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迢迢第15部分阅读
银汉迢迢 作者:rourouwu
开打,还得设坛祭天呢。”看着牧冶一脸“你会么?”的神色,他又说:“别拿那眼神看我,当我是江湖术士啊?我是能夜观星相啊!在这儿我好歹也拜过一个师傅的。”
滕毅走时告诫她:“虽然那迟艳扒着侯爷不放可能是虚荣心,不过由虚荣而产生的妒忌也是很可怕的,你也得保护好自己。”
牧冶玩笑道:“所以我不能爱嘛,爱了不是更糟糕,现在我好歹只是不自在,那时候可能就是痛苦和找死了。”
晚上辛追倒不是半夜回来的,不过那时牧冶也已经睡下了。他搂着牧冶躺下,在昏昏欲睡的她的耳边说:“明日起,我便要住到北营练兵去了,朝中有事,可能快要打仗了。”牧冶一边将身体偎向他汲取他的温暖,一边敷衍地呢喃:“唔,去多久?”辛追因着这句问话有点开心,搂紧她道:“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个月。不过中间我也会回来的。”他去寻找牧冶的唇,却发现怀中的人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吻着,低声说:“就是舍不得你。”
早晨,辛追因为直接要去北营,不用上朝,起得比往常稍微迟了点。在眠风居吃了早饭便回逐云院收拾了点东西直奔北郊而去。他走后,丛华过来闲聊,两人正在说牧冶正在看的一本笔记小说呢,迟艳也过来了。三人说起辛追此次练兵及可能发生的战争,迟艳抱怨道:“皇上把侯爷从西北调回来时就说是回京了,怎么又要打仗,侯爷又要回西北,那我们怎么办?”
丛华道:“侯爷本就是云阳大将,出征也是常理,我们应该谅解。”
牧冶一言不发,心思早不知转到哪儿去了。
迟艳坐下来,以手支颐,宽大的袖子便褪落下来,露出半支藕臂,那皓腕上戴着一只翠绿的玉镯,上面刻着一条游龙。丛华的目光在镯子上一停,说道:“姐姐这只镯子倒是成色好,花样也别致。”
迟艳笑道:“是前几日,侯爷送的,说要我好好存着的呢。”
丛华一惊:“这,是辛家的隐龙镯吗?”
迟艳但笑不语,周围丫头的眼光都转了过来。牧冶不知道这只镯子有什么讲究,很奇怪众人的表情。三人又闲话几句,迟艳便告辞了。
她走后,牧冶问丛华:“这辛家的隐龙镯是宝贝吗?怎么你们表情都这么怪?”
丛华道:“妹妹不知道?这辛家的隐龙镯是辛家女主人的象征,是会认主的。”牧冶“哦”了一声,心道,尘埃落定,我可以自寻出路了,滕毅还说辛追难转移,看来迟艳下的功夫是比较深。
倒是红儿不服气地道:“这隐龙镯给她?不太可能吧?侯爷又不怎么去艳夫人的房中的,只去过二、三回,每次还都赐了药。咱们搬到院子里来后,那流芳馆,侯爷只进去过片刻,倒是艳夫人有时会去逐云院找侯爷,也多被卓青挡了驾。说到宠爱,她不如沐夫人,说到位份也不如咱丛夫人,凭什么她倒得到隐龙镯?”丛华呵斥道:“红儿!这么多话!”红儿不响了。翠儿却又说:“我在老侯府也呆了很多年了,从没人见过隐龙镯的样子,她那个是真的吗?”牧冶无趣地说:“哎,管他真的假的。她要当女主人就让她当去,管这么多干吗?”丛华听了她的话吃了一惊:“妹妹你……不会生气了吧?”牧冶这才发现自己好象是说漏了嘴,赶紧掩饰道:“我是说,侯爷的意思,咱也不用在这乱猜了。难道还要去争吗?”
