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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人(腹黑甜文)第2部分阅读

    御人(腹黑甜文) 作者:rourouwu

    小姐折腾人的方法从来推陈出新绝不重复。

    这种时候,最稳妥的保命方法就是两不相帮,闭紧嘴巴把自己当家具。

    “我记得小姐当年曾经说过,力不到不为财。”白商陆寸步不让。

    “我也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白茯苓吊儿郎当道。

    007 我们要低调!

    白商陆不吭声了,但是不代表他被说服了,他只是懒得浪费唇舌,改作无声抗议而已。

    “那个,之前我说你今年上半年要把牙行的生意拓宽到沿海,跟海商搭上关系,你做到了吗?”

    白茯苓忽然说起正事,白商陆不敢怠慢,正色答道:“幸不辱命。我让东南分舵辖下车马行大管事苏木负责此事,一切进展顺利,最大的五家海商已经跟我方定下合作协议,另外苏木正在与一些小海商洽谈合力组建一支船队,打通南海诸岛国的关系,开辟新的航线,到明年年初,应该可以安排第一批货物起航。”

    “嗯嗯,那除去沿海生意与新航线拓展的支出,今年牙行的收益要再翻一番,成么?”白茯苓点点头继续问道。

    “到十月中即可达成此目标。”白商陆说得胸有成竹,账房内其他管事人人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牙行设立至今,每年收益的增长速度高得不可思议,不过今年祁国内大小灾荒不断,境况是历年来最差的,要收益比去年翻一番,谈何容易?!

    但是他们做到了,不但做到,而且是提前完成!这值得牙行上下所有人自豪!

    “对啊,我要求你做的事,你都做到了,我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我等着收钱就是了嘛。”白茯苓再次变出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道。

    白商陆目瞪口呆,彻底无语。

    白茯苓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多高级管事,笑眯眯道:“各位辛苦了,今年牙行的收益达成目标之外多出来的部分,将会全部拿来作大家的分红,剩下这半年,拜托各位多多努力,赚更多的钱,过个好年!”

    众人一听喜动颜色,不知道谁带头欢呼一声,账房内顿时欢声雷动炸了锅,只有白商陆一个人板着脸一副大家欠了他一百万两不肯还的黄世仁嘴脸。

    白茯苓等他们都静下来后,笑道:“我与你们白大管事有事商议,你们先各自回去办你们的事吧。”

    待人都走得干干净净,附近彻底清场后,白商陆再不客气,嚯一声站起身气道:“小姐,你……你、你怎么可以……”

    白茯苓笑得无辜:“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你是不是想说我败家?”

    “这是小姐你自己说的。”白商陆绷着一张棺材脸,用眼神控诉着白茯苓——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钱是赚不完的,牙行的收益今年翻一番,就足够我花用以及白氏产业明年的基本消耗了。人才和人心是天下最值钱的东西,把多出来的收益投资去收买人心、招纳人才那才是稳赚不赔的长远生意,比砸钱多搞十几个船队,多开几条航线更要实惠。别那么看不开嘛!你分到的那份最大哦!你这样给我摆脸色,不知道的以为我刻薄你让你白做工呢。”身边没有旁人,面前的黑脸俊男是这个世上她最信赖的人之一,白茯苓更是肆无忌惮坐没坐相地趴到了桌子上。

    “你怎么说怎么办!”白商陆已经有些心动,嘴上依然很是负气。

    “我知道你想多留些钱财尽快把海上航线做起来,让白家商号在京城与内地的生意拓展得更快一些,但是你想过没有,发展太快并不见得是好事。我们的生意枝繁叶茂长成了参天大树,但下面并没有足够的根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北关城,天高皇帝远,大哥顾念着兄妹情谊任我胡来,别的地方呢?我们如果发展太快太明显,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我们那些分号的日子就难过了。”白茯苓难得正经地对白商陆解释着。

    “我也想把生意大举做到京城繁华之地去,可那些皇亲高官个个都是吸血水蛭,怕我们明面上的生意还没做起来就先被他们吸干了。虽然京中有我们的人,但都是只有数年根基的中下层官吏、商贩和豪门望族家中的管事一类,真要出了什么大事,能够帮到我们的地方也有限。我们现在先把边关沿海的生意根基一步步打稳了,几年、十几年后,我们在朝中的人掌权了,我们手上也有了足够的人才资本实力,那要做什么不成?”白茯苓笑盈盈的描画着美好的远景。

