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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第17部分阅读

    一夏晴深 作者:未知

    五十章 与君同,生死相许1

    “连两个人都跟不住!你还是昆仑派的第一高手?!”

    我的心一动,这声音,竟是司马承中的。

    “禀侯爷,齐云山山势虽不算崎岖,然而林木阴森有的是藏身的地方。宣阳王带着一个人必定走不远,不如我们以逸待劳……”是那手握昆仑刺的黑衣人磔磔的森冷的声音,“放一把火,烧了这座山,他们必定会出逃,届时我们守在山下,便可一网打尽。”

    司马承中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却是问道:

    “他带着的那个人可是个女子?”

    “这个,在下没有看清……侯爷,事不宜迟,我们……”

    “我要看见人!”司马承中咬牙切齿地说,“火你尽管可以放,但是,司马继尧带着的那个人的命,给我留着!”

    一阵脚步声响起后周围又趋于平静,我心下一动,正想离开,梅继尧却忽然抓住我的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诱敌之计。我了然,然而他的怀抱却让我觉得越发沉重,他的头垂下来压在我的肩上,呼吸声若有若无地在我耳边响起,我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抱着他的腰,可是触手尽是透出衣料之外的一阵冰凉。

    我打了个冷颤,正想问他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还是没有发现?”是为首的那个黑衣人。

    “属下几个山上山下都搜过了,而山顶的齐云寺已经关了山门,属下探听过了,没有动静。”

    “哼,那就别怪我了……放了火之后,到山下的各个出口守着……”

    周围重新归于沉寂,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所处的狭道里的空气开始局促升温,我已经承受不了,忽然肩上一热,一道粘乎乎的带着浓郁腥味的液体透过我的外袍触碰到我的皮肤,我有如火烫一般,身子一侧,没想到梅继尧就这样一声不哼就倒在地上。

    “师兄,师兄!”我再也顾不上许多,大声地叫着他,可是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脸白如纸,嘴角有腥红一抹,手掌一片冰凉。我忽然陷入了一种恐惧之中,用尽力气想把他拉出狭道,可是树叶被烧焦的气息倾袭而来,我甚至看到了遮挡在外的重重枯藤都已被焚烧起来,明亮的火焰刺激着我的视觉。

    我不知道狭道那头是什么,而为今之计也只好拖着他穿过那漫长的狭道。幸好,狭道居然是通到山中一处陷落的类似地下森林的小山谷,下陷得太深了以至根本无法爬上去。

    晨曦从边沿上慢慢走入,凭着光线,我更清晰地看到了他那白如死灰般的脸色。

    我哆嗦着解开他腰上的玉带,他的长袍散开,拉开他的里衣,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他右肋下印着两个青黑色的掌印,像两道催命符一般触目惊心。

    这,就是行云伤他的那掌?

    梅继尧,你不能死!我咬咬牙,拿出金针——这是我唯一的或许能救他的办法了。人中,百会……我施完针后,他仍是双目紧闭,嘴唇动了动,我听见他说的是:

    “冷……”

    我的眼眶一热,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罩在他身上,再跑到山崖上拼命把一些枯藤败叶扯下来,给他铺好垫好。空气中那种浓浓的因燃烧而发出的树木的味道弥漫了整座山谷,山火越燃越旺了,我无助地望着山谷的上空,头脑里一片空白。

    “好冷……”他眼帘微微一动,我回过身俯下看着他,他凤目微张,眼眸中那点微弱的眸光一瞬间似乎把我心里的某处照亮了,我再也忍不住哽咽着说:

    “你……是不是很难受?你怎么了……”

    他的呼吸声又重了起来,他勉力地撑起身子,盘膝而坐,似是在运功,脸色青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片刻之后嘴角又吐出一口暗黑的血,随即身子就往一旁倒下,我伸手想扶着他,他却用尽力气地推开我。

    “你走吧。”他有气无力地说,“趁山火还未燃至,即使肃王的人捉到了你,也不会为难你的,因为司马承中一直在找你。至于我,你不放心的话,”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扔到我面前,“现在拿起它你就可以为行云报仇了!”

