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钟毒第4部分阅读
”
“鬼王的意思是”罗刹有些心惊,他对鬼王的性情知之甚深,别看她表面上笑意盈盈,其实一肚子鬼主意。
铜长老大笑,“罗刹,我们已经决定在你和夜叉当中挑出一人,作为鬼王的未来夫婿,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呢。”
罗刹又是一惊,背上冷汗涔涔,可尽管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心思,勉强笑道:“是,铜长老说得是,这的确属下的殊荣。”
“说得好。”鬼王噗哧一笑,杏眸闪过一抹诡意。“你和夜叉都是鬼门中一等一的人才,年少英俊不说,武功也好,头脑又聪明,能与你们其中人结为夫妻,我好开心哪。”
她这番话让四位长老听得是眉开眼笑,连性情冷酷的铁长老也露出笑意,只有罗刹面色苍白,背上的冷汗愈流愈急。
只可惜,长老们开心不到片刻,鬼王话锋立转,轻叹道:“不过,我体质过于冷寒,还不适合成亲生子,所以亲事得再延后。而且,你和夜叉都那么优秀,让我好难抉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
“当然是选夜叉”
“当然是选罗刹”
金长老与银长老同时抢道,可属意的人选却恰恰相反。也难怪他们意见相左,因为金长老是夜叉的师父,而罗刹却是银长老的爱徒,两位长老难免心存偏私,想为自个儿的徒弟美言几句。
两老一柔、一刚,早已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更是火上加油,立时吵了起来。
“你那夜叉有什么好当年犯了门规,居然带了个天杀的丫头在身旁,如今那丫头生得亭亭玉立,两人又成天混在一块儿,谁知道在搞些什么引我鬼门可是一夫一妻制,鬼王夫婿可得对鬼王忠贞不二,你那夜叉第一个就不合格”
“你说什么我们夜叉好得很,他和那丫头是师徒关系,才没有什么暧昧倒是你那罗刹才古怪,一个男人生得那么美做什么,浑身又都是毒,若是不小心毒害了鬼王,你来负责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另外两老则杵在一旁看好戏,谁也不愿蹚这淌浑水。
罗刹静立一旁,在听到金长老指责的话语时,隐于面纱下的唇勾出一抹苦笑。
金长老说得对,他根本不可能有成家立业的一日,自己身上怀的剧毒根本让人无法接近,而他也不奢求有人能相伴一世,只盼能住鬼门中静静了却残生
“你们两老说得都对。”鬼王微微一笑,看似温和,实则诡邪。“正因为他俩各有优缺点,真的教我好难选择。我看,再多给我些时间,让我仔细想想好了。”
时间愈多愈好,只要有时间,她就能完成自己策划多年的计画,到时,谁都无法再控制她
鬼王这番话,让金长老与银长老瞬间安静下来。
铁长老皱眉道:“可你早已年满二十,按门规是该成亲了”
“可我的身子尚未准备好,而夫婿人选也未确定,婚事当然得延,难不成要找同时嫁给两个人吗”鬼王巧笑嫣然,话却说得极为犀利,让长老们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罗刹望著鬼王那从容不迫的笑容,心下了然,明白鬼王与自己一样并不想成亲,所以才会藉故推托。
如此看来,他也用不著担心了。
他紧绷的心猛然放松,掠过一丝释然与欣喜,就在同时,他脑中瞬间闪过一张俊俏秀雅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齐异那与他朝夕栢对、日益熟稔的面孔。
是了,并不是没有人能陪著他,这些日子里,齐异不是一直陪著自己吗而且,和齐异在一起时,他觉得很自在
一想到齐异,他的心便隐隐约约地紧缩起来,并不难受,也不是痛苦,而是某种奇异而难以形容的甜蜜。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如今,竟对一个比自己小上数岁、而且还是同性的人产生这种异样的感受。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不管齐异穿起女装有多好看,也不管齐异对他有多好,两人终究是不可能的,他不能、也不该对齐异动心
罗刹走出树林时,天色已亮,白茫茫的晨雾仍未敌去,雾气染得他的衣衫微湿,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冷意,因为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
他想见齐异,好想、好想,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想见齐异,只知道这样的心情愈来愈无法克制。
“你回来了”守候已久的齐异一见到他,喜形于色。
“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他深望著齐异,心绪复杂,纵使心中行千言万语,却无法言明。
此时,他很庆幸自己戴著面纱,不会让齐异瞧见他尴尬的神色。
他什么都不能多说,更不能表现出这份惊世骇俗的特殊情感,因为,齐异不仅对他无心,更与他同为男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他的,何况,他身为鬼门之鬼,早与情爱绝缘,加上他身怀剧毒,根本无法与任何人在起
