们别以为不承认就没事,全都给我跪在这里,不将东西拿出来就别想起来。”
我暗叹口气,看来她真是气得没什么法子了。宝彤忽然向我怒目而视道:“你别连累人了,拿出来吧。”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她,还未料到她也将我看成小偷了。
她向张氏低声道:“是孟琳干的,昨日夜里她不在房里睡觉,鬼鬼祟祟出去不知干什么,回来的时候还碰翻了凳子。”
“深更半夜能干什么?”张氏一脸怒色,冲我喝道,“你还敢抵赖?你说!你不是偷东西,半夜里出去做什么?”
我怔了怔,这还真没法解释我是去见百里曦的鬼魂了,只得叹道:“奴婢夜里口渴,只是起来倒水喝,不小心碰倒了凳子,但奴婢并未出屋子。”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将你交给福晋……”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听见外面胤禩的声音响起,“什么事要去烦福晋?”
第162章 第一六〇章 誓言
张氏脸色一变,慌忙迎了出去,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慌,声音竟有一丝颤抖,“爷来得突然,妾身未曾相迎……”
“自己家里,就别说这些了。”胤禩柔声打断她,人已进到屋内,目光四下一扫,便在我面上定了下来。
张氏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将他请到座上坐下,又吩咐站着的巧雪倒茶,这才妩媚一笑,“爷不是去了九爷那里吗?今日不留下用午膳吗?”
胤禩又看了我两眼,目光才移开,淡淡笑道:“他府上有客,我不便留在那里。正好他这几日弄了点珍稀的东西,定要我挑些去,我便带回来了。你瞧这支金簪喜不喜欢?”他说着从衣袋中掏出一支嵌了翡翠宝石的簪子来,簪头用镂空的金箔雕成,造型别致,散着柔和的光泽。
张氏双眼一亮,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张大了口,半晌才似回过神,颤抖着手接过,连声道:“喜欢……喜欢……”
“喜欢就好。”胤禩笑了笑,又拿了个莹润通透的玉镯子出来,递给毛氏道:“这是给你的。”
“妾身也有?”毛氏一惊,一向淡然的面上也浮现了一丝不由控制的欣喜,连忙接过。
瞧她们这受宠若惊的样子,我心中暗叹,想必往日有什么赏赐,他也是打发管事送来,恐怕亲自来这西院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他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我,似笑非笑,这时才转回先前的问题,向张氏道:“这跪一屋子人是在做什么?下人做错一点事,训斥一下就行了,福晋这些日子很是操劳,就不要什么事都去烦她了。”
“是,妾身知道了。”张氏点了点头,片刻后好似仍不甘心,又说道,“可是……府上若有人偷窃,那是品性不端,可不是小事。”
“偷窃?”胤禩又看了我一眼,微微皱眉,“你说谁偷窃?”
张氏指着我道:“肯定是孟琳了,她偷了爷送给妾身的金钗却不承认。”
胤禩脸色暗了两分,看向她的眼睛中竟似闪过一道寒光,沉声道:“你若将她人赃并获倒也罢了,无凭无据的这话传出去那就是说孟侍郎教女无方了?他现在隔三岔五参我的不是,你可是嫌我们矛盾还不够深?”
张氏一愣,微垂了头不敢再做声。胤禩又向宝晴、宝彤看了一眼,道:“都起来退下吧,近日府上让人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这事待查清楚再说。”
我与她们匆匆退下,刚到门边,只听张氏娇声道:“也快晌午了,爷就留在这里用午膳可好?福晋也说了今日会让旺儿过来。”
未听到胤禩回答,但料想是点头了,立刻听张氏笑道:“妾身马上让人准备。”
宝晴和宝彤被她留下来伺候,没我什么事,我便和毛氏的人一起退出去了。
午后,正打算赶绣那幅骏马图,娟儿忽然来说胤禩让贺总管审府上失窃的事,西院里大小丫头奴仆都已被叫去问过话了,这会儿轮到我,让我快些去书房。
我心下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多问,立刻去了书房,一进门,哪里见什么贺总管?只有胤禩正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忍不住想笑,他还真是会找掩人耳目的借口见我。转身关上门,忽觉身子一轻,已被他抱了起来。
我顺势搂上他的脖子,轻声笑道:“不是说贺总管要审人么?”