    那是一把刀鞘上嵌满了白色雪玉的银色匕首,与其说是一件杀人工具不如说是一件精致的装饰品,我拿起匕首,却一言不发。

    “我叫你走!”他激动起来,猛地咳嗽。

    我站起来,拿着匕首就径直地越过他,向山谷的南边走去。不一会儿,我回来时带着一荷叶的水,还有几颗野果。他没想到我还会回来,我坐在他身旁,把水递给他,说:

    “喝下去。”

    他抿着唇,置若罔闻。疲倦而冰冷的视线落在身旁的碎石野花上,不再看我。只是说:

    “夏晴深,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

    “师兄……”我一时语塞,看着他干裂的嘴唇,更握紧了手中的荷叶。

    “如果昨夜死的是我,你也会那样歇斯底里地要为我报仇吗?”他轻轻地笑起来,苍白而尽是自嘲的神色,“你甚至,知道行云让你吃下了失心散,也不怪他……”

    “把水喝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眼中的泪意,“梅继尧,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他还是不理睬我,双目仍是闭着,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白得泛青的眼窝上,憔悴得让人心疼。我喝下一口水,俯下身子就印到他的唇上,周遭的空气升腾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灼热,然而他的唇冰凉入骨,我心里无端的颤了一下。他凤目微睁,手一动便想推开我,水珠自他唇上滴落,我抬起身子看着他说:

    “即使你不来越关城,我也是不会跟行云走的。”

    他斜靠在一处崖壁,睫毛悄然一动,目光仍是凉凉的,说:

    “鸳鸯红锦都绣好了,却说不想跟他走?我再不聪明,也不会无知至此。”

    “你——”我气结,脸色也煞白起来,“我知道你不相信,这水,你不喝就算了!”

    他淡淡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猛咳,嘴角又涌出一股血线。我把手指按住他的脉门,旋然一惊,问:

    “你中毒了?”

    “很冷……”他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身子一斜就倒在我身上。我用力地抱住他,仿似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他的脸色泛青,眉心有淡淡的黑气纠结,而山上的火势已经蔓延到这处下陷山谷的边沿上来。

    “还冷吗?”我把金针插进他身上的几处大|岤,周遭炙热的空气烤得我身上汗如雨下,我在他身上摸出那个白色的小瓷瓶,失心散的解药?说不定也有解毒的功效,我胡乱倒了两颗出来塞到他的口里。犹豫了一下,也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颗。半响,他还是了无生气的样子,而身旁那些枯干的藤蔓也开始沾到一些星火,开始作燎原之势。

    绝望之下,我摸到了腰上系的那颗硕大的明珠,忽然想起珍珠也有解毒的功效,于是连忙把它解下来拆开,放在身边的石块上把它砸碎,融在水里,让他靠在我的肩上,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喝……

    可是,还是不见有任何的起色,他眉头深皱,生命的气息仿佛一丝一丝地往外溢,俊美而苍白的脸上还有着无法释怀的落寞。我没有想过,行云到最后,伤害了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而此时,行云已然殒命,他却因为我受了内伤中了毒,天人交战,不知能否醒来,这叫我情何以堪?

    他会死吗?我脑中轰然作响,一片空白,不会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此睿智骄傲如此不羁风流的他的生命会消失,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心脏无端地绷紧,几乎要裂开般剧痛,我茫茫然地呆坐着,不知所措。

    “师兄,对不起。”我把他紧紧地拢入怀内,眼泪终是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若真是逃不掉,我们就在这里,就这样,永远地在一起,好不好……”

    我伸出手,颤巍巍地抚上他俊朗依旧却不再风流动人的脸,抽噎着把头埋进他的颈项之间。不远处有些树木已经燃烧起来,火光迷离,我有许多许多的话没有跟他讲,有许多许多的误会无从解释。

    你总是问我为什么行云这样对我我都可以原谅他,我只想告诉你,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歇斯底里,不是因为我和他有过什么海誓鸳盟,而是因为那个人曾经住进过我的心里,而我不愿意你,手上沾着他的血……

    随着眼前的火光越来越大,随着生命随时的消失,这些话,还有必要再说吗?我忽然想起元宵节那夜他在船上说的那句话:

    “连生命都不珍视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如果你的心或是我的心都不再跳动了,所谓的爱,又在哪里?”

    是啊,如今想来,我所谓的喜欢和爱,又是多么的肤浅!