    “我明白了。”白商陆深深吸一口气,小姐说的有道理,也许是这几年的顺遂,让他有些急于求成了。

    “你明白就好了,账本呢我让丁香、马莲帮我看,她们也一把年纪了,该多干些活了。你陪我去看库房吧!”白茯苓站起身理了理衣裙,拉拉白商陆的衣袖道。

    白商陆无奈地摇摇头:“是啊,是时候给你分忧解难,做牛做马了。”

    “嗯嗯,让她们多向你学学,我手下最好的牛马就是你了!”白茯苓很光棍地说道。

    就这样,白茯苓扔下两个苦命的大丫鬟在账房做牛做马,自己带了剩下的随从跟着白商陆一起杀到牙行的大库房去洗劫一通。

    白商陆主持牙行多年,眼光非同一般,他看得上眼特地留下的东西,随便一件拿去出都是稀罕的宝贝,白茯苓却比他更挑剔,东翻西捡一路折腾到申时末(下午5点)才满载而归。

    白商陆中途就被叫去“接客”,听手下来报说小姐准备离开,便向在座的客商告个罪,暂时离开前去相送。

    他才走到牙行前堂,就听见一把带着明显异族口音的男声大声道:“这里的人都说白家小姐眼光厉害最会看人,你倒是看看大爷我值多少钱?要是价钱合理,大爷就留下来好好伺候小姐!哈哈哈!”

    这人特地把“好好伺候”几个字说的十分响亮,分明是话中有话、意带调戏。不过现场除了与他同来的那几个人附和着笑得猥琐之外,其他人都静悄悄地以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说话的那个大汉。

    这明显是来搅事的,白商陆沉着脸快步走进堂内,就见白茯苓带着她的一大串丫鬟侍卫站在堂上,牙行大门前堵了七八个赤裸上身,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

    008 卖身一口价

    拦路的大汉个个颈上都挂着手指粗的黄金宝石链子,腰系皮裙,就算站在一大堆奇装异服的各族客商之中,依然十分抢眼。

    这样的衣饰打扮,显然是西北努蛮族的商人,他们最近才开始到北关城经商,所卖的主要都是皮货类。他们的风俗是把全副身家都穿戴在身上,所以只要有点儿钱的,都会买了金银珠宝满身披挂。这样的打扮十分招贼惦记,幸而他们大都身型壮硕勇悍过人,又爱好集体行动,所以等闲贼匪也不敢打他们主意。

    话又说回来,北关城里,也只有这些“新人”会不怕死地跑去撞在白大小姐的枪口上了。

    虽然日已西斜,不过牙行内外的人仍是不少,他们拦在门口一闹,牙行里的人出不去,牙行外的人也进不来。难得有人敢在北关城第一地头蛇的窝里闹事,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瞪大眼睛等着看这几个找死的会有什么下场。

    白商陆想上前去把这几个蛮子赶走,却见白茯苓身边的大丫鬟白果侧头向他眨了眨眼睛,分明是示意他先不忙出面。

    白商陆知道白大小姐十九是恶性发作想戏弄人,这里反正是白家的地方,小姐身边打手如云,真要出什么事,吃亏的绝对不会是她,所以他也就安心袖手旁观了。

    堂上白茯苓的眼光上上下下扫了那大汉一遍,道:“你值多少钱,要看在什么地方卖,如果想卖身到我白家,你值一百二十两银。”

    时下普通五口之家一个月吃穿用度大概要二两银,因为今年灾祸连连,处处流民,所以祁国境内十两银子可以买到一名壮健的年轻壮丁为奴,白茯苓一口开价一百二十两实在是个令人心动的天价了。

    那大汉没想到白茯苓会给他这样高的“评价”。在努蛮族,一百二十两银子可以买至少三十个青年奴隶。以这大汉的身家当然不可能自卖其身,不过也被白茯苓“恭维”得咧嘴大笑起来。

    “你颈上黄金宝石项链三条,耳环两双,腰上嵌金珠皮腰带一条,黄金成色一般,作价不过八十两,你身上的皮裙皮裤质料倒是不错,不过拿到当铺去定然折旧,顶多作价二两,你手上配的这把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加上刀本身的价值,勉强可以作价三十八两,合共一百二十两。”白茯苓以当铺朝奉的冰冷口气把大汉的全副身家数了一遍。

    大汉愣了一下,见前后左右围观的人先是贼眉鼠眼地交头接耳,继而更哄堂大笑起来,他茫然扭头望了望身后,又抓住身边的同伴问道:“他们笑什么?”