辛追虽然是到北营去了,但他身边的侍卫总有两个会留在侯府,有时是卓青和雷橙,有时是惊墨和白涛。眠风居是他们来往比较多的地方,牧冶想起自己曾跟惊墨说过下次再见便给他讲奇幻故事的,便也不食言,惊墨当值有空过来时,她便给他讲《诛仙》。她这一讲,往往会引来眠风居和逐云院的仆妇小厮,有几次四娘也来驻足旁听,听完后笑道:“少夫人知道的新奇故事倒多。”牧冶不知道,她讲的故事通过惊墨等人的嘴一点不漏地进了辛追的耳朵。
形势似乎越来越紧张。几日之后清平侯被派往西北了,令牧冶惊异地是长公主居然陪着去了。这次,牧冶是在西郊送走了公公和婆婆。长公主一走,四娘回了清平侯府,侯府本该牧冶当家,但牧冶无心,全扔给了王管家,告诉他有大事来报,小事自己处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辛追中间也回来过,但却没有在府中住,他给牧冶带回来一条小猎犬,说是怕她寂寞,给她养着玩的。牧冶很小人地想自己那日和滕毅的谈话不知道是不是被传到了辛追的耳朵里。
辛追终于在二十日后回了侯府,但看上去行色匆匆,说是在家候旨,也许要进宫。但是到了晚上,旨意还未下。辛追忽然要求全家到前厅用晚饭。席间众人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饭时一片寂静,牧冶觉得很气闷。饭后,辛追简捷地说道:“今日叫你们来,有一事要说。我不日即将出征,府中诸事由沐夫人掌管。但沐夫人体弱,还请王管家费心。”说罢,拉过牧冶,自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玉镯给她套上,说:“这隐龙镯,你戴好。”包括牧冶在内的众人全都愣了,丛华的眼睛不禁瞟向迟艳。牧冶低头看这只权力镯,白色的玉石戴着却温润,不凉。上面仅一条龙,简洁生动,怒目张须,活灵活现。只是牧冶的手腕纤细,套着有点晃荡。
丛华先自过来,微笑道贺。迟艳也过来了,拉着牧冶的手仔细看着,不知怎的,她尖利的小指甲套划到了牧冶的手背,牧冶一阵刺痛,抬手看了一下,血已经流下来了。却听到辛追怒道:“迟艳!”迟艳吓得一下子跪下道:“侯爷,我不是有意划伤妹妹的。”牧冶怕辛追追究,便也说:“我没什么,只破了一点皮而已,姐姐只是不小心。”辛追暂时不去管迟艳,拉了牧冶的手来看。却发现那血珠因为牧冶抬手而流到了镯子上,竟沁了进去,奇怪的是血沁到镯上,镯子并未染红却泛出青光来,牧冶的手只破了一个小口,血出得也不多,但并未止住,时不时沁出血珠来,这些血珠象是有方向似地落在那只镯子上,直到那只镯子青翠欲滴。堂下众人都被这景象弄得惊呆了,牧冶甚至还觉得镯子不再晃荡,妥贴地贴在手腕上,仔细一看,镯子竟真的缩小了一圈,紧扣在她腕上了。
逐云院内的一名中年仆妇忽然跪倒,喃喃道:“辛家主母,隐龙镯认主了!”
出征
很长一段时间里,牧冶都是处于震惊中的。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在自己的眠风居里,辛追兴奋而热切地看着她:“小野,辛家已经几代没有让游龙镯承认的女主人了。竟然是你!”牧冶有些迷茫:“为什么,是我?”辛追道:“上天注定!”又问道:“小野,当初定亲时的玉佩可在你身边?”牧冶点头,从颈项处将玉佩拉出领口:“一直带着。”辛追伸手抚摸着,说道:“这是逐凤佩,与隐龙镯一样是神物,今日见识了隐龙镯的神奇,却不知这逐凤佩奇在何处。”说完忽然将玉佩除了下来,塞到牧冶手里:“帮我带上。”牧冶只到他肩膀处,他又不曾低头,她只好使劲地踮起脚来将玉佩套到他的脖子上,刚套好,人却被辛追一扯,跌入他怀中。
辛追的气息强烈地袭来,他的吻迅速地落下,牧冶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唇落在自己眼睛、脸颊和唇上的压力和温热。辛追的拥抱越来越紧,吻也从她的脸沿着颈项的曲线滑了下去。衣服如落花轻盈委地,当最后一件肚兜离去,牧冶□的肌肤在冰冷的空气中起了栗子,她不由地轻颤了一下。辛追正吻着她的锁骨,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你……还不愿?可我想要了。”不知怎么的,牧冶今晚并不想拒绝他,也许是已渐渐习惯了他的亲吻和爱抚。她摇头道:“不是,有点冷。”辛追捞起锦被将两人裹住,牧冶感觉紧张,便伸手撑住了辛追,辛追定定地看着她,她看着那双如汪洋大海般波涛汹涌的眼,呐呐地说:“我,我怕痛。”辛追一声轻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会小心,你,可真是个瓷人儿。”
辛追的吻又铺天盖地而来,渐渐地遍布全身,她只觉得心如鼓擂,呼吸也急促起来,心中又有些讶异于他的温柔,却已经是被他挑得有些把持不住了。辛追正吻着她小巧的耳垂,门外忽然传来卓青的通报:“主子,宫里来人,有旨。”
辛追如当头被人泼了冷水,气恼地低咒了一声,从她身上起来。穿衣后又为牧冶穿上肚兜和里衣,用被子裹好,临走前又恋恋不舍地狂吻了她一通。牧冶躺在床上平抑着自己的激|情,一边想,真是天意!
