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晴深第6部分阅读
一夏晴深 作者:未知
道:“那这次医学理论大会胜方当属醒春堂。 ”
孙掌柜兴奋得在桌子下揪了揪我的衣袍。
“不过,醒春堂的庆大夫须随本公子到京师治疗这一病人。庆大夫,今晚准备一下,明日随本公子启程。”他看向我,眼神依然严厉且不容置喙。我霍地站起来,双手作揖道:
“公子好意在下心领,无奈在下无意远行。且庆庭只擅长治疗妇人方面的疾病,对所说病人的病症只是纸上谈兵,并不能落到实处,公子错爱了。”
话音刚落,身旁便响起了一片抽气声。司马承中走到我面前目光深沉狠戾地看着我说:
“如果本公子非得请动庆大夫到京师去呢?”
“敢问司马公子,该病人现在的症状是否更为严重呢?咳嗽伴脓痰或是已经有咯血现象出现?”
司马承中脸上神色一凛,“大夫所料不差。”
“那么庆庭只能说一句,随病人的心愿,让他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安乐,方为人道。因为这种情况已经差到不能再差,药石无灵,妙手亦难回春。”都晚期肺癌了,还能治?
司马承中眸中精光乍现,暴怒的他一掌拍在我身前的桌子上,整张桌子似泡沫般轰然倒下,孙掌柜吓得身如斗筛颤抖不已,司马承中带着怒气沉声说:
“你可知道,只要本公子一句话你就活不过今夜?”
我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可我还是说:
“治不好公子重视的病人,庆庭不也还是死路一条?”
司马承中铁青脸色,盯着我发狠道:
“好,很好,既然这样,我成全你!来人,把醒春堂的人给我捆了!”
兵士上来把我们三个捆成粽子一样,孙掌柜连声对我说:
“庆庭,求你了,跟他走一回吧。”
“师傅,庆庭此去也是有去无回的!”东阳说。
“可是我们这是陪葬啊……”
这边司马承中又说道:
“到城中醒春堂把一干人等五花大绑押来此处,我倒要看看,某些人的心是不是铁打的!”
我心下暗想,这一劫是逃不过了。
“司马公子,且慢。”我艰难地开口说,“罪不及父老乡亲,不知庆庭所犯何罪,触及何法?”
司马承中一扬手,一名官差模样的人过来解了我身上的绳索,我身上酸痛不已,他轻蔑地看着我,说:
“医者父母心,醒春堂医行医德不当,所有人等可下狱一月,刺史大人,我没说错吧?”
上座的刺史点点头,对我说:
“你又是何苦违逆司马公子?到宣阳王府诊治宣阳王妃,这不是随便哪一个大夫都可以有的机会和荣誉。”
“本公子保证,若你一意孤行,整个歧安甚至整个东庭不再有醒春堂的存在!不要怪本公子狠绝,你不留余地,我又如何放他们一条生路?”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我咬咬牙说道,“从此我与醒春堂再无关系,不论医治王妃结果如何,都与醒春堂无关。”
司马承中脸色缓和,哈哈一笑,“好!识实务者为俊杰,庆庭,你我的缘分不浅,当下跟本公子回行馆吧,明天启程。”
我走过孙掌柜面前,向他恭敬一揖,一直以来的感激之意尽在不言中。孙掌柜嘴唇动了动,可最终还是垂下头没说什么,倒是东阳一直看着我,是不舍还是难过我已经分辨不清了。
“走吧。”司马承中得意地对我说。我脚步动了动,忽然身后传来一把稚嫩的嗓音,“且慢——”
我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清秀的童子,竟然是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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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吹梦到沧江
我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清秀的童子,竟然是竹生。
他轻松地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司马承中面前,指着我说:
“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司马承中眼中怒意一闪,冷哼一声,手如疾风办抓向竹生的肩。这是一记刁钻的擒拿手,被抓住的人肩胛骨不碎即裂,我轻呼一声,竹生却已像鬼魅一般闪身避过了他的这一招,离司马承中三步之遥。他拿出一张纸对司马承中说:
“这是庆庭的卖身契,你看清楚,”他走过来一把抓起我的左手大声说:
“这就是我家公子给他留下的信物,他已经是公子的家奴了!”
阳光下,我左手拇指上的金环闪耀着魅人的金光。司马承中一愣,待到看清那金环时,脸上神情深不可测,冷笑着对竹生说:
“二哥何时到了歧安?为何不知会一声好让我替他接风洗尘?”
