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第14部分阅读
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作者:rouwenwu
定要恨你,你却又拼死救了我,为什么,是因为愧疚吗?何必,明知我是必死之人,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上面的想法只是偶尔闪现一次,我已学会知足,我已学会难得糊涂,凡事想得太明白,不过是与自己过不去。 于是,再想起那些,我就会及时让自己停止,苦笑一下,丢到一边,就如现在一般。
我自嘲一笑,抬眼,见他正看着我,我又笑笑,接着道,“火中脱险后,我才知道,那时德妃母子都已经死了。而我又那样不死不活地拖了两个月,最后,竟然又让他们找到了一只冰蟾,于是,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看他张张口,迟疑一下,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微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中了同样的毒,德妃母子只活了一个多月,而我却苟延残喘了三个月,终于等来了冰蟾……可惜,关于这点,我真的解释不了,或许是当初卢妃给我下的量没有那么大,毕竟我也算是她儿子,或许是先生用冰蟾给我治的那一次,减少了部分毒性,或许两者兼而有之,我无法证实,所以刚刚也没办法向安信说明。”
他看看我,轻轻点点头。
其实,我知道,我还欠他一个解释。为什么我清醒后,对事情真相只字不提,使德妃母子枉死,使他和他母亲含冤莫白,使真凶逍遥法外。不过,我也知道,他不会问,因为他知道答案,也知道我无法说出这个答案。
如果,你的一句真话,会让你的仇敌获救,却让你的亲人身陷险境,你会怎么做?不是问,你该怎么做,而是问,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别人的答案是怎样的,但我做出了我的选择,对于这个选择,我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可是,如果再来一遍,我的选择仍是如此。
那时,我第一次认识到,我是一个怎样的卑劣小人。
德妃娘娘、大皇兄还有安九公公,我知道你们死得惨,可是,你们死也死了,我再说什么,你们也活转不来,所以,对不起。
王皇后、慕容澹,我知道你们是冤枉的,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和母亲也不会受那样的摧折,母亲更不会死,所以,下地狱去吧,我乐见其成。
卢妃,你会怎样我才不在乎,死了最好。可是,先生,先生……或许有恨,或许有怨,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愿任何人伤害你,我要你,好好地,被我怨,被我恨。
至于公理正义之类,太遥远,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时,唯一让我犹豫的,就是安信。我知道他要报仇,我不想欺骗他。可是,我无法用先生的生命,来为我们的友谊献祭,在我看来,和复仇相比,生命更重要些。所以,安信,对不起。今天你的决然离去,我早有准备,失去你的痛,是我应得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不是因为我后来的欺瞒,而是因为你竟然怀疑我是同谋。不过,结果都一样,这就是选择的代价。
所以,那时,我做出了选择,此时,我依然无悔,只是,我又多了一份愧疚,对面前这个人。
这个人,正用清润的眸子,温柔地望着我,他是谁呢,他不再是慕容澹,而是我的二哥。
不再是那个讨厌女人的儿子,拿着鞭子,带着人,嚣张地来到冷宫,砸东西打人,又一鞭子抽花娘的脸的,那个混蛋。
而是,阳光下的那个漂亮少年,陪伴我无数夜晚的那个可人,会和我斗嘴却又从来斗不过我的那个倒霉家伙……他会伤会痛会怕会哭,可是他也很坚强很聪明很有担当,他会骂我,却也会安慰我,甚至,在安信都离开我的时候,说相信我。
所以,他再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仇人,一个陌路人,而是一个与我再也牵扯不清的,我的……我的……我的人。
所以,我这个卑鄙小人,终于也对他,感到愧疚了。
我无法改变我的选择,但我至少应该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53和解(上)
烛影摇动,一瞬间光芒大盛,然后,骤地熄灭,原来,一支蜡烛已经燃到了尽头,殿中立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外面,云仍未散,星月不见,里面,近在咫尺,我却看不清他的脸,这让我终于有了勇气。
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低低道,“对不起,如果我醒来后说出真相,你就不会……”
他沉默良久,最后,淡淡道,“你好像忘了,当初那件事,本就没有牵连到我,我获罪,是为后来的带兵逼宫。”
这倒是,不过,“不过,如果我说出真相,至少你母亲不会……”
这回他不等我说完,就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做出那种大逆犯上的举动,我母亲还能稳居后位?”