这份感情,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嗯。”齐异不知他心思百转干回,只一心欢喜著他依约回来。
等他坐人马车内,齐异一扯缰绳,马儿便嘶鸣扬蹄,迅速前行。
一路上,罗刹绝口不提在鬼门中发生了何事,齐异也不开口询问,两人静静地上路,再次回到谷中。
直到进入木屋内,罗刹才开门:“我有新的任务。”
齐异神色不变,问道:“有时限吗”
“三个月内要完成。”罗刹眉目低敛,语气缓和,却藏著某种压抑的情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可能是他害怕齐异会发现自己亟欲隐藏的情意一份永远不容于世俗的情意,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份永远不会为齐异所接受的情意。
“地点呢”齐异虽注意到他的异样,却以为那是由于他刚从鬼门回来的缘故。
“京城。”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罗刹凝视苦他平静的面容,深思地问道:“你不问我去京城效什么是不是去执行杀人的任务”
“我一向不干涉与自己无关的事,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执行任务时,我是不能干涉的。”齐异说得理所当然,毫无迟疑。
其实,他不是不好奇,而是约定就是约定,不能违背。若是多问,怕又会惹得罗刹不悦,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果然是这样你始终只想著我体内的毒”罗刹的话声转低,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无奈叹息。齐异对他的兴趣,果然只在于研究他身上的毒。
齐异没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问道:“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我们明天便出发,行吗”
“可以。”齐异想了想,又担心地问:“对了,你这次的任务需不需要我帮忙要是需要,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
罗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道:“到时候再说吧。”
他没有立刻拒绝,这让齐异有些讶异,却也十分高兴,笑眯眯地说:“好。”
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像起了些讦微妙的变化,似乎罗刹与他之间的距离,正一步步缩短之中。
这样的变化,感觉很好。
三更时分,此时虽是深夜,京城中却十分喧闹,数十名捕快散布四处,为的是缉拿毒杀了当朝高官礼部尚书方伯恩的刺客。
这名刺客行踪诡秘,潜入尚书府行凶时悄无声响,若非尚书夫人正巧至书房,也不会撞见尚书倒地身亡,而刺客虽立时逃逸,可尚书夫人的惊呼已引来府中家仆,立刻展开追捕行动。
方尚书位高权重,消息一传出,整泅京城衙门的捕快尽数出动,全力图捕这名刺客。
本来,他们一度追上刺客,并以弓箭将刺客射伤,可惜那刺客的轻功太好,仍让他逃脱了。而最令他们惭愧的是,他们甚至连刺客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刺客一身黑衣,面罩黑纱,其余皆茫然无头绪。
正当衙门捕快如无头苍蝇四处搜捕刺客时,刺客已逃至京城的另一端。
而这各神秘的刺客,正是鬼门罗刹。
罗刹逃过捕快们的追捕,窜入一处偏僻巷弄,见四下无人,这才闪进一间老旧的房舍内。这儿是他与齐异暂时安身的地方,他执行任务时,齐异便留在这里等候。
见罗刹踏进房中,齐异总算松了口气,起身迎上前,“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我好担心你”
话尚未说完,便眼尖地瞧见罗刹按著肩膀,面无血色,似是受了伤,不由得大惊失色,急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快坐下来,让我替你瞧瞧。”
罗刹见他情真意切,的确对自己关怀备至,心中一暖,温声道:“京城的衙门捕快训练精良,要甩脱他们实非易事,我方才一时闪躲不及,肩头中了一记暗箭。”
“来,你先坐到床上,让我仔细察看你的伤势。”齐异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地便扶著罗刹往床榻走去,由于一心惦念著罗刹的伤势,完全忘了他不喜旁人接近的忌讳。
罗刹也不挣扎,怔怔望著齐异担忧的脸色,目光柔和,藏著某种说不出的情愫。
齐异扶著他在床畔坐下,接著便急急脱下他上身的衣物。
罗刹见状,只是微微皱眉,略感尴尬,却也没出口制止,因为他知道齐异是一片好意,所以才放心地任由他摆布。
他详细地检查著罗刹的伤势,在确定并无大碍后,终于松了口气,自怀中掏出一个圆型小盒,打开盒盖,挖出一些药膏抹在伤处。
那药膏呈淡绿色,散发著甜甜香气,一抹上便令罗刹感到透骨清凉,十分舒服,血也立时止住了。
“这药真有效,是你自己调制的吗”他问。