    同伴也是没明白过来,对着他一径摇头。

    白茯苓身后的大丫鬟白果抿嘴笑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你这蛮子就身上的东西还值点钱,人嘛,一文钱都不值!”

    大汉当众受辱,暴怒之下噌一声拔出佩刀,凶神恶煞叫骂着蛮语,就要上前来攻击白茯苓。

    白茯苓怎么可能被他伤到,她根本眼睛都不曾眨一眨,身后的白十三等侍卫已经一跃而上举起腰间别着的木棍兜头向几个努蛮族汉子打去。

    他们几个人的招式简单但是很有效率,全是冲着关节攻击,下手精准角度刁钻都是一击凑效,十来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后,八个努蛮族汉子已经全数倒地惨号,从他们手脚不自然的弯折角度看,恐怕被击中的关节不碎也裂了。

    白十三等很熟练地分出四个人,飞快将这些残兵败将拖了出去弃置在附近的街角,通财牙行的小工们动作麻利地收拾好桌椅等杂物,眨眼之间所有东西恢复原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地上没有半点血迹,不过目睹刚才暴力场面的人再看向白茯苓时,眼中都不由自主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美如天仙,狠如罗刹!

    白茯苓扫了堂上众人一眼,一脸无奈地叹道:“哎,打打杀杀的,最讨厌了!”

    白商陆觉得太阳|岤开始发痛,他苦笑着对白茯苓低声道:“你少来牙行是对的,多来几趟,恐怕没人敢上门了。”

    “那几个家伙根本不是来做生意的!你派个机灵的盯着那两个人,再派人去通知我大哥的手下,有j细上门了。”白茯苓不着痕迹地指了指门外人群中转身打算离开的两个高大汉子,轻声道。

    白商陆神色一凛,连忙叫来两个伶俐又会武的手下照办,然后一路送白茯苓出门,这次人们一见她都远远闪开,再不敢上来挡路了。

    “你怎知那两个人是j细?刚才那几个努蛮族人,你故意让白十三他们下重手的?”白商陆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

    白茯苓狡黠一笑,道:“刚才那几个努蛮族人拦着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的头领经常不自觉地往后看,尤其是当他感到自己很威风又或是遇上疑惑不解的事情的时候,我就知道指使他们闹事的另有其人,而且就在他们身后。”

    “我注意看了一阵,发现在他们后面,有两个人神情怪异,眼神与其他看热闹的人明显不同,嗯……很冷静,虽然嘴上跟着起哄,但是眼里没有普通人那种看热闹的兴奋。而且他们双手拢在胸前又刻意藏在袖中,现在天气这么热,我都恨不得捋起衣袖,他们这么把手缩着,想必是袖子里另有乾坤,是手上扣了暗器,还是袖子里有匕首之类的东西?一般探子凶徒不敢把刀剑公然挂在腰上,袖子靴筒是最常见的藏兵器位置。他们倒不一定是打算攻击谁,不过是一个习惯性动作——出任务的时候,手挡在胸前,手边摸到防身的利器,心里会安定许多。”这样的人白家从前多了去了,白茯苓一眼就能认出来。

    白商陆心悦诚服,自家小姐观人於微的本事,他这些年来已经见惯不怪了。

    说话之间,两个人走到了白茯苓的马车前,白茯苓道:“那些人的最终目标多半不是我们白氏的商号,很可能是大哥。”

    009 妙手回春活广告

    “何以见得?他们是蛮族的探子?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白十三下手废了他们的?”白商陆神情凝重。北关城这些年在镇北大将军陆英的镇守之下,百里内都不曾发生过大战,城内百姓几乎算得上安居乐业,如果蛮族再次试图入侵,就算镇北军大胜,估计北关城也会乱上好一阵。

    “这样四肢不怎么发达头脑还特别简单的笨蛋怎么当j细,就算蛮族人真这么笨把他们派来卧底,他们也必定低调行事,哪里会冒着身份败露的危险公然闹事?”