我想了想,真是这样,即使因为被冤枉,谋逆依然是罪无可恕。看来,当初就算我说了,对他们来讲,也已无济于事。我轻轻哦了一声,没再开口。不过,心中的愧疚却并没消除。
其实,关键不在于当时我说了会不会有用,关键在于,即使有用,我也不会说,真正让我愧疚的是这一点。可是,既然他不提,我还是不要提了。他若说出不原谅,我不是自讨没趣。又或者说出原谅,我心里就真能好受些?未必。没意义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一时间,殿中一片安静。
好一会儿,忽听他悠悠道,“其实,无论当年有没有那件事,我和母亲的结局,都是一样……”
我惊问,“什么?”
他淡淡道,“从将我三舅父王理定罪时起,父皇应该已经下定决心对付王家了,母后被废是早晚的事。父皇既和王家撕破脸,又怎会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是他死后翻案的可能,也不会给王家留,所以,母亲注定难以幸免。对父皇来说,那件事来得,真是非常合宜啊。”
这话听得我心里发凉,半晌,才迟疑问道,“你是说,父皇,嗯,有可能知道,你母亲是被冤枉的?”
他轻笑一声道,“连安九一个奴才都能发现事情不对,父皇如此明锐之人,又怎会半点怀疑没有?当初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结案,只因父皇对真相并不感兴趣,只想借机对付王家,所以才会不再深究。”
我有些难以置信,质疑道,“不会吧?不是说你母后和父皇感情一直很好吗?即使父皇不再信重王家,也不至于转脸就这样对付你母亲吧?毕竟几十载夫妻……”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几十载夫妻怎么了?这是在皇家,谁会和你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深的情意,也抵不上这万里江山……”
我听了有些心寒,我和父皇关系一直不近,但那毕竟是我的父亲,无论如何,我也不愿相信,他是如此冷情之人,可是,看看他对我母亲,我真的没法再替他说话。
这时只听他道,“母后一直处处谨慎,几位舅父步步高升之后,她更是时时小心,唯恐踏错一步。可惜,都没有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头来终是不免……”
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激愤,我犹豫道,“你恨父皇?所以,你后来才会那么做?”
他好一会儿没出声,半晌,低低道,“恨他?没错,我恨他。一个人怎么可以无情无义到那种地步?当初,明明是他一力提拔王家,以对抗安德王等亲贵的势力,来实现他的改革意图。可是,一旦发现阻力太大,四方反对声浪太高,他便毫不犹豫地,把王家抛出来平息众怒……这就是我一度奉为神明的父亲做出来的事,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他一下住了口,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平抑情绪。
我这才明白,父皇当初处置王家原来是为这个原因,我一直以为是为什么功高震主之类。过河拆桥,这事做得的确太不地道,我不由轻叹一声道,“最早你和父皇的几次争执,都是因为这个吧?”
他微一停顿,哑声道,“不错。当初父皇将王理收押之时,我就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也曾试图探问他的真实意图。谁知他却矢口否认那是针对王家,只说大败有损国威,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斥我多疑。当时我相信了,谁知,没过多久,他就将我支到了江南,开始彻底收拾王家了……原来,他连我也不相信,连我也要提防敷衍。可是,他是对的,他总是对的,我的确无法认同他的行为,如果我那时候在,一定会阻止他。”
我微一沉思,插口道,“或者,他这是在保护你。他不想和你对立,不想你做出他无法原谅的事,所以才要避开你行事。”
他轻笑一下,道,“我知道,我明白,可是,我注定让他失望,我没法像他那样冷血无情。所以,当我从江南回来后,就和他大吵了一架,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在考虑放弃我了。”
我不由插口道,“你是说从那时候起?不会吧,连你母亲下毒的事都没牵连到你,父皇对你,应该是一直寄予厚望的啊。”
他轻声道,“那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我奇道,“什么最后一次机会?”
