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御人(腹黑甜文)第8部分阅读

    御人(腹黑甜文) 作者:rourouwu

    父报仇”,众人拳脚之下,刺果卫矛伤重窒息,晕死过去。

    大家一看他没气了,便将他弃尸荒野,结队离去。

    也是他命不该绝,他手下一个忠心奴隶昆布偷偷潜出来想替他火葬,没想到反而意外救了他的性命。但是昆布在刺果族里人微言轻,他没办法收留救治刺果卫矛,只好偷偷委托路过的商队带他离开。

    刺果卫矛的霉运并没有走完,商对在路上遭遇土匪袭击,伤重未愈的刺果卫矛再次被俘,然后辗转落到了人贩子手上,卖到千里之外的北关城来。

    刺果卫矛经历惨剧,从人人拥护爱戴的部族第一勇士,族长父亲最爱的小儿子,变成了部族不容、身受重伤、腿脚残疾的废人,他不止一次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又不甘心。因为他的身体条件确实太差,态度又非常不合作,人贩子早商议着如果这次不能把他成功脱手,回去的路上就直接把他扔到戈壁滩上,任他自生自灭,免得麻烦。没想到却意外遇上了白家的人!

    “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救我的仙女!”刺果卫矛定定看着白茯苓,微带翘舌音的沉厚嗓音里是全然的真诚……甚至是虔诚!

    换了别人这么说,白茯苓多半要笑场,这是哪门子小白台词啊?!不过这家伙看起来诚意十足,大大满足了某恶女的虚荣心,她毫不客气微笑道:“嗯嗯,所以你以后要听我的话,好好报答我啊!”

    刺果卫矛重重点头,白茯苓心道:这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嘛!王八跟王八,差别咋这么大呢?!

    这家伙果然是落难王子,治好他,给他一笔钱欢送他离开,说不定几年后关外就有一大片是他的天下,到时候他们家的商队还不横着走?!白茯苓越想越觉得前景美好,看向刺果卫矛的眼神越发温和可亲……就跟她看见账本上忽然多了几万两银子一般!

    好言好语安抚了伤员一番,拍心口保证他在这里好好养伤,右脚一定能恢复等等,白茯苓才带了丫鬟离开。

    丁香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问道:“小姐,你对这个蛮族人真好,嘻嘻,他与殿下都是有王霸之相的人物,怎地待遇就差那么多?”

    白茯苓撇嘴道:“救了一个对你有生杀大权的人,无非两种下场,一是这人感恩戴德,给你很多好处,一是这人怕自己倒霉的事情被传出去,看见你就不爽,把你彻底打压甚至灭口!”

    丁香嗫嚅道:“六殿下不像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白茯苓冷笑一声:“现在不是,是因为他还没有真的当上王霸,以后的事谁知道?就算他真的存心报恩,他的地位尚且不稳,一个不好他的对手要干掉他有难度,要跟我们为难可方便简单得多。跟他走得太近没有好处。”

    “绿眼睛就不一样了,他的地盘在关外,有祸事也牵连不到我们,今日结个善缘,日后说不定对我们的生意大有帮助,自然要对他多多客气。”

    白果扫了丁香一眼道:“怎么,不会你也喜欢上那个眼带桃花的六殿下了吧?还替他鸣不平来着!”

    丁香脸红道:“小姐不是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六殿下确实长得很好看啊,我就喜欢看而已,这也不行吗?”这种大胆的话,如果让别的正常男人听了,恐怕要吓一跳,这分明一个浪荡豪放女啊!

    白茯苓听了却不以为意,拍拍她的肩头道:“有眼光!其实我觉得绿眼睛长了也很好,很有男子气概!他的身材也很有看头哦!”

    白果被这两个口没遮拦的女人打败了,揉揉眉心道:“小姐你就算了,丁香,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白茯苓抗议道:“什么叫我就算了?哼哼,以我的条件,嫁人还不容易?我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罢了!”

    丁香看看白茯苓又看看白果,马上想到小姐“一把年纪”依然无人问津的窘境,她虽然已有几个追求者,但是也要小心,不然跟小姐一样,那多悲催啊……她以后再不提看美男的话题了,至少在有外人与男人的时候,坚决不提!

    白茯苓看两个丫鬟上下打量她的神情,越看越生气,恼羞成怒举例道:“像六殿下这种,我要答应他还不马上就来娶我了,不过我不耐烦皇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更不可能给他做妾罢了。”

    036 示威or求和?

