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20部分阅读
为的,咱家瞧着,只有押班是头一个啦“梁从政越发乐了,笑道:”好哪,好哪。总管别只说闲话儿了,且说究竟是桩什么事儿,咱家尽力给总管办就是了。“郝随道:”不过是桩小大事儿,押班办起来是不费吹风之力的。可也不是咱家的事。“便附耳与梁从政说明原委,务要他把那三十个宦官、宫妾苦打成招,扳倒孟后,拥助刘婕妤立位。告诉完了,又笑道:”这一成功,押班岂不是个大功臣吗那么押班要做什么事都得大助力了“梁从政一想,果然于自己权利上大有益处,即应允道:”总管来吩咐,咱家敢不尽心吗总管只去措置别方面的事,咱家这里稳保成功的“郝随便告辞道:”借重
借重专听佳音了“梁从政道:”放心少刻再会“二人遂笑着分开,各干各的去了。
外面章惇即把苏珪召到府中,如此如此指使他做。苏珪连声道:“相公放心相公放心卑职必不误事的”就辞出相府来,会了梁从政,二人又商议了一会,才坐堂审问这些逮捕的宦官宫妾。梁从政问道:“中宫厌魅谋乱,是怎么一个情由
快一齐从实招来“三十个宦官宫妾,一个个上了手铐脚镣,跪在堂上,都是泪眥莹莹,却无一个开口答话。两旁许多卫士立着,又都怒目攒眉,好像要吃人似的。梁从政、苏珪坐在堂上,这个威势,就是两个阎王,越显得这座皇城司大堂,阴气森森。梁从政问了一声,见众人不答话,又问道:”你们都是哑子吗怎么都不答话呢“接着把惊堂一拍道:”招呀“众人还是流着眼泪,不开口答话。梁从政大怒道:”胆大不招吗一齐掌嘴三十“那些卫士答应一声,劈劈拍拍就一个一个掌起嘴来。可怜那些宦官宫妾,在皇宫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等苦打,当下一片声响,就听得一片声哭。梁从政又问道:”有招吗“众人依然不开口答话,只是哭泣着,梁从政越发怒了,大喝道:”还不招吗给你一齐夹拶起来“
卫士炸雷似地答应道:“嗄”把无数夹棍拶子往堂上一摔,惊魂动魄价响。梁从政又催着道:“招呀招呀免得皮肉儿受苦啦”众人只不开口。梁从政把惊堂连连拍道:“夹夹
夹“卫士上前一一夹拶。只听得”哎哟“”哎哟“,杀猪般地乱叫。夹拶了半天,梁从政叫住刑,问道:”有招吗“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宦官,已是夹得死去活来,咬牙向上面回道:”招吗押班叫咱们招什么押班想仗着这样的恶刑具逼咱们诬招中宫厌魅谋乱吗好的咱家有招“梁从政喜道:”好哥儿,还是你明白快快招出来,就完了你的事,免得多受苦了。“小宦官怒目骂道:”吓吓呸我招你这贼要谋乱。
中宫怎么会谋乱“梁从政怒气冲天道:”哥儿呀你敢顶撞咱家吗来给我再夹他“小宦官又骂道:”狗贼子你有的是刑具,咱家有的是忠肝义胆,生就的硬骨头你夹你夹“卫士走过来,把他又夹。小宦官此时真是把心儿横了,他不但不叫喊,还哈哈大笑,只骂:”狗贼狗贼算你今天权在手,有威风等到你犯到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手里,照样有给你受的。只怕不能像咱家在你狗贼子堂上这等硬汉啦“卫士见他只是笑骂,把夹棍只管猛力催紧,全不顾要当堂夹死人。夹到最后,小宦官惨叫:”狗贼夹得咱家好呀“眼睛一睁,已经夹死在棍下。梁从政仗着有势力,死了一个,不当什么,又一叠连声道:”招呀招呀不招这就是榜样“便又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抬起头来,瞧她乱鬓泪眼,就是一支带雨梨花,好不动人她向堂上望了一眼,忽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叫道:”梁押班你要是恨着咱们,把咱们剐了杀了就是了,为什么苦苦叫咱们扳陷中宫呢娘娘奉上恭谨,待中宽大,有什么亏负了你,你要藉端扳陷娘娘入罪吗就是咱们照着押班的意旨,捏造一个什么罪名来加到娘娘身上;万岁爷一时被你蒙蔽了,把娘娘怎么样冤枉处治着,你邀功一时,难道后世便没有一个人看出这个冤狱来吗你也要存点儿良心呀