他低低道,“母后被定罪后,父皇给了我最后一次机会,是我自己放弃了……”
“啊?”我一下张大了嘴,“为什么?”
只听他淡淡道,“母后被囚之后,他曾经召见过我。那时,他对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记得你是慕容氏的子孙,记得你是未来的天子,这个太子之位总是你的……’我明白,父皇是让我在母亲和天下之间选一个,当时,不是没有犹豫的。我有我的理想,我的抱负,我也一直在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主努力着,可是,为了这些,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放弃呢?”
他停了好一会,仿佛回到了那一刻,不得不面对那种犹豫挣扎,一瞬间,连我似乎都感到了那时他心中的矛盾与痛苦。
半晌,他才继续道,“我犹豫了很久,最后,我对父皇说‘是,父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记住您说的这些,可是,还有一点,也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也是母亲的儿子。’”
“或许,绝情断意,可以让我成为一个帝王。但我怀疑,在抛弃了生我养我爱护我的母亲,抛弃了陪我帮我信赖我的亲人之后,我,慕容澹,是否还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人?所以,我终于做出了我的选择。”
“那一刻我看到了父皇眼中的失望,我想从那时起,父皇就真的放弃我了。所以,从那一刻起,结果就注定了,我始终无法成为父皇心目中,合格的帝王。我做不到,也不愿做到……”
他终于停了口,外面乌云渐散,借着隐约的月光,我已能看到他朦胧的面庞。他绝美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却也有着无悔的坚定。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长叹一声,二哥,二哥,原来,你也是个痴儿,却不知你的心中,是否一直像你此刻表现出来的这样无悔无怨?
终于,我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不后悔吗?”
他看我一眼,一笑道,“后悔?我从未对我的选择后悔过……”然后,转过头,半晌,淡淡道,“不过,我为用的方式后悔……那时年轻,做事激烈不留余地,后来想想,如果我能用其他更和缓的方式,或许结果不会那么糟糕。”
我接道,“没错,其实父皇也没说要杀你母亲,你敷衍一下,等登基后再把她放出来就好了。”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我还是太子,母后就必须要死,这你都不懂吗?”
“为什么?”
“懒得理你,自己想。”
“……”郁闷,我发现他和我说话越来越放肆了,原来他可不是这样的啊。
只听他自顾自道,“所以,从这点上来说,虽然我没得到皇位,总是保住了母亲的性命,也算值得……”
沉思很久,我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父皇并没想过放弃你……你对他说不会放弃母亲的时候,按理说这已是摆明了要与父皇对抗到底,可是父皇都没对你如何。甚至在你起兵之后,很长时间,父皇一直没有公布那日的真相,对你也只是软禁起来。或许,父皇只是在等,等你认错,等你回头……”
他沉默半晌,冷笑一下,道,“或许吧,我当时也这么猜过……可是,那又怎样?即使让我想再久,答案也不会变。至于认错,我为什么要认错?错的明明是他,是他……”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不稳。
“你,你和父皇较什么劲儿啊,你……”我已经不知说什么了,我这二哥还真是倔强得可以。
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平静下来,“那时,很多人都说我和汉人走得太近,其实,我对汉文化的兴趣,全是来自父皇。我记得,他常跟我说,汉人虽然羸弱,若论骑射不及我们鲜卑诸部,可文化却是博大精深,自有其可取之处。我们能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取他人所长以为我用,才是兴邦之道。”
“他还说,我们鲜卑虽然统一了天下,但汉人远多于鲜卑人,若要四海升平,汉人的支持必不可少。鲜卑铁骑再厉害,也打不垮一个民族的意志。如今,大燕在各方面都有意压制汉人,这不是长久之道。汉人会因为这样,更加仇视我们,而鲜卑人会因条件优渥,逐渐失去向上之心,最后变成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所以,变法势在必行。”
