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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风舞,情一诺第5部分阅读

    忆风舞 情一诺 作者:yuwangwen

    还没说话嘴巴都累了。

    数回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深深吸了口气,底气不足的唤道:“张叔。”

    “嗯?”张权回了下头,又转了回去。

    “少爷他知道么?”问的小心翼翼。

    “哪个少爷?”

    “呃……三公子。”

    “呵呵,放心吧,中午吃过饭后,他们就说要商量重要的事儿,不让别人打扰。”张权没回头,只是抬起胳膊晃了晃手,示意舞儿放心,“所以,我就没告诉他们。唉,再说了,就算他们没说,我也没打算告诉他们,我找了庄里的四大护卫都出去找你了。要是他们知道了,你的小日子儿,就不好过喽!”

    从路上就担心到现在的舞儿,一听到师父不知道,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眉开眼笑,开始拍马屁,“真的?!张叔,舞儿太爱你啦!你对舞儿真好!”

    “你哟,就是嘴甜!”张权一听舞儿那么说,心里甜滋滋的,这女娃儿,难怪庄里大的小的都喜欢她!

    “做坏事的人通常都心虚。”独孤翊虽没低头,也想象的出舞儿此刻脸上得意的神色。

    “你说谁?”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我做什么坏事了,你说?”

    “自己心里清楚。”

    要不是此刻这个混蛋抱着她,她真想给他几掌,想扁一个的人欲望从来都没这么强烈过!

    亏他长的那么男人,心眼就跟针尖一样大!而且,脸上的五官不用动的啊,真是木头!不像师父,那么温柔,笑的那么美,还带点妖魅……想着想着,思绪转到了圣音那,舞儿脸上又露出一脸的沉醉,低着眉,嘴角偷偷扬起幸福的笑。

    沉寂在自己的小世界中,还来不及继续幻想,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就映入了眼中。

    不是吧,想着师父,师父就出现了?不会这么巧吧,这都马上进沁园了,师父不是应该在大厅的么,呵,不要自己吓自己。

    心里虽这么告诉自己,眼睛仍是不敢抬起,心儿噗通噗通跳的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去哪了?”果然是师父!

    舞儿不情愿的抬起头,可是却没看圣音,眼睛飘忽忽的移到右上角,“师父,你看树上那鸟真漂亮。”

    圣音扬起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不语。

    沉默。

    她低下头,手指缠在一起绞啊绞。

    还是沉默。

    脑袋仍是低着。

    其实,她想抬起来的要命,低了这半天,都快累死了。而且,刚才师父的口气为什么带着淡淡的笑意,难道并没有生气?真想确认。

    还是抬起来算了,呃,不,还是等等吧……

    哎呀,要死啦,好矛盾。

    突然响起的话语,打断了舞儿痛苦的挣扎。

    “这位是……三公子?”独孤翊有些犹豫的开口确认。再不开口,他的胳膊就快断了。

    “在下是。”圣音淡淡的,看也没看舞儿道,“给你添麻烦了。”

    独孤翊轻扯嘴角,不以为意,“还好。”

    “舞儿下来。”

    “哦。”完了,自己还躺在这个混蛋的怀里。

    人家主子都开口了,自己也不好再抱着,独孤翊微俯身放下舞儿。

    手刚刚离开舞儿,舞儿就虚弱的抓住独孤翊的衣襟无法自立。

    “放开。”圣音把她的虚弱看在眼里,却不为所动,“自己走过来。”

    她怯怯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圣音,皓齿紧紧咬住下唇,原本就有些惨白的菱唇,更加的苍白了。迟疑的松开独孤翊的衣服,无力的抬起步子向前迈出一步,脚跟刚刚站稳就发觉一股气流由脚底窜上,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独孤翊适时的出手,可是却没扶到舞儿,手臂被一个硬物挡了住。

    独孤翊收手,脸上虽没有做什么表情,可是心里却对圣音大大佩服。这招出的很妙,看似只是为了拦他的出手,实际上,却在不经意间顺手用扇柄撑住了下滑的舞儿。

    “我中了蛊!”舞儿委屈的盯着不让独孤翊扶她的圣音。师父今天为什么这么冷淡,他那么聪明,难道他看不出来她身体的异样么?!

    这庄里的人还真是让人惊讶,一个舞儿就够奇怪了,身为三公子的贴身侍女,却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姐;虽然知道舞儿和少庄主的关系不浅,但没料到和自己的主子,说话也这么不分尊卑。

    “那是你自己不小心,怪不得别人。”圣音瞅了眼满脸委屈,鼻头红红,快要流泪的舞儿,努力压下心中泛起的疼惜。

    她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师父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每次她只要稍有闪失,师父都会很温柔的帮她疗伤的!