当夜,辛追没有回来。早上白涛来回,说辛追自皇宫出来后便去了北郊大营。牧冶想了想,带人来到逐云院,指挥白涛和辛追的小厮收拾起辛追的衣物用品,只怕出征的时刻就要到了。正收拾着,一支笛子从辛追床头滚落,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一边道:“万幸,没摔了。”白涛道:“再摔了,仔细你的皮。”牧冶一看,是支玉笛,缺了一只角,镶了一块金,她随口说:“不就一支笛子嘛?”小厮将这笛纳入包袱,说道:“前几个月小贵清扫屋子时摔了这笛,破了个口子,侯爷很生气,将人打了一顿赶到别院去了。”
牧冶想起自己听到过这则传闻的,没想到倒是真的,这一个多月,她看辛追待下人是面无表情,离人万里,却也没见他责罚谁,还以为传闻到底是传闻,原来他的脾气真是这么暴的。白涛奇怪道:“夫人你不记得这笛啊?惊墨说是夫人送侯爷的么?所以侯爷才着紧。”牧冶一呆,自己在晅城的时候好象是送过他们告别礼物的,给辛追的是一支笛子,但当时看他面无表情的,以为早就扔到哪个角落去了,谁曾想还为这个撵了人。
傍晚前,辛追回来了,正待叫人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发现东西已整整齐齐地放置好了,小厮道:“是上午沐夫人来收拾的。”辛追的笑由心里达到了眼里,一旁的卓青四人都被他感染,由衷地高兴。辛追转身向眠风居走去,进门时看到紫依正在摆饭,便对卓青道:“去传,将我的饭也送到这儿来。”紫依道:“小姐还在写字。今天是我们自己做的饭。”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紫依手艺好,牧冶有时就让她做。辛追正要到书房去找牧冶,却见她已站在房门口了。
牧冶看到辛追,微笑着说:“你回来了?”
辛追过去揽住她:“你帮我收行装了?”
“嗯,我有预感,你快要出征了吧?”
“是,明天就走。今晚还得回大营,明天就直接从那里走了。”
“这么快?”牧冶有些惊讶。心里忽然生出对他的依恋来,她被自己的情绪吓了一跳。
饭后,辛追去邀月斋和流芳馆走了一圈,又回到眠风居,将牧冶抱到膝上坐定,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要走了,我把白涛留给你。你可得在家好好呆着,闷了就让白涛跟着到城里走走。我怎么总觉得我要是走了,回来会找不到你。”
牧冶先前曾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趁他不在走人?现在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心虚,干笑道:“怎么会?我能到哪里?”
辛追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俯身就吻,牧冶只觉得他吻得缠绵悱恻,直吻得她的心柔软起来,有些发酸。
二月十五,在云城的料峭春寒中,辛追带了北营二万兵马奔赴西北。牧冶、丛华、迟艳三人都到北郊送他。
这是牧冶第一次见辛追穿战袍,他红袍黑甲,骑着一匹黑马,英武得让人仰视。黑色的头盔将他的脸包得冷硬无比,她看着他,觉得他又变得陌生起来,他看起来冷酷中透着一股霸气,但又是那么地神采飞扬。他再不是昨晚那个搂她入怀吻得她心酸的男子,牧冶心想,也许他更适合于战场。
因为不是正式宣战,并没有什么大军启动仪式,只是朝中兵部的大臣和几个皇子来送辛追,但城门内外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她们混在送行的王孙大臣中,辛追直到出发也没有过来与她们话别,但队伍出发后,她看到辛追回头向她们这个方向看来,迟艳哭了,牧冶被她哭得心里不好受。辛追在她们的目送中渐渐远去。这是她一个月内三次送别了,每次都是只能看着家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天空彤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雪了。也许这是春天的最后一场雪。
辛追走后,定远侯府的日子是平淡的。辛追给她的小猎犬才刚满月,肉乎乎的很好玩,给牧冶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她为它取名辛得令,白涛哭笑不得:就没听说狗还有姓的。牧冶道:“它是辛追给的么,也是辛府的一份子。”
打扰牧冶平静生活的还有迟艳,她倒不是常来,但一来就会盯着牧冶的手腕发呆,那目光弄得她毛骨悚然的,害怕她会找把刀砍了她的手。牧冶当然知道她是看那只隐龙镯,她有时恨恨地想,这镯子就这么有吸引力?要不是真脱不下来,不如脱了甩给她?后来,迟艳的话中便有些小刺,暗讽牧冶与侯府门户不当,要不是长公主坚持,只能作妾。牧冶装傻,当作听不懂。倒是丛华在迟艳走后安慰地拍拍她。