劝你且退一步想想吧“梁从政喝道:”多罗唣什么呢有供招出来“宫女道:”什么供呢扳陷娘娘吗咱们不是没心肝儿的,诬供是万万不能的“梁从政怒道:”哼不招吗“顾卫士道:”给我再拶她“卫士又把她拶起来,宫女只是破口大骂,不肯招认。拶了半日,拶得宫女只剩着一丝半丝儿气了,梁从政命割了舌头,更拶别个。于是一一再夹再拶,都不肯诬招。梁从政没法了,乃商量苏珪道:”这怎么是好呢
这班男女都这等熬刑,抵死不招,而且只是那般辱骂,给堂下的卫士听了算什么呢他们不窃笑咱们没能为吗苏珪道:“他们不招,只好罢了,着实没有办法的。”梁从政不悦道:“真的没办法吗而今问不出半字儿口供,这些男女都拷到这种样儿,并且拷死一个在堂上,咱家只好尽推在您身上了,您担当得起么”苏珪慌了,道:“押班莫着急,从长计议个法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自语道:“要顾自己的官位,也就顾不得昧良心了。”向梁从政道:“而今没有别法,万岁横竖不会亲自审问的,这些男女横竖不能留他们活命,就捏造一纸口供罢。”梁从政大喜道:“这才是办法”于是就造出一纸口供,捏成冤狱,把那些将死未死的宦官宫妾收入监里,把死的一个去掩埋了。谎奏上去。哲宗不能遽信,再诏侍御史董敦逸复录。
董敦逸奉旨,乃至皇城司会同梁从政、苏珪复审。只见那些宦官宫妾,有的敲落了牙齿,有的割断了舌头,有的拷折了手脚,没有一个完人了。个个气息奄奄,跪也不能跪立,只横七竖八地躺在堂上,微微发出一丝一丝哼痛的声儿。董敦逸搦着一枝笔管儿,停住不敢照录,向梁从政、苏珪道:“把他们收监吧。”说罢,即行退堂。梁从政、苏珪只得依他,一面使人报知郝随。那郝随正在等着消息,一听报道董敦逸这样,吃了一惊,道:“他若一翻案,这罪名还当得起吗”忙去见了董敦逸,道:“御史怎么不照录供状,想翻案吗且问御史,有多大的前程呀您这功名富贵不要紧,您的身家生命也不要了吗您想,这是什么案子,何等重大啦您的力量能够翻得来案吗”这正是:动魄惊心一席话,覆盆何日雪沉冤
要知董敦逸听了郝随这一席恫吓的话,肯按着原谳复录否,又毕竟扳得倒孟后么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闪电惊雷天良重现 残脂零粉旧爱难忘
董敦逸耳朵里听郝随说着,心儿上筹划着,想道:这分明是个冤狱,听他说,是叫我按照原谳完成这个冤狱。但是眼瞧着冤枉地断送二十九条人命不算外,还要扳倒中宫娘娘,还要株连无数的忠良。这个于良心上怎么过得去呢不么,我官卑职小,只一个人的力量,怎能够平反得这个冤狱过来呢不独平反不过来,我这官儿也要丢了自家生命也不得保了这,这,这,怎么办好呢顾全官职保住身家生命呢不顾官职不要身家生命呢一时意绪纷然,良心与私心互相在肚皮里战争起来。好一会儿,肚皮里的战争平息了,是私心战胜了良心,把个良心不知打到哪里去了。于是董敦逸便笑向郝随道:“总管也太瞧不起下官了下官要成就这案子还怕不周到,怎么会想到要翻案上去呢下官虽然愚鲁,这点儿意旨总还懂得哪
不过皇上特命下官来复录,对于原来的供状,定必有致疑的地方,不能准信,下官便不得不四面八方把它弄得再无破绽可寻,才能使得复奏上去,不会复生枝节,把这案子推翻。所以下官便退堂下来,私下里深思周虑,筹计万全,以便复奏。区区私衷,原是如此,不料总管倒怀疑下官是想立异了。“郝随被董敦逸这么一回答,觉得自己先前的话说得造次了,连忙谢道:”御史休怪咱家毕竟是笨人,见不及此。“说着告别自去。