    任何不顺心的事,都不如师父对她冷淡来的委屈。眼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流出,顺着涨红的脸颊,一滴滴的滑落在衣服上。

    “张叔,扶她回房。”圣音走近张权抬袖道。

    随后扬起笑容,肃手就客:“独孤公子请。”

    独孤翊有些讶异圣音对他身份的知晓,却什么都没有问的随圣音朝大厅走去。

    等人走后,舞儿终于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舞儿,别哭了。”张权瞅着鼻头红,脸红,到处都涨红的舞儿心疼道,“三公子让我扶你回房呢,你受了伤,赶紧回去躺着吧。”

    “我不躺,就不躺,反正我死活他也不在乎了!”自己说出的话,让舞儿更加的心酸,眼泪不住的往外涌,赌气的站在原地不动,她就不信一直站在这儿,师父不回头看她!

    然而她小小的希望落空了,圣音带着独孤翊出沁园的一路头都没回一下。最后在张权快磨破嘴皮子时,舞儿也累的一点力气都没了,只好任人扶回了。

    第十二章

    “独孤翊所来为何,想必三公子和尘庄主也知晓了。”入座后,独孤翊也不隐藏,直接道明。

    圣音不语,反倒是无影开了口。

    “舞儿那家伙,出门时我们就知道了,一路让人跟着。”无影抱歉的对独孤翊笑道,“多谢城主救了她。”

    “哦?不是你们故意让我救的?”

    无影笑道,“城主多虑了,我们的人虽一直跟着,但在她被下蛊之际,却没来得及出手。”

    这也确实,金蚕蛊无色无味儿,根本看不见。除了下蛊人,根本无人可知。旁人若是有很强的功力,在下蛊后,一株香的时间内或许还能发觉。

    之后,又顿了下道:“况且,我们也没有解药。”

    “那你们知道我来要的是什么?”

    “那半株已经拿去给舞儿服用了,剩下的半株稍后给城主奉上。”

    “谢了。”

    “城主应得的。”

    独孤翊有些好奇的觑了眼圣音,一直都是无影在开口,那个笨蛋的主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难道真如外界所说,那舞儿和尘少庄主关系匪浅?

    圣音仍是安静喝着他最爱的碧螺春,啜了口后道:“舞儿自小随我行走江湖,不注重那些繁文缛节,让城主笑话了。”

    “无妨,我倒觉得她天真可爱,心无城府。”独孤翊状似无意的扫了眼圣音。

    像尊玉佛般的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其实,独孤翊和尘家庄向来没有什么来往。尘家庄属江湖组织,而他,武功虽算高,却从来不与江湖人来往。听说尘家庄有刺猬草,才不得不来。

    因此,三人并无话可说了,喝着自己的茶打发时间,等着下人送来东西。

    片刻后,张权手里捧着棕色木盘急步走进大厅,凑到无影耳边说了两句后,得到无影的吩咐,将棕盘双手捧到独孤翊面前。

    “公子,这便是刺猬草。”

    独孤翊掀开盖在上面的红绸布,确认覆盖在下面的东西后,松了口气,在外人面前第一次露出笑容,起身对无影道:“谢庄主割爱。”

    “城主救了舞儿,即使要再贵重的东西,在下也会奉送的。”无影不以为意的挥袖起身道。

    独孤翊别有深意的看着无影,拱手作揖道:“那后会有期了。”

    “且慢。”无影伸出手,对已转身的独孤翊略带迟疑的问道,“城主能否告知要救的是何人?”

    独孤翊转过身深蓝双眸直视无影,仿佛想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打算回答。

    “对不起,在下莽撞了。”无影对自己的鲁莽满含歉意。

    背过,独孤翊顿了下道:“不,这药草是庄主给的,庄主当然有权知道。不过,大概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救的是家姐。”

    “呃。”无影尴尬的笑了笑。这城主分明就是暗示他的嫉妒,唉,罢了,反正答应了圣音。看来,以后他要受的罪不知道比这多几倍了。不禁抱怨起舞儿来,这家伙,没事跑出去乱招惹男人,害他莫名其妙多了个“情敌”。

    不待送客,独孤翊径自走出大厅,狂傲不羁的蓝色背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这城主也是不拘小节的人!”无影叹了一声,“你不去看看舞儿?”