    “哼!北关城内,除了努蛮族那些新来的笨蛋不知天高地厚,哪里有人敢到我们白家的产业上去捣乱,真的嫌命太长吗?再说,蛮族的人对付我们白家,半点好处没有,他们虽然笨,也不至于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对方故意收买努蛮族的蠢货前来捣乱,一来是想混淆视线,二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白茯苓不屑道。

    “你的意思……是朝廷的人想对付陆将军,所以先来试探我们?”白商陆不太懂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凭着和白茯苓多年相处的经验,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他最近也听到一些风声,说朝中有人对镇北大将军不满,可能会对他有所动作。陆英所处的位置,等闲人不敢招惹,也没必要招惹,会对他动手无非是来自交战双方的高层人士。

    在北关城,随便抓个人问,和镇北大将军关系最好的是谁,十个里头十一个会说是白家,尤其白家小姐。陆英在军政上清清白白,名声极佳,要对付他最顺手的突破口就是与白家私相授受这件事了。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努蛮族的蠢蛋开始只是叫嚣挑衅,故意制造事端而且想拖延时间,好等某些重量级人物前来救场。对方大概是想借此激出白家所谓幕后主事人吧。阿爹娘亲都很低调几乎足不出户,我又是个小姑娘,大家都觉得白家一定另有幕后势力。普通客商就算好奇,也不会太过在意,更不会无聊到派人挑衅刺探。但朝廷上那些人,从来想象力就很丰富,说不定都幻想出好几个边军与不明势力勾结图谋不轨的版本了。”

    如果杨珩与他的谋士列当在场,听到白茯苓这一番几乎全中的推论,想必脸色会精彩异常。

    白商陆苦笑道:“小姐既然猜到对方的身份,为何还出手这么重?”他们说到底不过是依附于陆英势力下的商人罢了,虽然也有自己的力量,但都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的。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否则等于给陆英添麻烦。

    白茯苓挑眉道:“我讨厌别人用这种方法在我面前捣蛋,再说真要是朝廷的人,莫非还能因为我打几个蛮子就向大哥问罪不成?”

    “最重要的是……方海的医馆很久没有大生意了!再这么下去,他猴年马月才能赎身啊。”白茯苓说到这个,马上j笑起来。

    方海也是白家培养的人,卖身契不幸就在白茯苓手上,按照规矩只要他攒够指定数额的银两就能自赎其身,恢复良民身份。

    方海虽然名义上已经卖身白家为奴,但他同时也是当世神医辛夷的得意弟子,学成后就在北关城中经营医馆。因为北关城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战争,他又年纪轻轻,很难令病人信任,所以平常收治的都是一些伤寒感冒之类的小病小症,来求诊的还绝大多数都是别无选择的穷人。方海医术高明心肠又软,经常免费为病人诊治,直接导致医馆经营困难,几乎入不敷出。

    别说赎身了,连白家替他出的开医馆的本钱都还不了,一代神医弟子混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极品了!

    “努蛮族那些人还能治?!”白商陆有些意外,刚才所见,他们恐怕关节都被白十三他们打坏了。

    “能治啊,白十三他们出手很有分寸的,他们就看上去比较惨而已,应该已经有人把他们送去方海那儿了,治好一个五百两,包他们一个月能走能动,半年内枯木重生、行动自如。方海有了这样的活广告,还不财源广进客似云来?!你看,我不但废物利用,还照顾了方海的生意,这就叫一举两得!”白茯苓得意道。

    白商陆无语了,他家小姐给人拉生意打广告的手段……真狠!就不知道那几个努蛮族人了解前因后果以后,会不会外伤好了又被气成内伤。

    白茯苓扶着丫鬟白果的手上了马车,回头冲白商陆笑道:“你就一张冰山脸,实质上心肠软得要命,一路惦记那几个蠢蛋的伤势,现在放心了?!难为杨梅还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坚持要对你以身相许,不愧是我手下出来的人!眼光就是好!”说罢也不管白商陆那尴尬的神情,吩咐启程。

    这次去的是城中最大酒楼通云楼。白茯苓每次到北关城,必然会到通云楼用过餐才回百里山白家庄。

    通云楼的老板黄柏也是白家出来的人,五年前已经赎身,白家对于这些旧人向来十分照顾,加上这位老板之前乃是白家的厨子,做得菜甚合白家上下的口味,所以也成为白茯苓进城的首选用餐地点。

    黄柏早早已经得了信,将三楼雅座整个留了下来,派人仔细打扫洗抹干净,只等白大小姐惠顾。白茯苓的乌木车来到楼前,马上就有小二熟门熟路地上前来安顿车马,将一行人请到三楼就坐。

    夏日午后天气易变,白茯苓才坐下没多久,天边便涌出一团团乌云,眨眼遮天蔽日,随着电光一闪,雷声隆隆,黄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泼洒下来,客商行人纷纷走避,街上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白茯苓倚在窗边,对身边几个丫鬟笑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吗?”