“我还记得他说这些时,脸上那种忧急之色,记得我听到这些时,心中涌起的责任感。从那时起,我开始一心一意支持几位舅父的改制,虽然阻力重重,也不曾想过后退……谁知最后……”他的声音一下子哽住了,半晌,喃喃两声,“父皇,父皇……”声音越来越低,终不可闻。
难怪二哥心寒,这样看来,王家当政时,诸多汉化举措,和提升汉人地位的政令,真的都是父皇的意思了。父皇在位时,给人的感觉似乎对诸事都不太经心,一般事务都是任由下臣处理,在二哥大些后,很多政务干脆交给了他。原来,实际控制全局的人,仍然是他。二哥亲汉的态度,也是因他而生。可发生事情后,他却又像没事人一样,说放手就放手,绝情一至于斯。
何况,二哥和父皇的感情与我不同,众兄弟之中,就数他和父皇最近。从小由父皇亲自教养,年纪大些,又日日和父皇一起处理政务。对我们来说,父皇主要还是皇帝,而对他来说,父皇主要就是父亲了。他之前说的,背弃他的他最信任敬重的人,应该就是指父皇了
想到这儿,我不禁心下恻然,偷眼看看他,见他靠在床沿,紧紧闭着眼,抿着唇,似乎在强抑着什么。看来,即使过了这么久,当年的事对他的伤害仍未平复,那种痛,是否也如我感到的一般鲜明呢?我忍不住心中一酸,也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我。
54和解(下)
外面已是月至中天,夜阑人静,唯闻虫鸣。殿中两人各怀心事,倚床并坐,寂然无声。
半晌,只听他长出一口气,我才恍然惊觉,见他睁开眼,低声道,“我想,母亲恐怕早已看出父皇的用意了,所以,当年父皇要任命我大舅父为右相时,她才会固辞不受,不惜长跪,甚至为此和父皇发生了第一次争执。”这时,他突然看看我,迟疑片刻,才又道,“就是,我去冷宫闹事那天。”
我一下愣住了,他母后和父皇吵架,和他到我家闹事,难道还有什么联系?
他的目光和我一触,就低下了头,轻声道,“当时还小,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平日相敬如宾的父皇母后,竟然在争吵。父皇走后,母后还在含泪跪着。我当时简直难以置信,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恐惧。问别人,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就更加慌张。然后,就有人说,父皇昨日去了冷宫,见了你母亲,应该是你母亲说了什么。所以……”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终于不再躲避我的目光,望着我,诚恳道,“对不起,是我意气用事,听信了一面之词。当时无论如何不愿相信,神仙眷侣般的父皇和母后,竟也会有矛盾,宁可相信是有人挑拨,所以,才做出了那种事,对不起……”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当初那样气势汹汹来闹事,竟是因为这个,看来我和母亲真是糟了池鱼之殃了,不过,应该还有小人挑拨的关系。
没想到,他今天会对我说这些,那会儿我折磨他的时候,他可是半句也没解释过,更不用说道歉了。
我看他半晌,终于摇了摇头。他已经付出了代价,整整三年……我已无法再恨他了,就让当初那一切,到今天为止吧。于是,我淡淡一笑道,“算了,我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吧。”
他看着我,眉头慢慢舒展,终于也是一笑,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一下,垂下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其实,我当初那一鞭,并不是故意的……”
“什么?”我大吃一惊,记得当初他一鞭下去,娘血流满面,他却一脸傲然地道,“抽花了你的脸,看你以后还凭什么到处耍狐媚,挑拨生事。”那样冰冷无情的样子,浸得我当时从头凉到脚。后来,他落到我手里,有时看他那么惨,也想放手,可立刻就会想到,那一刻,他持鞭而立,傲慢冷酷的样子,心就又硬了起来,没想到……
只听他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那会儿我耍鞭子,本来只想吓吓你,没想到你娘一下扑过来,我劲道没拿好,就抽到了她脸上……小孩子见闯了祸,心中害怕,嘴上却更硬,其实我真不是有意的。”说完,他只是低着头,看都不看我了。
我呆了半晌,才皱眉问道,“你怎么一直不说?你若早告诉我,我那时也不至于那么折腾你……”
“那会儿我说了,你会信吗?”
