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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6部分阅读

    进行至罗川,只见蜀军依江靠水,扎下无数营寨,旌旗招展,很觉十分威武。江上有一浮桥,并未拆断,只用重兵守护着。崔彦进看着,谓史延德道:“这王昭远倒不是个胆怯之徒,却未可轻敌”史延德道:“或者是个自大的,故意不肯折桥断渡,以示矜张,也未可知呢。”崔彦进帐下骁将张万友道:“管他胆怯不胆怯,自大不自大,我军既已至此,自不能停军不战的。愿请将令,拨健卒千人,待末将先夺此桥。”崔彦进听说,也只得如此,以觑王昭远究竟能耐如何,即拨兵一千,传令张万友率领夺取浮桥。张万友得了将令,领着军兵,一马当先驰上浮桥,举起大刀奋勇杀砍。

    蜀军那些守兵好比是一群犬豕,怎当猛虎,只见左边右边,上面下面,纷纷坠落水中。一泓清澄澄的江水顿时变作红色。宋军一千健卒随着齐上,刀挥槊击,锐不可当。须臾间宋军便夺得浮桥,进逼西岸蜀军。王昭远见了,大惊失色,忙传令退兵漫天寨。三军得令,好像待死鬼得了救生符,争先抢前,惟恐落后,齐奔漫天寨而去。等到张万友全部登岸追击,已走得留存没有几人了。当下张万友大获全胜,收军到崔彦进帐前报功。

    那时候崔彦进大军也过江来了,就蜀军营址,依样扎营下寨。

    张万友进到帐中,崔彦进嘉奖几句,记下功劳,便命回营休息。

    张万友领兵退出。

    越日,崔彦进传命分三路进攻漫天寨:自己与史延德为中路,攻击漫天寨正面;前军指挥康延泽为左路,攻击漫天寨左面;张万友为右路,攻击漫天寨右面。指拨已定,分路进兵。

    王昭远退到漫天寨即分布众兵,守住险要,一面飞调各处精锐,合力保守此寨。崔彦进与史延德抵漫天寨下,在离寨五里地扎住营寨。二人亲率十数轻骑,直至寨下观看地势,只见寨在山上,居高临下,地势极是险峻。史延德道:“此寨仰攻不易,必须引他出战,用奇兵攻取,才可奏功。”崔彦进道:“正是。”当下回营,领兵复至寨下,令众兵在山前做出耀武扬威的模样,并向山上高声辱骂。王昭远按不住心头火起,仗着兵多,即倾寨出战。崔彦进接着王昭远战了几合,把十分气力只使三分,故作力怯,回马败退。王昭远却认以为真,即麾军力追。

    追了有三五里地,又闪出史延德,让过崔彦进,挡住王昭远,辱骂道:“败军之将,尚不伏剑自杀,又跑出来逞什么威风

    难道说你这一颗含愧带羞的头颅,还值得咱大将军费神给你去掉吗好尔既然亲自送来教我代劳,我就为尔砍下吧。“说着,把手中枪往马上一横,转用左手执着,换空右手,向腰间拔出三尺宝剑,招呼王昭远道:”来,来,来“王昭远生平哪里受过这等的侮辱,只几句话直气得十七八佛出世,暴躁如雷,也不答话,跃马直取史延德。战了约有二十个回合,史延德把手中剑向王昭远一掷道:”尔自己费神吧我没工夫,去了“就拨转马头,连击三鞭向原路飞跑。王昭远怒喝一声道:”尔想逃走吗与我留下首级者“麾军又追。不觉又赶了八九里路,王昭远才觉得离寨太远了,忙勒马想要收兵回去。猛听人闹马嘶,宋军右有康延泽,左有张万友,两路杀到;崔彦进、史延德也引兵杀回,二面夹击蜀军。这时日已西斜,将近入暮,晚风四起,草木皆兵,王昭远失机,陷入重围,只吓得三魂走了二魂,七魄掉了六魄,也顾不得大队儿郎,匹马往乱山中便逃。幸喜他原是蜀人,深知山川地理,窜出小径,竟得从容脱出重围而去。最可怜一众蜀兵,被宋军三路一阵冲击,强半都作了刀下之鬼。宋军遂乘胜进占漫天寨,获军粮器械无算。