    “也该去看看了。”圣音浅浅的笑了,嘴角却挂了一丝担忧,“那丫头可能还在跟我赌气呢!”

    “至少现在没有,刚才张叔过来,说她喝了药后哭的都睡着了。”

    “以前真的是我错了么。”淡如水的眸子慢慢凝聚出黯然之色,盯着杯中浮在表面的一两片茶叶喃喃低语。

    “这没什么对错。不过,之前我也想过要和你商量这个问题。”无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语调有些迟缓道,“却一直没有机会讲。”

    “就在我知道她中了蛊,而武功绝对在对方之上时,第一次有了自己做错的感觉,她武功虽不低,可是却没有一点心机,”圣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当我看到独孤翊只是略微耍了小计,就把药丸送入她嘴中时,我真的恨,恨我自己平时为什么总是狠不下心,依着她,宠着她。”

    “我一直都以为会永远陪着她,她也可以做那个快乐无忧的小丫头。”圣音好看的眉紧紧的蹙在一起,“可是,却没料到出了日教这桩事,我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守着她,更何况,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她。她,必须学会自保。”

    “唉,看来以后日子不好过喽。”一想到以后紧张的气氛,无影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圣音睇了眼他:“你太夸张了吧。”

    “那可不!”无影没好气的瞪了眼那个罪魁祸首。

    圣音悄无声息地推开沁园主屋的木门,轻步走到床前,缓缓掀开床幔,一张苍白的脸印入眼帘,脸上两道泪痕清晰依旧。从进门到落座在床畔的椅子上,很细心的一点声音都没出。

    清淡的眸中泛着无尽的疼惜,纤长白皙的手指如轻羽般滑过如丝的脸颊,抚挲着,生怕弄醒了熟睡中的人儿。

    半晌后,那双漂亮的睫毛略微上下浮动的扇了扇,缓慢的睁开,眼前的白影子由模糊慢慢地变得清晰。

    圣音不慌不忙的抽回手,隐去深深的疼惜,换上淡淡的笑意:“醒了。”

    待舞儿看清眼前的人后赌气的转过身子,一声不吭。

    “身子好点了没?”

    大概是因为闷了一肚子的气,语毕,整个屋子安静的只剩下舞儿略显急促的呼吸,紧张压抑的气息在昏暗的屋内流窜。

    “准备永远不跟为师说话?”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宇倦意隐隐。

    舞儿苍白的唇被皓齿咬得渗出了血丝,心里疼得紧,却倔强不愿开口。

    就那样僵持着,两人都没再说话。窗外的余晖不知何时已引退在了山的那边。月光洒下银色的光辉,落入窗内,飘洒在如木般的两人身上。

    “你不往里点儿,你师父我怎么睡?”圣音稳如松石的坐在椅子上,已经将近4个时辰了。

    “师父?!”她怔然睁大双眸,急忙转过身,果然看到圣音仍是之前那个姿势坐在那儿,“你一直坐这儿?!”

    “你不让我上床,我当然坐在这儿了,要是你还不让,我今晚要睡厅里了。”如水的月光映在他完美侧脸上,柔和的线条之外让她有种心疼的感觉。

    第十三章

    “师父,你!”舞儿倏的坐起,心疼又懊恼的瞅着圣音。想到师父在那一坐就是四个时辰,心里就不好受,虽然那对师父根本算不了什么。

    为何每次自己受委屈,到头来心软的是自己,先回话的也是自己。

    “怎么?又生气了?”他面露受伤之色,“那我出去好了。”

    “师父!”舞儿一把扯住雪白衣角,“为什么每次先回话的人都是我!这不公平!”

    “怎么是你了?”

    “你看现在也是我先回话!”

    “是么,那是谁在这一坐就是四个时辰。”

    “那……那是……你自己错了……”舞儿瘪着嘴把玩圣音的衣角。

    “我错了?”听到这句话,无疑在他原有的气闷上撒了把火。

    自觉理亏,她大气都不敢喘下,生怕被师父顶回去了,“嗯。”

    圣音饶有兴味的觑了眼低着头的舞儿,“你私自跑出庄,吃完饭都不知付账最后用步摇抵帐,到了妓院还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结果中了蛊,被人莫名其妙的喂了解药送回庄里,差点丢了小命。原来,这些都是为师的错。”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声音已经小到如蚊子嗡嗡叫了,可见底气有多小。

    “知错就要改!”面对舞儿,他第一次露出厉色。再不严加管教,以后他不在的时候这丫头还不只得能闯出什么祸来。

    “师父?”舞儿手指僵硬的松开被她扯皱的衣角,抬起眼眸怔怔的望着那张愠怒的俊庞。

    “知错了么?”