牧冶的心其实正在“走”和“不走”之间苦苦挣扎着。她也感觉到了自己对辛追微妙的改变,觉得要被滕毅说中了。但理智告诉她假若她真的爱了,大概要被拖入苦海,那便真要陷入妻妾争宠的泥淖,想着迟美人的虎视眈眈,她就头痛,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王美人、李美人,自己投放了爱情,收获的也许只有痛苦,在这个时代她甚至有可能无处可遁。如果真要爱,不如找一个平凡的人爱吧。她承认自己有点害怕了。
倒是丛华,态度从来是云淡风清,宠辱不惊的。但不久以后,牧冶就知道为什么了。
辛追走的第十天,迟艳回娘家去了。牧冶有些无聊,便想着去丛华处找点书看。她不大串门的,总是她们俩过来。快到邀月斋时,想起上次丛华让她帮忙抄的一本佛经忘拿了,便让跟着的紫依回去拿,自己便信步向小竹林中走去。才刚进林,忽然听到林中传来一阵喘息声,接着便有女子的压抑着的呻吟响起,牧冶吓得住了足,心想,不知邀月斋哪个下人在这里偷情,选的地方倒偏僻,本想转身就走,却听到那女子说到:“他出征去了,你若有空,想着我了,自可来找,我的院子偏了些,不太会有人来。只能这样了。”
那男声道:“小华,这样太委屈你了,不如,你跟我走吧。”
牧冶听出是丛华,顿时呆若木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听丛华又道:“能往哪儿走?你虽非长子,但怎能一走了之。再说,我已非完璧,我现在愿意给你,但跟着你却是委屈你了。”
那男的急道:“你被赐给他,我就没想过你是否能完璧,但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你,他宠爱的是沐夫人,那艳夫人又是个争强好胜的主,你在这里只有受苦,不如跟我走。我不要什么前程功名,以我的学识,开个书院亦能养活你我,再说我还会医。只要你不要嫌苦。”
丛华淡淡道:“他怎么会在意我,他这么敏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父亲请皇上赐婚的意思?不过是看中他辛家的兵权为太子保驾罢了。父亲明知道我心中有你,却这样做,他是忠心了,我呢,死心了。”
那男子道:“可我没死心,也不肯死心。我必能想出办法来的。”
牧冶听到这儿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转身便走,身上的披帛却挂到了竹枝,只听裂帛一声,那男子吃了一惊,出声问:“谁?”牧冶苦笑一声停下,转身缓缓走进竹林。
竹林里荷塘边上的石椅上正坐着脸色发红的丛华,一名俊秀的男子站在她身前六七步的地方。牧冶平静地说:“我来找姐姐聊聊天的。”
那男子警惕道:“你,沐夫人?你都听到了?”
牧冶道:“听到什么?你问我谁吗?”
两人略松了口气,丛华介绍说:“这,是我的表兄。”牧冶微微福了一福,那男子也还了一个礼。然后便说:“你们有事就先聊,我先走了。”
丛华看着他的眼光绵长而深远。
出走
他走了一会儿,紫依便取了佛经过来,牧冶跟丛华略聊了几句便借了书回了眠风居。
次日,丛华过来找她,却又不在她屋里坐着。跟牧冶说:“今日天气很好,不如我们到湖边去走走?”牧冶情知她有话要和自己说,便叫紫依带人在院里晒书晒被子,丛华也让红儿回去给牧冶拿太傅府里新送来的宣纸和墨锭。两人便沿着湖边小径慢慢走着,谁也不开口。丛华忽然看见假山上的小亭,便建议上去坐坐。坐定后,丛华眼睛眺望着云湖,嘴里说:“昨日,你,其实都听见了的,是吗?”牧冶沉默不语。
丛华苦笑道:“也罢,我也憋得难受,不如都说出来。你也知道,那人其实并非我的表兄,他也曾是我父亲的学生,我十三岁便认识了他。他也是生于大家,才华出众、文采卓然。父亲也颇喜爱他,十四岁时,他便向我表白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成亲是水到渠成的事。十六岁时,就在他准备向我家提亲时,父亲忽然对皇上说骠骑将军少年英雄,功绩彪炳,若得此婿,老怀甚慰。他是太子太傅,皇上自然倚重,当时京城官宦小姐倾心于骠骑将军的不在少数,皇上还以为是我倾心于骠骑将军,便一口答应赐婚。
其实我父亲只是在为扶佐的太子增加筹码。因为太子是先皇后嫡子,而现在的迟皇后所育的七王子才能卓著,皇上也颇喜爱,所以父亲要拿出应对措施。知道么,骠骑将军初时并未答应,说已有长公主定下的婚约,皇上并未在意,直说多娶一个也无妨。我是一个月后圣旨下时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便如五雷轰顶,想死的心都有了。但父亲在家中一向说一不二,也知道我的心思,那一段时间防范得格外严,我便是想死也是不能。
好在骠骑将军并无心成亲,听说是要等指腹为婚的女方年满十六,如此便拖了一年,其后又因他征战西北,婚期未定,也不知你们方家为什么也迟迟不肯定下婚期,后来听说是长公主去信询问才商定下来。我与他这两年来并未断绝关系,他为了我根本不肯答应家里另为他选女子成亲。可惜我,终究还是进了这侯门。”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走?他那日都这样说了。我想此前他也一定提过?”