    次日,王全斌督领后军驰到,便命崔彦进等再往前进。崔彦进等奉令,即一同拔队向前。那王昭远昨日逃得生命,收合溃散,更调军兵复来迎战。崔彦进等今日接仗,便不似昨日诱敌式的战斗了,鼓起勇气,努力直前,威猛如虎。王昭远哪里是对手,几个回合便招拦不住,只得依照老法门拨马又逃。如此三战三北,王昭远勇气全消,蜀军精锐尽失,乃西渡桔柏江,焚毁桥梁,退保剑门。这剑门乃是蜀中一个最险要的地方,不是等闲可以攻取的。王全斌便传令暂且扎驻,待刘光义等那一路军情报到,再定进止。

    那刘光义与曹彬等自归州出兵,大队向夔州进攻。夔州地扼三峡,为蜀西江防头一重门户,乃兵事上必争之地。当时蜀宁江制使高彦俦与监军武守谦,听得宋军到来,一同率兵扼守锁江。蜀军于江上作浮桥,桥上设敌棚三重,又夹江布列巨炮,守备得十分周密。当刘光义等出兵的时候,太祖曾把地图给他们看过,并指示锁江道:“我军溯流到了此处,慎勿用水军争胜当先用步骑从陆上袭击,待他军势稍却,然后用兵船夹攻。

    这样攻战,定操必胜的“至是刘光义等引兵攻取夔州,离锁江三十里即舍舟登陆,深夜袭击蜀军江防军。蜀军却只管江防,对于陆上防御毫未提备,骤被宋军由陆路攻入,登时溃散。高彦俦与武守谦即退守夔州城内。刘光义等即夺取浮桥便进薄夔州城。武守谦见宋军大至,便要开城迎战。高彦俦出阻道:”宋军远涉而来,利在速战,现在大军骤集,正是勇气百倍,未可轻当。不如坚壁固守,休与接战,先消沉其勇气。正是千里运粮,士有饥色,必定不能持久。待他师老粮尽,士无斗志,然后开城出战,那时彼竭我盈,自可一战破敌“武守谦奋然道:”我生平最不取前人此种的计策。殊不知战阵之事,须要占先为强。现在彼军初到,安营未定,地势未悉,既自忙乱,复多疑惑。趁此时迎头一击,彼必立脚不住。后至的军兵见前军失利,必然心慌胆落,不战自破。然后你我再分兵击之,纵不能使他片甲不回,也当溃乱散亡,不复能成军了。若待彼安营已定,地势已悉,择我弱点,全力来攻,那时弄到应战不能,守御难坚,岂不进退不得,束手待擒。所谓以逸待劳的说话,只是怯懦者解嘲的饰辞,坐以待毙的下策,制使怎么亦为此言呢“高彦俦道:”依我愚见,还是以逸待劳的好“武守谦不听,独自率领所部千余骑,大开城门,跃马出战。

    刘光义正待亲自接战,骑将张廷翰早一骑马冲出,直取武守谦。

    张廷翰愈战愈勇,武守谦便不免越战越怯,战有百余个回合,竟抵敌不住了,拨回战马,往城里便跑。张廷翰骤马便追,武守谦驰入城门,张廷翰随着也抢进去了,竟形成个蜀将宋将并马入城。守城兵卒忙上前拦阻,张廷翰把大刀几拨,十几个便不见了头脑,只是热血直冒,躺倒在地上。其余的一见,一声“啊呀”,四散逃走。张廷翰略一住马,把刀往后面一招,宋军就像黄蜂入洞般齐拥进来。刘光义、曹彬看着,同声喝道:“杀上去”督率大队人马尽数冲杀入城。高彦俦一骑飞到,放过武守谦,独立挡住。刘光义、曹彬、张廷翰三人同上,刀枪齐举,围住高彦俦厮杀。高彦俦毫无惧色,挥戈力战;斗了半个时晨,身被数十创,自知万不能取胜了,怒吼一声,撇了三人,奔归府第,整肃衣冠,望西北再拜毕,举火自焚而死。

    刘光义等遂克夔州。过了数日,刘光义在灰烬中收拾高彦俦骸骨,以礼埋葬,表彰他的忠勇;然后整饬部伍,向前再进,所过披靡,连拔万、施、开、忠四州。遂州知州陈愈哪还敢拒战,即奉城迎降。至是峡中郡县悉定。

    刘光义即将攻取经过情形,驰报王全斌。王全斌得报,晓得东路军事大胜利,即进次益光。王全斌询问蜀军降卒前进路径。降卒说道:“从益光江东面,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做来苏,本地人在江西置立栅寨,对岸可渡。再从来苏出剑门二十里,至青疆,即与官道并合了。若是打此路进兵,那么剑门便不足恃了”王全斌听了大喜,重赏降卒。即进兵至来苏,在江上作浮桥而渡;蜀人见了,弃寨而遁。遂进次青疆,一面分兵命史延德潜师往袭剑门。果然王昭远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惧,即留偏将守住剑门,自己引领部众退屯汉源坡以遏制宋军。