“这……不一定。”
“那就是了,我又何必自取其辱……而且,我,我也实在说不出口……”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我无语了,这才是主要原因吧,我看他就是一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俩面面相觑半天,终于同时一笑,摇了摇头。
多年心结解开,我一下轻松了许多,料想他也是如此。
转过头,靠上床沿,深吸一口气,只觉空气似乎也格外芬芳。
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又响起,“父皇的做法,我至今无法认同。利用完毕,转手就把人给卖了,这样的事情,我永远做不到。不过,好在现在,不会再有这种选择折磨我了。”说到这儿,他侧头看了看我,脸上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一句话让我回到现实,心情瞬间落入谷底,想想先生,想想安信,我头都快要炸了。先生还是安信,我不想有一天面对这样的选择,这也是我不肯说出真相的原因之一吧。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恐怕那一天,终于还是逃不过啊。
他看到我蔫头耷脑的样子,轻笑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父皇最后怎么会选择了你?在某些方面,你比我还糟。”
真是糟糕啊,二哥至少是在大局和私情之间摇摆,而我从头到尾就连私情也摆不平,大局更连想也没想过,我真是没用啊。厚脸皮如我,都感到了羞愧,于是心情更差,我无精打采道,“父皇那时病重,你又执意不肯低头,他也没的选择了。”
他却没回答,半晌才道,“或许父皇知道,我已是成|人,有些东西已经深烙骨血之中,无法再改变,而你还是孩子,思想并未定型。虽然你不成熟,虽然有些东西你不会,但总有人能逼你学会,有事能逼你长大……”
我身上一寒,结结巴巴道,“我不想学,也不想长大,好不好……”
他笑了,“好啊,只要你不怕死。在这个位置上,在这种形势下,长大和死掉,你总要选一样。”
我呆了,半晌才道,“都不选,好不好?”
他笑容更大,“你说呢?”
我想说我不要,可也知道这没用。
我呆呆半晌,心如煮沸。近日种种纷至叠来,心知他说得没错。不管我愿不愿意,以我现在的身份,有些东西永远也躲不开。如果我总是这样,又要如何应付,看来,改变终是难以避免。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凄惶与委屈,不觉喃喃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复杂,每个人也这么复杂?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选择,一个比一个糟糕?……我不喜欢,不喜欢……”越说越难受,这些天承受的压力,面对的矛盾,还有各种伤痛一起涌了出来,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见状一呆,半晌,摇头笑道,“慕容家怎会养出你这么个爱哭鬼……”说着,他托起了我的下巴,用拇指抹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可是,他手掌温暖的触感,反让我心中酸楚更深,泪流得更急了,大约他是发现我的泪水越擦越多,终于不耐烦,放手不干了。
骤然失去的温暖,让我更加委屈不安,索性大声哭起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双手扶住我的肩,似乎是要推开我,但终于没有,犹豫片刻之后,他合拢双臂,把我环在了怀里。
温暖的怀抱,让我彻底放松下来,情绪也完全失控,原来不愿想,不敢想的东西,一古脑钻了出来。
那一次,先生放弃的是我,那下次呢,下次他是不是还会这么做?
那次小金的事,先生是不是真的不再介意?
我帮二哥,先生又会怎么想?
我和先生的隔阂,是不是再也无法消除了?
我和安信真的就这样完了?
安信会不会相信我不是同谋,会不会原谅我的隐瞒?
安信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又会做什么?
会不会有一天,我必须要选择,先生,还是安信?
到时我又该如何选择?
……
越想越乱,越想越慌,越乱越慌哭得越大声,到后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而二哥就那样一直环着我,一只手还不时轻拍我的背。后来,见我哭得太凶,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没事了,别想了,总会有办法,一切总会有办法……没有过不去的山,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没有那么难……没事的,总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奇迹般地让我渐渐放松下来。他的安慰,虽然没什么实质内容,却仍是让我心中的慌乱委屈慢慢平复。我的哭声终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疲倦却随之涌了上来。终于,不知何时,我缩在他怀中,抽咽着,睡着了。
梦中,依然能感到那份温暖,所以,无梦,只有心安。
我是被一个声音惊醒的。
“你们两个睡得倒踏实!”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声音,让我一下睁开眼来。
懵懂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脸,是安信。
“哦,早啊,安信,可以吃早饭了吗?”傻呆呆打过招呼,我才突然明白过来,昨夜一切飞速闪过,我一下精神了。
安信,安信不是和我割袍断义了吗,怎么会?