“嗯,这是我亲手调制的九香翠玉膏,能止血生肌,消肿除疤。”齐异拿出一条乾净的白布,小心地替他包扎,动作轻柔。
待包扎完毕,齐异让他躺下,柔声道:“还好,你的伤势并不算太重,不过已伤及筋骨,需要花些时日才能恢复。我待会儿熬些药汤为你补补身子,这几天你就好好静养,才能早点复原。”
罗刹沉默片刻,才淡淡扬声:“你走吧。”
齐异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他沉声道:“现在京城里满是查缉刺客的捕快,他们要捉的人是我,我不想牵连到你。”
齐异这才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心中微感欣喜,语调柔缓,“不会的,他们不会捉到你,而你也不会牵连到我,你安心休息,这样伤才能好得快,其他就交由我来处理。”
“可是”
齐异伸手捣住他的嘴,轻斥:“嘘,噤声,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覆于唇上的手温热而柔软,他可以轻易闻到属于齐异的淡淡香气,这亲昵的举动令他脸上一红,呐呐道:“好”
齐异这才起身离开,打算到厨房熬些药汤,可罗刹却突地唤住他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罗刹诚心诚意地说道:“谢谢你。”
“傻瓜,道什么谢啊,你赶紧把伤养好就行了。”齐异轻轻笑了起来,眼中藏著一抹欣慰。
还好,罗刹平安归来了。方才他出任务时,自己只能待在这儿苦苫等候,直到见著他进门,担忧多时的心情终于能放松,可一发现他受了伤,心却又于瞬间揪紧,疼得像是有人拿刀剜割似的。
不知不觉中,罗刹对他而言,已不单单只是研究的对象,某种微妙而深刻的情意,正在缓缓滋生
第七章
齐异两人在京城并未久留,不过待了数日,一等罗刹伤势楷愈,便动身南行,回到隐居的山谷。
一路上,靠著齐异的机警与使毒功夫,轻而易举地将众多追兵甩脱。
反正离三个月的期限尚早,罗刹也不急著回鬼门覆命,便留在谷中安心养伤,顺便让齐异研究他体内的毒。
在谷中住了几日,罗刹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为活动筋骨,他便在谷间信步漫走。记得齐异说过,谷中北方的天候与温暖的南方截然不同,他心里颇为好奇,于是往北方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缓步绕过一处峥嵘乱石,迎面竟是一阵刺骨冷风,还夹杂著片片雪花。
果然如齐异所书,这谷中南北气候回然不同,比起谷南的温暖,这谷北的冰寒风雪,又是另一番奇景。
罗刹虽身上负伤,衣衫也穿得单薄,可他毕竟是习武之人,体魄远较常人强健许多,在这冰天雪地中行走倒也无碍。
走著走著,他突然感觉前方飘来阵阵热气,接著又听见哗然水声。
罗刹皱起眉,心中十分不解。
此处天寒地冻,怎么会有热气产生而且,这儿冷得连水都会冻结成冰,哪来的水声呢
罗刹又走了几步,见到前方乃是一座大约三四人高的雪丘,他悄步绕过,本想一探热气来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望见令他一生难忘的美丽景象
眼前烟雾迷蒙、水波荡漾,虚无飘渺间,竟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只见那美人发似黑绸柔亮,身如白玉无瑕,柳眉星眸,粉颊朱唇,清丽秀雅,仔细一瞧,这出浴美人居然正是齐异
此时,齐异恰好抬眼,望见罗刹正瞪大眼盯著自己,不由得惊呼一声,面红耳赤地急急矮身躲入温泉中,藉以遮掩自己的身子。
罗刹恍然回神,连忙转过身,不敢再多望一眼,他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又慌又乱,气血上涌,呼息微喘。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他什么都瞧见了,而且瞧得是一清二楚,毫无遗漏。
齐异,竟是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这个认知如青天霹雳重重击在他的心上,他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时,在无比的震惊中,又升起强烈的欣喜。
齐异是女的是女的
可喜悦过后,怒气却取而代之。
齐异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是女儿身
莫非,她对他心存戒备,所以蓄意隐瞒
罗刹怔忡出神,直到身后传来齐异羞赧的声音
“我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回头了”
她原本以为这温泉位置隐蔽,所以放心地在此净身,没想到罗刹竟这样误打误撞地闯进来真是羞死人了
要是被其他男人撞见,她就算下毒死对方,也会毒瞎、毒哑他,可偏偏闯进来的不是旁人,而是罗刹这下子,她该如何是好呢
罗刹转回身子,深思地凝睇著她羞红的俏脸,沉声道:“你是女人。”
她点点头,大方承认:“嗯。”
反正看都给他看光了,再否认又有什么用
他气急败坏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你是女儿身”