    几个丫鬟齐齐摇头,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你忽然眉花眼笑为那般?

    010 谁的靠山硬?

    “你们看看下面这些人多狼狈啊,我们却舒舒服服坐在这里不但不用淋雨不用赶路,很快还有美食佳肴,难道你们不觉得很幸福?心情忽然好得不行吗?”

    几个丫鬟恍然大悟,原来是幸灾乐祸!早该明白了,小姐的快乐十之八九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正说着,黄柏亲自带了小二前来上菜,白茯苓与四个大丫鬟一桌坐在窗边,隔着屏风白十三等八人坐一桌,菜色十分丰盛,份量却并不算多,尤其白茯苓这边,虽然是八菜一汤,但每一碟都十分“精致”,刚好是五个女子的合适食量,倒是白十三那边的全是大盘子上。

    份量虽然不一样,但菜肴的用料与心思,显然是白茯苓这边的要优胜多多。

    黄柏向白茯苓行过礼,正想拉几句家常,白茯苓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好的生意不做,在这里唧唧歪歪做什么?把下边的事情管好了再上来说话。”

    现在是晚饭时分,又适逢暴雨,楼里的客人比平常更多,下面两层都已经爆满,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黄柏也知道他家小姐最烦腻无谓的客气礼数,当下不敢多言,乖乖退了下去干活。

    白茯苓十分讨厌用饭时候遭人围观,所以不但把整个三楼包了下来,连小二都没留下,白果取过银筷为白茯苓布菜,待她举筷开吃,这才招呼其他丫鬟以及白十三那桌开始用餐。

    每次跟小姐出门准会有大餐可吃,白十三等人早就等得垂涎三尺,一听可以开动,马上一拥而上,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放开肚皮猛塞。

    相比之下,白茯苓这一桌就斯文得多,白茯苓瞄了那边一眼咕哝道:“饥民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常没给他们一顿饱饭呢!”

    马莲笑道:“世上哪有这么肥壮的饥民啊,他们就这个德行了,小姐看着别倒胃口才好。”

    正说着,忽然听楼梯方向传来一阵吵嚷争执声,接着便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梯口处一拥而上十个家丁模样的灰衣男子,随后两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仆妇并四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簇拥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浩浩荡荡走了上来。

    这后上来的两个女子都是一身华衣,满头珠翠,其中一个身穿宝蓝色上襦,绛紫绣牡丹缠枝长裙的作妇人打扮,另一个身穿鹅黄窄袖上襦,湖绿碎花长裙,外罩玉色锦缎半臂的则是少女的装扮。只是不幸赶上这场雨,裙脚沾了雨水泥尘,显出了几分狼狈落魄。

    早在听到异动之初,白十三他们已经扔下到嘴的肥肉,一跃而起拦在楼道口严阵以待。

    对方其中一个中年妇人走上前来,眼珠子扫过一脸凶神恶煞的白十三等人,远远望到了坐在窗边背向她们的白茯苓,又看看她身边已经站起身的四个大丫鬟,马上就猜到这一伙人中领头的正是这唯一仍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撇开这八个满嘴油光的护卫且不说,这女子身边的丫鬟一个个眉目如画,身上衣料头上的发饰就是京中一般富家小姐也穿戴不起,这些哪像是丫鬟,论姿容气质,不知要胜过多少闺秀千金!这妇人心里不太愿意承认,这几个丫鬟,相貌甚至不输于她家小姐与表小姐,真不知道这种边陲城镇什么人家能找来这样的女子作丫鬟。

    看来对方恐怕也有些来历……不过一想自家姑爷的身份,她马上就将那一点迟疑抛开,挑了挑眉道:“适逢暴雨,请这位小姐行个方便,让出几个座位,让我家夫人稍作歇息,至于姑娘包下这三楼的费用,我家夫人愿付一半。”

    说话尚算客气,但字字句句流露出一股不容商量的意味。三楼地方宽敞,可以摆放七八张十人大圆桌,现在白茯苓他们只用了两张就占住了这整一层楼面,这妇人自觉自己提出的要求与条件都很合理。

    黄柏在后厨打点白茯苓的饭后甜品,听小二来报,说竟让人硬闯上了三楼闹事,登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他跑到楼梯上正好听见这妇人的一番话,当时心里就叫糟,自家小姐的脾性他不敢说很懂,但也知道五六分,这些人贸然闯到三楼去已经犯了小姐的大忌,竟然还态度强硬地说要小姐让出几桌,最最不应该的是说什么摊分费用,他几乎可以预见小姐会怎么修理这些人了……

    “客官,这一层已经被包下来,下面一个雅间的客人正准备结账,可否到楼下稍候片刻?小店一定尽快收拾好地方。”黄柏抢在白茯苓答话前抢先劝说道。希望快快把这些人带下去,免得出事——不是怕他家小姐出事,是怕这几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外乡人出事!