“洗尘?我和公子来的头一天你不已经招呼过了吗?可怜我公子那雪骥一时不慎着了人家的道,还是庆庭给治好了……”竹生语带嘲讽。
司马承中冷峻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只是说:
“恐怕二哥误会了,承中忙于为母亲寻名医,何来精力时间叨扰二哥大驾?不知二哥在何处落脚,承中好去拜会。”
“我家公子说了,如果司马公子愿意,明日卯时沧浪江边碧湘楼船上恭候大驾,届时送司马公子一并返还京师。至于庆庭,到京师后,你要他去给王妃看病,也是未尝不可的。”
说来说去,我还要给什么王妃看病,还变成了人家的家奴?!发怔的时候竹生已经走到我身边轻声说了声“笨蛋”,便拉着我扬长而去了。
沧浪江是连接歧安、徽城和京城的一条大河。说它是大河,因为它的河岸异常开阔,傍着青山,绕着繁华的城市,然而它的水流并不湍急,因此带动了沿岸城市的商业发展,运输的船只络绎不绝。
沧浪江边,碧湘楼船。
两层高的楼船船船身呈深褐色,船上的门和窗一律挂着竹帘,古色古香,毫不奢华。一走进去只觉凉风阵阵,气息清新,舷窗半开,在船舱左侧有一铺着上等罗绮的软榻,榻旁一张小几,辰恒身穿黑色绣金翻云暗花长袍侧身而卧,右手支额似在小睡,左手随意地搁在一边,拇指上戴着一个颜色秾丽的墨玉扳指。那放松的眉目、直挺的鼻子、薄而带笑的唇是如此的完美配合着,而我却觉得诡异非常,因为看见这样的辰恒,我竟然想起了梅继尧。
在我印象中,熟睡的梅继尧依稀就是这个样子的。
梅继尧也有一双凤眼,可是没有辰恒带着笑的默默温情,那双眼睛里如一泓秋水般清明澄澈却寒冷异常;梅继尧也有一张薄唇,可没有辰恒嘴角轻扬时的惹人遐想连翩,只有世间万物均不在眼内心上的孤清自傲……
我在想什么呢?!我暗骂了自己一句。辰恒凤眸忽然张开,看着我道:
“来了?”
“是的。”不知道该不该谢他,我还是老实的说:“那个……家奴的事……”
“喜欢我送的花吗?”他突然问。
“啊……那个…… ”虽猜到那篮花是他送的,但我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
“竹生,我们船上还缺什么人?”
“公子,缺了个厨子。”
“那就带她到厨房,我饿了。”
“停——”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说:“我什么时候卖的身?就是这个金环吗?我脱下来还给你好了!”我用力地去拔那个金环,谁知道卡着指骨根本无法拔出。
辰恒开始时只是嘴角带笑,后来看见我那副窘相就变成了开怀的大笑,竹生在身后一敲我的脑后勺,说:
“真是笨蛋!我家公子想保你一条命都不懂!不跟我们走,司马承中能放了你吗?宣阳王府的老王妃病重,你真不去的话随时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我家公子会缺家奴?京城想要当公子家奴的人排队都得排三天三夜!”
我知道是这样,可是……我抬眼看看辰恒,他正拿过小几上的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喝着,姿态优雅妙不可言。竹生把我拉到厨房,说:
“这里有两个仆役给你打下手,你手脚麻利一点,别让公子饿着了。”
我差一点就要仰天长叹了,从书院院士的千金变成药堂里专看妇科的小大夫,如今还沦落到当了他人的厨子,夏泓爹爹如果知道了,那张脸会是什么颜色啊?一想到双亲,我的心上如沉甸甸地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离家愈远便愈是想念,可是我写过两回信都没有回音……
不知道辰恒喜欢吃什么,我简单地做了一个南瓜蒸排骨和萝卜丝鲫鱼汤让仆役阿方端上去,看见厨房里堆着几个柚子皮,灵感忽至,正要动手切柚子皮时,阿方出现在门口说:
“公子让你去一下。”
我匆匆来到前舱,只见辰恒和竹生用奇怪的表情看着那两道菜,我有点害怕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还没煮熟?我拿去再煮一下?”
“公子,好像我们从没吃过这样的菜。到底能不能吃?”竹生疑惑的说。
这死小鬼,挑三拣四的!我耐着性子说:
“两位是北方人,这是南方的菜谱,尝一尝,应该不难吃。”
竹生开始为他布菜,我转身要走,辰恒拍拍身旁的坐垫说:
“过来。”
我乖乖的坐过去,辰恒吃了两口菜,眸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居然会做菜?”