    王全斌大军还未进到汉源,剑门已经被史延德袭破了。王昭远听报,吓得股栗失次,只听炮声连天,王全斌已从青疆杀到。

    王昭远此时竟僵卧胡床,不能起来。赵崇韬乃布阵出战。蜀军已是惊弓之鸟,见宋军声势浩大,一个个心碎胆裂,哪里还敢对仗,见宋军冲杀过来,未曾交手,就一哄儿奔溃了。王全斌驱兵砍杀,斩首万余级,俘虏无算。赵崇韬支持不得,奔回寨中,将王昭远掖在马上,加鞭飞逃至东川,下马避匿仓舍里面。

    王昭远悲嗟流涕,两目尽肿了。一会宋军追骑四至,入仓舍搜寻,便把个自比诸葛亮的王昭远,连同赵崇韬,绳绑索缚,活捉去了。

    这个全军败绩、都统都监一齐被执的警报传达后主,所以就把他吓得死去活来,只有着急,毫无主张。还是花蕊夫人具着丈夫气,有点英雄胆,当下劝住后主,看明警报,就奏陈意见道:“陛下,事已至此,着急是徒然的。而今宋军已紧迫而来,时间危急,真是间不可容发啦陛下须赶快发散金帛,征募精壮,选命能将,刻日统率前去,一面阻御敌兵,一面应援守御诸将。愿陛下作速定计”后主听奏,心神略定,即依花蕊夫人主见,出金帛募兵,令太子孟玄哲为统帅,李廷珪、张惠安为副将,率领赴剑门,援应前军,遏止敌军。这正是:只为无臣保国家,遂教太子临疆场。

    要知蜀太子孟玄哲领兵前去,胜败如何,西蜀得保与否,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修降表李家成世业  受国俘宋主害相思

    蜀太子孟玄哲与李廷珪、张惠安,奉着后主旨命,不敢迟慢,即日编定募兵,率领开赴前敌。一路但闻笙箫管笛、锣鼓弦索,歌舞不辍。这种从容整暇的情状,真个是千古行军所仅见,可谓是别开生面了。你道西蜀已危急万分,亡在旦夕,这位太子领兵赴援,怎能一无惧怯,且这等欢娱莫非他此行早操着胜算吗可怜这位太子乃是个素不习武而专好声色的,声色之外,简直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哩恰又搭配着这两员副将,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一对无独有偶的庸懦无识蠢才,所以凑在一处,竟把军事当作了儿戏,出兵之日,就把姬妾乐器及伶人数十辈,一并携带在军中,不管军政,只是晨夕嬉戏娱乐。闲言少叙。孟玄哲进兵至锦州,听说剑门已经失守了,便不敢复前,连夜遁还东川而去。经过的地方,把庐舍仓廪悉行举火焚毁无存。

    后主听了,更是吓得惶骇莫名,急忙召集朝臣,询问救国的计策。有个老将石斌因奏对道:“宋军远来,其势当然不能持久。请陛下聚兵固守,以老其师。待他粮运不继,军生怠心,那时开城一战,便可破敌了。愿陛下圣裁”后主叹道:“朕父子推衣解食,养士四十年;及至遇敌,竟不能为朕东向发一矢。今想深沟高垒以谋固守,有哪一个能为朕效命呢”石斌没得对答了,这个建议遂成空话。忽又有警报到来,说是宋帅王全斌已到魏城,不日便要到成都了。后主不禁失声流涕道:“这怎么好呢”李昊前奏道:“宋军入国,所向无敌;现在内无守将,外无拒兵,成都自是不能保全的了。陛下不如见机纳土,还可保族全家哩”后主点首道:“朕此时已到绝地了,除了开城出降,也更无别法,卿就替朕起草降表吧”李昊领旨,立即草成缮就。后主遂遣通奏伊审徵,赍表诣王全斌请降。

    王全斌受了降表,允诺后主的请求,遂率兵和平入城。越日,刘光义亦督队到来,会合王全斌,待遇后主十分优礼。后主便又遣弟子孟仁贽诣阙上表。略云:先臣受命唐室,建牙蜀川。因时势之变迁,为人心所拥迫。