    白果偷笑道:“还好意思提六殿下,人都被你吓跑了……”

    白茯苓气绝,咬牙切齿道:“要本事你别到冷泉来,不然等着我关门放小狸花!”

    白果一听那只凶猫的名头,顿时脸色发绿,连连道歉,深刻检讨自己胡言乱语的恶习。小狸花有多凶,整个白家庄的人都知道,连白茯苓的一群恶犬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家伙,就算是白果这种武功不弱的人也顾忌几分。

    下午时,白芍来报称绣庄的管事有急事求见,正在冷泉边溜猫逗狗的白茯苓把身边的大小宠物遣散了,就见丁香领着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衣着素雅,端庄娴静的妇人走了过来。

    妇人已故的夫君姓佟,大家都称她佟大嫂,她出自定州闻名的丝绣世家卓氏,所嫁的夫君也是定州颇有名气的佟记绸缎庄少主,乃是刺绣织造之上的行家里手。不过她身上的服饰却是素淡得出奇,米黄|色的一身绸子上襦配上浅灰色的细葛布长裙,上面不见半点针线刺绣的痕迹,清清爽爽,让人想象不出她竟是总管绣庄的大管事。

    今日她脸上一扫以往八风吹不动的恬静表情,明显多了几分激动,走上前来向白茯苓行了一礼便连声道:“小姐,大喜!大喜啊!”

    白茯苓最爱听好消息,闻言笑道:“有什么好事,先坐下了再告诉我。莫非是你又创出什么新的针法图纹?还是印染之法又有了新进展?”

    佟大嫂不肯坐,脸上微微一红,继而又激动道:“小妇人惭愧,小姐说的这些都还未有寸进,只是小妇人发现,那黄氏小娘子竟是裘氏神针的嫡传弟子!”

    她口中的黄氏小娘子,正是前几天白茯苓在北关城中从李秀才手里强买回来的少妇。

    不过这裘氏神针白茯苓听都没听过,既然绣庄一把手佟大嫂称之为神针,必然是刺绣行当里的绝世高手级别,所以马上反应过来问道:“裘氏神针的名号我没听说过,他们家擅长的手艺有何特别之处?”对于自己不懂的专业知识,白茯苓从来不会硬去装懂,更不会为了在属下面前保持崇高形象而胡乱发表意见。

    佟大嫂兴奋得两眼发亮道:“裘氏神针已经销声匿迹二十多年,小姐不知道原也不奇怪,小妇人刚刚会拿针的时候,裘氏的洒线绣可是大大的有名,当年小妇人曾有幸看过裴氏传人所绣的蹙金凤凰百鸟鸣春图,用绒线、三股线、孔雀羽线、捻线、花夹线、包梗线六种线,配合十二种针法绣成,真真巧夺天工……”

    但凡真心喜爱自己专业的人,一说到专业相关的事情,不免絮絮叨叨难以自制,偏偏面前几个女子要么彻底不懂,要么只懂皮毛,听她天花乱坠一轮赞叹,全然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

    白茯苓趁着她歇口气的功夫,干笑两声道:“那个,黄氏从前就常拿绣品到绣庄卖吧,也经常接绣庄的活计,怎么现在你才发现她是裘氏神针的传人啊?”

    佟大嫂叹气道:“那黄氏小娘子并不知道自己所学的乃是裘氏神针的技法,她娘亲虽然教了她这门手艺却一再说是家传的技法不忍失传才让她学了,严禁她将针法展露人前,更不许拿到绣坊去卖钱,黄氏小娘子也是个老实人,一直以来都只以普通针法示人,小妇人从前倒也见过她的绣品,不过是手工细致颇有灵气,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差点就错失了一个人才啊!”

    八卦的丁香已经忍不住追问道:“那佟大嫂你是怎么发现她是裘氏神针的传人?她娘亲也太奇怪了,为什么让她学了针法又不许她用来谋生赚钱呢?”

    白茯苓瞪了她一眼道:“就你废话多,快去倒杯茶来,人家说都说得口干了!”

    丁香偷偷吐了吐舌头,转身飞奔去泡了一壶茶来,倒了两杯,一杯恭恭敬敬送到白茯苓面前,一杯双手递给佟大嫂。

    佟大嫂谢过,抿了一口茶,继续道:“说来也是巧,今天黄氏小娘子肚子里的小家伙不听话,把她折腾得不轻,小妇人让她回房去休息,后来想想不放心,就又去看看她,结果正好看见她在替孩子绣小衣服,见我来了没来得及藏起来……”佟大嫂越说越得意,神态语气大异平常,怕是高兴坏了。

    白茯苓让她说了个过瘾,然后问道:“看来佟大嫂已经把她说服了,她一定答应了把针法窍门传授给绣庄其他人了?”