    “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我在他耳畔轻声唱道。

    这一次,我要把这首歌唱完,这一次,在闭上眼睛之前,我要告诉他,这首歌叫《踏雪寻梅》……

    忽然腰上一紧,他的手臂把我绕得紧紧的,我一口气缓不过来,他的唇已经印了上来,冰冷而温柔地吻着我,带着丝丝腥味和甜意,用尽所有力气地吻着我。我怔了怔,双手亦是不自觉地拥紧了他,张开唇悄然无声地肆意回应着……

    “晴儿……”他喘着气,放开我,眼眸微微张开,伸手抚上我满是泪痕的脸,轻叹一声说: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可以生气,可以发脾气,但是,不可以哭……因为,每一次看见你哭,我都很心痛……”

    我的心仿似被什么重重地捶了一下,痛入心扉。原来,我一直断章取义,原来,我一直以为他眼里没有我……我死死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勉力地笑一笑,说:

    “师兄,我一个人走,怕寂寞,你陪陪我好不好?”

    他看着我,目光明澈如水,温柔缱绻,暖融融的笑意里流露着舒心悦目幸福神情,嘴角轻轻上扬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之物一般稚气单纯。他往我头上轻轻一拂,我的黑发便如瀑布般泻下,他的手抚过我的黑发,那一瞬我竟仿如被电流贯穿身体,背脊不由自主地僵了一僵,他的臂顺势缠上了我的腰,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在我耳畔像陈年的酒酿一般醇厚而略带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好。”

    我抬头看看天空,天上的流云丝丝缕缕地飘过,湛蓝的天空是如此的深远美丽。四周的静寂更显出火烧枝叶发出的噼啪声是如此的聒噪,身旁的火势渐渐大起来,眼看着就要吞没了这个山谷。我闭上眼睛, 他的怀抱是冰冷的,但是,我和他的心,却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如此温暖过。

    朦朦胧胧间,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着一身火红衣裙叫做小鱼的女子,拉着一身白衣笑容温厚的秋童穿过六月幽深静谧的树林,她赤着脚奔跑着,笑声伴着脚上的银铃声在林间荡漾开去,他只是一脸宠溺的笑容。阳光从树梢上落下来,漏在他们身上一斑一点的,流动着幸福的时光……

    “秋童,我想下山,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在修行,是不能下山的……”

    ……

    繁华的市镇里,一个形容猥琐满身罗绮的富家子捉住小鱼的手不放,小鱼笑嘻嘻地念了个口诀,不知道从哪里就变出几条蛇缠上了他,他又惊又怒之下指挥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扑向小鱼,小鱼手指往空中一划,那些家丁身上的衣服居然全着了火,狼狈不堪,甚至有些被烧伤的还在惨叫。

    “小鱼,别胡闹!”

    秋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把他们身上的火灭了。”

    小鱼噘噘嘴,“那个咒语我忘记了。”

    “南无勃陀,瞿那迷纳摩。”秋童在空中轻划,忽然一阵细雨飘落,那些人身上的火居然就灭了。

    他拉过她的手,隐没在人流之中……

    ……

    “南无勃陀,瞿那迷纳摩。”仿佛身在三味真火中煅烧一般,我全身炽热发烫,龟裂的唇无力地重复着梦中的那句奇怪的咒语,我的意识游离飘忽,忽然一阵冰冰凉凉的雨点落到我的脸上,身上。我猛然惊醒,张开眼睛一看,天上竟然下着小雨,而身边的枯枝败叶却是连烧过的痕迹都没有。梅继尧仍然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可是双目紧闭,已经昏迷过去了。

    “师兄,梅继尧,醒醒!”我疯子般摇着他的肩,他头一歪,整个人便倒伏在地上,我不禁放声大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山谷上立着一位身穿僧袍挂着佛珠的白须老和尚,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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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与君同,生死相许2

    齐云寺,后山僧舍。

    我坐在僧舍前的青石凳上发呆,齐云寺的悯一方丈把我们从那小山谷救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暮色渲染之下天际的云彩抹上了一线绯红,晚霞堂而皇之地霸占着西方大半个天幕,山上苍林若染,翠色秾丽,时而响起古刹钟声,自有一种撼动人心的朴实无华的自然之美。

    我手里攥着那柄镶满了白玉的小刀,一位小沙弥走过来说:

    “女施主,你还是用点斋饭吧,放心,你的师兄定能吉人天相。”

    这时,僧舍的门“咯吱”一声开了,悯一方丈神色略显疲倦苍白地走了出来,我连忙起身迎上前去问:

    “大师,我师兄他……他究竟如何了?”