    先臣即世,臣方草年。猥以童昏,谬成余绪。乖以小事大之礼,阙称藩奉国之诚。染习偷安,因循积岁。所以上烦宸算,远发王师。势甚疾雷,功如破竹。顾惟懦卒,焉敢当锋寻束手以云归,将倾心而俟命。当于今月十九日,已领亲男诸弟,纳降礼于军门;至于老母诸孙,延残喘于私第。陛下至仁广覆,大德好生。顾臣假息于数年,所望全躯于此日。今蒙元戎慰恤,监护抚安。若非天地之重慈,安见军民之受赐臣亦自量过咎,谨遣亲弟诣阙奉表,待罪以闻。

    太祖接到降表,大喜,即诏授吕余庆知成都府,并命亡蜀后主孟昶速率领家属入京授职。至是,蜀中四十五州百九十八县,尽归版图。后蜀遂亡。计自王全斌领兵伐蜀至孟昶归降,不过六十六日,便克奏全功。当王全斌出兵的时候,京城里正下着大雪,太祖设置毡帐于讲武殿,穿戴紫貂裘帽,在帐中亲核军事,忽对侍臣说道:“我穿戴如此,还觉得身上发冷,念西征将士冲冒霜雪,怎么当得住呢”便把自己穿戴的紫貂裘帽遣中使驰赐王全斌,并谕诸将道:“一时不及遍赐诸卿啊”王全斌拜受太祖的宠赐,不由得感激泣下,故而所向有功。

    又当前蜀亡的时候,降表是由李昊起草的;而今后蜀灭亡,降表又是李昊起草的。因为这个缘故,蜀人便趁夜间在李昊宅门上大书六字,道:“世修降表李家”。这也是桩有趣的事实。

    六月,孟昶举族与官属一并到了京里,孟昶带领子弟素服待罪阙下。太祖御崇元殿,备礼召见,即拜孟昶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秦国公;孟玄哲为秦宁军节度使;其余从臣亲属,尽都赐官有差。这时太祖为孟昶所造第宅早已落成,装修完峻,太祖即赐与孟昶及其家属居住;随即又命内监奉着无数金帛,特赐孟昶的母亲李氏及花蕊夫人。李氏便携领着花蕊夫人入宫谢恩。太祖当御安和殿召见。李氏并花蕊夫人朝拜毕,太祖传命赐坐。太祖见李氏面上满现着忧容,便安慰她道:“国母保重要紧,不必戚戚地挂念着乡土。等待些时,朕当好好地送国母回归故土的。”李氏回奏道:“妾身并非思蜀,原先本是太原人氏,倘能得归老到并州,这便是妾身所愿望的。”太祖道:“如此,待朕取得太原,便当送国母归去。”李氏拜谢了。太祖又道:“国母初到京里,想必不甚惯居,如生烦闷,可随时进宫里来谈谈,不必拘泥。”李氏又拜谢了。

    太祖当与李氏问答时,却只管偷观着花蕊夫人,觉得她的姿色不但在蜀宫列为首选,就拿现今后宫佳丽和她比较,也觉粉黛无颜。又闻得她另外有一种无形的香泽,暗中传送到他的鼻孔中,使他全身舒畅,平添十分快感。不禁越看越爱,越爱越看。一霎时把个创世英雄之主竟弄得眼花缭乱,心绪紊然,魂灵儿早飞去半天了。因听说她诗才清绝,在蜀宫制作宫词百首,比前蜀王建做的差不得什么,且或有胜似王建处,但据人言,未能征信。太祖便藉此为由,质问她的作品。花蕊夫人见问,即时口占一绝奏答。诗曰: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太祖听了,确信花蕊夫人的诗才,心下更添爱悦,要不是被人主的威仪无形地梏桎住了,太祖对花蕊夫人,当时定要说出一番偷寒送暖的话,表示自己一片爱怜之心。虽然太祖当时不敢明的说些情话,两只眼睛却是不肯尊重,向花蕊夫人回还往复暗送了无限情波。花蕊夫人何等聪慧,岂不晓得这位宋天子是在垂情于她,不然而然地也在眉宇间表示她的谢意。这一来,把太祖更累得意马心猿了。忽然李氏离座起身,花蕊夫人也就站立起来,辞驾退出。太祖不能挽留,只眼睁睁望着个妙人儿随着个老婆子去了。