“怎么?不难吃吧?”我笑眯眯地说,竹生布好菜就下去了,辰恒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喝鱼汤时居然难得地笑了笑,我生平第一次做饭做得这么有满足感。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吃家常小菜也是一种乐趣吧?”我打趣道。
“山珍海味?谁告诉你我平时吃这些的?”他放下筷子,我递过一块帕子给他,“平时的饭菜,是竹生打点的。”
“公子,司马承中来了。”竹生匆匆进来道:
“客人来了,请进来吧。”
阿方过来撤走饭桌,我脚步一挪想要站起来,辰恒一把拉住我说:
“不要紧,这样就好。”于是我只得在垫子上坐好,我和辰恒之间就只隔了一张小茶几。司马承中进来时看见我和辰恒如此的亲近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在辰恒面前,说:
“承中见过二……”
话没说完,便被辰恒硬生生打断了。
“承中不必多礼,为兄身在异乡,一切繁琐礼节尽免。竹生,看座。”
“说来你还是孝心可嘉,千里迢迢到歧安寻访名医为母治病,我这家奴,你可瞧得上眼?”
司马承中看了我一眼,我故意倨傲地抬起头不看他。司马承中勉强一笑说:
“庆大夫医术过人,若能为家母诊治,必是家母之幸啊。”
辰恒看向我,淡淡一笑说:
“君子岂能不成|人之美?只是我这家奴生性顽愚不喜管束,到宣阳王府去怕他不知轻重冲撞了王妃,就有违你我初衷了。”
“二哥放心,在王府我必然对庆大夫多加照拂,至于规矩,只要是在我管辖范围之内,必不会拘束庆大夫。”
“如此甚好。”辰恒看着我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笑意更浓了,对司马承中说:
“那么,我就把庆庭‘借’给你了。”
司马承中一揖道:
“谢过二哥,承中必定完璧归赵。”
司马承中在船上留了两天,期间他和辰恒也只是聊聊风月民生和各地的风土人情,我一脸的不悦,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
我做了一道凉拌茄子,一道梅子蒸鱼,还有一道柚子皮焖肉。前两道菜都是小荷娘亲的拿手好菜,我做得还稍欠火候,最后一道是我上辈子爱吃的菜,想着辰恒没见过,特意做的。
可是,不知道是那道工序出了问题,柚子皮居然又硬又涩。
辰恒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原来你的水平也会有高低起复的时候。”
“这道菜我做了一个时辰……”我心里挺委屈的。
司马承中吃了一口肉,说:“我倒觉得肉质鲜嫩有回甘之味。”
我把碟子推到他面前巧笑嫣然地说:
“南方有佳木,一年结果一次,其肉淡而无味。当地人弃之不食,唯取其皮做菜,有疏通血脉、下气化痰、健胃消食的疗效,司马公子,这就是‘广红桔’。”
伸手拿过筷子往他的碗里送了几大块,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公子慢用。”
司马承中不苟言笑的冷硬表情不变,可是也没有拒绝,慢慢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进嘴,眉头蓦地一皱,可还是面不改色地吃完了碗里的柚子皮。我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很有一种复仇成功的快感,我悄悄地看看辰恒,他不动声色地吃着其余的两道菜,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天, 我拿着一碟碧绿盈人的凉拌菜放到司马承中面前,说:
“司马公子,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绿玉凉拌翠瓜。”
司马承中居然难得地笑笑,不消一会儿就把那碟凉拌西瓜皮吃完了,然后淡淡然地看着我问:
“庆大夫,今天这碟菜又有何药效?”
难得今天他神色里的阴骘深沉很好地掩饰收藏起来了,客观点来说也算得上是个气质朗然的翩翩公子,被他这样一问,我倒是哑然了,难道告诉他说可以消暑解渴?现在才刚刚是初夏啊。
“没什么药效,只是觉得这道菜口感清凉独特而已。”心底在偷笑,两天下来,他一个高门望族子弟连柚子皮橘子皮西瓜皮都吃过了!
他看我的眼神有瞬间的清明,却在转头对辰恒说话时又变成那副嘴角深抿深沉乖戾的样子。
“船已靠近徽城,承中先行离去,待二哥船到京师必来迎接。”
司马承中离开以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辰恒笑着问我:
“怎么一副解脱了的表情?承中走了谁来当你的实验对象?这两天厨房的瓜皮果皮吃得差不多了吧?”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有些惊讶。
辰恒慵懒地靠着软榻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说:
“船是我的,人也是我的,我有可能不知道吗?”