“是,他提过。可是,我从未想过我一个太傅的女儿竟然要私奔,我若如此,我的家族,他的家族会起轩然□的。他,以前甚至连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都想好了,我却实在走不出这一步。”
牧冶叹息道:“要是有人这么爱我,肯为我这么付出,我早就跟他走了。家族,家族也许会损失名誉,你们损失的却是两个人一生的幸福。甚至不止是两个人的,如果他以后成亲,他心里有你,会对他的妻子好么?那岂不是又害一人?”
丛华惊道:“妹妹,你?侯爷对你不是极宠爱的吗?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辛追对我,你也说了,宠爱。那一个男人的宠爱能维持多久?难道我的一生便是要花心思在让他如何宠爱我身上么?而且每日拘在一个侯府里,看不到外面的天地,心胸也会变得狭小,眼睛里便只有争宠夺爱了。你想想,这世间,有人吃不饱饭,有人有病不能医,有人穷极困顿,有人为一口饭铤而走险,而我们吃饱了撑着了,却要为一个男人的宠爱而争得头破血流,这实在有些可笑。”
“妹妹,他们都说你是国师的弟子,你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辛追?也只有你敢直呼侯爷的名字。侯爷对你,不仅仅是宠爱吧,我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可你,却是无意么?”
牧冶静默了一下说道:“我,我不知道。但是,我讨厌他的身份。我宁肯爱我的是一个普通人,这样我们的爱是对等的。而不用时刻担心外力影响到爱必须分享。”
丛华又道:“你是说艳夫人么?其实,侯爷对你宠爱,那是必然的。艳夫人是皇后堂妹,你也知道的。当时艳夫人固然自己喜欢骠骑将军,但皇后却也是因为七王子而坚持要赐婚的。她是迟氏一族最小的女儿了,颇受长辈宠爱,没有什么要不到的。偏生骠骑将军一向受皇上宠爱,并不卖她的帐,对她一直十分冷淡,她竟然对上门求亲的人不屑一顾,非骠骑将军不嫁。自我被赐婚后更是坚持,皇后便应允了,听说皇上并不十分赞成,但这事,皇后也能作得主,所以便有了侯爷的同娶三女。但是我想侯爷他是知道迟艳进侯府代表什么,正如他知道我进来又代表什么一样,对他都有压力。唯有你,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娶你并没有功利目的,所以他必定会对你格外宠爱一些,他将隐龙镯给你,也是迟早的事。”
牧冶心道,原来如此,二边都不想得罪,便要找个中间派,亏我还觉得他有点爱我,想着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她对丛华道:“你若还爱他,就要自己把握好机会。你的事,我不会说的,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
真让牧冶下定决心走的还是迟艳。
那日,迟艳不知为了什么事罚她院内的采蓝跪在后花园中一整晚。第二日清早,翠儿去厨房取些蔬菜给牧冶做菜粥时发现采蓝已昏倒在地,翠儿扶起她,想扶她回房,却被迟艳的大丫头绿萍发现便吵了起来。迟艳得知后,出来打了翠儿,早有人去报给了牧冶和丛华。牧冶到后迟艳还未住手,牧冶一向就抱着“你可以欺侮我,但不能欺侮我身边的人”的观点的,见此就有些生气,就说:“翠儿得罪艳夫人,是该教训,不过眠风居的人自有眠风居□,就不劳艳夫人操心了。”
迟艳以见她以前有矛盾都是绕着走的,从来没跟自己顶过,以为她软弱,如今一听她这口气分明是责怪她打了眠风居的人,一口气如何下去,便道:“以下欺上,我如何不能教训?”