    自此,太祖一连数日坐卧不宁,差不多什么国家大事统都不放在心上了;所着意的,就是花蕊夫人,行止坐卧,无一刻儿不想到她;几天之后,竟害起病来。他这个陡起的相思病,御医院还看做他忧勤过度,所以致此,奏请暂屏圣虑,将息几日,心里一静,自然好了。这哪里道着一些儿病源呢还是太祖自己心里明白,不自己对症下药,靠这些御医乱撞木钟,有什么用处呢可是这病又不便明白说出来的;就是明白说了出来,她已罗敷有夫,且甚得夫婿宠爱,自己身为天子,怎好占人之妻、夺人之宠呢若说是断情绝爱,却了这条心想吧,怎奈后宫自继后王氏在乾德初年崩逝以后,更无一个略略当意的人。此时恰在择后的当儿,偏偏遇着她这等一个生平罕见的尤物,如何能抛却得下呢这样躺在病榻上千思万想,僵卧了数日,忽然一跃而起,自语道:“有了我,便不能有他了”

    这日晚上,太祖即召宴盂昶于太明殿。席间太祖用巨觥豪饮,孟昶便亦尽量相陪。君臣直饮至夜半,才尽欢带醉而散。

    越宿,太祖又召孟昶饮宴。孟昶自昨夕归去,便觉酒力太猛,支持不住,颓然躺倒;到了今日,更觉周身血管像要破裂似的,竟是得了酒病,不能起来,因辞谢不赴。太祖听说孟昶害酒病倒了,叹道:“为朕豪饮,害得秦国公不安适,这是朕的罪过啊”即传命着御医前往诊治。不料这日晚间,竟报孟昶病卒。

    太祖不胜哀悼,废朝五日,素服发丧,追封孟昶为楚王,赐御葬。孟昶的母亲李氏见孟昶暴卒,却不哭泣,但以酒酹地道:“尔不能死殉社稷,贪生以致今日,我所以也忍死到今日,就只为着有尔存在啊而今尔已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遂绝粒不食,数日后亦死了。太祖听说,益加哀悼,命赙赠加等;并命鸿胪卿范禹称护理丧事,教与孟昶俱葬洛阳。归葬已毕,花蕊夫人便入宫谢恩。太祖见花蕊夫人穿着一身缟素衣服,更觉添了半天丰韵,越显得楚楚怜人,淡淡多姿。即把花蕊夫人留在宫里,迫她陪侍饮宴。此时花蕊夫人既难一死,上命无可违抗,只得强抑愁怀,勉为欢笑,陪着太祖饮酒。太祖在前次召见时对她一则相隔得远,二则碍着官家威仪,纵有千般万重怜爱的心意,实不能尽情地表现出来;此时却是相挨至近,又无忌惮,数杯酒后,便把她搂抱在怀,尽情调弄。碰着花蕊夫人又是带羞含娇,若接若离,满脸儿泛着红云,一阵阵只是香喘,把个太祖愈弄得神魂飞越,情不自禁。于是罢酒撤肴,把花蕊夫人拥入寝宫,尽其欢乐,达到最终目的。一宿美满已成,次日即册立花蕊夫人为妃,仍赐称原号。

    当孟昶入京的时候,太祖曾建造广厦五百间给他居住,供帐俱备。而今孟昶与李氏俱死了,孟玄哲已遣就外镇,花蕊夫人又经入宫,这宅子便没有人在里面,一切供帐都成虚设。太祖因命内监往将宅里供帐一齐收归大内,却收进一件物事,为太祖生平所未见的,乃是孟昶的溺器。你道一件溺器是件何等平常的东西,太祖就会生平没见过呢这并不是皇宫里没有溺器,也并非是太祖生平不曾见过溺器,只为孟昶所用的溺器,非等寻常;慢说是太祖生平未曾见过这样的溺器,就是从开天辟地以来的帝王算到而今,也指不出一个见过这种溺器的人来哩究竟那孟昶的溺器,是怎样一件稀世的东西呢原来孟昶的那溺器,乃用七宝镶成,式样精巧,名贵无匹。估估它的价值,当不止十倍于连城之璧哩当下太祖叹赏许久,便命卫士把它撞碎,说道:“一个溺器也用七宝镶成,更用什么东西贮食物呢奢侈到这样,哪得不亡国”卫士奉命,便拿着铁锏,当着御座面前,把它击碎了。太祖又命这卫士把这些破碎的珠宝收拾了去,就算赏他这一击之功。这卫士也不知是经几代的宗功祖德,积得这么富厚的福分,得此重赏。可见人只要有福分,就是身居卑职,也会得逢上赏的。