    佟大嫂得意道:“那当然,就把小姐当初对小妇人说的一番话向黄氏小娘子说一遍,她还有不从的道理吗?”

    “佟大嫂,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威逼利诱你们做什么坏事一样,对了!你还知道有什么刺绣、印染、织造方面的大行家或者失踪高手、失传技艺什么回去整理一下送过来,我让人去找找看,我们不能每次都等运气上门啊!”白茯苓想得要比佟大嫂更远。

    在刺绣、织造、染布方面,她这些年来已经积累了不少人才,现在陆上通往周边国家的生意已经做出了规模,只等白商陆把海上的销路打开,她就要开始大规模做“出口”生意,祁国并未施行海禁,只要把沿海州府的官员打点好,祁国国内再如何乱,白家依然可以大把大把地赚钱。

    按照白茯苓得到的信息,这个时代的外国商人与记忆中历史上的外商差别不大,都是特别喜欢丝绸、瓷器、茶叶一类的产品,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格外注重收集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刺绣是她未来重点发展的高端暴利产品,佟大嫂的绣庄中已经搜罗了高手无数,又培养出了大量新秀,万事俱备,只欠海上商路通航的东风了。

    打发了欢天喜地的佟大嫂,白茯苓得意洋洋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道:“你们说,我怎么运气就这么好呢?随便救个人不是王霸也是个人才。”

    对她的自吹自擂,丫鬟们已经习惯性选择自动过滤了,杨梅带了马莲过来,她半年前起就在教马莲与丁香简单的管账方法,白家庄的内帐本来是杨梅负责的,她与白商陆成亲后不便再继续管白家庄的内帐,于是慢慢把事情转交到马莲与丁香两个丫鬟的手上。

    这也是白家庄丫鬟“销路”好的原因之一,她们不但貌美温柔,而且识字理财管家样样皆能,乃是经商之人首选的贤内助,娶了她们也等于与白家搭上了一些关系,做起生意来或许还能借助白家的人脉关系,好处多不胜数,所以虽然白家要求多多,但求娶白家丫鬟的人依然不少。

    “刚才有个自称是将军府家丁的送来一张请柬,说是想请小姐明天中午到北悦楼一聚。”杨梅从袖中抽出一张大红洒金帖子递到白茯苓面前。

    白茯苓随手接过,拉长脸哼道:“这算是来找我示威了?!”

    丁香挠头道:“不是将军请你去玩么?怎么是示威了?”

    白茯苓没好气道:“大哥要请我去他家,直接派家丁送个口信来就是了,哪里会这么无聊送请柬?不用问都知道是那位陆夫人做的好事。”

    “说不定是想求和呢?她要知道陆将军这么疼你,哪敢得罪你啊?”杨梅劝道,心里有些同情起那位陆夫人来,不幸成为她家小姐的嫂子,今后苦难在等着她了。

    “我不想理她,杨梅你去回了那家丁,说我很忙,没空!”白茯苓现在是抓紧机会闹小孩子脾气。

    “小姐,陆大将军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又有皇上赐婚,就算小姐再不高兴,这也已成事实无可改变,小姐与嫂嫂闹僵了,将军与她更无回转余地,小姐就忍心陆大将军一生夫妇不和,有家等于无家?”杨梅跟在她身边的日子也不短,而且丈夫又是她视作兄长的大管事白商陆,所以比起旁人也更敢说话一些。

    陆英与白茯苓的事情,她也知道一点,但是现在陆英已经娶妻且无法休妻,小姐与他再无可能,陆英注定一辈子要跟崔氏绑在一起,与其让他们相敬如冰,不如试试看是否能够帮他们调和一下关系,可以让陆英也好过些儿。这不是替崔氏说话着想,纯粹是不想陆英因为与妻子不睦日子难过。

    小姐既然是陆大将军的义妹,就该为义兄着想,而不是任性去把义兄与其发妻的关系搞得更僵。

    杨梅不晓得小姐对陆英是否真有男女之情,但是陆英对小姐的宠爱纵容态度,绝对超过普通兄妹情谊,她毫不怀疑如果小姐与崔氏发生冲突,陆英会站在小姐这边彻底厌弃崔氏。

    白茯苓知道她说的有理,这里毕竟与她曾经生活的年代不同,夫妻不和可以轻松离异另觅佳偶,不过她一想到崔氏那个样子就反感:“要大哥夫妻和睦,也得那个女人自己放聪明些,不要一心想着利用算计大哥才成,哼!”