“其他的人都已经做做样子审过了。”他一本正经地眨眼笑道,“还剩你,我要亲自来好好地审。”
“那你不必审了。”我侧过头故意不去看他,哼了一声道,“就是我干的,谁让你送东西给张氏、毛氏这些人,都不送给我,你瞧着,我还要去偷。”
他哈哈笑起来,走自软榻边,将我轻轻放在上面,托在我膝弯儿处的手微微一翻,抚上我的膝盖,柔声问,“跪了多久?疼吗?”
我怔了怔,他眼里闪着清澄明净的光辉,心疼又带着宠溺的眼神让我全身一暖,一时心神激荡竟忘了答话。
他已拉起我的裤管儿,在我膝头上轻揉起来,虽然痒痒索索,但还很是舒服,我也任由着他,笑道:“你来得那么及时,我没跪多久呢,就是不知九爷会不会因为我抢了他的八哥,怪罪我呢。”
他笑叹了一声,“今日十弟和十四弟也在那里,我说府上有事要回去,他们还真是说了许久废话。”
我一出事他就赶了回来,不用问也知道这西院有他的耳目了,他还编些理由送东西给张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是想让她不要再对丢了金钗的事耿耿于怀日后为难我,就不知那小偷儿到底是谁了,忍不住问道:“你让贺总管问话,可问出什么来?”
“只是随便问问,我不也只是想见你么?”他说着凑到我面上亲了一下,笑看着我。
虽然他说得自然,但我知道他对什么事都是心中有数的,这时不说出那个人来,并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不想再追究而已,我也不再多问,装作不知,岔开话题道:“你说我爹参奏你,可是真的?”
“是我与他说好的。”他轻叹了一声,“晨风的死,让我什么都看明白了。”
他明白了?明白了康熙为什么要像今日这样对他?
“你后悔一早没有像四爷那样韬光养晦吗?”我轻按住他的手,看着他问道。
“韬光养晦?”他带着淡淡自嘲地笑道,“韬光养晦,最后好事会轮到我吗?”
我不敢看他眼里的那抹伤,垂下眼去。答案也许真的是不会。若他只是平庸无能的一个人,自是不会受到群臣拥戴,但这样一个人,也不会被康熙看中指为继承人了。证明自己,有什么错?若他不争取,好事怎么也不会落在他头上。
我握着他的手轻轻一颤,低声道:“那现在……”
“会没事的。”他翻过手掌,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淡淡道,“现在我称病不理朝政上的事,也不与朝中的人见面来往,皇上倒是巴不得我这样,过段时间,他就该消气了。晨风去了以后,朝中武将和兵部的人事变动极大,你爹现在有希望升任兵部尚书,也不能受我连累,还是和我撇清关系的好。”
他这番话说得也有道理,从他平淡的神色上,我也看不出他是在安慰我,还是真的能够这么冷静理智地看淡这一切,亲生父亲这样对自己,换了谁,都会有心灰意冷的感觉吧。
我将头靠在他肩头上,轻声道:“嗯,会没事的。”
“陌儿……”他伸手搂着我的腰,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耳边,低声道,“如果以后……”
他顿了顿,似难以说得下去,我却难得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搂紧了他,淡淡笑道:“胤禩,你还不知道,在我的家乡,男女成亲的时候,通常要说一句誓词。”
“什么誓词?”他有些好奇地问。
我抬起眼,凝眸看着他,缓缓说道:“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我都愿意和你终生相伴,不离不弃。”
他的身子一阵轻颤,清澄的眼变得朦胧起来,半晌才恢复了平静,奇道:“你的家乡?不就是京中?哪有这习俗?”
我说的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事,当然和他解释不清楚,干脆说道:“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要不信,就当是我自创的好了。”
“陌儿……”他忽然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我好想现在就和你成亲。”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了。”我依偎进他怀里,轻声笑道,“总之我这小无赖就是赖定你了,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你还真是小无赖没错,明知我舍不得才说这话。”他假意板了板脸,似还带着幽幽怨气道,“你要是真这么黏我,怎不来我身边伺候?”
他这话还提醒了我要在人前保持低调,慌忙推开他跳下软榻道:“爷已经审了奴婢很久了,再审下去,恐怕府上的人都要将奴婢当做最有嫌疑的人了。”
“你——”他赫然站起,眉头一轩,似恼非恼地瞪着我,又一副对我束手无策的神情。
我就喜欢看他这般宠我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抱住他,撅起嘴在他双唇上轻轻一点,正要退开,却觉腰间一紧,他的手已环在我腰上,微一用力,我整个身子就紧紧贴向他,他眼里弥漫起一丝诱惑的邪气,笑道:“将爷挑逗起来就想走么?”