董敦逸只得昧了良心,按着原谳,复奏上去,哲宗却还犹豫。
为什么呢因为哲宗一批准这案子,就认定孟后是这案子的主使者,便要把她废出中宫。哲宗想着孟后向来很贤淑,废后又不是天子的美德,而今一旦把她废了,恐惹天下议论,所以不敢决行,犹豫起来,章惇听候明白,即进宫密奏孟后决不可赦,定当废了,并谓仁宗皇帝也曾废郭后,祖宗已有先例,无用疑虑的。哲宗这才批准了这冤狱,乃下诏废孟后为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做冲真,出居瑶华宫。
这时是三年孟冬时候,废后的诏旨既下,天气忽然变做六月一样,异常酷热,早已弃捐了的纨扇,宫人纷纷从箱里翻出来,拿到手里摇着。宫里宫外都奇怪道:“今年的天气怎么不依时令了怪事怪事”这样热了两旬余,忽一天阴翳四塞,天昏地黑,雷雹交下,惊吓得胆小的宫女们,把手蒙着两只耳朵,藏躲不迭。董敦逸正在府内书房里观书遣闷,蓦地一个迅雷,破空而下,把他的书房震倒一角。董敦逸一惊,从坐椅上一个倒栽葱,翻倒在地。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顿时十分恐惧,他的良心又像昙花一现,立刻上表谏阻废后事。表云:中宫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是天不欲废后也;人为之流泪,是人不欲废后也。臣尝奉诏录囚,仓卒复奏,恐未免致误,将得罪天下后世。还愿陛下暂收成命,更命良吏复核此狱,然后定谳。如有冤情,宁谴臣以明枉,毋诬后而贻讥。谨待罪上闻。
哲宗览奏,怒董敦逸前后矛盾,反复无常,谓辅臣道:“董敦逸作事反复无定,不可再使他居言路了。”曾布奏对道:“董敦逸虽是无状,但陛下此时不可贬谪他,愿圣恩宽容”
哲宗道:“什么缘故呢”曾布又奏对道:“陛下本来是为的宫禁重案,恐怕由近臣推治不足准信,所以再命董敦逸录问;而今大案方始判定,就把董敦逸贬了,何以取信内外呢”哲宗点首道:“卿的说话很是。”便把董敦逸的表章搁置不议。
曾布乃又见董敦逸道:“卿史复录罪囚业经定谳了,怎么又自己攻击自己的判决呢”董敦逸喟然道:“只因定谳之后,上天垂怒,震雷击我书房,所以私心畏惧,恐怕审断得或者失当了,不免冤枉,故而冒死自陈,宁肯我得罪谴,省得皇后与多人埋冤莫雪。”曾布笑道:“御史亦太婆婆妈妈了大臣作事,岂可像小孩子们那么出尔反尔呢不要说这案子审断得很妥当,就是真个失当,也只好错到底了,今日皇上阅了御史的表章,恼怒要将御史远谪,是我当面奏阻着,才搁置不议,御史要自己明白,不可再行这样了,如若不然,御史不但目前自取罪戾,日后还有无穷的大祸啦至若雷占御史书房,乃是事之偶然,怎好看做上天垂怒呢”董敦逸听了,把个良心又抛开了,答道:“承教承教”于是就依曾布只好错到底的话,不复提这冤狱了。
一日,哲宗到了中宫,翻翻孟听留下的东西,不免想到孟后的好处,觉得把她废出宫去,实住太没情义了,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就在妆台前坐下,顺手再翻妆台上的物事。把个妆盒一揭开来,当日给孟所画眉的那支柳烟笔,居然留在盒子里,哲宗便取手中,回想到当年怎样给孟后画眉,怎样与孟后说笑,怎样情不自禁把孟后搂抱深深接个长吻,一桩桩,一件件,一时都想上心头,越觉废了她太无情义;思前想后,百感丛集,自悔道:“唉而今铸成大错,追悔无及了章惇败坏朕的节义,可恨”正自懊悔,忽章惇入奏刘婕j贤德,请即册立继位中宫。哲宗不答,章惇只得败兴退出。明日,只进封刘婕妤为贤妃,册立继后的话,即一字不提。章惇窥透哲宗的心意,晓得这事急切进行不得,乃暂时不复奏请,且远远地从元祐诸臣身上作威作福。而今两省长官,尽是章惇的党羽,便授意他们追劾司马光、吕公著等,指为抵毁先帝,亦易法度,罪恶深重,虽然有的死了,有的告老了,亦应按罪议处,为后世鉴戒。