    悯一方丈看着我宽厚地笑了,温和而平静地说:

    “施主请放心,令师兄已无大碍。”

    我提着半天的心就这样放了下来,按捺着心内的激动说:

    “大师于危难之中仗义相救,小女子真不知何以为报!”

    悯一大师微微一笑,说:

    “施主不必如此,老衲尚未谢过施主救了齐云寺一众僧人的性命,又何来感激?对令师兄也不过是略尽绵力,更何况,施主已经帮助他驱毒,老衲只是用内力治疗他的内伤而已,何必言谢?”

    他见我眼中尽是惊讶之色,于是耐心地解释道:

    “齐云寺今日本要遭受阿鼻地狱之火焚烧,幸得施主因缘相救,那一场雨是施主之福,亦是齐云寺之福。”

    “大师,那场雨……和我有什么关系?”

    悯一方丈讳莫如深地一笑,道:

    “佛曰:不可说……令师兄身上的毒若是未解,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所以,施主不必谢我。反而老衲很是好奇,究竟施主是用什么来解了屹罗慕氏的毒?”

    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却摇摇头说:“不瞒大师说,我也不晓得,只知道自己当时病急乱投医,也不知用了什么来解的毒。”

    “慕氏修罗掌练的人入门时必须把碧玉青蛇的剧毒刺进血液里,七天之内仍能存活才能取得资格。这种毒唯有青蛇的骨粉才能解,幸好,碧玉青蛇极难豢养,它的毒液提取亦是艰难……”

    我忽然想起当日穆青看见行云杀了一条碧玉青蛇时脸上的震惊表情,原来如此……

    “令师兄大概已经醒了,施主去看看他吧。”

    我点点头,就朝僧舍的竹门走去,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简单朴素的僧舍里,一桌一椅一床一帷帐一目了然。梅继尧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眉宇间已经没有了青黑之气。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他身上的毯子再拉上一点,他不自觉地皱皱眉,仿佛不满意这样的打扰,睫毛动了动,又睡过去了。嘴角轻抿,一脸的孩子气,此刻看来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得让人心疼。我这时才发现平素他一副睥睨天下,一切尽了然于胸的强悍傲然的外壳之下,也不过有着一颗与常人无异的敏感而脆弱的心。

    我轻轻拉出他的手,把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他的手准确的一翻便握住了我的手。

    “你醒了吗?”我悄声问。

    “没有。”他仍然闭着眼睛,只是嘴唇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不知道他想怎么样,他的手温温的,我忽然觉得安心,也没有把手抽出来。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他:

    “你好一些了没有?”

    “没有。”他一个侧身,干脆把我的手放到他心窝处,我的手掌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心里蓦地有些心慌,脸一红,就想用力把手拉出来。

    “痛……”他低低地喊道。我一下子不敢动了,有些着急地问:

    “哪里痛了?我来诊诊脉……”

    “哪里都痛,心也痛……”他稍稍用力捂紧了放在心窝处的我的手。我气恼之余有些好笑,可是想起军营中被他推开的那一幕又笑不起来了,于是说:

    “宣阳王如此这般施展美男计,所为何来?”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他忽然睁开眼睛,暗褐色的瞳仁清澈明亮,而又缠绵温柔地看着我,轻声说:

    “那一天,我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我故作无知状,问:“哪一天?你说过什么了吗?”

    他眼睛眨了眨,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把手伸过来。”我轻轻把手抽出来放到他的手腕上,他的脉搏有力地跳动,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随即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袍,露出他精壮坚实的胸膛,右肋下的掌印已经变成浅浅的紫红色,不禁问:

    “你的元气和功力大概恢复多少了?”

    “五成。”

    “饿了吗?我去拿些粥给你吃,吃完后还要喝药。”我把他的衣服系好,便匆匆起身走到禅院那边的厨房,有个小沙弥早就准备好了满满的一锅粥,还有一些斋菜。我把饭食捧回僧舍时,却发现他那张床空荡荡的,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登时心里莫名的一慌,放下食盒马上就跑出去了,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山边一株盘根错节的大榕树下的石凳子上,我正想走过去,一个人却从另一边疾步走来,原来是宣平。

    “宣平无能,让王爷受惊了。”

    梅继尧一摆手,宣平便站了起来,继续说:

    “当夜折损了五名密卫,已经查明使昆仑刺的黑衣人是肃王新近招纳的昆仑派大弟子商景,属下在通往豫南城的官道上遇到了岑桓大将军,他得知王爷遇险,连夜把大军开拨到齐云山脚,现在正在上山途中。”

    “哦?”梅继尧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看来本王不回府都不行了。宣平,颢王那边有什么消息?”