我傻傻看安信,他就站在我面前,笑微微地,一如平日。
见我的呆样,安信一笑,道,“怎么?睡傻了?”又看看我旁边,道,“他傻你也傻?门都没锁,就这么睡了一夜?你倒不怕死,你不怕死,也别带累我们啊。”
他在跟谁说话,我一侧头,却看到一个胸膛,抬眼,是一个漂亮下巴。我晕了,这是一个什么状况?回想,回想……好像我昨夜缩在二哥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一下涨红了脸,猛地坐起来,果然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张绝美脸庞,是二哥。完了,我昨天那么丢人的样子,都让他看了去,这下要被他笑死了。
二哥正看着我,见我羞红了脸,却没说话,只是挑眉笑了笑,就抬起了头,对安信道,“没错,我是傻,安总管倒是聪明,那么简单的事,要一夜才想明白。”
安信一下红了脸,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信竟也有被人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我不由大为诧异。看看二哥,平时没觉得他这么能说啊,难道他一直是深藏不露?可是,谁能先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什么啊?
我看看安信,他红着脸瞪着二哥,看看二哥,笑微微地回看着,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火花正在噼里啪啦乱蹦。
这种感觉可不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鼓起勇气,小声打断道,“安信,那个,当初我真的没有参与卢妃的计划,也是真的中毒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安信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我,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以为我如果不相信,现在还会回来?”
“啊?”我傻傻应了一声,我还没解释,他又相信我了?我有些不确定,问道,“安信,你相信?”
安信仰天翻了个白眼,道,“是,我相信。像你这种人,让你装一天两天还可以,让你三个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你活猴似的性子,怎么可能!”
我郁闷了,活猴?唉,总好过白痴。为什么你们相信我的理由,都这么让人不爽呢,就没人是因我纯洁无邪的心灵,而相信我的吗?算了,相信就好,相信就好,我终于乐了。
这时,只听二哥在旁边悠悠道,“安总管终于想明白了?不容易。”
原来他们刚刚说的是这件事,我这才明白过来。
就见安信一下转过头,怒瞪着二哥道,“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告诉你,我已经禀告过太后了,一会儿他们就来抓你,看她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这回连我都不禁摇头了,安信,这也威胁也太假了吧,现在你还会向太后告密?这话说出来,就跟小时候,娘用老虎吓唬我一样效果
果然二哥根本不开口了,只是看着他笑。
安信应该也意识到自己越说越落下风,气得脸色转白,狠狠瞪了二哥一眼,转头向我,道,“笑什么笑,快起来,子玉找你有事。”
我赶紧敛了笑容,这个时候招惹安信是极为不智的,还是识趣一点吧。
安信过来帮我洗漱,更衣,温暖的手指,不时会无意碰触到我,让我的心中也是一暖。可是,仍有不安并未退去。
看着安信他如常的举止,倒像昨夜一切从未发生过,但我知道,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总有一些不一样了。他是说了相信我不是同谋,可是,对我后来的隐瞒,却只字未提。是因为他原谅了,觉得不必再提?还是因为他无法原谅,所以不用再提?如果是后者,那他为什么又会回来?是不是因为他意识到,即使只为报仇,我这个盟友也不该放弃?