    037 婚姻状况普查

    “她聪明不聪明,小姐何妨亲自去看看?如果她明白那是最好,如果不明白,也让陆大将军早作打算,不是么?”杨梅见她有些意动,连忙出力再推一把。

    白茯苓扁扁嘴道:“好吧!我就去见见她,看她搞什么鬼!不过北悦楼的东西实在不怎么好吃……”

    “我给小姐做了好吃的,吃过了再去!”杨梅自告奋勇道,她的厨艺可是通云楼的大老板黄柏亲传的。

    “好吧……”

    第二天中午,白茯苓带上白果与另外三个丫鬟八名护卫准时出现在北悦楼。白果出门前被杨梅拉住了反复交待,不许逞口舌之利,不许挑衅煽动,不许纵容小姐任性欺人!白果连翻了无数白眼,才忍住了没有回嘴。

    白家庄上下都知道,杨梅是道理最多的,不想被她唠唠叨叨念到死,最好不要试图与她讲道理。再加上她还是白果的大嫂,白果不能不咬牙忍耐,乖乖等她罗嗦完了放人。

    有时她真的很奇怪,是不是因为大哥白商陆平常太过沉默寡言,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多话的嫂子来互补不足。

    崔珍怡在北悦楼上订了最大最好的雅间,带着表妹与一众丫鬟仆妇提前两刻钟到,诚意十足。北悦楼本来是北关城排名第一的酒楼,不过自从几年前黄柏的通云楼开张后,硬生生从第一被挤到了第二,菜式口味不如人,势力背景更不如人,北悦楼的老板无可奈何,只好认了。

    崔珍怡上次在通云楼上丢脸丢得太彻底,加上后来又打听到通云楼与白家的关系,更不愿意重游伤心地,所以退而求其次地改订了北悦楼。

    家丁不过稍稍透露了她的身份北悦楼的老板便马上变了副脸孔,点头哈腰亲自带了掌柜主厨来行礼问安,又反复修订菜单,唯恐伺候不周。崔珍怡受惯了奉承不觉得什么,同行的刘真真却是喜形于色,连连夸赞老板精明懂事。

    “表姐,今日我们来见那小狐狸精,你怎地偏要这般素淡的打扮,还特意提前了在这里等她,没的弱了自家气势!她算个什么东西,论辈分顶多算是小姑,日后想要进陆家的门还得要你点头,给你行礼乖乖叫声姐姐呢!”刘真真越想越不忿,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表姐自己要寒碜就算了,连带她也被强令要穿得朴素简单,真不知道她这是图个什么?!

    崔珍怡向身边的小丫鬟使个眼色,那小丫鬟会意,躬身行了一礼走到雅间门外守着。崔珍怡这才冷然开口道:“精心打扮又如何?你自问容貌胜得过白家那丫头吗?”

    刘真真一窒,被呛得满脸通红,心中恨恨反驳,我胜不过,莫非你就胜得过?!

    崔珍怡也看得出她的不服,放软了口气道:“你想想,我虽与大将军有夫妻之名,但是这些年来聚少离多,与陌生人无异,而她却在这北关城与大将军时时相见,感情深厚,我们初来咋到,与她发生冲突,将军的心会偏向谁?”

    “表姐你才是姐夫的原配夫人,莫非就要这么忍气吞声,怕了那小狐狸精不成?!”刘真真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表姐竟然会是一副对白茯苓曲意忍让的模样,如果让那丫头占了上风,她再想入陆家的门,谈何容易?!

    “如果能够拉回大将军的心,暂且忍忍那丫头又何妨?”崔珍怡理了理发髻,淡淡然道。

    今日她发上只插了两支款式简单的银钗,再无其他饰物,手上也只戴了家传的一对玉镯子,身上的衣裙是箱笼中翻出来最最素净又不失礼的一套,她特意如此低姿态,只希望那位白家的娇蛮小姐也识趣一点才好,不然……崔珍怡眼中闪过一丝诡光。

    “你待会儿切莫乱说话,就是那小丫头挑衅谩骂也别开口,一切看我的,知道么?”崔珍怡又对刘真真交代一遍,看着她不情不愿地点了头,才满意地别过脸去看窗外的街景。

    入目是一大片灰扑扑的民房,有限几座稍微有点模样的房舍也远不如京城中的气派,街上来来往往穿着不同服饰的商人,有些衣衫褴褛,有些袒胸露臂,杂乱又喧嚣,哪里像京城那般井然有序?