牧冶便问:“不知翠儿如何以下欺上了?我倒不知绿萍原来是主子?难道侯爷收了你么?”
翠儿只是和绿萍吵,迟艳一出来便指使人打翠儿了,故牧冶有此问,迟艳一时无语,绿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迟艳还强道:“采蓝总是我院中人,她一个小丫头凭什么管采蓝的事?”
翠儿辩道:“我看采蓝都快要冻死了,所以想救她。”
牧冶急步上前看了看采蓝,发现她已经面如白纸,急忙叫人扶她入边上小厢房,叫人搓揉她手脚,并设了暖炉。交待完这一切,她才对迟艳说:“你教训下人,翠儿自不该管,但她现在管的是一个人的生死,并没有做错。况且,采蓝只是未及时扫掉一些纸灰,错不至死。四娘当日在时也曾说过,不可小错大惩,免伤阴德。姐姐你有些过了。”
迟艳骄横道:“怎么,妹妹要教训我么?”
丛华在边上说:“沐夫人年纪虽小,却是侯爷定的当家主母,你怎可如此说话?”
迟艳见丛华也有责怪之意,恨意顿生,说道:“你们以为有身份便要来压我一头么?你这身份还不是长公主硬压的,侯爷如何想还不得而知,否则成亲一个多月,怎么也未曾宠幸你一次?分派的院子也是极小的?你以为侯爷的心在你身上?”
牧冶不知道自己的房中私事她是如何得知的,又正值大姨妈当家,心中正烦燥,便不咸不淡地说道:“是,侯爷的心自是在你那里的,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我自是不如你!”
迟艳顿时脸色涨红,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恨恨地说:“府中金碟尚未入宗人府,谁笑到最后还未定呢!”
牧冶这会儿倒是气平了,将脸一沉,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子来说:“我不管以后,现如今侯爷嘱咐我管家,我便得管好了,总不能叫人死了,传出去让人说我们侯府苛刻家奴。”
牧冶回了眠风居,紫依笑道:“没想到小姐会吵架,吵起来也挺厉害,能把人噎死。”兰铃却说:“小姐是要厉害一点,否则真要被人欺侮死。”牧冶吵完架却是心情郁闷,心想,这便是开始了,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多少?
几日后,牧冶由紫依、白涛陪着,带了小猎犬辛得令到京城南郊的大相国寺礼佛,后又说要为侯爷祈福,要在相国寺边的青莲庵住上几日。二日后又让白涛回府取些衣服及香油钱来。等白涛第二日回来,庵内老尼却说夫人已经离去,说是去寻侯爷了。白涛惊呆了。
京城里市井坊间有传言道,定远侯出征一月不到,家中二妻便闹将起来,艳夫人将沐夫人逼出侯府,也有传沐夫人被逼出家的。
无刃门至西北的信是十日一传的,前一、二封都写府中无事,沐平安。第三封到时字却密了许多,辛追展开来,只看到:属下白涛罪告,三月十三,沐夫人、紫依、辛得令自青莲庵出走,留言寻侯爷去了。正寻访下落中。辛追双手微抖,青筋暴起:真来寻我,怎会不带白涛,小野,你到底在想什么!
龙城
牧冶走前托庵中尼姑给滕毅和方家都传了书,只说自己要到各地游历一番。她本想给辛追也留封信,却无从下笔,想想还是作罢。出走前她自是考虑过的,对辛追也并非没有留恋,正因为如此,她才急着要掐灭这点火苗,假若分离也不行,那么她会回头。她并不鲁莽却也不是个万事考虑周全才行动的的人,但下了决心便也去做了。
往北去的路上,她尽力不去想她走后的侯府、辛追,甚至想起路易十五的“自我死后哪管洪水滔滔”,哎,自我走后,哪管侯府闹翻天。至于方家,这一个月对辛追的接触,她相信自己已经嫁过来了,辛追不会为难他们。
往北,是的,牧冶的想法就是往北。她自南门出,却是往北走。紫依虽然想不通她为什么又要走,却是一贯支持牧冶的,这回一听到她要北去,便说:“姑爷不是在北面,你这往北不是碰见了么?”紫依自跟着牧冶到侯府后,在牧冶面前管辛追叫“姑爷”,在辛追面前有时称“侯爷”,有时却跟着卓青叫“主子”,牧冶对这种混乱的称呼也无所谓。听到紫依的疑问,牧冶狡黠一笑:“他们必定以为我们会往南走,我们偏往北。至于辛追,他不是在西北吗?我们就去东北啊。我听说关外有草原,夏时也很美的。现在是三月,我们慢慢走,这一路风光够我们看的。等过了夏季再往南,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且过了这一年再打算。”紫依咕哝道:“不如去找程大哥。”牧冶却只当没听到。二人带着一条狗走到一个小镇,便雇了一辆车慢慢往前走。
辛追是有些焦灼的,自己军务在身是离不得西北的,好在父亲跟他不是在一个驻地,这消息他们尚且不知。他一面让卓青飞鸽传书给赤晴,让他往南彻查,一面又叫白涛速来西北,他急切地想知道真相。卓青惊墨等听说夫人又不见了,不禁面面相觑:走的时候不是挺好的么?