齐异微微蹙眉,对于他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你又没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而且,我是男是女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就是我,不会因为是男是女而有所改变。”
“这事当然了不得,你是男是女,对我来说差很多啊”罗刹忍不住埋怨,口吻愤然。
要是早知道齐异是女儿身,他也不必一直懊恼自己竟对男子产生不该有的情感,也可省去不少不必要的困扰。
齐异不解地问道:“差很多为什么会差很多”
突地,她心念一动,想到一个可能性。“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会因为你瞧见我的身子,而强逼你负责放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当然不会强逼你,你不用担心。”
她立志游遍天下,研究各地形形色色的药草、毒物,从来没动过嫁人的念头,因为,嫁人只会妨碍她的梦想。
罗刹明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却也无法解释,只能随口掩饰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男女有别,若是我早知道你是女子,对你的态度会好些,也不会让你为我驾车,受那日晒风吹之苦,更不会让你治疗我的伤。”
就算已知道齐异是女儿身,他还是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倾吐,因为,他是鬼。鬼门门规明定,鬼门之鬼,绝不能爱上鬼门之外的人。
齐异漫不在乎地耸肩,“这有什么,我一人孤身住于谷中,什么粗重的活还不是都得自己来,加上我时常行走四方,为求方便,自然是男装打扮方便得多。至于治疗你的伤势也没什么,我乃是学医之人,当时情况特殊,又怎会介意男女之别”
“你一人独居,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罗刹微微皱眉,语气中多了些许不自觉的关怀,向来冷淡的神色也变得温柔许多。
她一介女子,却要挑起这谷内大小杂事,甚至游走四方寻求天下毒物、草药,必定十分辛苦。
齐异心中一动,暖意涌上心头,即使身处风雪之中,也丝毫感受不到半分寒意,只有满身的温暖。
她望著罗刹那诚挚的目光,微微一笑,“不会的,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很开心。”
最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在结识了“麻烦”其他四位好友后,现在的她比起从前,已好得太多了。
她发觉,罗刹其实不如初见时那般涂情,在他冷漠的外表下,其实也有一颗关怀他人的心,愈和他相处,就愈能感受到他的好。
“这儿天寒地冻的,你不宜久待,我们回木屋去吧。”担心他身上那尚未愈合的伤口,齐异说道。
两人并肩同行,缓步往谷南走去,齐异不时偷觑罗刹那绝美无双的侧颜,目光幽然。
有罗刹陪著自己,感觉真的很好,这感觉不同于与“麻烦”的那些朋友在一起。与罗刹在一块儿,她感受到某种炽热、甜蜜的强烈情感,令她胸口满涨,几乎无法呼吸。
这种情感,难道就是所谓的男女情爱吗
她喜欢上罗刹了吗
两人缓步徐行,不久便绕过谷南、谷北的分界处。
齐异突地停下脚步,自怀中掏出一只小药瓶,倒了一颗红色药丸递给罗刹。
“来,把这药服下,这谷南、谷北气候回异,你在此间行走,忽冷忽热,温寒相侵,对身体不好,先服下这药,可以帮助调息,免去日后可能会产生的不适。”
他服下药,担心地问:“那你自己呢不需要服用这药吗”
齐异见他关心自己,心中泛起丝丝甜意,微笑道:“不,我已经习惯这种气候,而且我方才泡了温泉,不碍事的。”
真的好奇怪,罗刹不过是不经意流露出些许温柔,便能令她心情大好
她还不明白自己对罗刹抱持著什么样的情感,可是她知道她想和罗刹在一起,若是能再多相处些时日,或许能厘清这复杂的心清。
“温泉”
“对,你不知道温泉吗就是北谷那潭冒著热气的池子。”
“从没听过,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温泉。”罗刹想起方才美人出浴那一幕,面上不禁微微一红,甚感尴尬。
齐异一张俏脸也立刻泛起淡淡红晕,不大自在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清清乾涩的喉咙,试著换个话题,“对了,之前你穿女装时,我言语间多有得罪,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齐异面色略黯,轻声道:“不,我知道自己穿女装不好看,你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一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闷闷的,虽说过往她一心钻研医术毒物,并不大在意自己的容貌装扮,可她毕竟是女子,被人嫌弃女装打扮不好看,难免会打击到女性自尊。
可偏偏罗刹生得绝美无双,自己与他比起来,可说是相差甚远,就算她想埋怨也说不出口。