    花蕊夫人自入宫册立为妃后,太祖宠爱得像命根子一般,临幸无虚夕,每一退朝,便不往别处,专来和她作乐。花蕊夫人却是迫于主威,勉承雨露的,未免面热心冷,语蜜情淡。虽经太祖一往情深,极意优宠,稍稍买转她的欢心,然而还只三分向着太祖,七分追想孟昶。因私下绘着孟昶的小像,在太祖不在面前的时候,拿了出来挂着,焚起檀香,对像展拜一会,祝他在天之灵永享安乐。一日,花蕊夫人正在内室挂着孟昶像,焚着瓣心香,伏地对像默祷,太祖忽然踱了进来。太祖瞧着又不是神,又不是佛,却绘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寻思道:她这样礼拜做什么呢难道是什么神仙便问道:“爱卿,这供的是什么神仙呀礼拜他是为求福呢抑是求寿呢”花蕊夫人骤然被太祖撞见了她的秘密,面上虽不惶恐,心下却自是为难,正想这该怎样饰辞才妥,忽听太祖提出神仙二字,便触动灵心,诡对道:“臣妾该死未曾启奏陛下。这供的是送子张仙。妇女虔诚祈祷于他,可望赐生佳儿。臣妾未能免俗,因得随侍陛下,也想生个好儿子,俾将来得母以子贵哪。”太祖道:“原来如此。为何平时不见爱卿供奉”花蕊夫人回奏道:“臣妾固日常供奉,惟恐陛下斥为异端,每日只在陛下临朝时取出礼拜一过,便收贮了,所以陛下未曾看见。”太祖竟信以为真,便道:“爱卿乃诚心求子,朕岂忍斥为异端,此后可把东轩辟作静室,将神像供奉在里面,卿好朝夕虔诚礼拜。像这样一收一挂,未免亵渎了神仙。”花蕊夫人听说,十分喜悦,连忙拜谢了。自此花蕊夫人把个孟昶像假充做送子张仙,挂在宫里,一日三朝地礼拜不辍。不料宫里一班嫔妃都想生子抱儿,听得花蕊夫人有一帧送子张仙神像,圣上特许供奉礼拜,都来依样葫芦地图画了去,香花顶礼。这真是盂昶死了还走着桃花运哩

    又一日,花蕊夫人正在理妆,宫女两行,分侍左右:有的持着芙蓉镜,有的捧着黄金盒,有的执着脂粉缸,有的扶着凤尾扇。只见她万缕青丝,一直垂到地上,根根光可鉴人。尤其是那一股脂粉香,送到鼻里,顿使人心旌摇摇,发生无限情思。

    太祖进来瞧着,自叹道:“朕南征北剿这如许年数,所经历的事着实也不少了,却哪里领略过此种深味呢”一面就在水晶帘侧坐下,看着花蕊夫人慢慢地梳理。太祖呆看了一会,又去取瞧各色奁具。忽见一绿玉作框、白金为底的晶莹手镜,太祖爱它精致,不觉取在手中仔细端详。把玩了一会,忽反观背面,镌有五字篆文,太祖看着惊疑道:“嗄怎么也有这五字呢”这正是:方于脂香识趣味,又从妆镜证同文。

    要知太祖看着花蕊夫人妆镜背面镌着五个字,为何要惊疑,究是五个什么字,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窦仪学士独知掌故  花蕊夫人两显才能

    花蕊夫人正自理着青丝,忽听太祖在旁边突发这么一句惊疑的说话,忙停住梳拢,掉转头来问道:“陛下怎么说”太祖指着手中拿的那面镜子背面镌着一行字道:“怎么这镜子也镌着这么五个字呢”花蕊夫人是每日要把那镜子照几百回的,镜子背面镌的是乾德四年铸五字篆文,她早已明知熟记,当下也用不着再看,便还问道:“这不过是铸镜的年号罢了,陛下有什么惊疑的”太祖道:“爱卿想也不知道。因为朕当日改元的时候,曾谕令相臣,年号不得与以前帝王用过的年号相同,所以改了现在的年号。而今这镜子上镌的是”乾德四年铸“字样,岂不是与朕的年号正同吗蜀宫里当然是不会用朕的年号,此是一层;这镜子看起来也不是一两年间新铸之物,就是要用朕的年号,又怎能预知朕将改元做乾德,此是二项。

    据此,这年号定是以前帝王有过的。何以朕的相臣竟会不晓得呢所以朕见了这个,就着实不免惊疑了。卿可晓得这年号是哪一朝的帝王用过的么“花蕊夫人平时看着这个字,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铸镜年号,却未曾加考据,给太祖骤然这一盘问,实在回答不出所以然,只得老实对道:”这个,臣妾未曾查考过,不敢妄对。“太祖便起身道:”卿且自梳理吧,朕去叫相臣查考便了。“即出来召问群臣。满朝臣子,谁知都只是半瓶醋,大家不晓得。后来召到翰林学士窦仪,还是他储着八斗才,读了五车书。当下太祖一问,他便应声对道:”前蜀王衍,当日曾有此号的。而今陛下说是镜出蜀宫,蜀物纪蜀年,便是现成的证明了。“太祖听奏大喜道:”不错