哲宗在废后一事虽恨章惇,在绍述的事还是相信他们,当即准奏,追贬司马光为清远军节度使,吕公著为建武军节度使,王岩叟为雷州别驾,夺赵瞻、傅尧俞赠谥,迫还韩维、孙固、范百禄、胡宗愈等恩诏;不久,又追贬司马光为朱崖司户,吕公著为昌化军司户。又不久,侍御史来之邵及三省长并奏司马光、吕公著等叛道逆理,典刑未及,已为鬼神所诛,独吕大防、刘挚等与司马光等同罪,尚存人世,朝廷虽曾加谴责,但是罚不称愆;似这等生死异置,恐怕无以示后世,当尽行再加惩罚。
哲宗依奏,乃复贬吕大防为舒州团练副使,安置循州;刘挚为鼎州团练副使,安置新州;苏辙为化州别驾,安置雷州;梁焘为雷州别驾,安置化州;范纯仁为武安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刘奉世为光禄少卿,安置柳州;韩维落职致仕,再贬均州安霞;谪王觌于通州,韩川于随州,孙升于陕州,吕陶于冲州,范纯礼于蔡州,赵君锡于毫州,马默于单州,范纯粹于均州,顾临于饶州,孔武仲于池州,王钦臣于信州,吕希哲于和州,吕希纯于余州,日希绩于光州,姚缅于衢州,胡安诗于连州,秦观于横州;王汾落职致仕,孔平仲落职知衡州;张耒、晁补之、贾易,并贬为监当官;孙觉、朱光庭、赵卨、李之纯、李周,均追夺官秩,元祐诸臣,无论洛党、蜀党、朔党,至是一网打尽,贬窜得一个不留了。张商英心还不足,以为尚有个老耄的文彦博,未加处置,乃又劾奏文彦博背负国恩,朋附司马光等。
哲宗遂降诏贬义彦博为太子少保,诏命甫下,文彦博已经病殁家中,后遂不复议他了,文彦博死时已九十二岁,至徽宗初年才追复为太师,赐谥做忠烈。当时吕大防、刘挚等戴罪就道,各赴谪所;吕大防竞死在途中,刘挚、梁焘亦先后死了。忠良无有下场,民间莫不哀悼,独朝廷咸称快心不置。哲宗乃授曾布知枢密院事,许将为中书侍郎,蔡卞、黄履为尚书左右丞。
蔡卞遂与章惇商议,援引汉、唐故事,奏请哲宗杀戮元祐党人。哲宗以为杀戮大臣,祖宗无先例,行之恐遭大下非议,便召问许将。许将总算是坏人里拣出的好人,还有一丝儿良心存着,奏对道:“汉、唐二代,固然有杀戮党人的事实,但是本朝列祖列宗,从未杀戮大臣,所以治道昭彰,远过汉、唐,陛下不可不察”哲宗点首道:“朕意亦是如此。”立宣章惇入朝,面谕道:“朕要遵守祖宗遗志,杀戮大臣一事,万不能作,卿勿为已甚”章惇只得唯唯听命,退了出来,心里想想,实不快意,因邀蔡卞到府密议,怎么可以实现这个计划。蔡卞道:“这是很易办的,皇上不肯显戮,我们难道不好暗杀吗
而且暗箭伤人,最无痕迹,比较明杀好多着哩“章惇大喜道:”好办法“遂写书给邢恕,叫他设法诬谄诸般人于死地。邢恕得书,即便奉行,于中山设席置酒,招高遵裕子高士京饮宴;酒过数巡,突然问道:”君可晓得元祐年间,独不加恩经略使的缘故么“高士京道:”只为先公西征负罪太重的缘故。“邢恕摇首道:”不然,不然。“又问道:”尊兄高士充还在么“高士京道:”先兄不幸已去世了“邢恕又嗟悼道:”可惜