罗刹见她神色黯然,心知此事对她打击不小,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那时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一直以为你是男子,所以见你穿女装觉得很别扭,一时心急,才会”
齐异挥挥手,自怨自艾地说:“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粗手粗脚,穿起女装来不伦不类”
“不不是的”罗刹实在不忍见到她那落寞的神色,于是急急打断她的话。“其实你穿女装很好看,就是因为太好看,我”
突地,他想起自己的身分,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就怕一时忍不住将真心话倾吐,为两人带来无穷后患。
鬼门门规之严苛、行事之狠绝,自己是亲身体验过的,他受罚不打紧,可绝不能让齐异受到任何伤害。
“你什么”齐异瞪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十分好奇他接下来的话。“你说话啊”
罗刹目光飘远,神色有些僵硬,支支吾吾地道:“我反正,你打扮起来很好看就是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粉脸羞红,窃喜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他点点头,垂下眼睫,不敢再泄漏太多情绪。
过去,他以为齐异是男子,还会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可现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他的心波动起伏,险些无法自己,若是不多加小心,随时都有可能吐露心意。
“谢谢。”齐异欣喜之下,也忘了追问他之前未说完的话。
罗刹暗自松了口气,温言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回木屋吧。”
“嗯,我们出来这么久,你想必也饿了,回去我就替你准备晚膳。”齐异巧笑嫣然,听得他赞美自己,心情大好,对他更是体贴备至。
望著她那灿若春花的笑,罗刹暗暗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看来,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再待在谷中,终有一日,他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意,这不仅害了自己,更会害了她。
为了齐异,他只能离开。
现下唯一的问题是,齐异尚未研究完他体内的毒,他若是开口要求离开,她必定不会答应,可若是就这么耗下去,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与齐异相处得愈久,他怕自己愈是无法割舍对她的感情。
罗刹愈想愈烦恼,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
他究竟该怎么做呢
罗刹的烦恼并没有立刻解决,反而拖延了好几日,他一直想找机会同齐异说,可是一见到她的笑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事情便这么拖了下来。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齐异在谷中摘取药草,罗刹则陪在她身旁,帮忙拿装药的竹篮。
从那日之后,齐异便换上了女装,她矮身蹲在一簇深绿色的小草旁,“你瞧,这是珠光草,它的叶子是圆形的,像珠子一般,晚上还会发光,所以才叫珠光草,它能顺气通血,静心养神。”
罗刹愣愣望著她专注的侧面,有些恍神。
得不到他的回应,齐异抬起头来,却瞧见他正痴望著自己,似是若有所思。她微微蹙眉,不解地问:“很无聊是吗”
他连忙否认,“不,你继续说,我对这些药草也很有兴趣,你再多教我一些。”
齐异微笑道:“不了,今日已采了不少药草,我们先回木屋去,这些药草可得好生保存,不然,到时制出的药药效会差很多呢。”
“好。”
两人回到屋内,罗刹按著齐异的指示将药草分放于各处。
“谢谢你,你住在这儿,真帮了我不少忙呢。”齐异对著他甜甜一笑,真心诚意,煞是美丽动人。
他心中一动,再也忍不住积压多时的疑问,冲口问出:“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谷中你的家人呢”
认识她至今,她始终是孤身一人,从未听她提过关于自身之事,他早已暗暗困惑多时。
“我”齐异微怔,没想到他会问起自己的身世。
罗刹见她有些迟疑,以为她不愿回答,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刺探你的过去,只是只是想多知道些关于你的事,你若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就当我没问过。”
“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齐异望著他,眼中带著一抹深思。
罗刹竟会开口问她的事他只是单纯地对她感到好奇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对。”罗刹脸色颇为尴尬,撇开头,不敢望向她,更不敢再多说什么。