我的手顺势滑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咬他温热的双唇,忽听门外小路子的声音响起,“爷,您在吗?”
他并不理会,只是温柔地吻着我,小路子轻叩了门,又问了一声。
我推开他,低声道:“万一有要紧事呢。”
他面色一沉,不耐烦地冲门外道:“进来,什么事?”
小路子推门进来,只瞄了我一眼,立刻注意到胤禩不悦的神色,不敢多瞧,埋低了头道:“九爷让人来问爷的事办完了没有,他和十爷、十四爷还在等着爷过去。”
我向胤禩看了一眼,微微笑道:“奴婢先告退了。”
他一脸惋惜之色,无奈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我瞧着他那神情,忍着笑退了出去。
第163章 第一六一章 停俸
此后数日,胤禩也未再到西院来,我仍是在张氏房中小心翼翼地伺候,终于知道她总是手忙脚乱地写写画画是在干什么了。胤禩回京后大病一场,福晋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日夜忧心,也无暇再管府上的事,张氏便自告奋勇要分担一些,她自幼念过一些书,识得几个字,还真的操管起内宅里大小事务来,不过做得很是勉强,看着她错漏百出,我真是恨不得能快些嫁进门来。
三月初的一日,我去贺总管那里拿了家书,刚回到西院,忽见一条人影快速地对穿过院子,潜入张氏的房中。看那身形,不像是宝晴姐妹,她那慌张的举止让我心下生疑,折转身,也往张氏房中走去。
那人影径直去了卧房,我隐身在厚厚的隔帘背后,微微拉起帘子向里望去,顿时一惊。那人竟是毛氏房里的丫头巧黎,平日总是害羞地低垂着头,说话都不敢说大声了,这时她却有胆子翻起张氏的梳妆台来。
我也不立刻冲进去阻止,只见她翻出前几日胤禩送给张氏的簪子,拿丝帕小心包好,藏在腰间,又慌慌张张将翻乱的东西复原。出门撞见我,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是你。”我有意无意瞟向她腰间。
她吓得手足无措,浑身发抖,忽然抓住我的手,哀求道:“小琳,求你不要说出来,不然我一定会被赶出府去。”
我抽出手道:“你既知道后果严重,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娘病重,急需一笔钱医治,可是上个月我就没有领到月钱,这个月的又被克扣下来,大夫说,我娘的病若再拖几日,便是神仙也难救……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忽然跪下道,“小琳,求求你,不要告发我。”
“你先起来。”我拉起她,沉声道,“你偷府上东西去卖,怎么也是你不对,快些将东西还回去,上一次你偷金钗,想必爷是怜你孝心,才未作追究,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么?”
“什么?”她满脸惊恐,颤声道,“爷已经知道了?”
“这府上有什么事能瞒着他?”我催促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快些将簪子放回去,筹钱的事我再帮你想办法。”
她听我这样一说,面上又惊又喜,随即又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小琳,你真的肯帮我?”
我点点头,担心再耽搁得片刻就会有人来了,急忙将她推回屋里,她终于还是将金簪放了回去。此时院中无人,我拉着她悄悄从侧厅出去,走至院角的老槐树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今日的事我便当做没瞧见,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从家中带了一些珠宝首饰来,也没什么用,等下拿给你,你去换了银子给你娘治病吧。”
她先是一愣,随即感激得热泪盈眶,又要给我跪下,我急托住她手,低声道:“别这样,让人瞧着该要生疑了。”
她抹了抹眼角眼泪,紧抓着我的手,哽咽道:“小琳,你对我的大恩真不知如何报答了,以后我……”
“有什么大恩?”我打断她,不在意地道,“我知道你一向老实,也不是故意要偷东西,人这一生,谁不会遇到一两件束手无策的急事呐,你也别往心里去了,重要的是治好你娘的病。月钱的事,慢慢再说。”
“嗯。”她点了点头,抓着我的手更紧了紧,半晌道:“小琳,上次我险些连累了你,还好你没什么事,不然我真不会安心了,没想到你还肯帮我,我真是……”她一时激动,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片刻,她才止了眼泪,我让她原地等我,返身回房找了两对头钗和珠花、两副耳坠、一条银链子,用丝帕包好,拿出去给她。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小心揣在身上,又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小声道:“你给我这许多东西,自己的月钱可够用么?”不待我说话,她又似恍然明白,自言自语道,“是了,你领到的月钱定很多的。”
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的月钱该是多少,上月一文没有,这个月她不说起,我也不知道已过了领月钱的时间了,真不知她为何会觉得我的月钱多,忍不住问道:“府上是什么时候领月钱?向谁领去?”