    不错卿真不愧是个读书人宰相须用读书人,像卿的才学,正可以作宰相了“窦仪退出。太祖便回至花蕊夫人处,把这年号的出处说给她听,又称赞窦仪有才学,预备要召他作宰相。花蕊夫人自入宋宫,总不愿闻国家大事,所以听了太祖的说话,只答应着,不参议论。这时她已梳妆完毕,太祖便携着她往后苑里去游玩散心。

    那朝中诸臣听了适间太祖褒奖窦仪可作宰相,便纷纷传说窦仪将要入相了。窦仪心里也窃窃自喜,以为这满腹经纶会有施展之日。不料太祖过了几天,把要召窦仪入相的意见咨商赵普。赵普却觉得自己太没学问,生平只读得一部论语,殊不是窦仪的敌手,他一入相,未免灭了自己的权势,而且恐怕他瞧自己不起,不如仍然把他压在下面,倒可巩固自己的权位,就使他以此怀怨,也不能奈何自己什么的,因对道:“窦学士文艺果然有余,经济却是不足。陛下用他备文史上的咨询,是恰称其职,若是用他理政事,未免不甚适宜哩”太祖默然,把重用窦仪的心意就此打消了。窦仪听到赵普对答太祖的话,晓得赵普是存着忌才之心,他若在职一日,自己万无出头的希望,便觉心中怏怏,卒之郁郁而死。太祖知道窦仪死了,很是悼惜,传命厚赙他的家属。

    过了些时,忽报蜀兵因王全斌措置失当,在绵州生变,有众十万,拥文州刺史全师雄为元帅。王全斌遣朱光绪前去招抚,又不能结之以恩德,临之以威信,只一阵把全师雄的家族杀了,更取了全师雄的爱女做侍妾,遂使全师雄无有归志,率众攻据彭州,自己称做兴蜀大王,开幕府,署节帅二十余人分据要害,势力益加膨胀了;两川的人民争着响应他。崔彦进、高彦晖分道去攻讨,被全师雄一阵冲杀了几阵,崔彦进竟大败而回,高彦晖且死在乱军之中。王全斌又遣张廷翰去攻讨,也不得利。

    王全斌没有了办法,只得退保成都,向京乞援。太祖即命客省使丁德裕率兵往援王全斌,诏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

    后来,经刘光义、曹彬、王仁赡、丁德裕、康延泽合着王全斌剿抚兼施,才把全师雄扫灭,平定蜀乱。太祖因为蜀乱系王全斌等违法贪污所致,遂下诏将王全斌等召还;谪降王全斌为崇义节度使留后,崔彦进为昭化节度使留后;授王仁赡右卫大将军;刘光义等因素称廉谨,并进爵秩。当王仁赡奏对时,曾厉诋诸将,冀图自免;惟对曹彬极口推崇,说道:“清廉畏慎,不负陛下的,只曹彬一人罢了。”及至曹彬还京,太祖检查他的行囊,除图书衣衾之外,没有别的东西,恰如王仁赡所奏对的话。太祖遂特别优赏曹彬,擢为宣徽南院使。曹彬因入朝见太祖奏道:“此次从蜀中回来,诸将都得着罪责,惟臣一人获赏,臣不敢奉诏。”太祖嘉谕道:“卿有茂功,又不矜伐,真是可嘉惩劝是国家的常典,卿勿必推逊”曹彬只得谢恩退出。

    太祖见蜀乱已平,心中甚喜,便在后宫大设酒筵,与花蕊夫人等一众嫔御团集共饮。席间太祖忽停杯叹道:“朕少年时最喜爱的是驰马射箭,每日总要骑着马到郊外去驰骋一会,拿着弓射几箭才罢。后来领兵东荡西杀,这马与箭更是一刻儿也不离了。到而今做了皇帝,倒被禁锢在宫里,好些时不能得骑马射箭了。人家都想做皇帝,真不晓得这做皇帝是桩极不自由的事,处处受束缚、受限制的哩”正是:谁言天子贵行动不自由。