    “皇上对颢王赈灾的举措大为赏识,现在禹州已经平安渡过饥荒,也能控制旱情,颢王已经在返京的途中。”

    “把王府的一半密卫派出,分别在沧浪江和官道上严密监视,确保颢王安全。现在的形势,只怕有些人要急了……”

    我回过头把食盒拿出来,走过去放在树下的石桌上,只听得梅继尧又说:

    “你让人传我手谕,派人到璃城把曹崧调回越关城为城守,密切关注屹罗边境的动向。”

    “是。”

    我转身便走,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沿着寺中的青砖铺就的路径,晨钟暮鼓之声响声不绝,一抬头,我竟然来到了大雄宝殿。里面香火缭绕,观音菩萨金身庄严神圣,似是悲悯地看着前来谒佛的苍生。我立在那里半晌,身后一个声音说:

    “阿弥陀佛,施主也来虔心参佛?”

    我转头对上悯一方丈的慈眉善目,笑笑说:

    “人心总是难以通达的,所以免不了求菩萨指点迷津。”

    “哦,施主所惑何事?”

    “一个人,总是回头看,便看不到将来;若一个人只往明日看,忘却了过往,那她其实已经失去了自己。心里觉得负累,不知道自己应不应放下过往,还要不要自我……”

    悯一方丈微微一笑,说:

    “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曾有一只蜘蛛回答道: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你也是这样以为吗?”

    “佛门有个故事,不知施主可曾听过?有一书生,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一病不起,一游方僧人到他床前给书生看一面镜子,一名女子遇害,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原来,海滩上的女尸,就是那女子的前世,书生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他相恋,只为还他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施主,那些所谓的放不下,其实已经和你无缘。”

    我的脑中仿佛有灵光泻下,醍醐灌顶。呆立半晌,不晓得悯一方丈何时离去,只知道自己的心底那道无形的束缚正一丝一丝地解除。

    宝殿外的古松枝干苍劲有力,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终于把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连接起来了。当初在听雪园外遭遇伏击,为首的黑衣人用的就是慕氏掌法,后来他向谢芳龄提亲,伏击“天机”,许是为了控制谢家的商业,也为了帮助肃王夺回盟书,后来事情败露不得不离开东庭,结果在回龙峡……

    我闭上眼睛,心里有些酸楚,行云对我的好或许是假的,或许是真的……然而他眉宇间那种孤独寂寞的气息却无法矫饰,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的笑容能融化那颗冰冷的心,甚至曾经因为他寥落的背影而感觉心痛,曾经那样单纯的,心里只满满地装着一个他……

    我趴在桌子上,昏昏然地睡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晓得自己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然躺在马车里的软垫子上,梅继尧坐在我身边,抿着唇一言不发,冰冷的神色中聚满怒气,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师兄?”

    他看我一眼,那溢满怒气的眼眸瞬间温和清亮起来,扶起我,说:

    “醒了吗?还是不是很累?”

    我摇摇头,他看着我,忽而似是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

    “那个装着失心散解药的白瓷瓶子,为什么会是空的?!”

    空了吗?我茫然地望着他,好像那一天,我倒了两颗塞到他嘴里,自己再吞了一颗……

    “我给你喂了两颗,然后自己吃了一颗。我知道是解药,我吃了呀!”

    他一时无语,表情却由恼怒变得伤怀,轻声说:

    “你真是笨蛋,为什么要给我吃两颗?”

    我笑起来,“那时很恐惧,”我认真的说:“梅继尧,我怕你会死。”

    他的嘴唇无端地抽搐了一下,似是在隐忍些什么,伸手搂过我的肩拥我入怀,定定的看着我,说:

    “在军营那一天,我好像欠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的脸忽然开始发烧,想起那天情意绵绵地在他怀里问:师兄,你喜欢我吗?现在想起真是觉得自己有点像女色狼,我讷讷地说:

    “那天,你不是给了我一个用心不良的罪名?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楚?”

    “是吗?”他淡淡一笑,眸子染上了一抹神采,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晴儿,或许,我应该表达得更贴切更形象一点?”