她吃了一惊,不相信地看着我,半晌张大了口道:“小琳,你可别说你还没领过月钱吧?”
我点了点头,轻叹道:“真没领过。”
她更加奇怪地看着我,满脸疑惑不解的神情,凑近我低声道:“每月初三放月钱,你上个月也没有吗?看来现在府上真是日子难过了,我还以为只是缩减了我们房中的开支,没想到你也没有。”
这下倒是我吃惊了,“谁说府上日子难过要缩减开支了?”
她害怕地垂了眼,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只是声音更小了道:“那是正月里的事,那时你还未到府上来,难怪不知道了,爷之前惹怒了皇上,皇上下令停了爷的俸禄,府上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了,所有分配开支都要重新计算,这些事都是你主子负责在做呢。各房主子们的不变,但丫头奴仆都要节衣缩食,我和巧雪的月银都缩了五成,西院还遣散了十多个家仆,正院遣走的人就更多了,现在一人都要干几个人干的事。”
我隐隐心焦起来,忽然少了几千两银子的年俸,要维持这么大座府邸的人员和开支,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日康熙对晨风革爵停俸,我便已体会到那缺钱的难处了,虽说后来开赌场赚了,但前期筹备时还是向胤禟借了许多银子才度过难关,想来现在胤禩府上各项基本的开支,也都还靠胤禟拿了银子进来,但这终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以钱生钱才行。
她还以为我是为自己的月钱会打折扣而忧虑,安慰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放月钱的事是你们主子在安排,对自己房里的人定会多照顾些的,真正克扣得厉害的便是我们这样的人。”
我知她有所误会,但也懒得解释,淡淡道:“现在府上是面临难关,大家也就不要想太多私利了,从前日子好的时候,爷也没有亏待过谁。”
“那是。”她立刻点头道,“爷对下人真是很好的,所以现在要大家节衣缩食,也都理解,没人有怨言。”
“能理解固然好,这一缩减,本来领到手的都已经够少了,还扣住不发,那便是不对了,这样几次,谁都会心生怨愤。”我现在对那张氏就已是一肚子气了,她果然不干好事,还老是添乱,就算是要节省开支,也没她这样做的。
她好似被我的话吓了一跳,急忙示意我小声,一脸忧色道:“小琳,你可不能说主子的不是,要是让人听到就麻烦了。”
我心想也对,发那张氏的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当下点头道:“嗯,我以后会小心说话了,你先去换银子给你娘治病吧。”
她又对着我千恩万谢,这才走了。
回到房中,思来想去,要应付眼前难关这么重大的事,还是只能去找福晋商量。之前和晨风在江南经营的地下赌坊虽然早已停了,但银子已全部转了出来,我一直存着,就怕日后会有急用。
仔细计算过后,找了一天合适的时候去找福晋。刚走到屋子外,便听到张氏略带委屈的声音,“福晋,妾身真的是尽心尽力在做事,您可不要听信他人搬弄是非啊。”
只听福晋咳嗽了几声,声音也不似往常那般中气十足,虚弱中却不减怒气,“这些日子,我身子不适,你说要帮着打理府上的事务,我也无暇多管,现在府上乌烟瘴气,怨声载道的,你便是这样尽心尽力的?”
“福晋真的冤枉妾身了。”张氏急叫道,“妾身做每一件事都是为府上考虑,皇上现在停了爷的俸禄……”
“你住口。”福晋厉声打断她道,“九爷不是拿了许多银子出来么?我就不信还不够发几个下人的月钱,缩减大半就不说了,一连两个月扣住不发,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人家怎么看八爷府?”
张氏颤声解释道:“福晋,府上日子是不如从前了,谁让爷惹怒了皇上呢,现在只是停俸,还不知以后会有什么事,九爷的银子总不能养我们一辈子,是要为以后多打算。”
福晋怒喝道:“你这是什么话?如今日子只是差了一些,可也没差你什么,你还在怨受了爷连累了?”