白涛用八天的时间赶了平常需要十五天的路程,到了军营跪在辛追面前一声不敢吭。辛追盯着他默不作声,众人都觉山雨欲来,大气都不敢出,辛追越沉默,麻烦越大。白涛终是顶不住,伏地道:“属下愿受一切惩罚,但请主子允许我去将夫人找回来。”
辛追冷然到:“找,你去哪里找?在你眼前的,都能丢了。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找又回来又能如何?”白涛大惧,不敢出声。卓青、惊墨见状忙跪下为白涛求情,他们知道辛追虽驭下极严,但对出生入死的兄弟却是情深意重的。
“白涛跟着主子多年,此次也是大意,主子可否看在他以前的功绩上饶他一命?”
辛追缓道:“我何曾会要他的命?”又对白涛说:“你跟着她一个月了,她一向重情,我杀你,她若知道了,更不会回来。罢了,你不知她的性情,所以大意了。如能寻回她,你便回无刃门本门山上去守祠堂去吧。”白涛叩谢。
辛追又问这二十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牧冶如何去了青莲庵。白涛说:“主子刚走时,夫人很平静,也就是在眠风居写写字,有时去丛夫人处谈谈天,丛夫人艳夫人偶尔也会来。只是走前七八天,与艳夫人因为翠儿起了争执,隔了几日,夫人便要去相国寺礼佛,又说要住到青莲庵为侯爷祈福。我以为夫人被艳夫人弄得心情不好,去散散心的,故也没太在意,没想到她竟是气走了。”白涛平常也见多了迟艳言语间挤兑牧冶,心下自是不愤,但牧冶每每都不在意,他便也不好帮忙。此次事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迟艳气走了牧冶。
辛追又问夫人如何与艳夫人起的争执,白涛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连牧冶的语气都模仿到了。翠儿也是自小进的侯府,与卓青惊墨一起长大,几人交情一向好,现在听说翠儿因这么点事就挨打,又连累牧冶受气,两人脸上便有些愤愤,但在辛追面前却是不敢说什么。辛追听后脸色却缓了下来:“她这不是吵赢了么?还气!还挺伶牙俐齿的。”又问:“那辛得令何人,新收的小厮么?怎么她走倒带了这人走,不肯带你?”白涛想笑又不敢,极力忍着说:“辛得令,就是主子在北营时为夫人寻的那条小犬,夫人取的名字。”辛追又好气又好笑,卓青惊墨忍笑到内伤。
白涛当夜离了营,往东而去。
牧冶紫依一路往北,到一个看得过眼的城镇便停留一、二日,想停得长了,也不住客栈,去租了齐整的民居来住个几日。要是转到山水如画处,索性就找了看上去本份一点的村民家中借宿。离了侯府的牧冶顿觉天高地阔,心胸舒畅起来。她们身上,银票是不缺的,每到大城,牧冶都让紫依去方家的银庄里兑银,她的银票是嫁妆里的,方家特盖了记号的,只她一人有,以此也暗里向父兄报个平安。牧冶的政策还挺对头,侯府和无刃门居然都没能找上她。
这样便也渐渐地进入四月,北方也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雪水融化成飞瀑流泉,树林蓊郁苍翠,牧冶一向喜好山水,此时更是流连不去。她打算再往前走走到了边关便住下来,等到五月了草原上花开了,便出关到草原上去住上一阵子。她心里对云阳的认同感还没那么强,丝豪也没觉得要是出了关就是到别国去了,她觉得只要地方好,哪里都可去。
这一日她们到了龙城。龙城是云阳东北边境最后一个军事重镇,是一个古朴的小城,牧冶一见那布满滕蔓的城墙便喜欢上了。边城,她想,也不错,也许自己可以在这里落脚,开个小客栈,金镶玉做不成的话,佟湘玉估计可以。
住了二天客栈后,牧冶找到了个小院租了下来,家什很齐备,她们只要准备一些日用品即可。自从南郊出发第一次租民宅时,牧冶便购了被褥,虽然带着麻烦,远不如她以前带着的睡袋,但因为雇了车,便也一直带着。后来牧冶灵机一动,让紫依将两条被子改成了睡袋的样式,只是以绳结封口,携带着便方便多了。她们雇车都是到一个点换一辆的,只跟车主说好送到哪里,如要出游则在当地另雇车。