    “……”

    “说话。”

    “嗯。”她不情不愿的从鼻子发出一声。

    “要从心底里认识到自己错了,不然我让你说一千遍也无用。”

    “嗯。”

    他心头一叹,要怪也只能怪他平日里把她宠惯了,才发展到至今这般模样。

    “算了,睡吧。”圣音顺势往床上躺去,舞儿朝里面挪了挪。

    “师父——”见圣音不搂着自己,舞儿像猫儿一样往圣音怀里蹭。

    “……”

    “师父——”看他仍是不应,她可是拿出独门秘笈——撒娇。

    他闭着眼,翻过身背对她。

    “师父还在生气?”舞儿从背后搂住圣音。

    “师父,舞儿知道错了。”她委屈的拿鼻尖在他的背上蹭着。

    “真的,以后不乱跑了。”看眼前的仍是没有丝毫反映,她又紧了紧胳膊。

    “师父——不要生舞儿的气了,好不好?”心急之下,小手在他胸前乱摸一通。

    圣音终于忍受不住他的“调戏”,深深吸了口气,制止了那只胡作非为的小手。

    舞儿心里暗笑,就知道师父肯定会投降的。

    “师父?”

    圣音转过身子,仍旧含着怒气的眼瞪着一脸淘气的舞儿,“还要多久你才能真正的长大?!”

    “师……父……”与自己料想的不一样,舞儿被圣音的反映吓了一跳。

    “师父,舞儿真的知道错了,你到底在还在气什么?”

    被舞儿这么一问,圣音也给震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气什么。是在气那丫头不会照顾自己?是在气今天她被独孤翊抱回来,独孤翊看舞儿时的表情?还是在气她还是长不大,不懂自己对她的感情?

    再次叹了口气,他竟不知该说什么,重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情在深处,奈何寂寞几分,总强说欢笑,其是凄凉心绪,转忆当年初遇她时,而如今已是娉婷佳人,却仍不懂他的心。

    守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年,无奈总是事与愿违。纵使等到能相守的那一刻,他们还是曾经的他们么?

    象征性的夏季微热渐渐隐去,秋意慢慢袭来,整个庄里虽笼罩着微微凉气,花木却仍如春季般娇艳。南城气候湿润,四季如春,秋风冬雪对于这样的城来说,只是一种装饰罢了。

    从那日之后,舞儿的心里就一直不快。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从那次之后,总是若有若无的疏离她,冷淡她,甚至逼她天天练武,出了错也不再维护她,可是又像什么都没有变,近日来的变化真的让她很迷惑。

    “师父——”舞儿从园中乐滋滋的跑进屋里,“我们去市集吧!”

    “今天练武了没?!”圣音慵懒的躺在锦榻上,衣襟凌乱,大半个白皙坚实的胸膛露在外面,双眼微阖。

    “又是练武!”舞儿扑进衣衫不整的怀里,娇嗔道,“舞儿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练,以前都没这么练过!”

    见圣音仍闭着眼,舞儿伸出双手,两指分别按在圣音的上眼睑和下眼睑处,微微用力撑开。

    圣音被她折腾的不得不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道,“又怎么了?”

    “师父你看,舞儿这支手昨天都受伤了。”舞儿饱含委屈的伸出右手,在圣音面前晃了晃。

    他瞟了眼舞儿的手,那道伤痕从指缝开始蔓延了有两个指节的长度,虽不深,但隔了一夜,那裂痕仍旧能看到血丝。

    “练武受伤,天经地义的事。”圣音重新闭上双眸,压下那股心疼。舞儿在他的呵护下,从里没受过这样的伤,而这样的伤或者比这更重的伤,以后还不知会遇到多少。

    “师父?!”她惊讶的站起,“为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总逼着我练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为师有么?”仍旧没有睁开。

    “师父有!”

    他拉好衣服坐起身,“以前是我太宠你了,练武本就是这样。”

    舞儿一听鼻子酸了,重新扑回圣音怀里,藕白色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撒娇道:“那师父为什么不一直宠舞儿呢!”