张氏惊慌地道:“妾身绝不敢这样想,只不过旁人都知道爷现在失了圣心,将来……”
福晋似已气极,喘着气打断她道:“你给我出去。”
里面忽然响起又急又重的脚步声,我正在想要不要回避,门已被拉开了,张氏一张脸涨得通红地出现在我面前,先是一怔,随即满含怨恨地瞪着我,狠狠道:“原来是你在福晋面前乱嚼舌根。”
我还未说出一个字,她已重重推开我,气冲冲地走了。不知为什么,福晋对我好似还比对她客气,此时看了我一眼,敛了怒气道:“你来干什么?”
我低声说道:“奴婢想与福晋说几句话。”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又咳嗽了几声,半晌道:“进来吧,你被扣下的月钱,我会让贺总管拿给你。”
我这才迈进门槛,反手关上门,向前走上两步,微微笑道:“奴婢来不是要说月钱的事,奴婢在府上有吃有住,过得很好,皆因福晋和八爷对下人关怀备至,奴婢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拿月钱来烦福晋?”
“别捡这些嘴甜的话说,我对你也没什么关怀。”她斜睨了我一眼,冷淡地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我向她走过去,一边掏出半块玉佩,一边缓缓道:“皇上停了八爷俸禄,想来只是一时之气,过些日子父子修好了,自会恢复俸禄,福晋也不必太担心,八爷在朝中人脉极广,虽不全靠钱财,但也少不了用钱的地方,九爷的银子在这上面就用去不少了,这段时间,府上开支周转暂时是会有些困难。”我瞧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递上玉佩道:“福晋可以拿这个信物去金福钱庄提钱,算来有接近两千两银子,加上九爷那里余下的,差不多能当八爷一年俸银了,这一年府上正常开支应是没有问题的。”
她并不伸手来接,诧异地看着我,“这是你的?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我将玉佩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淡淡道:“这是奴婢的姐姐存下的,当日是福晋借银子给她开了满堂红戏班,这些银子都是那时赚的,连本金在内,现在姐姐不在了,想来她也是希望将这些银子连本带利还给福晋的。”
她还是诧异地看着我,良久目光才移向那半块玉佩,皱着眉,似在思索。
我知道她不会对胤禩提起小陌,自然会将这笔银子的来源掩盖过去,不会让胤禩知道,见她终于收好了玉佩,我也放心下来,向她告了退。
第164章 第一六二章 冷暖
张氏以为是我向福晋密告了她克扣下人月钱的事,接下来的日子看我更加不顺眼,常找些借口罚我去做粗重的活儿。她这人,自以为是,爱占便宜,一点小事就唠叨个不停,又常得意忘形,毛病很多,但是心不狠不坏,见多了后宫的人事手段以后,我真要觉得她可以算是难得的好人了。
转眼快到端午节,我将清洗干净的菖蒲、艾叶挂在院坝里晾晒,巧黎也过来帮忙。午后有阵阵微风,艾草的淡淡清香夹杂在风里,空气似也变得更加宁静。
她一边挑着形状好的艾叶捆扎成束,一边低声问道:“小琳,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主子?怎么这种事也让你来做?”
“谁做都是一样。”我不在意地笑道,“说不定主子是想让我多沾沾神草,去去晦气。”
她怔了怔,扑哧一笑,“你还真是想得通。我可就觉得奇了,你出身那么好,你爹还是朝廷大官,怎么你会到我们府上来做个丫头?”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后、皇上一句话,什么于情不合的事都有可能了。”未免她缠着这问题不放,我很快岔开话题道:“这几个月,你领到月钱了吗?”
“领到了。”她有些兴奋地点着头,“还恢复了从前那么多,听说是福晋从娘家那边凑了些银子来解府上当前的急,福晋待下人真是好。”
“福晋是很好。”我含糊着附和了一声,继续往我想套的话上问,“你和巧雪是亲姐妹吗?看上去长得不像。”
“你真逗。”她笑了起来,“小雪生得那么美,我哪有她十分之一,怎会是亲姐妹?她比我早到府上两年,我们这样的人,来做丫头,是不能再有自己的名字了,若你不是孟大人的千金,恐怕也得被取个宝什么的名字了。”
“原来她还比你早到府上。”我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那她月钱比你多了很多了?”