齐异沉思良久,静静凝视著他,在一段长长的沉默后,才轻轻笑道:“好,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你安静听著,别乱插嘴,不然的话,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他急忙应道:“好。”
齐异望向远方,淡淡开口:“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医术非常高明的大夫,他宅心仁厚,经常分文不取地为穷人治病,大家都很尊敬他,称他为神医。”
听到“神医”两个字,罗刹心念一动,突地想起一人,那人名为齐夏,在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齐夏不仅医术卓绝,更难得的是,他有一颗仁慈的心,只要病人求他医治,必定尽心尽力,甚至常常费为穷人看诊,因此上门求医者无数,声名如日中天,当时,武林中人都敬称他为神医。
这位神医齐夏,是不是就是齐异口中的那位神医他们两人同姓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尽管心中有此疑问,罗刹也不敢开口询问,静静地听她往下说。
“那位神医有个贤淑的妻子,他们生了一个女儿,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却很幸福快乐。神医的女儿见爹爹救了这么多人的命,大家都对他赞不绝口,所以对爹爹十分崇拜,从小便立志学医,而神医也很疼爱这个小女儿,将一身绝艺都传给了她。”
听到这里,罗刹已能猜出齐异便是她口中的小女孩,只是,当年幸福的一家人,如今为何只剩齐异一人住在这谷中
“有一日,神医家中来了一个身受重伤的汉子,那汉子浑身都是刀伤,鲜血淋漓,只剩下一口气。神医没有多问,尽心尽力地医治那汉子。”
话说至此,齐异的脸上突地浮现一抹笑,一抹很淡很淡的笑,一抹包含著怨怒与仇恨的笑。那抹笑,冷诮至极,令人不寒而傈。
“有了神医的妙手医治,那汉子自然是好得极快,可当他伤愈之后,不但没有感谢神医,反倒对神医的妻子起了歹念。某日趁神医出门采药之际,那汉子竟强行闯入内室想j污神医的妻子,他身怀武艺,力气又大,一介弱质女流根本抵抗不了,而神医的妻子为了保全清白,于是咬舌自尽,当场身亡。”
齐异唇畔仍勾著一抹淡淡笑意,笑容却有著说不出的沉重、悲伤。
“待神医回到家中,那汉子早已不知去向,只见到妻子冰冷的尸体,和坐在一旁哭个不停的小女儿。那年,神医的小女儿只有五岁,她亲眼目睹了整件惨事的发生。”
罗刹一凛,瞬间明白了许多事,他望著齐异,目光爱怜,心中万分不舍。
难怪她会一人独居于此,难怪她的性情会如此古怪,虽行精妙的医术,却不轻易为人治病,反倒醉心于钻研毒物,毒人多于救人,让武林中人一听闻她的名号便惧怕至极。
齐异没有留意到他那满是柔情的眼神,整个人沉浸在痛苦的过往回忆中,她握紧双手,面色苍白如雪,目光复杂,是怨、是恨、是痛、是苦。
“神医受到极大的打击,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因一时善念救了那汉子,却反倒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妻子。然后,在某一日,神医消失了,带著他妻子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年仅五岁的小女儿。
“有人说,神医受不了打击,投海自杀了;也有人说,神医去找那恶人报仇,两人同归于尽。不管事实为何,神医自此没有再出现过。”
“日复日,年复一年,神医的小女儿长大了,失去爹娘的她,一个人独居在山谷中,一心钻研著医术毒物。渐渐地,她的医术变得比神医更高明,可却很少救人,甚至连被她救过的人都很怕她,所以,有人称她为魔医。她很喜欢这个称号,因为这和她爹爹的称号完全不同,她已经发过誓,绝对不要像她爹爹一般,救了不该救的人”
话说至此,齐异脸上的笑已全然消失,她面无表情,冷漠得令人心惊。“现在,故事说完了,好听吗”
“我”罗刹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很想安慰她,可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言词的人,更没有安慰人的经验,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齐异轻轻叹了口气,面色疲惫,低声道:“你什么话都别说,这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已经过去很久的故事,听过就算了。”
这些事情,一直深埋于她的心底,连“麻烦”中的四位好友也不甚清楚,可是,今日对著罗刹,她却占脑儿全说了出来。
是不是在她心中,已将罗刹当成可以信赖的对象又或许,这只是她时情绪激动,不吐不快,而罗刹正巧陪在身旁,所以她才会对他倾吐这隐藏了许多年的往事
罗刹深望苦她,只觉心中情潮翻涌,对她又怜又爱,他再也忍不住心情的波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只想说,我明白你的心情。”