听到他说那句“人也是我的”不由得有些赧然,我拉拉身下的坐垫靠近他的软榻,问:
“辰恒,你也是皇族中人吗?你的身份比司马承中还要高对不对?”
“现在才开始对我感兴趣吗?”他手臂忽然一伸勒住我的肩背稍一用力,我整个人一下子就腾起落在了软榻上,近在咫尺地看着他那绝世的容颜和温文无伤的微笑,我的心脏一阵紧缩,他带有浅淡檀香味的气息又一次袭来,他在我耳边说:
“可惜,那天晚上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是庆庭唐突了,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别过头去不敢看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准备下榻,谁料他一拉我支在榻上的手,我失去重心整个人就往下重重地落在榻上,他侧身按住我的肩,眼里有浅浅的笑意。
“软榻可容两人,庆庭不如在此歇息?”
那双眼睛,那双像极了梅继尧只差了一点点绝妙的风情的眼睛让我在恍惚中又想起了那双似明珠般璀璨却没有温度冷淡如冰的眸子,不知我走后他会是如何的……伤心?失落?应该不会吧,被人退婚应该是颜面尽失的恼怒吧……
每次心念及此,脑子里都会乱糟糟似塞了一团麻,我只有不想,不理会。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辰恒已然入寐,身子一动想要离开,却看见自己的左手被他的右手紧紧地握住,我伸手想去掰开他那白皙而骨节匀称的手指,不料看起来柔软的手却如钳子一般强硬。在我的力气和耐心快要耗光之时,我终于放弃了挣扎,放松了身子在软榻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竹生或是旁人看见两个指掌相握的男子同榻而卧作何感想?在没有公众舆论压力的情况下,古人的生活作风啊……该说是随意还是随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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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似是故人来
楼船停靠在京城望春江畔,司马承中早已遣了人抬了一顶轿子来。辰恒和竹生早早就乘了一叶小舟游览湖光山色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吉凶莫测的命运的到来。临别时辰恒看见我一脸的灰心丧气,对我说了一句:
“放心,你会很安全的。那宣阳王府并非龙潭虎|岤,你只要记住,不该问的事情切勿多问。”
什么是不该问的事情?但凡这些高门宅院王侯将相必有三两桩不欲为人知道的私隐秘闻,怕就怕我不去问而那些所谓的秘密而那些秘密却自己飞进我的耳里心上……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上前对我说:
“我是宣阳王府的莫管家,奉大公子之命接庆大夫到王府。庆大夫请上轿。”
我拉过小毛,为难的说道:
“公子的美意庆庭心领了,只是我带着这头毛驴,不便坐轿。”竹生把我的毛驴也拉到船上送运过来京城了。
莫管家干笑一声掩饰着眼里的疑惑和不屑,说:
“既然如此,那就请庆大夫和贵毛驴一起跟着我们回王府吧。”
小毛恐怕是生平第一次在别人的口中得如此尊贵的称呼,喷着鼻子叫了两声,脚步欢快地跟着他们走去,我坐在小毛身上,晃悠悠地走进了京城这座号称东庭王朝最繁华的城市。
京城果然与歧安、豫南这些小城不一样,先不说人口,就连道路都比其他城市要宽阔、方正,保准小毛不会再出什么交通意外;人多而且从穿着上来看,京城人的气质要儒雅得多。道路两旁的商铺林立,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咦,那不是宣阳王府的轿子?”身后杂七杂八地传来一些好事者的议论。
“为何不见宣阳王爷?”
“是宣阳王世子吧!听说他今年还不到二十,还没行冠礼!”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自从一年前宣阳王世子在金殿上论及兵法与为政之道,舌战本朝太学儒生,与东庭三大名将比试阵法均让他们心悦诚服。皇上龙颜大悦,马上就钦封他继承宣阳王爵位。据说这位宣阳王世子有芝兰玉树之资,气度不凡,皇上青眼有加,打算在他冠礼后再另行指婚。”
“不是有传闻说宣阳王世袭的印绶早已遗失了么?否则宣阳王府的大公子不早就继承爵位了吗?”