在龙城安置好,牧冶自是又动了出游的心,于是在吃饭的小饭店里打听可游之处。龙城人朴实,只要问话便经常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果然,老板娘听她打听可游玩之处,便热心地介绍起来:“姑娘你从南方来吧?那儿山青水秀的,你到我们这儿可能会觉得没啥可看。这龙城吧周围也没啥特别的,附近有个小湖,春天夏天才有水,不过有水的时候清亮清亮的,可也好看。这时节鸟也来得多,喜欢打猎的倒是个好时节。离城三十里有座青龙山,山上风光倒不错,路也不难走。不过山是比较大,要玩哪,还得找个住的地方。山中有些奇花,听说是名贵的药材,山顶上也有小湖泊,那是长年不竭的,有泉眼,冬天时上面冻了,下面还是活水。我还听说山上是有温泉的,不过不太找得着。下山的时候别走错方向,山虽然是我们云阳地界的,另一边下去可就是北狄啦。那边人老凶的,逮着了可就回不来了。”
牧冶开玩笑道:“那山上有没有山贼啊?”
老板娘正经地说道:“我们这儿虽说是边城,但这几年还平定,没什么上山为寇的。”
“那有猛兽么?”
“没听说有什么猛兽,兔子、獐子、狐狸倒是不少的。”
“山中可有人家?”
“很少,有些猎户,都在山南。我们这店里的一些野味倒都是他们送来的。如果姑娘你要去玩,不如等明天有猎户来送货时我给你找个可靠的,也可以有个住的地方。”
第二日,牧冶去小饭馆时,老板娘果然给她介绍了一个猎户,一个三十多岁的憨厚男人。牧冶问他会不会驾车,他说会的,于是由老板娘作保,牧冶租了一辆马车,又准备了充足的水和干粮,便和紫依上了马车,由那李姓猎户驾车,让辛得令蹲在车辕上,向龙城东北的那座青龙山去了。
无刃门对牧冶的搜寻却是没有什么进展,赤晴、蓝雨派人寻遍东南西南却是没有任何踪迹,也不见她有回方家的痕迹。西北,辛追也着人去寻了,无果。唯有白涛往东而来,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东北。
那一日,他来到龙城,这已经是最北的边关了,这里还没有,难道夫人出关了吗?他从南门进城,走到城中时差点擦上一辆北去的小马车,赶车的是个猎户,旁边还蹲了一条半大不小的猎犬,车厢遮住了,却露出一些蔬菜和布匹来,想来是猎户以猎物换物资来了。他想,这猎户倒也富裕,家中还有马车。
他在城中的唯一一家象样点的客栈住下,进房前不报希望地问了声掌柜:“可曾看见有两位南方口音的姑娘带着一条小狗来住过?”掌柜抬头道:“有啊,前几日住过的。”白涛闻此狂喜,一把拉住掌柜:“那她们现在在何处?”掌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说道:“在小店住了两日又搬走了。搬到哪里哪里倒不知道。不过那位小姐很喜欢东巷头阿凤嫂做的面条,常到那儿去吃饭,昨日我还在那儿见过她,你不如去打听打听。”话说完,已不见了白涛的踪影。
白涛迅速找到东巷头打听阿凤嫂,路人热心地指给他看,并说凤嫂的面和野味做得都是出名地好。白涛匆忙谢过急步走向小饭馆。阿凤嫂听他询问两位姑娘,神态急迫,便说:“她们住哪儿我不知道,应该就在这附近,只是今天肯定是不在的。她们今天雇人带着进青龙山游玩去了,至少也得明日午后才能回来吧。你是那小娘子的相公么?小娘子是赌气出来的吧?这么漂亮的娘子是要宠着的呀,怎么舍得……”白涛没有听完她的话,匆匆扔下一块碎银,便拉过自己的马往北驰去,他的脑子里忽然便闪过那辆小马车,那车上的小猎犬依稀就是辛得令啊,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他的马出北门没多久,忽有传令兵从西门急奔入城,直往县衙而去。
遭遇
三十里地,小马车再慢半天也够了,牧冶坐在车上欣赏起一路上的风景。出北门后没什么农田,田地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