    “你已经不小了,不能永远像个孩子。”圣音掰开那双胳膊,缓缓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下榻朝外走去。轻渺的声音同那抹白影一起,消失在舞儿雾蒙蒙的视线里。

    从远处望去,后园里刷刷作响的绿林里,一红一白一动一静,格外的醒目。

    “心烦意燥,如何练剑。”雪白袖袍一挥,一阵风起,舞儿手中的剑脱手而出,直直刺进数丈之外的地面。

    被呵斥的人儿,手依旧是握剑的姿势,愣愣的看着剑滑出手时剑把割破的旧伤,此刻伤口正往外渗着血丝,顺着手掌的纹路,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下。

    圣音眼眸瞥到那滴滴落地的血,心中一拧,没想到剑脱出手的力道居然会划破她的手。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差一点就移动脚步朝那抹让他揪心的身影迈去,还好最后理智将他拉了回去。

    忘了流出的血,忘了疼痛,舞儿大脑仍滞留在刚才那一幕久久不能回神,终于,一颗颗清泪从眼角逼落。

    师父,居然出手伤了她……

    半晌过后,她看了看几丈之外的剑,迟缓的将头转到圣音的方向,远凝同样数丈之外的身躯,双眸噙泪幽幽道:“师父讨厌舞儿了么?”

    “没。”他转过身,留给她看似有些莫落的背影。

    “那……为什么这样?”她自嘲地笑了。难道不是么?师父已经在疏远她了,曾经舍不得她跌一跤的师父,如今居然伤了她……

    星光闪烁的眸子轻轻闭上,一行泪珠顺延而下,温热的泪水似在风中被凝结般落在她细嫩的手背上,扎的皮肤生疼,然心中一遍遍哀唤曾经的柔情万种,却已是雾轻云薄。

    第十四章

    “庄主,城主求见。”张权在无影主屋门外道。

    “独孤翊?”无影低语,随后朝朗声道,“请城主到大厅,我随后便到。”

    “是。”

    “家姐一再坚持,要来感谢救命恩人。”独孤翊细心的扶着身旁的粉衣女子坐下,眼眸不再同以往般冷漠,而是漾起了一丝温柔,只是音调依旧冷淡平稳。

    “姑娘不用在意,是城主救了在下庄里的人,才公平换回药草,不用道谢。”无影把独孤翊对眼前女子的关心尽看在眼底,豪爽的笑道。

    这女子便是独孤翊的姐姐独孤嫣,长相虽不差,却也只能说的上是清丽,和外界相传的“美女”还差一截,不过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礼仪和温婉的笑容,却让人没来由的对她的印象凭增几分好感,然,给人最深感觉的还是眉间的那丝倦态。

    “庄主莫要这么说。”轻缓柔和的语调满溢在大厅中,独孤嫣轻抬纤手,示意旁边的仆人将东西呈上来,“这是千年难的一见的松参,算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庄主笑纳,不要推托才好。”

    无影看了眼盘里的松参,再瞧瞧眼前女子认真不容拒绝的神色,思量着到底要不要接受。

    松参产于距离北城不远处的雾松山,终年积雪,且山路险峻,都说能上山者无一生还。山势虽险恶,却遍山是宝。就比如松参,是大补的好药,几十年的松参在雾松山也不少,他们庄里也有不少,可若是千年的松参,那就是世人难得见到的了。况且这支,个头比一般要大,通体红润,还发着微微的紫光,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千年松参。这么贵重的东西,到底该接不该接?

    看无影踌躇着,一直没有开口的独孤翊道:“收下吧,不然,岂不是浪费了家姐的一番好意。”

    独孤嫣一听,两颊赧红,嗔了一眼独孤翊:“怎么能这么跟庄主说话。”

    “哎呀,大木头居然会说多余的话!”舞儿从屋外蹦跶进来,盯着独孤翊巧笑道。

    听到银铃般的声音,独孤翊一怔,眼底眸光一闪而过,除了独孤嫣旁人全无觉察。

    “舞儿,在客人面前不得胡来。”无影正色道。

    “有什么关系,人家不是来道谢的嘛!”舞儿朝无影使了个眼色,一屁股坐在独孤翊身旁椅子上,“瞧瞧,又是这个样子,干嘛不说话!”

    舞儿仍然没忘那日自己所得羞辱,转瞬间,眼底的笑意尽退,有些恨恨地瞪着独孤翊:“你今天是专门来让我报仇的吧!”

    “报仇?”独孤嫣惊道,“翊儿,你欺负这位姑娘了?”

    舞儿瞧见粉衣女子担忧的神色,开始火上浇油:“他何止是欺负我!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独孤嫣先是一怔,而后有点醒悟,歉意地对舞儿道:“姑娘不要在意,翊儿从小便不喜与人接近,若是对姑娘有无礼的地方,还望姑娘体谅。”

    舞儿被温柔的话语迷惑了,先前的气势一下子少了一大截,面对这样的人儿,她的质问竟显得有些无礼了:“既然……这位姐姐都替你说话了,那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追究了!”

