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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那嫌疑人向前栽了过去,手顺势伏在地上。郑余余忽然感觉不对,一把把他拽了起来,那人手还没从怀里掏出来,郑余余迅速拉出他的手,赫然是一把枪。他当时还冷静异常,卸掉了嫌疑人手中的枪,王明轶惊了,正要走出去让人马上搜干净,就听见外头一声枪响。
郑余余没敢想会是谁开的枪,他镇静极了,缴械了之后,从腰间掏出手铐给嫌疑人扣上,才跑出去。两个人在给张智障做急救处理,张智障胸腔中枪倚在墙上。
嫌疑人跪在地上,被铐住了。
郑余余是从这一刻开始,仿佛脑袋中了一枪一样懵了,眼前好多人好多事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他都感觉仿佛是看戏一样,灵魂都从身体中抽了出去。
他记得当时张智障的血沾满了同事的手心,顺着衬衫留下来,滴在宾馆的地板上,他眼前一片血红。
关铭从长长的医院长廊上奔跑,参加生日宴,他难得穿得正式,皮鞋敲在瓷砖上,急促得揪住了郑余余的心跳。
那时候,郑余余知道,所有等在手术外的人,看见关铭,都是一个心情。
为什么所有人认为,关铭如果在,张智障或许不用死?
郑余余后来想过这个问题。他在九江的东北菜馆里,把答案告诉了关铭,是因为大家太依赖关铭了。
所有人都认为,如果关铭在,也许他就能听见,当时在监听时,耳机里响起的那一声脆响,那是扣动扳机的声音。也许能在张智障没有搜身就凑近嫌疑人的时候把他拉开。毕竟张智障一直都跟在关铭身边,每一次都是。
就连关铭也是这样以为的,张智障的死要归在他头上。
郑余余写了两天的报告,各种陈述情况,关铭涉嫌渎职,连带着王局也要收到牵累。
郑余余也没办法像别人一样,劝关铭别放在心上,因为那是一条人命。张启明入职四年,家住在农村,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一直崇拜关铭,私下的时候从不叫“关队”,叫他“大哥”。
过年的时候他妈带了饺子来城里看他,张启明把饺子包起来,带到队里,怕让别人看着了抢,藏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给关铭吃。
出了事之后,关铭有三天什么也没吃进去,就喝了点水。郑余余和他几乎没有对话。
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关铭已经不在了,郑余余走出客厅,看见他坐在客厅的桌前发呆。
郑余余还没洗漱,坐在他旁边,也没开口说什么。
关铭点了一根烟,说道:“网收早了。”
“后面还有人,”关铭说,“这是大案,后面还有人,彩票诈骗就是个幌子,钱往贩卖军火那边去了。这是我的失误。”
郑余余说:“昨天,张启明他妈来了,处理后事,你怎么没来?”
关铭吐出一口烟,说道:“去干什么?”
郑余余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关铭站起来,说:“收拾收拾,准备往下查吧。”
郑余余说:“火化,你去吗?”
关铭说:“看吧。”
结果也是没去。
郑余余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直接奔去找关铭,他那天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开了门之后直接扔在了关铭的脸上,问他:“你很忙吗?”
关铭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郑余余又问:“你很忙吗?”
关铭说:“嗯。”
“忙什么?”郑余余说。
关铭说:“看不出来吗?”
郑余余要被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弄笑了,他问道:“除了那天在抢救室之外,你有看过张启明一面吗?”
关铭反问他:“你也觉得,我欠他的?”
郑余余冷静地道:“不是吗?”
关铭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欠他的,是我欠的。”
郑余余反而沉默了。
关铭说:“你也想听我说这个是吧,想听我说我后悔了?是吧。”
“谁都知道,我不在乎这份工作,我知道谁看我不顺眼,”关铭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终于做错了,你们想我跪下认错是吗?想我忏悔?”
郑余余不可置信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关铭看着他。
郑余余道:“我只想让你最后看一眼张智障,你前天应该去见他妈,你忘了你答应过张智障他妈,要照顾好他。你做到了吗?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关铭没有说话。
郑余余说:“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也没想到,”关铭说,“你会和他们一样。”
郑余余感觉自己的血凉了下来,手脚都在发凉。
关铭说:“我本以为你会理解我,或者说,愿意原谅我。”
“你是真的觉得,我做错了是吧。”关铭说,“我确实做错了。”
关铭有些无法准确地表述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的感觉却如数地传达给了郑余余。郑余余明白了他的意思。
关铭愿意承认错误,但是他不能接受,郑余余和其他人一样,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去指责他。或许他以为,郑余余会为了他更感性一些,给他一些支撑。但是郑余余没有。
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