可惜“高士京不晓得他捣的什么鬼,瞠目问道:”莫非先公当日不蒙朝廷加恩,还有别的缘故么愿请赐教“邢恕道:”果然。当今皇上初立的时候,王珪作宰相,他的本意,是要立徐王,曾遣尊兄高士充来问尊公,尊公叱退尊兄,王珪的计划遂被打消,所以得立今皇上。王珪遂憾着尊公,所以便不肯加恩。“高士京信以为真道:”啊原来为此“邢恕又叹道:”可惜而今尊兄已死,无人作证了“随手举壶敬了高士京一杯酒道:”然而君还可作证。现在我想把此事奏明皇上,只要君肯出来作证,不但仍可追封尊公,君亦可取得高官厚禄了。“高士京原有几分呆气,又值无聊,听得可取尊官厚禄,不要说只叫他作个证人,就是叫他去杀死个人,他也愿意干的。当下他便不问事之有无,满口应道:”谨如台命“邢恕甚喜,又嘱咐道:”这事务要秘密,事前切勿告诉人“高士京又答应了。牢笼已定,遂尽醉而别。
是晚,邢恕即写书答复章惇,说是一切安排停当。章惇遂召邢恕入京,匝月三迁至御史中丞。邢恕既居言路,遂诬奏司马光、范祖禹等曾指斥乘舆,又使王栻替高士京作奏,谓先臣高遵裕临死,亲密嘱诸子,有叱退高士充,乃立今上等事实,复使给事中叶祖洽,上奏册立陛下时,王珪曾有异议。哲宗的头脑,早被群j诸佞搅昏了,况且这桩事又三面夹攻,他还有不信的吗当即降诏追贬王珪为万安军司户,追赠高遵裕为秦国军节度使。诏下之日,适逢太原地震,坍塌庐舍数千户,太白星白昼数见,哲宗不由疑惧起来,避殿减膳,下诏修省。这时已是四年残腊,因又诏五年元旦停止朝贺。章惇、蔡京、蔡卞见哲宗这样,生怕哲宗明白过来,j计不得行了,忙又设一蛊惑君心的计策。因为哲宗畏天,他们遂从天瑞上做作。当下由蔡京刻一玉玺,镌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遣心腹拿到咸阳,买嘱一个穷民,名做段义的,叫他假称在古井里发现的,献与地方官长请赏。段义是个穷苦无赖的人,有这样好事,如何不做,便乐于从命,欢欢喜喜拿去献与地方官,说是夜间偶然行过一古井,见井里发出一道灵光,上接云霄,心想必有宝藏,下去打捞。果然得到这个国宝,不敢隐匿,特此献出。咸阳县也是蔡京知会了的,当下便重赏了段义,把这玉玺赍上京师,献与哲宗,奏称天降瑞征,秦玺发现。哲宗见奏,即诏蔡京验真伪。蔡京奉旨,像煞有介事地把这玉玺反复验辨了三日,才入朝复奏道:“微臣详细验辨过了,确是秦玺。”
即当驾呈上贺表一道,颂扬得到百二十分,谓是天人相应,古宝呈样。哲宗顿时把个畏惧心换作欢喜心,即将这玉玺命名做“天授传国受命宝玺”,次日,御大庆殿受玺,举行朝会礼。
章惇率领百官入朝庆贺,大家又颂扬一番。哲宗大喜悦,传旨召段义入京赐绢疋,授为右班殿直。段义又升官,又发财,连自己也不晓得是交了什么好时运,只乐得欢喜欲狂。明日,又下诏改元做元符,即以绍圣五年为元符元年。当下大赦天下,惟元祐党人不赦,且更兴同文馆狱,禁锢刘挚、梁焘子孙于岭南,削夺王岩叟诸芓宫职。这个冤狱,是邢恕命蔡确子蔡渭上奏讼刘挚等陷害他的父亲蔡确,谋为不轨,图危宗社。哲宗诏置狱同文馆,命蔡京与谏议大夫安惇同审讯,所以称作“同文馆狱”。狱成,安惇遂得进为御史中丞,蔡京调任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蔡卞系属兄弟,曾布密奏哲宗,兄弟不应同升。这时蔡卞已任尚书左丞,因只转官阶,不得辅政。后来这事被蔡京探听明白,引为深恨,遂与曾布有隙。蔡京于是格外谄附章惇,想达到辅政目的,好报私憾。蔡京窥知章惇最深恨范祖禹、刘安世,遂上奏极意劾议二人。哲宗得奏,诏将范祖禹再窜化州,刘安世再窜梅州。范祖禹到了化州,不多几日,便病死了。
章惇大喜,遂又与蔡卞、邢恕等议将元祐变政,归罪于宣仁圣烈皇后。这正是:已诬贤臣俱削职,更讥圣后入弹章。
要知章惇与蔡卞、邢恕怎样诬毁宣仁圣烈皇后,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诬贤后两番拟诏 破敌兵八面设伏