    无影把舞儿的困窘看在眼力,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也会吃亏,还败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手里。

    独孤翊别过脸,故意加重后面一句话音:“我本就没错,不需要你的‘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你说说,这人可气不可气!

    “我怎么了?”独孤翊挑衅的盯住舞儿瞪圆的水瞳。

    “翊儿。”独孤嫣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她比谁都了解这个弟弟,他与人说话从不多言,若是别人跑到她面前说她的宝贝弟弟和别人斗嘴,她打死都不会信,看来这个红衣的姑娘,对翊儿来说不太一样呢!

    “你这个大木头实在是太可气了!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我……我……我就不叫绝舞!”

    独孤翊眸色转深,原来这小妮子叫绝舞,难道和已被灭门的灭绝门有关?

    “舞儿,别再闹了!”无影见舞儿没有心机的自报姓名,不祥的预感瞬间爬升心头。

    她不理无影,顺手摸到腰间的剑,拔剑向独孤翊刺去,但是剑并没有直击独孤翊的正面,他瞬间起身,剑从左腰侧刺过,舞儿手稍用力移抖,几乎在瞬间,剑竟像绳一般弯曲,在独孤翊身后呈现出弧形,剑间直指独孤翊右腰侧。他很明白,若他武艺欠佳,没有发觉,只是庆幸刚刚剑只是擦身而过,那么他这儿会就挨了这一剑了。他一个轻巧的侧身,向左后方微移半步,避开那剑,伸出左手攫住舞儿执剑的右手朝他怀里拉去。结果场景变成了,舞儿右手环住独孤翊,剑尖紧贴她自己身侧刺了过去,独孤翊握住舞儿手腕的手微用力,使得舞儿吃疼的松开了剑,“嘣”的一声,剑落地。

    “你!”舞儿发现自己竟掉了剑,大怒。师父告诉过她,练剑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半途丢剑,自己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她猛的抬起左手朝独孤翊脖后方砍去,独孤翊笑倪了舞儿一眼,抓住那只正要偷袭他的手,同另一支被他固定的手一起拉到了舞儿身后固定起来。

    舞儿气红了脸,转过头盯住无影:“无影大哥!舞儿这么被人欺负你也不管么?!”

    无影叹了口气,明明就是你先找事的啊!又没有理,你让我怎么开口。

    “城主,舞儿还小,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无影起身走到两人身边,企图化解矛盾。

    “我哪里小了!”舞儿反咬无影一句,人家都17了好不好。

    无影站到舞儿身旁,身后掐了下她,给了她一计眼神,给台阶下她还不要。

    “舞儿又惹独孤公子生气了?”轻轻浅浅的声音由远及近,密布紧张气息的大厅被一丝气流划破了一条裂痕。

    圣音和同样白衣飘飘的无雪从门外走了进来。

    舞儿挣开独孤翊的手,揉着被勒红的手腕跑到圣音身后:“少爷。”

    “不愧是三公子身边的人,武功不错”独孤翊凝视眼前俊逸出尘的人,随后跃过圣音倪着满脸愤恨的舞儿,脸上浮上深沉淡笑,“但是,心思却太单纯了。”

    说话间,独孤翊向圣音身旁的无雪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圣音把独孤翊脸上的表情转换看得一清二楚,从没有过的慌乱在心中一闪而过,脸上却不露生色的以笑代答。

    第十五章

    从圣音出现在门外到进来,独孤嫣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这世上真有这种谪仙般的人物,她生到二十五岁,还是第一次见到。犹如雕刻般的完美五官,柔和清逸,俊雅中不失男子的阳刚气,这就是传闻中的三公子?一直都想见一面,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遇见了。将视线从圣音身上留恋的收回,发觉到圣音身旁含笑的无雪,这很容易让人自发联想两人的关系。

    “舞儿,向独孤公子道歉。”圣音轻轻的将舞儿拉到身前。

    “不嘛!”舞儿不似以往扑到圣音怀里,而是甩开那只温热的手,懊恼道,“本来就是他欺负我!”

    “不得放肆!”圣音厉色道。

    舞儿闷闷得不动声响。

    “不碍事,那日是我冒犯了绝舞姑娘。”独孤翊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舞儿回瞪他一眼,并不领情,嘀咕着:“本来就是你的错嘛!”