    我还没想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斜侵入鬓的两道眉舒展着,凤目微眯,满写春风情意,眼波浩淼如海。他的手缠上我的腰,身上淡淡的木叶味道好闻地飘了过来,我不由得有些熏熏然;薄唇吻上我的唇,温润柔软,情意缠绵,流连不去。

    良久,他轻轻的放开我,手指擦过我略带着红肿的唇,哑着声音问:

    “这样的表达,你可明白了?”

    这一瞬间,心底似有暖流潺潺流过,温暖悦耳。我恍然自己对他怀抱的依恋,不由得伸出双臂绕着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带着笑意带着一点点懊恼说:

    “梅继尧,说一句‘我喜欢你’很困难?还是你故意想欺负人家吧!”

    “夏晴深,我不是喜欢你。”

    我一愣,抬起眼睛看他。

    “我不是喜欢你,”他悄声说道,专注而真挚地看着我,“我是爱你,很久了,久得连自己都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看见你笑,第一次拖着你的手,第一次带你去豫南城看灯,我也常常问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比别人顽皮多一点点,可爱多一点点的小女孩,为什么进了自己眼里后自己就再也看不上别人?”

    我的眼眶有些热,心内一激动,手竟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顿了一顿,宁静清澈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温馨笑意,继续说:

    “情字何解?怕是前生你给我下的蛊下的毒,今生依旧无法拔除。”

    我呆呆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然盈眶,他的爱深沉、大气、包容,然而我的心却一直无从领受,回想起许多年以来他一直留在青林山忍受我的冷言冷语,甚至不顾及王爷的爵位……

    “晴儿,”他轻叹一声,温厚的掌重重地落在我的发上,“答应我别再逃了,下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心力抓住你……一辈子的时光很短,我只想与你执手相依走一段蜿蜒绵长的路,没有天长地久,却有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你不介意我晚了这许多?”我哽咽着说。

    “我不介意等你。”他温柔地说道,纤长的指拭去我脸上的泪。

    我伏在他的怀中,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还有自己的心跳,节奏是如此的鲜明,我的心坦诚而赤裸,毫无遮掩,然而自己却觉得人生终有一翻惊心动魄之美,寻寻觅觅,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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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恰相逢,倾盖如故

    兴德二十三年的六月,东庭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东庭屹罗边境出现异动,屹罗二十万大军集结边境,兴德王命肃王领东营十万大军增援边关,不日将起行;二是随着兴德王病情告急,肃王颢王的争位日趋白热化,朝廷人心思变,手握兵权的三大将军冷眼旁观着,等着肃王颢王的势力比拼分出高下;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宣阳王司马继尧上呈《罪己书》,历数自己的“十大罪状”,请求兴德王收回赐婚的旨意。此疏一上呈,立即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岑桓大将军当场割袍断义,并一掌打裂庭上的龙柱,愤然离去。兴德王大怒,下令罚俸三年,削除宣阳王一切朝政要务,并责令闭门思过一月。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一片哗然,都道恩宠繁华来得快去得也快,权势滔天炙手可热的宣阳王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空置的闲散王爷。坊间更有好事者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那《罪己书》中列举到的数桩罪状,依稀如下:

    继尧少孤,不省所怙,无从报父母之恩,此其罪一;

    长年流落乡野,品性顽劣,有辱皇家天威,此其罪二;

    少年风流,常流连勾栏院肆,辱没家声,此其罪三;

    未能洁身自好,偏好男色,皇上屡责屡犯,不知醒悟,此其罪三;

    辜负皇上天恩,有负岑家小姐情意,此其罪四;

    为人张狂肆意,目中无人,未能做到友恭弟爱,此其罪五;

    ……

    我推开梅继尧书房的门,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看着一本墨迹尚新的书,一看见我,便笑笑说:

    “你来得正好,这本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傅文修新写成的《闲情偶记》,论尽生活养生之道,比如说在六月炎夏在木椅上做一瓷质抽屉,中放冰水,便可消解暑意……”

    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他道:

    “这样会得风湿症的。”

    梅继尧讪讪然放下书走到我身边,看看我脸上的表情,说:

    “怎么啦,谁惹到你了?”