章惇道:“元祐党人,死的活的,虽尽已罗织成罪,给了他们一个相当的处置,但是还未能达到最后一着。诚恐他们死灰复燃,一旦再起,我们便无立身之地了。而今必须想一个使他们万劫不得翻身的计策,给他们一个最终处。置才好。”蔡卞道:“元祐变法,实由宣仁圣烈皇后作主,而今只要造成罪案,使得皇上把宣仁圣烈皇后废为庶人,那么此事便成了铁案,他们再莫想反复得来了。”邢恕道:“尚书的这个计策最妙
这正是擒贼擒王的法儿。因为宣仁圣烈皇后乃是个渠魁,把她一弄倒,那班党人便绝了再起的根据了。“章惇喜得击掌道:”好计策“又问蔡卞道:”但是当要怎样办理呢“蔡卞答道:”只是奏说司马光、刘挚、梁焘、吕大防一干人,曾勾通崇庆宫内侍陈衍,密谋废立就是了。“章惇道:”陈衍早经发配朱崖去了,而今道远,急切召他不回,如何是好呢“蔡卞道:”还有个张士良在郴州,当时是与陈衍同主崇庆宫的,而今遣使召还他来是一样的。“章惇道:”正是。待我明日便派人去召他回来。“当下计议已定。明日,章惇果然遣使驰驿召回张士良,命蔡京、安惇二人审问具奏。蔡京、安惇领了章惇的命令,即刻坐堂鞫讯。蔡京因谓安惇道:”此案非同小可,须要竭力恐吓,才能协使张士良畏惧招供,而今先要把堂上布置得十分威严。“安惇道:”承旨主见甚是。“蔡京遂命把刀锯鼎镬抬置堂上,调六十名禁卫持刀执剑,分立两厢。布置停当,蔡京便喝命:”带张士良“那些卫士同应一声:”嗄“接着同喝一声:”带张士良“这个堂威,要是给三五岁的孩子听见了,有一百个就得吓死一百个,所以当时张士良听见了,也就心里一惊,暗道:这两个j贼,不知又要作什么威福了,这等虎视狼威的。不由把头低了,脚下也迟慢起来。带他的卫士怒叱道:”难道你还想逃得了吗快与我滚上去“张士良本是个铁一般的硬汉子,起先虽有些疑惧,而今给卫士一逼,登时气往上冲,心儿一横,回骂道:”你们帮着发什么鸟威风咱家岂是怕死的吗“就大踏步直闯上堂去。蔡京把惊堂木一拍道:”张士良,你知罪么“张士良高声回答道:”咱家有罪自当知罪,无罪却是不肯冒认“蔡京道:”司马光、刘挚、梁焘、吕大防一干人勾结陈衍与你,共宣仁圣烈皇后密谋废立皇上,这桩事快从实说来“张士良大声道:”今皇上得立,还是亏太皇太后主持,才未被j人摇动,哪有废立的事呀天啦纵是不要天良,亦不当似这等诬毁啊“蔡京带笑道:”张士良你不要执迷呀你只要说一个有字,便赦免你的罪愆,且恢复你的旧职,不很好吗“张士良不答。蔡京便恫吓道:”张士良,多方开释你的罪愆,你竟一味倔强么你瞧
刀锯鼎镬都设置在着,你不怕受苦刑么“张士良嗔目大呼道:”天地神祗可欺吗太皇太后可诬吗天地神祗不可欺,太皇太后不可诬咱家虽不过是个内侍,信口妄供,是万万不愿做的咱家只求不欺天地神祗,不诬太皇太后,什么刀锯鼎镬,都不敢畏避“安惇劝道:”放明白些吧有供不招认,拼着自己的皮肉去受苦刑,何苦呢“蔡京接口道:”是呀
谁不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呢张士良,你趁早实招了吧“张士良愤然道:”你们请用你们的刑吧要咱家诬供太皇太后,除非日从西起“蔡京大怒道:”好狗才你倔强“顾卫士道:”着大刑上来“卫士嗄了一声,把一个已烧得热腾腾的油镬,抬着放在公案前面。安惇唤卫土道:”把这狗才的衣服剥了“卫士答应着,就过来把张士良的全身衣服剥了,脱得赤裸裸的。蔡京喝问道:”张士良招吗“张士良应声道:”没有什么招的“安惇指着油镬问张士良道:”不招,就把你烹了你不怕吗“张士良哈哈大笑道:”怕什么你烹你烹早把咱家烹了,早完了咱家的忠心“蔡京见张士良这等慷慨激昂,全无惧色,倒为难起来,向安惇耳语道:”而今一字口供也无,要是真个把他烹了,怎能压服众心呢还是把他收押起来,别想法子入奏吧。“安惇点首道:”甚是。“于是又命卫士给张士良把衣服穿了,吩咐道:”把他带下去收在监里,给他一个悔悟的时间,待明日再问。“当下卫士即把张士良带下去收监了,退堂。