    圣音听到那声“绝舞”一怔,和无雪交换了个眼神。舞儿怎么会这么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太草率了。

    独孤翊被舞儿扑扇的睫毛和嘟着玫瑰般小嘴的可爱模样给逗笑了,忍住笑意道:“在下愿意赔罪,不知绝舞姑娘是否赏脸。”

    一听到独孤翊真心认错了,单纯的舞儿一喜,以为自己终于胜利了,笑眯眯道:“那你要怎么赔?”

    独孤翊凝视舞儿须臾,缓缓道:“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朋友,若是以后无聊,我可以陪你打发时间。”

    她歪着头,皱了眉,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待舞儿回话,圣音道:“舞儿一直……”

    “好吧!”舞儿截断圣音的话,蹦到独孤翊身前,伸出手要打勾勾,“不许反悔哦!”

    “一定。”独孤翊用小指勾主舞儿的小指。

    两人约定完毕,舞儿走到无雪身边:“无雪姐姐,你怎么也来啦。”

    “嗯,听说有贵客来,就同师兄一起来了。”

    “呃。”刚才师父是和无雪姐姐在一起的啊,就说最近怎么除了练武和晚上睡觉,其他时间几乎很少和师父在一起。

    “这位,是三公子么?”柔和的话语将片刻的静默打断,独孤嫣提着裙缓缓走向无影五人的方向。

    优雅俊容礼貌含笑道:“这位是?”

    “小女子独孤嫣,是翊儿的姐姐。”独孤嫣眼眸水盈盈的凝望着浅笑的圣音,就连反映迟钝的舞儿都看的出那眸中的爱慕之情,随后那双眸子转向圣音身旁的无雪,面露疑惑,朱唇微阖,欲言又止。

    圣音微低首,清如水的眸不易觉察的染上了一层灰色,唇角有了瞬间的僵硬,随后很自然的牵起无雪的手,抬首时,眼底已是满溢着笑的温柔,用极缓慢地语气对独孤嫣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无雪对独孤嫣轻笑颔首,算是回了礼。独孤嫣黯下去的眸光,让无雪明白了眼前又是一个被圣音绝代风姿所倾倒的女子。

    秋风伴着花香,湿润的风气股股吹进大厅,吹的六人衣袂翻飞。

    话出,除当事的两人,其余四人皆怔,那句“这位,是我的未婚妻”也随着风在沉寂的大厅内久久的回荡。

    舞儿脸色苍白,顾不得自己的行为有多突兀,倏得抬首,死死盯着圣音,想要从那张明雅如月的脸上看出丝毫破绽,可是须臾过后,却也是徒劳。

    纵使,三年前就知道了真相,纵使心里为这一刻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师父怎么能在她面前,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难道,在他心底,她当真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徒弟么?!

    这就是这段时间所有改变的原因所在吧。对她渐失宠爱,渐加严厉,夜间不再主动相拥,不再怜爱的亲吻,不再柔情蜜意,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要明确无雪姐姐的未婚妻地位吧!何苦呢,只要师父一句话,她就会很安分守己的看清自己的地位,这样,真的是多此一举……

    死灰般的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笑的是自己的多情,笑的是自己的多意,笑的是自己的身份!跟了他这么多年,然而此刻,居然连开口质问的立场都没有!

    呵,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关系,他们只是师徒而已,师徒而已……

    若是一般女子,跟在他身旁多年,此刻大可梨花带泪,幽怨的质问为何,她呢?她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她可以在他面前顽皮,可以在他面前任性,却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被情所困得女子应有的忧愁,连满腔深情都要伪装起来,如此凄绝哀恸的情怀,无人知晓无人倾诉!

    无影的心咚的一下沉了,不自觉的开始为舞儿感到担心。他知道圣音迟早要说出来的,却没想到会这么早,甚至是在外人面前,他就不怕舞儿的失态让外人起疑么?