    花蕊夫人奏对道:“陛下这个感叹发得大没意思了。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要想怎样行乐,只要不是显违民意,荒弃政事,哪一样不好做得呢这驰马射箭,从大的用处说,是练习着应用于战阵,歼敌卫国;从小的用处说,是藉它活泼筋骨,运动身手,以求强壮身体,祛除疾病。由小由大,都不能说这是件无益有害的事。

    做了皇帝固然是很尊严的,不可以乱行乱走,但是驰一会马,射一会箭,活泼活泼筋骨,运动运动身手,臣下们不见得敢说这是有伤圣德呀大凡臣子们要谏诤君上什么事,必定要这桩事件是做皇帝的做得不合情理,有损官家威德,才好质言指说,断然不能无理取闹,不依臣子进谏的规矩。如果陛下自己嫌着出郊驰马射箭,太菲薄了万乘之尊,不是圣天子自重的道理,何妨命侍臣们牵进御马,预备弓矢,就在后花园里驰射一会呢偌大一个御花园,正是预备着做圣驾暇逸的时候行乐的。臣下们不奉敕召,又不敢进来,陛下不正好任情驰骤吗“太祖听着大喜道:”爱卿所奏,可谓面面俱圆,正是可行朕却一向拘泥,未曾想到这一着。不过照卿的办法,朕虽可在后花园安心骑射,但是还只得单人独马,总不能有十分兴致的。“花蕊夫人又奏道:”这一层,陛下倒不必虑得。如蒙陛下见许,臣妾不才,勉强可以随侍陛下,做一时的护卫之臣哩“太祖听得花蕊夫人说是可以陪侍骑射,不禁大乐道:”卿还能此道么朕一向只知卿有文才,哪知更擅武事呢“举起大觥来,就满满斟了一觥洒,咕都都饮个罄尽,又问道:”爱卿在蜀宫时,可曾骑射过么“

    花蕊夫人对道:“臣妾在蜀宫的时候,差不多没有一天不从事于此哩”太祖道:“如此,卿想当有戎装的,可曾带来吗”花蕊夫人答道:“有的,想都带来了。”

    因顾问从蜀宫带来的宫女道:“我的戎服可带来了么”宫女对道:“带来了。就是侍婢们的也都带来了哩。”太祖羼问道:“怎么爱卿带来的这二十个宫女也都能骑马射箭吗”花蕊夫人奏答道:“她们个个都会的。”太祖笑道:“这便妙极了朕正想单人独马没兴趣,得卿也只是两个人,还是觉得太人少了,因为这驰马,是要人多才有兴致的。而今她们既是都有此身手,这才有趣了。”顾命内监道:“去选二十多匹马牵进园来,着弓箭伺候着”内监领命去了。又对花蕊夫人道:“卿也就带领她们去换了衣装,到后园里取齐就是。”花蕊夫人就领命离席,带领随身宫娥去了。

    太祖即命撤去筵席,自己也去换了服装,领着一群嫔御宫娥往后花园来。到了园中,只见乘云亭边一队戎装女子骑在马上,二十个白帽紫衣绿靴的,一个红帽绿衣黑靴的,远远地望着,一个个又骁健,又袅娜,端的是一队娘子军了,太祖不禁叫好道:“这真好极了从前孙子教练美人兵,不知可有这么整齐朕不期就得这等一队女兵,岂不有趣”将近来到亭前,只见花蕊夫人将鞭儿一指,那二十个宫女便分做两行,一齐伏在马上迎驾,口里一片声呼着万岁。喜得太祖连声道:“免礼

    免礼“那些宫女又同声道:”谢主隆恩“伸直腰来把丝缰一带,就把太祖围护在中间。花蕊夫人早把太祖的玉兔马牵到,请太祖上马。太祖接过缰来,就一跃上了马,据鞍笑道:”今日的乐趣,倒是很难得着的“花蕊夫人对答道:”多是陛下恩典,使臣妾等也得沾伴一些余乐。“太祖道:”现在先驰马吧“花蕊夫人及二十个宫女同声道:”遵旨“一齐把马带紧,只待太祖先发。太祖便把鞭一扬道:”大家放马者“就这一声里,二十二骑马就泼喇喇追风似的往前直奔。花蕊夫人要显身手,跑了有数十丈,就把马一夹,那马便突地冲出太祖的面前了。太祖一见,便加鞭追去。将要追到,花蕊夫人在前面呼道:”请陛下回马“太祖听得连忙回马时,花蕊夫人早回马赶至太祖侧面,奏到:”臣妾与陛下同乘一马何如

    “太祖喜道:”好卿能过马来么“花蕊夫人道:”陛下但打马前行,臣妾自能过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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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6部分阅读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