    崔珍怡看得一阵厌烦,正要转回目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驼铃声,街上的人竟开始自动自发往路两旁闪让,一些小摊贩也急急将摊档往路旁推去。

    白茯苓的豪华车马队从远处街尾缓缓向北悦楼这边走来,崔珍怡一眼认出了骑在其中一只白骆驼上的丫鬟白果,马上就猜到了车中人的身份。

    崔珍怡那日与白茯苓在通云楼上冲突,并没有亲眼见过她出门时的阵仗,此刻从高处看了,忍不住心里一阵发酸,她堂堂一个四品诰命夫人,在这北关城出门也没她这等排场!这不过是个卑贱的商贾之女!她凭什么?!

    刘真真听见铃声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她不似崔珍怡的城府,当场便忍不住叫起来:“这小狐狸精的排场竟比表姐你的还大!”

    崔珍怡心中恨她口没遮拦,面上不露声色,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扬手吩咐仆妇丫鬟们准备迎客。

    不过一阵,白茯苓就在四个丫鬟簇拥下走进了北悦楼二楼的雅间,她穿了一身粉色上襦,玫瑰色长裙,首饰不多却件件与衣裙相衬,随便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尤其那一条长裙,行走间如水波流动,上面精细的花纹竟像会随着光影变幻一般,就是那身粉色的上襦,走近了细看,也是以三种不同色泽的粉色丝线绣了暗纹的,美丽的图案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时隐时现,透出一股低调而优雅的美态。

    这样的衣饰手工在京中也难得一见!崔珍怡回想起上次在酒楼中见她时的那一身打扮,也是看着简单,仔细一看韵味无穷的调子,心中暗自吃惊:什么样的人家供得起闺女这么豪奢的用度?!

    再看她身边的四个丫鬟,除了上次出面奚落她们的那个丫鬟之外,其余三人都是生面孔,但容貌气度全不逊于上次见到的那几个,这白家究竟养了多少这样的出色丫鬟啊……

    白氏夫妇把白茯苓这个美貌的女儿当心肝宝贝一般,在她身上花钱从来不眨眼的,白茯苓自己倒不是特别爱好打扮,反而是她的母亲木佩兰专门调教了好几个丫鬟仆妇负责打理她的衣物首饰,每日精心为白茯苓搭配穿戴,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个个打扮得如花似玉。

    崔珍怡微微失神,很快又镇定下来,亲切地笑着迎了上去道:“妹子来得真是准时,上次嫂嫂的下人一时情急莽撞,今日嫂嫂做东,请小妹来喝一杯算是赔罪,嫂嫂在这北关城人生地不熟,将军家里也没有女眷,我们正该多多亲近才是!”

    白茯苓最不耐烦这种寒暄应酬的场面,不过看在义兄份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客气了。”却没有开口叫她一声“大嫂”。

    崔珍怡心下恼恨,面上依然笑得亲热,挽着白茯苓到桌边坐下,仆妇出去说了一声,很快各色菜肴流水价送上来。

    席上只有崔珍怡热情万分地唱着独角戏,刘真真看着白茯苓的衣饰,闷不吭声地拿嫉妒下饭,白茯苓意思意思吃了几箸,等着看崔珍怡什么时候才肯说出她的目的,她才不信崔珍怡会真的诚心来找她道歉。

    崔家母女是什么德行,她早就心里有数了,就算有心改过,也不可能突然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这么刻意放低姿态必有所图。

    果然说着说着,崔珍怡就从问陆英的口味慢慢扯到了白茯苓身上:“妹子这样的绝色美人儿,就是在京中也不多见,不知什么人家有福……”

    白茯苓全然不似普通女子说起婆家时那般羞涩脸红,只是似笑非笑望着崔珍怡,也不作答。

    崔珍怡早就打听过,知道白茯苓在北关城恶名远播,根本没人敢上门提亲,她明知故问只是想探探她对陆英的态度,见白茯苓不答,她又再进一步道:“想来妹子还未及笄,义父义母定是舍不得妹子早嫁的,不过妹子若是看上了哪户人家,倒不妨说与嫂嫂知道,嫂嫂替你打听打听,定然替妹子挑个好的,让妹子嫁得风风光光!”