    偏偏有人完全不理解他的好心,那贵妇人身边的少女低声撺掇:“表姐,这北关城表姐夫最大,要让也该是他们让,我们息事宁人,日后传出去倒教人小瞧了表姐夫哪。”

    这少女见了白茯苓一行全不输于她们的排场就生气,看见那几个美貌的丫鬟就更来气,她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对方随从虽多,排场也不小,但显然不是官家做派,既然只是平民,那又有什么可顾忌的?而且论靠山,她就不信这北关城里还有谁能比她……表姐的更硬!

    那夫人听了也是心中一动,她们来自京城,往日里京中权贵多如狗,就算兄长官也不算小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千辛万苦来到这边陲小镇,莫非还要顾忌这个忍耐那个吗?这么一想,她便没了下楼的心思,就算雅间更方便她们休整,她也非要占了这一层不可!

    黄柏看这一行人动都不动,心里又不由得有些着急,正待再劝,忽然听白茯苓道:“老板,这里没你的事,下去!”

    一听这话,黄柏知道不能再多说什么,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这趾高气昂不知死活的一伙人,摇摇头退了下去,一边吩咐小二,绝对不能再让人上楼去了,上面发生什么也别管。

    011 大水冲倒龙皇庙

    白茯苓赶走了黄柏,慢慢转过身去,闹事这伙人一见她的容貌,都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几乎要怀疑是不是面前的是不是仙子下凡,尤其那几个家丁,一脸痴迷当场发起呆来。

    白茯苓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在意,向身边的白果打个眼色,白果会意,对着那妇人扬声道:“你们既然知道这一层是我家小姐包下了,就请速速离开,我家小姐用膳时最不耐烦闲杂人等在一旁滋扰。”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本来被白茯苓容貌震住的仆妇醒过神来,登时脸色一变,冷笑道:“你可知我家夫人是什么人?!”

    白果在白茯苓手下别的不说,吵架斗嘴那是一把好手,一听这话就乐了:“你连自家夫人是谁都不知道,要来问我?你回去问明白了再出来说话吧。”丁香、马莲等三个丫鬟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仆妇被气得打颤,她在主人面前大大丢脸,想反唇相讥又怕说多错多,正在她酝酿爆发的时候,另一个仆妇走了上来,拉拉她的衣袖大声道:“这种乡野小民跟她们废话什么,敬酒不喝喝罚酒!”说罢一挥手示意家丁们上前来动手。

    白十三他们虽然身材健硕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但在这些出身将门,自认受过专业训练的家丁眼里不过是一群普通莽夫恶奴罢了,他们毫不顾忌拉开架势就扑了上去,其中几个更想着等会儿打倒了白十三等人后,说不定有机会在白茯苓与那几个美貌丫鬟身上揩揩油,动起手来格外出力。

    不过一动上手,他们就发现不对了,面前这些人仿佛眨眼间变了一副模样……不过也已经迟了。白十三等人出招又快又狠,而且他们所练的功夫从来都是直截了当专针对关节要害,全无花巧,一阵工夫那十个家丁被放倒了五个,剩余三个虽然勉强站着,却也脸色惨白,一双手臂软垂在身侧,分明是脱臼了,还有两个全然无伤则是因为他们正好负责护住那六个女人,没有冲上前来所以幸免于难。

    这还是白十三等人手下留情的结果,他们受了白果的暗示都没有动用木棒,否则方海的医馆里恐怕又要多几个活“广告”。

    这些家丁虽然打架不如白十三等厉害,不过也十分硬气,没有一个人放声惨叫。四个仆妇丫鬟被这出乎意料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

    她们一路行来也遇过一些意外,从来都只见自家的家丁如何威风凛凛将对手打得抱头鼠窜,哪里想到今天竟然会情势逆转。

    被护在丫鬟仆妇之中的夫人脸色苍白但仍力持镇定,旁边那小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用力捂住嘴巴,几乎要放声尖叫起来。

    白茯苓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们一眼,道:“想要横行霸道也看看对手是谁,快走吧!还等我们留饭不成?”