“这倒不是。”她也低声道,“月钱按等级发放,府上有规定的,她和我一样。”
“可是我瞧她用的东西都很名贵似的。”背地里说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更加小声。前两天本是去找巧黎,正好碰见巧雪在屋子里悄悄打扮,穿金戴银涂脂抹粉还吓了我一跳,晃眼一看,她身上随便一件珠宝也不是一个普通丫头买得起,我怀疑她要不是像我这样家里有钱,就定是有另外的收入,若她是胤禛安插在府上的j细,胤禛会付她很高的报酬就能解释了。
“她生得乖巧,又会说话,很讨主子喜欢。”巧黎一点也不奇怪地道,“主子常常赏她很多东西,你说那些名贵的金玉首饰,都是主子给她的。”
“原来是这样?”我顿觉自己想多了,看来那毛氏还真是清心寡欲,连女人最难以抗拒的珍珠宝石,都随便送给丫头了。
还准备再向她问一些巧雪的事,却见张氏从正屋里走了出来,跳着脚叫道:“叫你做一点事,一不看着你你就偷懒,这些草叶不能晒得太透,你赶紧扎好挂到所有的门上去。不只是西院,整个府上你都得挂上。”
巧黎冲我吐了吐舌头,无限同情。我无奈地去找了推车,将大捆大捆的菖蒲和艾叶放在上面,推着重重的车往正院去。一直折腾了快两个时辰,才忙得差不多了,只剩胤禩的书房外面还没有挂了,想着要是他在那里就好了,正好装装可怜,让他给我按摩按摩。
越想越美,脚步也轻快起来,抱了两束艾叶往门边走去,屋里有声响,他果然在里面,我正要推门进去给他个惊喜,却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八爷,这些东西您收回去吧,你想下官做的事,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
“曹大人?”胤禩的声音冷冷淡淡,似带着一丝讥诮,“是无能为力,还是你不愿意?”
那个声音干笑了一声,“八爷想想看,季大人是为您说话才惹怒了皇上,被革职交与吏部调查,结果查出来,也确是与您亲厚,难逃结党之嫌,他都已被关入大牢,等候刑部发落,那是没什么希望了,您不为他出头,反让下官疏通吏部翻案,那不是让下官也背个结党的罪名么?再说了,兵部大换人,吏部也受了些影响,换了一个尚书,下官在吏部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说不上话,和这新来的尚书更是不熟,哪能劝说他重审季大人?”
胤禩的声音冷了两分,“就是说你怎么也不肯帮这个忙了?”
那曹大人又干笑了一声,“八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您也怪不得下官,季大人冒死进谏,为你求情,是何样下场?下官可不想步他后尘。八爷久未上朝,恐怕许多事变了都还不知道,皇上是要拿季大人杀一儆百,那是怎么也不会让他活着的,八爷想救他,下官可以带话给他,他承你这份情,想必去也去得安心了。下官也是念八爷曾经提携照顾之情,才将话说明了,现在朝中似下官这般怕被牵连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许多人无脸来见八爷说清楚而已。”
胤禩冷笑道:“曹大人这么识时务,那定是上了一艘新船了?”
曹大人嘿嘿干笑,“下官只想寻个安稳的靠山,明哲保身,安度晚年。”
“那好。”里面响起胤禩轻松的笑声,“那就提前祝曹大人安安稳稳寿终正寝了。”
他这话说得奇怪,那曹大人可能是懵了,一时没说出话来,却听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好聚好散,八爷如此想得开那是最好了。”
胤禩还是笑道:“恪缮大人也是怕被我牵连了?”
“那倒不是。”那个声音还有些理直气壮,“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八爷也是懂得这道理的。昔日八爷得势时是很风光,多少人蜂拥而来投靠,还不是想跟着八爷日后有好日子,但是现在,谁都能看出死鹰事件中八爷是冤枉的,皇上那么英明,自然也能看出,可他还顺势惩治八爷,严处往日跟八爷的人,明眼人都知道,八爷是失了圣心,这一失势,恐怕再也没有东山再起之日,有人要像奴才这样另攀高枝,八爷也要想得开才是。”
这帮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还把自己卑劣的行径与俊杰比对,实在是太气人了。
不知胤禩是不是很生气,半晌没有说话,却听胤禟的声音冷冷响起,“恪缮大人的道理是没错,无利不聚,不过人也不能忘了一个‘信’字。”
只一刹那,胤禟冷而简短的话,竟让我热泪上涌,历史上说他是毒蛇九,可一路看过来,再往后看,我却觉得他是最重情重义的人,胤禩失势的时候,他没有离弃,雍正那么折辱他,他也没有背叛,到他被害死的一刻,都还是不后悔跟着胤禩。没有把“利”字看得重要,何来富可敌国的九爷?或许此时胤禩失势,他还是能看到利,看到希望,还是愿意投注在胤禩身上,可是到胤禛登基,到他被那般迫害,还有何利?