    独孤嫣和独孤翊虽怔,那也是对圣音的坦白,毕竟江湖上从没人传过三公子有个未婚妻,而他们居然被本人亲口告知,再说,眼前两人无论外表还是气质,怎么看都是一对配到不能再配的神仙眷侣,没什么好讶异的。

    要说惊讶,其实独孤翊对绝舞的反映倒是比较好奇。外界不是说三公子身边的贴身婢女和尘庄主关系匪浅么,为什么此刻听到圣音的婚事,会如此失魂落魄,更让他疑惑的是,跟随圣音多年,难道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主子有这么个婚事,如果说婚事是近期的事,但刚才那女子不是叫圣音师兄么,那就是多年的青梅竹马了……一连串的疑问跑近独孤翊的脑袋里,让他对尘家庄这四个人更加感兴趣了。他性格虽淡漠,但对于和绝舞这妮子有关的事,他倒是愿意瞧一瞧因果。

    “三公子的未婚妻果然美若天仙,气质不凡,两人真是绝配。”半晌的落寞过后,独孤嫣漾起祝福笑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对儿人确实不是凡人所能比的,如此完美的组合,岂是别人能轻易破坏。这一婚事,不知会让多少伊人落泪。

    “独孤姑娘过奖了。”无雪礼貌回笑,幸福的微笑与舞儿脸上的惨白形成了冲击性的对比。

    两句简单寒暄让舞儿意识到此刻外人还在,随即低下头,一手压在起伏不定的胸口上,缓了会儿,压下泣血痛楚闷声道:“少爷,舞儿不舒服,先退下了。”

    “不舒服么?”圣音闻言低眉,瞧见面色异常的舞儿,一抹异样的光在眸中掠过,浅浅一笑,“那先下去休息吧。”

    关心又带疏离的语气宠溺不再,很明显昭示着两人的身份与关系。

    话音刚落,忍受不住如此淡漠的舞儿,颤抖地旋身迅速朝外飞奔而去,迎面吹进的秋风瞬间扬起了那头飘逸青丝风中乱舞,就像此刻慌乱的心般在风中狂曳,无法平息,她多希望这风能将她满溢的悲伤吹散,吹地远远的,再也触及不到。

    第十六章

    香阁,青年女子所居之内室。在这里,香阁确是一女子所居之处,但也同样是这居所的名字。它坐落于南城和北城的交界处,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这阁内不若南城四季如春,温润舒适,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如同北城般气候寒冷,雪花生姿,虽冷,却别有另一番风味。

    这香阁,至今尚未有外人来过,并不是因为地势险峻或地处崇山峻岭之间,相反的,它建于湖中心,一条鹅卵石铺成的桥面将八角形的阁楼与湖岸相连,楼阁与岸遥遥相望,岸边绿树林立,微风佛过,绿树婆娑。春夏气候湿润,花香伴着湖气漂浮于水波之上,烟雾缭绕,让人有身处仙境的感觉;秋冬冷气颇重,却不失美感,湖水周围白雪皑皑,寒梅傲雪,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之所以没有人来,不因地势,那便是因居住于此的人了。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软枕数秋天,蟾蜍下早弦。夜寒惊薄被,泪与灯花落,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香阁三楼的主屋,木雕窗微阖,门也只是轻轻的掩着,屋内淡雅的薰香缭绕,傲梅屏障后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雕刻精美的木榻上,铺着水绿色的流苏,上面横卧着一身郁金香黄的女子,那声叹息便是由此女子发出。从屋内雅致的摆设,曼妙的身姿,讲究的薰香看得出这女子必是气质非凡的人。

    标致的脸上蛾眉微蹙,抿着菱唇,神情倦怠,似是被什么事困扰着。

    “小姐,城主来了。”落梅一进门就看见小姐盯着窗外发呆,肯定是在想那个人了。不禁在心里叹口气为小姐难过,都这么多年了人都没找到,为什么就不死心呢,闲暇的时间就发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放到自己身上,恐怕也放不下。

    看到美人不应,又轻轻的唤了声:“小姐。”

    “嗯,听到了,让主子在一楼厅里稍等,我这就下去。”一身黄|色轻纱的人儿缓缓起身,对落梅去轻轻一笑,走到铜镜,开始整理有些凌乱的纱裙。

    “是。”

    盯着铜镜中的人儿,柳眉杏眼菱唇桃红腮,不就是那日凝香苑的老板娘凝香么,眉间那股隐隐的傲气这会儿已然不见,剩下的只有幽幽愁绪,在镜前只稍停片刻,随即轻移莲步朝门外走去。

    “主子。”见到眼前的男子,凝香含笑盈盈一福,先前的愁容了无踪迹。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过来,”男子立在一幅画儿前,紧紧的盯着那幅画若有所思,“早说过不要叫我主子。”

    “呵,凝香习惯了。再说,主子在我心中永远是主子。”

    “算了,由你了。”哪有下人住这么好的地方的,啊?这个凝香真的是。

    “主子此次前来,是为何事?”凝香心里明白,若是没什么事,他们都是在凝香苑会面,毕竟这是女子住的地方,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