    那贵夫人拍了拍身边少女的肩膀示意她镇定一些,挺直腰身定定看了白茯苓一眼,冷冷道:“未知姑娘尊姓大名?”

    白茯苓却不理她,转过身去对丫鬟们道:“吃饭了!别管那些闲杂人等,菜都凉了,真是扫兴!”

    这样明明白白的忽视犹如一记耳光打在那夫人脸上,她一言不发,扶着身边的丫鬟当先下楼而去,那小姐回过神来,恶狠狠对白茯苓的方向道:“你得罪了我表姐,你会后悔的!你可知我表姐夫是谁?!”

    这个女子怎么就是学不乖呢?白果再也忍不住了,笑道:“你回家问清楚你表姐夫是哪位,再来撒泼不迟。”

    这次连白十三等也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贵夫人见表妹出丑被奚落,心中怨怪她自取其辱,回身一手拉过她就走。

    那些被打倒的家丁多数都是脱臼又或是被强行扭伤了筋骨,相互帮忙简单处理一下,一扭一拐地也跟着下了楼。

    到了二楼,却见客人们个个瞪大眼睛,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这一行人更感羞恼,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这些人不少是通云楼的熟客,都知道楼上的那是白家大小姐,这些人冲上去闹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到这个结局了,一个个嘻嘻哈哈地等着看戏呢。

    那夫人小姐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一路脚步不停地直奔一楼,也不管外边仍下着暴雨,让小二把他们的车马带出来,上了车就走。

    小姐上到车上,委屈得眼泪直流,对夫人道:“表姐,刚才你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说表姐夫的名字?我就不信,那小贱人听了表姐夫的名号还敢那样嚣张!”

    夫人冷下脸道:“搞成这样,还好意思抬出你表姐夫的名号,传出去我都觉得脸红!”她就悔恨刚才那店老板上来相劝的时候,为什么要听了表妹的撺掇,不顺势下台,结果连人家身份都没搞清楚,就丢了这么大的脸。

    当然,那个敢这么羞辱她的臭丫头,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等她见了夫君,定要让夫君为她出这口气,到时看她不把臭丫头那张得意的脸撕了!

    只是,万万不能让夫君见到那丫头……小小年纪便长得跟个狐媚子似的……

    通云楼上,黄柏指挥两个小二把打斗中弄乱的桌椅恢复原状,又为店里的人没能把恶客拦住而向白茯苓再三道歉,然后才退了下去。

    白茯苓叹口气道:“我最近是不是好事做得太多,还是一张脸长成了受气包模样,怎么今天出趟门,接二连三地有人跑来闹事呢?”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这确实是挺诡异的,这些年小姐在北关城也算“恶名远播”了,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哪有人敢不怕死地去向她挑衅啊?偏偏今天一次碰到两拨。

    丁香道:“兴许是碰巧吧。听说最近城里的客商多了不少呢。”

    马莲眨眨眼睛道:“刚才来的那些人可不像客商模样,那身打扮,看着不简单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夫人小姐。”

    白茯苓闲闲地喝了口银耳羹,道:“就我大哥家的。”

    012 打的就是你!

    “什么?!”这次连一直沉默寡言的丫鬟马兰都惊呼起来,只有白果老神在在地为白茯苓布菜。

    丁香吃吃道:“那、那夫人是、是陆大将军的家人?”难怪那么大的排场……

    “十之八九是大哥的夫人。”白茯苓依然不动如山,仿佛得罪初次见面的大嫂不过是件普通小事。

    马莲奇道:“她们也没有报出名号,带的家丁也不是将军府的,小姐你怎么就这样肯定呢?”她一个丫鬟自然不可能与镇北大将军陆英有太多接触,不过将军府人口简单,有限的几个家丁经常到白家庄走动,一来二去,白家庄很多人都认得将军府的人,而刚才那些家丁,无论衣着样貌都很是陌生,否则白十三等也不会打得这么顺手。

    “刚才那两个夫人小姐衣料上盛,首饰做工精细款式特别,完全不像普通人家能用的,家丁训练有素,显然是出自大家大户。这北关城与蛮族接壤,虽然近年来战事不多,但毕竟局势不稳,居住在这一带的多是行商,有钱有势的都不愿意长居险地,北关城一带除了我们白家,没有供养得起这样家眷的人,她们家的男主人也定然不是本地人。”白茯苓分析道,几个丫头都连连点头。