想到这儿,我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那种疼痛让我拒绝再想下去。
好了,慕容淇,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希望安信回来,他现在回来了,这就够了,这就够了,有些事情,不必想那么清楚。
不管怎样,安信对我已经够好了,处处顾及我,昨夜他的行为又证明了这一点。他之所以先逼我自己向卢太后交人,后来,宁可亲手去杀二哥,也不愿暗中告密,就是想尽量避免我和卢太后的矛盾。二哥无声无息死了,总好过让卢太后知道真相,找我要人,我和她矛盾激化的好……
所以,安信做的已经够多了,那些有的没的,不能再想,只要记住,我以后一定要对他好,对他好,这就够了,够了……
想到这儿,我鼻子一酸,猛地抱住安信,轻声道,“安信,对不起,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你放心。”
好一会儿,安信没动也没出声,终于,他也回抱住我,低叹一声道,“我知道,傻东西,我知道……”
55刺激
收拾停当,去见子玉,谁知这家伙一见我,先是一呆,然后就是盯着我乐,乐得我毛骨悚然。摸摸冠带,没错啊,看看衣服,也很正常。看他,还在笑,我皱眉道,“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是李夫人啊,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子玉闻言却笑得更欢,道,“臣自然不是李夫人,不过这里却有位孟夫人?”
我奇道,“什么孟夫人?”
子玉笑道,“陛下哭了多久啊,眼睛都肿了,怎么没把乾清宫哭倒了?”
我这才意识到眼睛好象是不太舒服,早上醒来,就觉得视野小了一圈,但心思哪儿往这边放过,竟一直没发现,看来昨儿这一夜还真没白哭,这脸可丢大了。
于是,我恼羞成怒道,“谁说这是我哭的,这明明是蚊子叮的好不好,人家蚊子喜欢绕着圈叮,你管得找么!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要回去补觉了。”昨儿折腾到半夜,后来坐着就睡着了,现在腰酸背疼,头晕眼花,还真想扑回去好好睡一觉。
子玉看着我,故作悲凉状,道,“唉,陛下,臣一夜不眠,为陛下四处奔走,陛下却这么对臣,真是枉费了臣这一片忠心啊。”
看着他愁眉苦脸的夸张样,我扑嗤一笑道,“好了,大忠臣,快说吧。”
原来,王皇后被送进昭狱后,子玉就知道我不放心,连夜与那边联系,上下都打点过了,一时半会应该没人会为难她们,怕我担心,所以一早就来告诉我。
我不由大喜,正想这事儿,子玉就先办好了,真是体贴啊,不由连连称谢。
子玉笑道,“陛下先别急着谢,还有件事臣没给陛下办好,先请个罪……玄瑾还是没消息,昨天玄瑛擒住他后,就把人带走了,却不知带到了哪里。玄冥教附近的点儿,我都让人查了,可都没有异样。”
闻言我也不由忧急,却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于是请子玉慢慢查访,并告诉他,一旦找到了玄瑛,最好暗中与他联系一下,就说我要见他。
子玉答应了,又匆匆离去。
其后又过了数日,玄瑾仍是没消息,别的倒还都好,只是,药又用完了。咬咬牙,又去了趟敏惠宫,这回可没上次幸运,被硬留了一晚上,悬点儿没被那丫头折腾死,次日狼狈不堪逃回了乾清宫。
回到寝宫,叫来安信帮忙,锁上门,我把二哥从密室中扶上来,就开始给他换药。
自那极其漫长的一夜之后,在保护二哥这件事上,安信从我需要防备的对象,一跃成为最有力的同盟者。诸事有他遮掩照应,我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有些事,我仍愿亲力亲为,比如说,上药。
和二哥尽释前嫌后,相处起来,自然比原来舒服了很多,可是,却有一样不好,那就是,我再不好意思,随便占他便宜了。
好好一个美人,天天看着,却吃不到,真是痛苦啊,平日也只有借着上药的机会,偷偷吃点豆腐,勉强抚慰一下饥渴的心灵了。
所以,每次上药,我都是极其仔细,一丝不苟,就像现在,我已经在他身上磨磨蹭蹭一个时辰了,还不肯停手。
安信早已等得不耐烦,坐旁边,抱本书看上了。又过了好一会,见我还在二哥胸口附近涂抹,他终于看不过去了,笑道,“你是上药,还是抹泥啊,有这功夫,一面墙都砌好了。”
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完了,就算二哥本来没注意到,这回也得发现我的用意了。
谁知,二哥却没出声。
我偷眼瞧去,却见他正饶有兴趣地,往我领口里面瞅。
我顺着他的眼光往下看,只见因为干了半天活儿,我的衣襟已有些松了,露出了里面的胸膛,而上面简直是……惨不忍睹,一块青,一块紫,还有几处牙印儿……惨了,这回脸可丢大了。
我急急忙忙把衣襟掩上,一面在心里暗骂,这个死素和,明明是个棒槌,偏要装老手,每次上床都要她主导,又什么都不懂,说调情,就是掐拧咬,疼得我哎哟哎哟直叫,她就特高兴,说她手段高,让我舒服得都叫出来了,什么舒服得,明明是痛得好不好……可这话还不敢说,一说,她准会兴致勃勃地要重来,还说什么熟能生巧,那我就更惨了。我只能连吹带捧,哄得她早点完事儿,我就解脱了。
唉,我觉得我平时也不是那么熊包的人,怎么一遇见她,就只有乖乖任她欺负的份儿。难道真如安信说的,“你啊,就是遇弱则强,愈强则弱,说白了,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安信,我偷瞧瞧安信,可别让他发现了,这还不得让他笑死。
心里正忐忑间,却听二哥来了一句,“怎么,这是被谁给强了?不应该啊,这世上还真有这么没品的人?”