    白茯苓百无聊赖地随便“嗯”了一声,仍是不答。

    崔珍怡眼睛闪了闪,道:“这些年夫君一个人在这边陲之地,我也不在他身边,要多亏妹子细心照料了,也难怪夫君时常把妹子挂在心上。”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白茯苓实在没耐心再跟她绕弯子。

    崔珍怡轻轻吸口气道:“夫君这些年不曾返京,自然不知道京中形势转变,有些j险小人嫉恨夫君的官位权势,多次在皇上面前中伤造谣,家兄为夫君在朝中苦苦周旋,才勉强平息风波。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主意,只想着将夫君伺候好了,让他称心如意无后顾之忧便心满意足了。若是有妹子在一旁相助,姐姐心里不晓得有多欢喜呢。”

    038 错得很离谱

    白茯苓听得云里雾里,先是拉扯她的婚事,然后试探陆英跟她的关系,再然后为自己一家表功,最后又说自己如何努力做贤妻,结了又扯上她,这思维跳跃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本来还一口一个“嫂子”,怎么忽然就成了“姐姐”?

    白茯苓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恍然明白……这女人竟然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她是不是有意嫁给义兄为妾!

    想明白了此节,白茯苓一时又是气恼又是想笑,这些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不过她不会无端端提起京中的事情,必然是另有缘故的。

    崔珍怡看着她神色变幻,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既希望自己猜中,又怕自己猜中。如果她猜中了白茯苓的心思,那大可以用准她入门为妾作条件,让她一起说服陆英站到大皇子一边,她崔家在大皇子一系中的地位将大大提升,日后大皇子登基,论功行赏,崔家陆家都会加官进爵。

    但这么做的代价对她而言无异于引狼入室,白茯苓与陆英感情既好,容貌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绝色,她要是入了陆家的门,只怕陆英更懒得多看她一眼。白茯苓性子娇蛮嚣张,又有陆英撑腰,她这个正室夫人的日子怕不会太好过。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白茯苓决定继续装傻。

    崔珍怡定定看了她一阵,试探着笑道:“妹妹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

    崔珍怡心中天人交战,未确定白茯苓的心意前,她不想说得太明白,但是她到北关城已经好些天了,起先是陆英压根不在,后来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这几天除了开始要打发她回京那一次之外,俩人竟再不曾单独交谈,她甚至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六皇子已经抵达北关城,陆英每天不是到军营去,就是接待钦差。这位六殿下在朝中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是天知道他私底下是否已经站到二皇子那边了,如果是这样,她再不抓紧时间拉拢陆英,就什么都晚了!她已经不敢再等下去。

    咬一咬牙,她再看了看眼前的绝美少女,心道:她与陆英也不是亲兄妹,陆英这样的英伟男儿正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她怎么可能不动心?而且就单是道听途说,也知道陆英对她有多在意,男人中哪里有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

    她肯定了心中所想,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白果等四个丫鬟全部不为所动。白茯苓看崔珍怡盯着白果等几个欲言又止,心中冷笑,回头向她们使个眼色,另外三个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白果一人。

    崔珍怡知道这丫鬟多半是白茯苓的亲信,不可能离开,强笑了笑直言道:“姐姐想问一句,妹妹可愿与姐姐一道侍候我家夫君?”

    白茯苓还没说话,白果就差点暴跳起来了。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白茯苓清脆如玉鸣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清清的,平静而冰凉。

    崔珍怡却觉得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也越发自信起来:“不想的话,自没有什么可说的,若是想的话……姐姐只盼妹子也能为夫君着想,劝夫君在朝中多多结交贤臣君子,如此日后再受j人攻讦诬陷朝中也有人替他分辨一二……”

    白茯苓亮眼晶亮、一脸天真地看着她,似乎还是颇为懵懂,崔珍怡受了鼓舞,又更说得明白一些:“大皇子礼贤下士,母族毛氏一门乃是名将之后,与军中关系密切,向来也对朝中武将十分回护关照,如果夫君愿意归附,不但朝中再无人敢轻易招惹,日后荣华爵禄更不可限量,亦能惠泽我们姐妹与子孙满门……”

    崔珍怡越说越快,眼前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大皇子身登大宝,赏赐从龙有功的大臣,陆英封侯拜将,她成为一品诰命,崔氏满门显贵的美好前景。

    “原来是这样啊……”白茯苓长舒一口气,觉得这趟真是白来了,她早该知道,崔家就不会出什么好女人!一个个势利自私,鼠目寸光!