“嘘——这种流言既没作实,断断不能乱说……”
秘闻与传说与其说是一种娱乐,不如说是一种人生参考,宣阳王府的事不算什么秘密,哪一种说法才是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走了不久,拐过热闹的大街便是一片幽静的院落,莫管家在一处高门大户前停了下来。金色扭边花纹蓝底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宣阳王府。落款处盖着一个印玺,应该是先皇手书的。
一进门是一条长长的开阔通道,通道左边砌着暗灰的嶙峋的假山,附以花木扶疏,朱漆木框玲珑宫灯每隔几步就挂起一盏;通道近处是一道圆门,进了圆门里面的天地为之一阔,一片碧清色的湖漫无边际地连接着天幕,天的青蓝与水的碧绿掩映荡漾生色,潋滟空濛。远处的假山,近处的亭台楼榭皆是错落有致,符合自然之道和谐之理。沿着湖边的抄手游廊,莫管家一边引着我走,一边低声说:
“庆大夫的毛驴我已让人牵到马棚好生喂养。你的房间公子交待过早就准备好了,待见过王妃我再带你去……”
我一颔首说:“有劳管家。”
“这就是大公子请来的大夫?”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人,身形微胖,四十上下。莫管家毕恭毕敬地说:
“是的,成总管。小的正带他去见王妃。”
我满不在乎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肉几乎都凑到一块去了,眉毛粗短,眼小如豆,可是看人时眼里的精光甫现,着实不能小觑。他看见我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对莫管家说了句:
“去吧。”
莫管家如获大赦,引着我急急忙忙地走了,离开了远远一段路我忍不住问:
“莫管家,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那个是宣阳王府的总管,王府总共有三个管家,王府的事务大大小小的其实都是总管说了算。你可要小心,平时不要出言冲撞了他,他可是王爷那边的人。”
我心里的疑惑更大了,这时他带着我来到一座装饰华美的阁楼前面,指着门口对我说:
“这是月华阁,老王妃就住在里面,你进去问个安诊个脉就出来,小的在这等你。”
这时一位身穿鹅黄衣裳的丫鬟走过来带着我进去,轻声说:
“娘娘,大公子请来的大夫来向您问诊。”
屋里说不上金碧辉煌,但是周围的装饰还是称得上华美的,墙上贴着的是描着孔雀开屏的彩画壁纸,雕着蝙蝠纹路的漏窗窗框上的是金漆,阳光从镂空的格子斜照进来,便可看到几案上点着一炉袅袅升腾的冰片香,花梨木镂空雕花桌子上的金杯玉盏泛着透明的冷厉的光,而正中一扇白玉寒梅屏风遮住了内室的床帷。
“醒春堂庆庭见过王妃,王妃千岁千千岁。”我像模像样的对着屏风行了个大礼。
一阵繁密如鼓点的咳嗽声响起,一个声音带着略微的气喘声说:
“不必多礼,赐座。”
“谢王妃。”我欠身坐在丫鬟放过来的花梨木椅子上,又听得里面那个已经停止了咳喘的声音说道:
“我病残之躯已是沉疴在身积重难返了,不知大夫有何妙方能起死回生?”
好直接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
“多年来看过的名医不可胜数,恐怕这回,亦是涂添烦忧。”
“禀王妃娘娘,凡事若有一线生机均不可放弃,开方吃药一则可缓解病痛,二则可舒大公子一片拳拳孝心,庆庭不才,愿为王妃尽微薄之力。”
“兰儿,撤去屏风,请大夫上前问诊。”
屏风的后面一片翠玉珠帘,隐约见有一梳着髻鬟身着绫罗的贵妇躺在一贵妃榻上,兰儿引我上前,牵一红线与我,我不禁觉得好笑,也觉得荒唐,或许是我的医术还没臻于化境,做不到悬丝诊脉。既然对方要求这样,我也没办法,于是一边按住那红线,一边问:
“夫人最近脸色可是有不正常的潮红?咳嗽时是否听到心窝处有回声?舌苔是黄还是偏红?可有咯血?”
兰儿一一细致地回答,“有,最近有两回帕子上都见红的。”
“兰儿!”帘内的苍白妇人语气严厉地制止了兰儿的话,说:
“大夫,我这病拖沓多年,可有机会好转?”
我叹了口气,“本来这病一开始只是外感小病,可是没有把病根治好以至风寒入肺,一则王妃玉体本来虚弱,二则王妃忧愁焦思太重,无法开怀,反而加重了病情……但也不是没有好转的机会,只要清肺热,通脾理,还是能缓解症状的。待庆庭开个方子,王妃先吃几服药,看看疗效如何,再作打算。”
退出月华阁,等候在一旁的莫管家迎上来,带着我走了一段不远的路,拐过一个回廊,指着一扇朱红小门对我说:
“庆大夫,这是你的住所,行李均在里面,你整理整理,我让丫头过来帮帮你。”回头叫了一个丫鬟过来,这个丫鬟叫杏花,相貌一般,一脸老实憨厚的样子让人感到很亲近。
“杏花,莫管家好像很畏惧王妃的样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杏花一撇嘴,“莫管家是大少爷那边的人。”
我心下一动,莫非这宣阳王府还分成几大势力?杏花又说:
“不单是莫管家,我们都怕王妃。不过,自从小王爷回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王妃足不出户,这园子里的人来来去去的走了许多,又来了许多,总而言之,现在的王府,是小王爷的王府。”
“为什么大公子不是王爷?”