蔡京、安惇即去禀白章惇,说明张士良抵死不招,无供可录。章惇焦急道:“如此,岂不白做一场么”蔡京道:“不,还有个计较。而今上奏陈衍疏隔两宫,斥逐随龙内侍刘瑗等人,剪除人主腹心羽翼,谋为大逆,应当处死,这罪案便成立了。”章惇才喜道:“只要罪案能成立,就依此办理便了。”蔡京、安惇遂依照此拟议上奏。哲宗昏瞶已甚,不加明察,当即批准。
章惇见已哄动哲宗,便与蔡卞擅拟诏稿,废宣仁圣烈皇后为庶人,呈与哲宗画可。当下有个还是在宣仁圣烈皇后住宝慈宫时候侍奉寝处的老宫人,知道此事,忙跑去奏明向太后。这时向太后已经安寝了,听得这个欺天害理的事件,吃了一惊,即又起来,宣哲宗着即入见。哲宗正在灯下阅看这篇诏稿,迟疑未决,见向太后命宫人来宣,不知有甚事故,不敢迟慢,就将诏稿藏在袖子里,去见向太后。哲宗请了安,即奏问道:“母后想是有什么谕旨”向太后道:“是的。听得章惇等拟进诏稿,要想废宣仁圣烈太后做庶人,可是真有这事么”哲宗奏答道:“有的,儿臣正在迟疑未决。”向太后听得实有其事,不禁泪下如雨,放声大哭。哲宗吓得连忙跪下道:“母后为什么事伤心呢请母后明谕儿臣,儿臣敬当恪遵懿旨”向太后哭着道:“我适才已经安寝了,听到这个消息,就不胜心痛,然而还未肯确信。而今竟实在有这事件,怎么叫我不伤心呢天啦我曾在崇庆宫日日侍奉宣仁圣烈太后,哪里有废立的说话呢即不讲别的,自从儿践位以后,宣仁圣烈太后保佑儿到九年,哪一日不极尽慈恩呢儿尊而报之还怕不能答报万一,怎么可以听信贼臣的j言,想要做出这等害天理灭人伦的事件来呢宣仁圣烈太后待儿这等深思厚德,儿今日尚有此等不测的变动,那么他日还有我吗唉我要是能够立时死了,我眼不见心不痛,就任儿怎么作为是了天啦就是个平民小百姓,一些儿不读诗书,也不敢作此等事件呀不料儿身为万民之主,反倒敢作敢为,难道儿他日便不想入宗庙吗”哲宗听了,大为感悟,亦流泪道:“请母后不必伤心是儿臣一时不明,以致惊动母后,而今儿臣知过改过就是。”向太后方收泪道:“这样才是。”命宫女道:“搀官家起来”哲宗起来,即从袖子里取出那篇诏稿,就灯火上焚烧了。向太后瞧了,点了点头。
又停了一会,哲宗才退回御寝而去。
当章惇把那篇诏稿呈进御览时后,就私下里嘱咐郝随,叫他窥伺哲宗神情,倘若中变,即透个消息,好再谋进行。所以郝随听得向太后深夜宣哲宗上去,便疑心有变,跟了过去,看是怎样。果然向太后宣哲宗去是为此一事,暗中吃惊道:“这件事作不成了”后来瞧着哲宗把诏稿焚烧了,便溜出宫去,至相府报知章惇。章惇顿足道:“全功尽弃了”唤左右道:“快去请蔡尚书来”蔡卞正邀着邢恕在府中对饮,议论只待废宣仁圣烈皇后的诏书一下,便可借此治死某人某人。忽家丁来回道:“相府着人来请。”蔡卞惊疑道:“这般时候有什么事呀难道这事中变了么”向邢恕道:“中丞就也同去走遭吧。”邢恕道:“当得奉陪。”遂一同过相府来。见了章惇,又招呼过了郝随,大家坐下。章惇便把事已中变的话告诉蔡卞,并道:“这事离成功只差毫发间隔了,而今一变至此,真是憾事难道就罢了不成还得要想个挽回的主意。”蔡卞道:“就此罢手是不能的,不过这挽回的主意倒着实难想了。”转向邢恕道:“中丞可有高见”邢恕道:“依下官的愚见,今夜再拟一篇诏稿,明日两公当驾请求皇上画可,想必能达到此目的。”郝随插口道:“这样很是。只要皇上当面批准了,诏旨一经发出,太后就无法阻拦的了。”章惇、蔡卞想了一想道:“也只有这个办法。”当下就由蔡卞主笔,重起了一篇诏稿,草拟商酌停当,时已鼓打四更,蔡卞、邢恕、郝随三人,一齐辞出相府,分道各回。次日早朝,章惇、蔡卞果然将诏稿当驾呈上,坚请哲宗画可施行。哲宗昨夜听了向太后一番谕旨,深悟此一事是无论如何不能作,所以决然把诏稿就灯火上焚烧了,心里不免也恼怒章惇、蔡卞作事大背人情天理。而今见章惇、蔡卞又呈上一篇诏稿,坚请画可,正是碰在气头上,不禁勃然大怒道:“卿等什么事件不可作,为何定要迫朕作此一件事呢卿等自去想想,要是卿等作皇帝,卿等敢作不敢作呢