    或许她该想个好办法把这个女人彻底清除掉,免得三两年内大哥被崔家这群蠢蛋拖累……

    “正是如此,皇上钦命六殿下到北关城犒赏三军,妹妹以为真的如此简单么?那是朝中有人参奏称夫君他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钦差名为犒赏实则是要查探夫君是否有不法欺君之举。如果不及早寻个靠山,就算避过了这次,天知道下回又会有什么人再对夫君不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夫君他行得正坐得正,也耐不住这些小人积年累月的闲言碎语啊!”崔珍怡一番言语说得掏心挖肺,一副贤内助苦口婆心的口吻,只把白茯苓当不知世事、不明政局的小姑娘忽悠。

    可惜她不知道,白茯苓也只有那张脸长得天真无邪而已。

    “这些话,你可曾对大哥说过?”

    崔珍怡神情一僵,很快又缓和过来,故意露出几丝担忧道:“将军他巡边归来又忙于接待钦差,我就是想与他商量也难觅得合适机会……”

    白茯苓看着她做戏做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是你找不到机会,是大哥压根不想给你机会!因为你的算盘他早就清清楚楚,也没有兴趣跟你崔家一起去上大皇子的船!”

    崔珍怡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吃了一惊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茯苓站起身道:“本来今天来之前还抱了一丝希望,如果你愿意真心真意待我大哥,我就在大哥面前给你说说好话,愿你们能够夫妻和顺好好过日子,来了才发现我真是多此一举。”

    “你真的是在为大哥着想吗?还是想替你崔家在大皇子那里建功长脸?为了能够把大哥拉下水,竟然还主动替他纳妾,你心里由始至终只把我大哥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吧?!”

    崔珍怡被她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也顾不上什么仪态风度了,沉下脸反唇相讥道:“你莫非就清高了?你心里就没有打我家夫君的主意?哼哼!你别忘了,这辈子我才是他的原配夫人,你要入陆家的门,还得恭恭敬敬行礼叫我一声姐姐!就算我得不到夫君的欢心又如何,你这一生还能越得过我去?你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就是为妾也是抬举你了!”

    白果在一旁听得大怒,一挽袖子就想上前给这个胆敢侮辱她家小姐的女人一顿好打。白茯苓一手拉住她,走上两步对崔珍怡冷冷一笑道:“你错得很离谱!”

    “我有几十种法子可以让你死得尸骨无存,还有上百种法子可以让你成为举国知名的失德妇人,逼得崔家主动要求将你从陆家族谱上除名,你这一辈子的陆夫人可以十分、十分短暂!”

    白茯苓面上的天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吓人的阴狠邪恶。崔珍怡被她吓得连退数步,不敢相信这么恶毒的恐吓言辞竟会从这么个年纪幼小的美丽少女口中吐出来。

    白果十分配合捉起一只茶杯,眼都不眨地一捏,一声脆响,茶杯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撒了一地,而她的手细嫩如故分毫无伤。

    崔珍怡真的怕了,几乎想大呼救命:“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白茯苓笑得阴狠道:“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这种没皮没脸的混账女人不要把自己拿来跟我比,那会让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真以为有皇上赐婚就了不起?等你成了死人,大哥莫非还不能另娶贤妻?”

    撂完狠话,白茯苓转身就想与白果一同离去,却听雅间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身后便哗啦啦一阵乱响,扭头一看,只见酒席下的桌布被整块扯了下来,杯盘狼藉,酒菜汤饭撒了一地,崔珍怡跌坐在一旁,裙子上沾了不少菜汁汤水,样子甚是狼狈。

    “她这是搞得哪一出啊?”白果低声咕哝道。

    本来被吓得脸色铁青的崔珍怡两眼含泪,大声泣道:“妹妹就是不肯原谅姐姐,也无需动手啊……”

    随着她的哭泣申诉,外边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陆英与杨珩带着列当及一众亲兵护卫走了上来。

    这下白茯苓与白果都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女人还有后招啊!

    现在这场景,分明是蛮横泼辣的小姑欺侮大嫂,不但言语不敬还动了手,更恰好“适逢”陆英到来视察现场。

    白茯苓低声对白果道:“这个女人不算太蠢嘛……”

    刚才那几声咳嗽声,分明是崔珍怡约定好的信号,外头把风的人一见陆英到来,马上发声提示,然后崔珍怡就可以根据情况作好对应准备。

    如果刚才谈判顺利,陆英现在到来,正好享受一番贤妻美妾的齐人之福,现在谈判破裂,陆英来了看见这样的场景,难免对崔珍怡生出几分怜惜之意,白茯苓再要告状功效便要减好几分了。

    039 所谓帮理不帮亲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样的事,陆英就算心里偏着白茯苓,也要表现得公正一些,再者有了这一茬,白茯苓的刁蛮泼辣不讲理的名声必然更加响亮,崔珍怡则能够以弱者姿态获得旁人的同情。

    当然,这是指正常情况下会发生的连锁反应……

    现场真正的情况是,陆英闻声赶来,扫了一眼现场,对刘真真以及崔珍怡的丫鬟仆妇沉声喝道:“还不快把夫人扶起身?都愣着做什么?!”