杏花迟疑地看了我一下,我释怀地笑笑说:
“初来乍到,怕不知就里糊糊涂涂地冲撞唐突了这些贵人们,问清楚的比较好。姑娘放心,我嘴密实,不会胡言乱语。”
“这也倒是。很多人都悄悄问过我,我只知道我们王妃以前是侧妃,所以大公子虽然年长,可是庶出;小王爷却是嫡出,理所当然地继承爵位啊。”她看一看门口,轻声说:
“小王爷没回来时,王妃她……脾气不好时,园子里不时就会少一个人。我不敢多说了,庆大夫,就是您现在住的这屋子,以前也是一个丫头住的,可是死了半年了……”
鬼屋?!看看这屋子,我无端地出了一身汗,心里毛毛剌剌的,杏花擦好桌子就出去了,我赶紧把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恰好这时,一阵让人头脑发昏的呕哑乐音传来,好像远古时候巫祝祈祷的声音,伴着铃铛和鼓点扰人心神,我走到外面去随便看见一个穿青衣的仆人就问: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那种声音?”
“王爷请了大名鼎鼎的摩云教法师回来施法驱鬼,仪式长达三天呢!”
“你是说,这园子真的有鬼?”
“说什么呢?!王爷担心王妃的病情,不知是否与鬼怪有关,这仪式一是驱鬼,二是请寿……”说完便匆匆走了,只留我在原地继续发怔。
傍晚时分,开好了方子给杏花后就跟着她到厨房指点她煎药。杏花捧了药过去,回来的时候还拿着那碗药,说:
“王妃说那些声音吵了一整天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喝不下药。”
我接过药,向月华阁走去,奇怪的是月华阁门口竟一个丫鬟都没有,我走进里面才发现兰儿跪在地上,前面站着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高大身影,兰儿看见我大惊,忙做手势让我退到一边去,我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在发生,于是识趣地拿着药碗单膝跪地。
“把那些法师什么的给我撤走!你真有那么好的心肠就少在我面前出现!”王妃语气凌厉,说完又咳嗽了一阵子。
“王妃真的不害怕?现在王妃气虚力弱,怕就怕这满园子的冤魂鬼怪趁这会儿功夫都来欺侮王妃,王妃不怕?亏心事做多了难道就麻木了?”一个声音嘲讽冷戾地说。
我心下一颤,手脚发软,那碗药几乎就拿不稳要倒在地上。这个声音,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我胆战心惊的抬起头看看那个伸长玉立的紫色身影,只听得王妃又说:
“我行将就木,又如何会害怕那些魑魅魉魍?倒是你,要让我在你面前死去何苦费那么多的周章?我不怪你,要怪就怪自己当初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人,不然,你早就……”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要一个痛快?王妃,你怎么还是如此天真?我既然能回来,我既然能重掌宣阳王府,就没打算让你和你的儿子有一个痛快,你不睁着眼睛又如何能看到司马承中是如何一步步地沦落,如何把你花光了心血为他苦苦经营的一切尽数毁去?”
“哈哈哈……”王妃忽然阴冷凄厉地笑了起来,“司马继尧,就算你让我痛苦,就算你让我儿失去一切,你还是没有办法把那小贱人的命救回来!那小贱人就是该死……”
“是啊,当时我是如此的痛苦……”梅继尧也轻笑起来了,那笑声中渗着寒意与凄凉,还有狠绝,“你说,要是我也在司马承中面前慢慢地让你受苦然后死去,你说,他会如何呢?我能兵不血刃地继承爵位,自然能无声无息地除去他,你好好留着一条命,放亮眼睛看着!”