她微微一愣,虽然和罗刹相处了不少时日,可除非必要,两人根本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而此刻他竟然主动握住自己的手,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感受着从他手中传来的体温,望著那温柔的眼神,齐异心中一暖,泛起阵阵热流。
尽管心里十分讶异,可是,她真的很高兴,就算这只是罗刹对她的一时同情也无所谓。
至少,在此刻,有罗刹陪在身旁,让她哀伤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第八章
清风徐徐,吹来阵阵浓郁花香。
足足有一个半人高的花丛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艳丽花朵,鲜黄、妈红、淡紫、浅蓝、扮橘,虽然生于同株,花色却截然不同,每朵都如同碗般大小,迎风摇曳,美不胜收。
罗刹站于花丛前,摘取著高处的花朵。
齐异坐在一旁,静静地望著他摘花,怔怔瞧了丰晌,她忍不住轻叹,“你这么站在花丛间,人比盛开的花还美上千百倍不止,好像是落入凡尘的天仙般。”
她这番赞美之书出自真心,丝毫没有半分夸大虚伪,可罗刹听了这话,神色却突地大变。
他停下手,冷冷地道:“别再这么说我生平最恨旁人提到我的相貌”
齐异皱起眉来,轻问:“为什么”
他沉默了,心中天人交战著,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过往说出,要是说了,他与齐异将会更接近,可太过接近,只会让两人都受到伤害
“不要紧,你若是不愿意说没有关系,我以后不会再提到你的相貌了。”齐异以为他对自己仍存著戒心,所以才不愿意说,她心中微微一揪,浮起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之前,罗刹曾说过他家遭逢剧变,当时她便非常好奇,可碍于与罗刹并不熟稔,因此也不敢多问,可在相处这些日子后,她还以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已有所不同
原来,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地将对方视为可信赖的朋友,她曾对罗刹倾吐过心事,可他显然并不愿意这么做
她不怪罗刹,这种事情本来就勉强不得,只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罗刹明白她必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既不想让她难过,又害怕明讲,将会令两人之间的感情产生不该有的变化。
在混乱的思绪中,激烈的情感最终战胜了微弱的理智,罗刹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前些日子,你曾经说过一个故事给我听,现在,我也有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就说了吧。
反正齐异也同他坦白过,自己又有什么好保留的而且,齐异对自己的研究也差不多该告一个段落,是时候返回鬼门覆命了。
“你也要说故事”齐异微微挑眉,有些讶异。
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而且,他的神色为何如此凝重,彷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
罗刹将视线移向她,“对,要听吗”
她当然立刻点头,“要。”
不管罗刹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他愿意告诉她他的过往,就代表愿意信任她,其他的事待会儿再问也不迟。
罗刹坐于花丛旁,缓缓道:“二十多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位绝色女子,人人皆称她为武林第一美人,当然也引来各方英雄的追求,在武林中造成了不少纷争。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这位女子选择的不是身怀绝艺的武林人士,而是一名温文儒雅且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齐异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倾听。
他神情淡漠,不带感情地说著:“原来,这名女子虽出身武林世家,却早已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十分厌烦,而这名书生是她的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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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毒第4部分阅读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