从前我想不明白九爷这个人,现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我却赫然明白了,他其实不是将“利”看得最重要,而是将“信”放在第一,那个“信”,是信义,是信任。
许久,起伏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只听那恪缮不以为然地笑道:“九爷高义,奴才只能瞻仰,却效仿不来,从前奴才也帮你们做了许多事,双方只是各取好处……”
“好你个恪缮。”胤禟打断他,冷冰冰的声音里似夹着一丝愤慨,“当初你那独子犯事,你来求八哥保他项上人头,现在你父子高官进爵,香火延续,是受了谁的恩惠?若没有八哥,你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而今一点风吹草动,你便要来和八哥撇清关系,你这种人……你这种人……”
他似乎气极,声音发颤,再也说不下去。
却听胤禩笑道:“算了,九弟,人各有志。”
那恪缮被胤禟一番怒骂,好似有些过意不去了,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理直气壮,“八爷的恩惠,奴才不敢忘记,只是奴才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跟皇上作对,现在是皇上不让你好……”
“行了。”胤禩淡淡道,“我都明白,你们走吧。”
我微微一惊,未料到胤禩竟这般好说话,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慌忙转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刚跑出一步,却被拖在地上的艾叶缠住了脚,慌乱之下,扑地摔倒。
“什么人?”里面响起胤禟一声冷厉的喝声,门随之被拉开。
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灰,上前福礼道:“九爷吉祥,端午将至,奴婢是来挂艾叶的,府上四处都已挂好,只剩……”
他狭长的眼睛透着冰魄一般的寒气,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句话竟说不下去。那两个穿着深蓝袍子的官员神色极不自然地对望了一眼,都匆匆告退,像逃什么似的快速出了院子。
胤禟脸色一沉,看着胤禩道:“八哥,她……”
“我知道处理。”胤禩看向我的眼中隐去了笑意,向胤禟沉声道,“你去送曹风柏一程。”
料想他口里这曹风柏就是先前那曹大人了,可送他出去这种事也不需要劳驾九阿哥吧,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我还在胡乱猜想,胤禟已冷冷看了我一眼,大迈步走了。
忽然腕间一紧,我已被胤禩拉进了书房,看着他那没有一点笑容的脸色,我只好撒着娇从实交代道:“好胤禩,不要生气了,我知道不该偷听你们说话,可我真是无意碰上的,其实那些话,听一听也没什么要紧吧?我……”
“谁在说你偷听的事了?”他还是沉着脸,拈着粘在我身上的草叶。
我恍然明白,他又在心疼我被张氏欺负了,顿时松了口气,扑进他怀里笑道:“这是我主动揽着做的,许久没见你了,人家也想找个借口来见你嘛。”
他抱紧我,轻叹了一声,“你到我身边来伺候不就行了?”
“不行。”我摇着头道,“还在四爷府那段日子,胤禛就怀疑我不是孟琳了,你府上肯定有他安排的眼线……”
“他知道了你是谁又怎么样?”他口气竟有一丝暴躁,“他还能冲到我府上来抢人?你那么怕他干什么?难道我保护不了你么?”
我怔住了,他说到哪里去了?我顿时有些委屈地道:“我只是想安安稳稳等着皇上赐婚。”
他忽然推开我,怒气冲冲地喘着气,瞧那神情,却像是在气自己更多,我立刻明白了,上前握着他轻颤的拳头,柔声道:“你是在生曹大人他们的气么?人情冷暖,是那样的,不可能人人都像九爷和晨风那样。”
他撇过头,冷冷道:“我不会和死人生气。”
我猛然一惊,他让胤禟送曹风柏一程的意思是送他归西?难怪他要提前祝他寿终正寝了。
“他知道我太多事,留他不得。”他沉默良久,解释了这一句,忽然将我抱进怀里,有些懊悔地道,“陌儿,对不起,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