这一下子噎得我,嗝咯嗝咯的,悬点儿没断了气,半天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好你个慕容澹,这些日子我看你受伤,让你过得太舒服了是吧?看你伤好了,我怎么收拾你。当然,现在这话,我也只能心里想想了。
我这儿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安信已经凑过来了,见状笑道,“真是啊,要不俗语说,破锅自有破锅盖呢。这林子大了,好什么虫子的鸟都有啊。”
二哥点点头,一脸严肃道,“所以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我要晕了,这俩位又来了。
这两个家伙,不久前还你死我活,那夜之后,唇枪舌战了一阵,竟有些惺惺惜惺惺的意思,两人就握手言和了。这很好,非常好,可是,能不能不要转过头来,把我作为你们练手,不对,是练嘴的靶子啊。我的小心灵真的是非常非常脆弱,经不起二位这么日日蹂躏啊。
我可怜兮兮看看安信,安信一挑眉,意思是,怎么,你对我说的不满意?我赶紧摇头,陪笑。
再转过头看看二哥,他正笑微微地看着我,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这两天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个,我怎么原来没觉得,你这张嘴巴如此厉害啊?”
他一下睁大了眼睛,诧异道,“原来?原来我说这些做什么,把你惹急了,与我有什么好处?你喜欢口头上占点便宜,给你便是。”
原来这样,想一想,当初我如果吵嘴赢了他,心情好,再下手时总会轻一些。
原来,像他这么骄傲的人,也会为了避免麻烦而演戏,也会为了减少伤害,而主动退让。那现在呢?现在他全不介怀的样子,又是不是完全真实的呢?心里有点堵,不想了,好端端的,我提过去的事做什么!本来很开心的。
把胡思乱想抛到一边,我陪笑道,“那个,要不,咱还像前一阵那样说话,我是说,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好不好?”
他笑了,笑得特优雅,回得特干脆,“不好……天天演戏,快累死了。所以,你忍着点吧。”
我正郁闷间,却听安信道,“我等不了了,你慢慢上吧,我去看他们干活了。”
我应了一声,送安信离开,锁好门,回来继续上药。
正当我恋恋不舍地,涂完他最后一处伤口,用纱布遮上他胸口的风景时,他开口了,“是谁?”
“啊?”我诧异地看看他,他指指我身上。
我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道,“是,素和兰……”
他立时睁大了眼,“你是说,这都是素和兰那丫头干的?”见我不吱声,也不敢看他,他不由叹道,“天,还好……”
我明白他说的还好是什么意思,本来当年先帝一直有意聘素和为太子妃的,还曾向永安王提过此事,没想却被老头婉言拒绝了,人人都说是老头疼孙女,不愿让她将来受南蛮的气。因为那会儿,二哥刚代先帝南巡归来,却在江南认识了一名汉人女子,回来便向先帝禀明要娶她为妃,这名女子也是出自江南世家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