    “他们光家丁就有十个,普通人如果只在当地探亲访友,不会带那么多人的,多半就是赶了很远的路,所以要带这么许多人护送,而且是刚刚到北关城,还没有找地方住下的。”白茯苓见听众一个个竖起耳朵,说得越发起劲。

    “小姐你出门带的人也不比他们少多少了!”丁香忍不住偷笑着打了个岔。

    白茯苓瞪了她一眼道:“我这是心肠好,带你们出来见见世面放放风,免得你们天天对着庄子里的花草树木伤春悲秋。你有意见我下回就不带你了。”

    “小姐我错了,你继续说,继续说!”丁香连忙求饶。

    “哼!那两个女人花枝招展地,全然不似要赶路的模样,显然是马上要到目的地了,她们很重视即将要见的人,不想失礼人前所以才会这么精心打扮。不过可惜遇上骤雨,不得不中途停下,等雨停了收拾一番再去见人。”

    “她们身边没有男性家属,如果她们要见的是个色老头又或是什么猥琐男,绝对不会这么用心,那夫人便罢了,连那小姐都穿得跟要去相亲似的,显然要见的是个对她们很重要、很有吸引力的人。而且是个男人!”

    几个丫鬟想了想刚才那两个女子的打扮,色彩艳丽,确实不是普通走亲访友会有的装扮,顿时对白茯苓的说法又信服几分。

    “北关城里,十分有钱有势,本身条件还不错,很有吸引力的,并非长居于此家眷不在身边的,除了我大哥还有谁?!”白茯苓最终一锤定音。

    丁香带头狗腿地鼓起掌来,大赞道:“小姐果然聪明绝顶,观察入微,明见万里……”

    白茯苓笑眯眯地接受完她的赞美,然后道:“最重要的是……”

    还有?几个丫鬟的好奇心都被引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那位夫人腰上悬着的玉佩,分明与陆将军那个是一对,上面明明白白刻了个‘陆’字!这么明白的,细心点的都看得出来。”说话的不是白茯苓,却是她身边的丫鬟白果。

    “啊?原来是这样啊!”几个丫鬟对白茯苓的景仰之情顿时全数收了回去。

    白茯苓抓起小碟子中的花生米就向白果扔去,笑骂道:“果然不能让你跟在身边太久,都成精了,尽给我拆台!”

    几个人笑闹起来,马莲与马兰两姐妹却愁眉苦脸地拉住她们道:“那可如何是好?那位夫人可是小姐的大嫂!小姐你明明知道,怎么、怎么还要这样……还打伤了她们的家丁……小姐,我们快快去给陆大将军的夫人赔个不是,都是一场误会……”

    白茯苓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赔什么不是,你们说说看我哪儿错了?”

    几个丫鬟在她的“滛威”之下哪敢说她有错?!

    只听白茯苓道:“她自己送上门找打,我不如她的愿那才真错了!再说,人是白果骂的、白十三他们打的,还是他们先动手的,关我什么事啊?”

    白果翻个白眼道:“分明是你示意我去骂她们的,你倒好,都往我身上推!”

    “胡说!我就看了你一眼,就算我的眼睛会说话,也不可能跟你说得那么详细!”白茯苓向着白果龇牙咧嘴大做鬼脸。

    “好啊!你把我送去将军府赔罪好了。”白果作委屈状道。

    “你是我家的人,用得着跟那种女人赔罪么?”白茯苓哼了一声,又道:“我刚才还真有些担心那两个女人憋不住,搬出大哥的名号来……现在正好,不知者不罪!”

    白果全不在意道:“我早就想好了,她们要真说是镇北大将军的家人,我就咬定她们是冒牌货,想要顶着大将军的名号招摇撞骗,打了再说!”

    白茯苓马上以全新的眼光打量她,赞道:“高!实在是高!白果啊,你真是越来越聪明能干了!”

    “那是小姐教得好!”这次白果谦逊非常,两主仆相视大笑。另外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想起一个四字成语——狼狈为j!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色已暗,从通云楼这里望出去,整座城池的房舍轮廓都朦胧起来。乌云散去,露出一弯新月,银白的月光下,夜风都带了几分凉意,白茯苓心中忽然涌起几分不合时宜的萧瑟,随意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