说罢,他一拂袖,转身便走,经过我时脚步一顿,我的心几乎就要跳出胸腔,唯有把头垂得更低,只听得他说:
“看来我那大哥请大夫请得越来越有水平了。是不是全京城有名望的大夫都说药师无灵了,索性请来一个像听雪园里的伶官一般俊俏年轻的来碰碰运气?”他冷哼了一声,不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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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相见不相知1
我站起来,脚步虚浮地上前,兰儿也顾不上礼节了,直接就把王妃的手放出来让我诊脉,这次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妇人的面目,苍白的脸,瘦削的下巴,眼窝凹陷,带着血丝的眼睛向外突出,两腮有不正常的潮红,也许当年也是美人一个,可是久病多时再美的人也不可能持久。我示意兰儿拿过药碗,说:
“王妃情绪切莫激动,过于焦虑只会加重病症。药已经暖好,请先喝药……”
“咣当”一声,药碗被她打翻在地,她喘着气说:
“我不喝这个药!我宁愿现在就去了,也不愿意受那样的气!”可怜的那碗药,可怜的我,就这样成了出气的对象,她喘息着,罗音这时候特别明显,她又说:
“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我连忙跪下,“庆庭只是奉药与王妃,什么人也没见到,当然什么也没有听到!”背上的冷汗已湿了内衫。
“娘——”司马承中快步走进来,看看打翻在地上的药碗和跪着的我,皱皱眉问:
“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今天有些头晕,不小心打翻了药碗。”
“在下这就去重煎一碗药来。”我抓紧机会道。
“去吧。”
听到这个声音我如获大赦,转身退出了月华阁。
梅继尧,他怎么会是宣阳王爷?我,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究竟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平日我那春风得意笑傲人间的师兄,虽然天性凉薄却是连蚂蚁都没有伤害过一只的师兄,何以会对一个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病妇落井下石语出歹毒?我煎药时心不在焉,没拿抹布就去碰那药壶,结果烫到手了。
杏花一见,马上拿过我的手放到一瓢清水里,她说:
“大夫小心一点,那位的性子脾气就是如此,你慢慢就习惯了。”她以为我是在王妃那里不愉快,我问道:
“你们王爷……待你们好吗?”
“嗯,挺好的,没听过他骂过罚过那个姐妹。我们王爷在京城声誉很好。”
算了,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颓然地想。干脆问清楚他的出行习惯,尽量不要撞上的好……
是夜,我的心始终扰扰攘攘心绪难定,一想到这屋子里曾经死过人心里便极不安稳,到了半夜才入睡,半梦半醒之间月色入户,光华满地,仿佛见一容颜如水身穿白袍的谪仙人缓缓走来坐在床沿看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他满脸的牵挂和忧伤,指掌拂过我的眉眼飘来一阵淡淡的木叶味道,是那样熟悉,却又很陌生……
“是你么?为什么要来……”似是自语又似是叹息。
第二天一早,杏花送早点过来时看见我一脸的倦容,不由得问:
“庆大夫,睡得不好么?”
我犹自坐在床边发怔,听她这般一问,笑笑说:
“没什么,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一个人看着我……”
杏花的脸色青白起来,“庆大夫,你莫不是遇到那种东西了……”
“不会吧?”我兀自惊疑起来,那手指的触感着实如真的一般。
“对面那个院子你没有进去吧?那个院门深闭冷落破旧的院子你千万不要进去,”她凑近我,小声地说:
“那里,真的是闹鬼的!”
我整个人吓了一跳,再没有什么心绪吃早点,匆匆告诉莫管家一声我要出去采药,问清楚了最近的郊野在哪里,我牵过了小毛便出了王府的大门。
其实,我不是去采药,而是想在京城随意逛逛,怕莫管家让人跟着,于是找了这么个理由。打听到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的所在,我就骑着毛驴晃悠晃悠地向那边走去。
街上热闹繁盛之致让我目不暇给,逛了一圈后我买了一把描着夕颜花的油纸伞,柔弱的藤蔓蔓延了半把伞,那翠绿仿佛要滴出伞外,扶风书院的后山就长满了这种花。盛夏已至,雨水旺盛,我抬头看看艳阳炙烤着的天空,真不知它什么时候说翻脸就翻脸。
口干舌燥,迎面是一间客似云来的茶楼,牌匾上写着三个字:赏云楼。名字倒是风雅,门口一个小伙计热情的招呼我进去喝茶,我还没作声他就牵过小毛,我也不好推却,于是便进里间随便叫了个茶和点心,稍作歇息。
“听说宣阳王和颢王昨夜把整个天香楼都包起来了?”