    我瞪他一眼道:“还想瞒我,那什么《罪己书》,胡编乱造。当初写的时候就应该找我代笔,居然传遍了整个东庭……”

    梅继尧恍然失笑,搂过我的肩,神色依旧轻松,说:

    “现在我天天陪着你不好?我还打算向朝廷告三月病假,在家好生休养着。还有,我打算大修宣阳王府,你看如何?这是工匠递上来的设计简图……”他把书桌上的一份图纸递给我。

    我接过图纸,又放下了,笑嘻嘻地对他说:

    “宣阳王,你最好到前厅看看,有人送了一份厚礼给你。”

    这时我已经不再是男子打扮了,穿回了女子的衣裙,头发梳个簪花小髻,素净的脸上不施脂粉。梅继尧执起我的手,大步走到了前厅。梅继尧皱皱眉,指着厅中垂首而立的一个十三四岁的人问道:

    “这究竟是谁?”

    “禀王爷,这位是听雪园的伶官,是长信侯派人送过来的,说是已经买下送给王爷的,还望王爷……笑纳……”成阅抬起眼睛看看自己的主子,看到那双没有表情的眼睛里开始酝酿的风暴,不由得颤了一下身子,说:

    “长信侯还托人带了一句话给庆……给姑娘……”

    梅继尧瞟了他一眼,成阅如披冰雪,嗫嚅着说:

    “长信侯说姑娘欠他一埕桂花冰酿,明日天香楼西厢雅座静候姑娘,还说……不见不散……”

    “好,好得很!”梅继尧抿着唇,我知道他这时候不是一般的生气,走到那伶官面前仔细地看看他的样子,肌肤细腻白如脂玉,眉眼妩媚脸如桃花,心里暗自叹口气,这样的容貌即使是女子也远远不可比,我拉过他的手笑笑说: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头,带着些惊惶看着我,那双眼睛璀璨如星子,眼波流动,勾人心魂,嘴唇一动,悄声说:

    “我叫凤渊。”

    “夏晴深,你在干什么?”梅继尧长臂一揽,硬是把我拉到了自己身边,凤渊的嘴唇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我看着他恼怒的样子,不禁失笑,说:

    “司马承中若是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该有多得意。你若是把伶官送回去,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人宣阳王好男风一事失实?再说了,这孩子让他回到听雪园,不知那一天又是送到某个达官贵人手里,白白给糟蹋了,你于心何忍?”

    凤渊这时也忽然跪下,声音颤颤地说:

    “求宣阳王成全。”

    梅继尧的脸色缓和下来,我连忙示意成阅把凤渊带下去安置。几个奴婢也退下了,梅继尧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两天你哪里都别想去。凤渊可以留下,迟些时日我便把他入一民籍,你不要再管这些事情。”

    “好,我不去就是。”我温顺地走到他身旁,伸出手轻轻地抱着他,“别生气,好吗?有些事我是知道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我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忍不住伸手去抚平眉心的那点折痕,“其实你不用故意这样每天留在这里陪我,也不用担心我。你看我气色很好,只是比较懒,爱睡懒觉而已……”

    “晴儿……”

    “失心散的解药一次要吃两颗,若是单吃一颗不仅不能解毒,反而会加重毒性,是吗?”我脸上的笑意不改,“章太医给我开的药并不能驱毒,只能延缓毒发时间,我说得对不对?”

    “是我不好……”他叹息一声,眼里的痛楚显露无遗。

    “你会嫌弃我吗?”

    他摇摇头。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日夜里,宣阳王府忽然来了几位访客,都是朝中的重臣,议事厅的大门关得紧紧的,不知道他们再说些什么。我做好了酸梅汤在书房里一直等着梅继尧,努力撑着不让眼皮掉下来,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回房里休息。经过议事厅时忽然听到梅继尧冷冷的呵斥。

    “为了朝政的利益,你们就让本王妥协?岑将军再是手握兵权也不过是天子辖下的臣工,他若是真心拥护颢王又岂会因本王的拒婚而倒戈相向?各位大人怕是多虑了吧?来人,送客!”