    刘真真等醒悟过来,飞快跑进去将崔珍怡扶起身。崔珍怡委屈无限地低低叫了一声“将军”便泣不成声。

    尾随而来的杨珩有趣地打量着这一幕,微笑不语。

    陆英好像压根没看见崔珍怡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只是皱眉对她的丫鬟仆妇们道:“快带夫人回去梳洗吧。”

    崔珍怡心里对他的漠然火冒三丈,几乎想跳起来大骂:你看见妻子这般狼狈就不会问一句“发生何事”吗?!偏偏她又不能破坏自己辛苦营造的委曲求全可怜形象,憋得几乎内伤。

    幸好她身边还有刘真真!

    这个她眼中一无是处,肤浅冲动的表妹终于在这一刻发挥光和热,大声说出了她的心声:“表姐夫,表姐受了这样的委屈,您就不问半句吗?!”

    崔珍怡听了这话激动得冒出两颗货真价实的泪珠。

    陆英却还是十分淡定:“钦差大人在此,休得无礼!你们等先返回将军府,此事容后再说。”说罢温和地拍了拍白茯苓的肩膀,低声嘱咐道:“玩够了早些回家去,免得义父义母担心。”说完转身向杨珩做了个请的姿势,自顾自带人往前面的雅间而去。

    刘真真还想说什么,就见陆英身后一个高大魁梧的亲兵走了过来,面无表情语气冷硬道:“将军吩咐属下护送夫人与表小姐回府。”这神情语气听着简直像狱卒要押解犯人回监狱一般。

    崔珍怡脸色苍白,眼中珠泪滚滚,这次的眼泪都是真的了。

    她没想到此情此景,陆英竟然也这般待她,比当众抽她两巴掌更要屈辱。

    她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幕,到头来什么效果都没有,反而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她本来恨不得更多人看见白茯苓的恶形恶状,此刻却忍不住深深庆幸,幸好二楼雅座这里似乎并无其他客人。

    白茯苓似笑非笑瞄了她一眼,招呼身边的丫鬟道:“看完戏了,我请你们到通云楼再吃一顿!这里的东西真是让人吃不惯!”

    四个丫鬟嘻嘻哈哈应了,簇拥着她下楼出门而去。

    刘真真气得浑身发抖,对那亲兵叫嚣道:“走什么走?!小姐我还没吃饱!掌柜,再上一席酒菜!”

    那掌柜应声缩头缩脑地从角落里钻出来,搓着手点头哈腰道:“陆夫人、小姐恕罪,这、这钦差大人莅临,陆大将军吩咐不得再接待外客,所有客人都已经离开了,这……这……”

    刘真真几乎想放声尖叫,崔珍怡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冷声道:“我们走!”

    “表姐!”刘真真跺脚生气。

    “你不走,我走了。”崔珍怡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也不想多看自己身边这些人一眼,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看见了吧,她面子里子算是丢干净了!

    上次是通云楼,这次是北悦楼,每次她对上白茯苓,情景总是如此雷同。

    两个丫鬟仆妇几步上前扶了崔珍怡,大气不敢喘一口地匆匆下楼,随行的家丁很快把马车赶到酒楼大门前,崔珍怡三步并作两步抢上马车,抽出手帕用力抹过眼睛,将眼中的泪水统统擦干净。

    就在这时,白茯苓的乌木马车正好在前面掉了头往回走来,两辆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白茯苓拂开车帘,笑着对旁边马车上的崔珍怡道:“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大哥,他从来都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

    刘真真比崔珍怡晚一步上马车,正好听见白茯苓的挑衅,怒叫道:“小狐狸精,你动手欺侮我表姐莫非还有理了?!”她并不知道刚才那一幕的真相,只当白茯苓真的将崔珍怡推倒在地,又砸了酒席。

    白茯苓听了她的话也不生气,笑得眉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可以把人气得吐血三升:“笨蛋,教你个乖,在我大哥心里,有理没理从来都是我说了算!没事少玩这些无聊把戏,你们自个儿要丢脸,我真的拦都拦不住啊!”说着也不等刘真真吐血,伸指敲了敲车壁,前面的御者手中皮鞭一扬,车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