“可不是吗?天香楼的蝶衣和青舞姑娘,面子可真大……这不,威武将军府的千金岑慧儿岑大小姐昨夜闹上去了,听说砸了场子还哭闹了一番。唉,这个宣阳王,伤了京城不少女儿心……”
“说来宣阳王回京也只是一年的时间,一年前失踪多年的王府印绶奇迹般地失而复得,不可谓不是一桩奇闻。”
“贵族世家的秘闻多不胜数,那司马大公子,短短一年内丢掉了唾手可得的爵位,连东庭王朝西营的兵权都丢掉了,想必沮丧不已啊……”
……
糕点吃完,茶叶喝完,我犹自呆呆地坐在那里,小伙计过来亲切地问我还要添点什么,我拿出银子付了帐,就出去牵过小毛离开了。
小毛晃晃悠悠地走着,我终于明白自己疑惑的是什么了。司马继尧,宣阳王世子如何会流落到扶风书院隐姓埋名当了我的师兄十几年?无怪乎他有那样的才情气质,那样的聪明才智……
可是,那个语言冰冷犀利似刀锋想要把人千刀万剐置之死地的人,真的是他吗?那么深沉的恨意,仿佛自己的心都被腐蚀消融殆尽……
不经意间太阳已经西斜,小毛好像没吃饱一样脚步越来越慢,忽然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男子拉住了小毛,小毛很没性格地站住不动了,他对我一拱手毕恭毕敬地说:
“我们家主有请庆大夫天香楼一聚。”他的身后是一架普通的马车。
“你们家主是谁?”看样子不去不行,可是也不能不明不白地赴约。
“宣阳王司马继尧。”
掀开天香楼雅座的珠帘,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莺歌燕舞丝竹之声不绝,那些翩然起舞的貌美如花的少女或是娇俏或是妖冶,随便一位都比品花楼里的头牌要年轻要美丽。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偏不倚地落入我的视线之中,他坐在一张小几前右手支着脸颊专注地看着歌舞,几上摆满了五色果品,一位容颜清绝素丽的妙龄少女斜靠在他身上,玉指纤纤地把一剥了皮的水晶葡萄递向他的嘴中,他嘴唇一动咬住了她的手指不放,她嗔怪地看着他,他松开了口报以慵懒的一笑,极尽风情之至。
那身紫色翻云暗花锦袍也因美人在怀而领口松散。
我心里无端地觉得很是碍眼,竟有点暗暗怀念青林山扶风书院那个虽然面带桃花可仍算磊落不羁的风流少年,总比眼前这个一副浪荡轻佻模样的公子哥儿要好。带我来那人单膝跪地说:
“王爷,庆庭大夫到了。”
我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说:
“不知王爷找草民来有何贵干?莫非要草民来给王爷看病?哦,对了,想必王爷亦曾听闻草民在歧安城专看妇科疑难杂症,不知是这里的姑娘身有疾患还是王爷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眉毛一挑,凤眼煞有气势地扫了我一眼,褐色的眼眸停留在我的脸上,嘴唇一抿似在轻笑,而我却知道这时候的他在生气,是很生气。他还没开口,他身边的女子剪水般的双瞳充满了怒意地瞪着我说:
“大胆!你怎敢出言相欺冒犯王爷尊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瞥了瞥她身上那裘单薄的春衫,轻薄一笑说:
“这里是闻名遐迩的天香楼,顾名思义天香国色之楼;可是,这种地方,也有另外一个叫法,”我顿了顿,看着梅继尧,笑意更深了,“叫妓院。王爷,您说是吗?”本来不想挑衅这样一位身在青楼仍有出尘之姿的女子,无奈想起我爹对梅继尧多年来的谆谆教导沥尽心血而他却……
那女子怒不可遏,瞪视着我,不果,回头委屈地看着梅继尧,眼中似有盈盈泪光,梅继尧看着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给庆庭大夫看座。”马上有人在他身旁的几案下摆上一圆形的绫纹锦绣花团软垫,我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坐下。
那女子一撅嘴还想发难,梅继尧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青舞,庆庭大夫是我的客人。”那女子适时地噤声敛容,只是板起一张脸。想给脸色我看?可惜了,我不是那种惜花之人,仔细说来,不是那种惜花男人,一味会撒娇忸怩的女人我从来不卖账。
“庆庭大夫长得像我一位故人,今天邀大夫前来,纯粹是叙情结交,别无他意。”他笑容可掬地看着我,眼神明亮。
“哦?真是巧得很,王爷也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那故人乃一布衣书生,比不上王爷地位显赫,虽非谦谦君子但亦是才华满腹,只可惜一别经年人心思变,重新见面时才发现桃花依旧人事皆非啊!”
他抚掌而笑,道:“本王与庆大夫心有戚戚焉!好一个‘桃花依旧人事皆非’,时间如那东流逝水,每时每刻均在变化,人焉能不变?不过也可能是你昨日没有看清,而自认为今日就已看清了,才以为人心变了,却不知道只是一种错觉。”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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