    议事厅的大门一开,那几位大臣脸色极其难看地走了出来,有的甚至还一拂衣袖,以示愤慨。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怀里揣了好几锭银子,静悄悄地跑到后院的马厩,把小毛牵了出来。说起小毛,原来那次遇到意外后,梅继尧就让人把小毛牵回王府好生养着,这次我回到府中一看小毛,它已经变成一头毛色亮泽身形体态丰腴的壮驴了。我推开后门,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行人,于是手快脚快地骑上驴背,往朱雀大街的方向行去。

    随便选了一家店,在柜台上放下一大锭银子,说:

    “我要一套男装。”

    片刻之后,一位衣着光鲜,丰神俊秀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手执一把纸扇,姿态潇洒风流,无奈街上的人们很快发现,这位翩翩公子竟然牵着一头再帅气也不像马的毛驴肆无忌惮地走着,不由得掩口葫芦而笑。我不以为意,牵着小毛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镛铭居的大门。

    昨夜问成阅岑大将军府的地址,成阅那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只说了一句:

    “听说岑桓大将军最爱吃镛铭居大厨做的点心。”

    真是顶顶精明的一个人,怪不得他可以把整个宣阳王府打理得滴水不漏。

    小二迎上来牵过我手中的毛驴,我看看二楼那个窗户半掩的雅座,手中亮出一锭银子,对小二说:

    “楼上当街雅座,旁边的房间。”

    小二唯唯诺诺地领着我上了二楼,有几个临窗的茶客一看见我马上就小声笑着说:

    “这就是那个牵着毛驴穿街过巷的贵公子,不知什么来路……”

    我闻言哈哈一笑,抱拳对那人说:

    “兄台,身穿锦衣手牵毛驴招摇过市着实可笑,可更可笑的是世间上这样的人多的是了。”

    我的声音很大很清晰地传遍了二楼的每个角落,有个茶客大声问:

    “真有这样的人?”

    “世间不辨驴马的人又焉止在下一人?三国时的田丰,博览多识,权略多奇,官渡之战,田丰提议据险固守,分兵抄掠的疲敌策略,乃至强谏,被袁绍以为沮众,械系牢狱。建安五年,袁绍官渡战败,因羞见田丰而将其杀害。可见,因不辨驴马而丢了性命的大有人在,在下骑驴,亦不过娱众,徒添笑料而已。不像有些人,驴马不分明珠暗投……”

    一声轻微的细响,雅间的门被打开了,我瞄了一眼,只见里面隐约坐着几人,其中一人中等年纪精神矍铄,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强悍有力的眼神往我这边一掠,我得意地笑了笑,又继续问:

    “这位兄台,你见过有人骑毛驴上战场没有?”

    那人愕然,“骑毛驴上战场,除非想死的人才这样做吧!”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我一张手中纸扇,扇了几扇,尽显书生风流,道:

    “非也非也,兄台这样想就错了。”这时有位茶客往我身后推了一张凳子,我坐下来,又有一只手捧着一杯茶递到我跟前,我呷了一口茶,说:

    “如今屹罗大军压境,是战是和,朝廷内意见不一;若是朝廷软弱无能,军政离心,那么上战场的士兵岂不是骑着驴去打仗,再怎么样也底气不足?在下只是骑驴逛街,就算发生意外也只是一人之事,不是一国大事,又何足挂齿?”

    众人连声附和,甚至有人说:“这位公子说得对,你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宣阳王与岑大将军不和这件事,对朝堂局势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宣阳王又何必拒婚?反正娶了正妻还可以娶小妾……”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我一扇子敲到那个人头上,骂道:

    “若你是大将军,兵权在握,家人生活富贵无忧,你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好男风的薄情王爷?我看宣阳王拒婚,头一个该开怀大笑的就是岑大将军!听说大将军此生就此一女,如珍如宝,哪里说有爹娘为了富贵名利地位这种虚荣的东西把自己的女儿卖掉,葬送她一生幸福的?更不要说为了面子,面子这东西,值钱的么?”

    “可是听说是岑家大小姐属意王爷……”

    “那个少女不怀春?只是怀错了对象,只有懒惰而不负责任的父母才会听之任之让她肆意妄为,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久长——这句古话你没听过,想必岑大将军定是听过的……”

    包厢中有一人直直走过来,拨开众人,对我抱拳说:

    “这位公子,家主有请,请到雅间一会。”

    我潇洒地起身随他走进雅间,身后落了一地意犹未尽的讨论声音……

    雅间的门瞬间被关上。

    “你是谁?”一道威严凌厉的目光笼罩着我,我恭敬地回答道:

    “在下只是市井一闲人而已,区区贱名何足挂齿。”

    “市井闲人?恐怕未必吧?”身穿一身灰蓝便服的岑桓大将军冷冷地说: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单是这点便可将你下狱,闲人有这样天大的胆子?!”

    “在下不敢,在下只是有感而发,不敢讽喻朝政。”我笑笑说:“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