卿等要想使朕不得入祀庙吗“即把诏稿扯个粉碎,抛掷于地。章惇、蔡卞从未见哲宗发过怒,这是破题儿第一遭。当下二人吓得连忙俯伏金阶,不敢作声。哲宗也不去理他,即含怒退朝。章惇、蔡卞听着哲宗已退进去了,方才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出朝而回,同到相府,章惇倒抽了口气道:”受此谴责,真非始料所及了“蔡卞道:”此事是下官粗心,当初未曾细想的。此事关碍着皇上,实在是不可行。“章惇道:”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了。“于是章惇、蔡卞谋废宣仁圣烈皇后为庶人的事遂寝。这且不提。
闲里光阴,益觉容易过去,不觉就是冬十月了。忽边报到来,西夏发兵五十余万,围打平夏城。哲宗得报,即诏命知渭州章楶出兵抵御。西夏主李秉常已于元祐元年七月病殁了,由子李乾顺继立,遣使来朝告哀,仍封为夏国王,并给还米脂、葭芦、浮图、安疆四寨地。至绍圣三年,西夏因为给还四寨的划界问题,连年未得解决,在元祐时候畏惮朝廷极治,不敢肆争;至是见朝廷任用佞臣,举国马蚤动,乃遂起而寇边,不胜其扰。知渭州章楶,因献平西夏的策略,请筑城葫芦河川,扼据形胜,以守为打。章惇与章楶系属同宗,特别青眼关顾,向哲宗力赞章楶的策略可用。哲宗即采用章楶的策略,令他领兵兴筑。章楶檄令熙河、秦凤、环庆、鄜延四路军兵,修缮他寨数十所,佯示怯弱,自己暗领一军出葫芦河川,在石门峡江口与好水川北面,建造两座城墙,只二十二日便筑成了城。端的是依山为城,因河为池,十分险峻。章楶拜表奏报到朝,哲宗大喜,赐名做平夏城、灵平寨。章惇因请停止西夏的岁赐,命沿边诸路择取要隘,次第筑城寨五十余所。这时吕惠卿已起复任为鄜延经路使,遂乘势图功,奏请诸路合兵,出讨西夏。哲宗准奏,并诏河东、环庆各军尽归吕惠卿节制,吕惠卿即遣部将王愍打破宥州,并筑成威戎、威羌二城。哲宗赏吕惠卿功,进银青光禄大夫,其余诸将士,亦各爵赏有差。
至是西夏大举来攻平夏城,章楶奉诏御敌,立刻召集将兵,发号施令,于离城十里的地方,八面埋伏,又命偏将折可适引一千马步兵诱敌,引西夏军深入。折可适得令,领兵马出城三十里迎敌。适遇西夏先锋嵬名阿理与监军穆尔图卜,催军蜂涌而来。折可适将兵马散开,举枪骤马,接战嵬名阿理。这嵬名阿理,乃是西夏的名将,膂力过人,惟是有勇无谋,只能奋勇作战,不能设谋料敌。当下战了三十余合,折可适假装战不过,兜回马往后便逃,那些马步兵卒也就纷纷退走。嵬名阿理不知是计,急麾军追赶。穆尔图卜见先锋得胜,也督促后军拼命赶来。折可适逃了有十里地步,复又回马接住嵬名阿理战斗,且大呼道:“来将休要逼人太甚看我与你决一死战”真个抖擞精神,和他又战了几十个回合,渐渐地装作力怯,一枪慢似一枪,最后乃拨回马拖枪奔逃。嵬名阿理以为他真是不能抵御了,又且杀得性起,越发挥军如急风一般追赶过来。穆尔图卜也紧紧地随着追赶。章楶却立马高冈,专候西夏军深入重地。
看着嵬名阿理与穆尔图卜都进了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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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20部分阅读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