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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桌前的顾一山,满脸黝黑,穿着白色的工字背,脚踩人字拖,活脱脱的一个农民工形象,他背脊被生活压垮了,躬下的头卑微又无可奈何。他的话很响亮,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向了他。
严旭几次想阻止他鞠躬都没能成功,又叹了一口气:“你听我说。”
顾一山依然是鞠着腰,眼里透出悔恨,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道歉。严旭皱眉,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被两父女搞得没了办法。
他受不了的拍了拍桌子:“你别说话了。”
顾一山迷茫的抬起头,见严旭满脸不耐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笨拙又小心翼翼的道歉,眸光环绕周围一圈,搞不懂周围老师的神态,只重复说着一句“对不起”。但他显然觉得道歉更是错得离谱,声音降低了几分。
严旭被他震晕的脑袋总算有了几分恢复,可头却更加疼了,这个学生家长是个残疾人,有耳疾,听不见东西,他想告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研秋递给他一张纸,语言温柔,认真询问:“你能看懂么?”
这张纸记载着顾北梨初二到初三的全部叛逆行为,除了视老师如空气,上课睡觉,不好好学习,不交作业等等不良行为,还写了陈研秋希望家长能辅助学校,好好管教孩子的话,她习惯一些小故事劝家长重视孩子的教育,比如“无声的教育”“乌鸦反哺”“孟母三迁”等等来强调孩子教育的重要性。
花了她一节课的时间写出来的。
顾一山把纸张郑重接到手里,他盯了盯陈研秋的脸,又望向十分头疼的严旭,脸色更加迷茫。
严旭单手撑着桌子,手捂住额头:“你不会不识字吧。”
顾一山听不到他的话,比了几个不太标准的手势,说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就是文化水平低,有些字不认识。
严旭看不懂他的比划,脑袋发胀,死死的注视他,又极其挫败。
顾一山见周围的目光略显诡异,又缓缓低下头,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他年纪不算大,因为没什么学历,只好去工地里搬砖,他皮肤被太阳晒得很黑,躬着身体道歉,像一只黑色的土狗闯入了被富人圈养的金毛的领地。他听不到他们的话,被他们鄙夷着,嫌弃着,只能躬着腰,接受歧视。
顾北梨走了进来,她把那张她爸认不全的纸条撕成碎片,拉着他爸的手,比了个回家的手势。
顾一拉住女儿的手,摇头,强迫她跟自己一起弓腰,道歉。
严旭放下捂住脑袋的那只手,“顾北梨,你看看你爸爸因为你而来这里向老师们道歉,你知道错了么。”
她神色冷清,好像她爸一样,听不到别人说话。严旭在心里给她贴了一个不良少女的标签,不想再管她了:“你回去吧。”
她牵着顾一山,带他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陈研秋温柔的嗓音:“这孩子比较特殊,要一点一点慢慢教。”
“我能做的已经做的,我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就耗尽光我十五年的教学热情。这丫头压根没法教。”
严旭对她心灰意冷,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陈研秋却说不能因为孩子叛逆,就放弃她,他们是老师,应该帮助每一个孩子步入正轨,送他们上高中。
两人争执了起来。
顾一山虽然听不见,可老师们的恼怒和无奈都尽收眼皮,他拉着顾北梨不许她走,很坚持的说:“去道歉。”
“道歉也没有,她就是一块烂泥。”一撮黄毛映入眼帘,少年身上的校服被改过,宽大的校服和校腿变得合身,眉眼间是桀骜不驯的流氓痞气。见顾北梨瞪他,他还做了一个鬼脸。
知道她爸听不到,又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黄毛跟顾北梨住同一个小区,对她的家庭情况比较清楚,顾北梨的妈妈怀她时,找了个老实人结婚,大家都说她不是她爸的种。没过几年,她妈又勾搭了一个有钱的大亨,嫌贫爱富,抛弃了女儿和丈夫,后来又被抛弃回了家。两年前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很多传闻涌来,最广泛的一条是,她找了个有钱的老头。
他们父女一个聋子,一个不良少女,挤在一块儿生活,家里乱跟狗窝似的,传闻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顾一山还愿意供顾北梨读书,是因为两人有身体交易。
十五六的少年对于流言蜚语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黄毛笑嘻嘻的,眼里全是鄙夷和嫌弃。
“道歉。”顾北梨话语冷幽幽的,跟插上冰刀似的,让黄毛心里有点儿凉。他怵了怵,又很快摆出一脸的无所谓,痞气得跟个二流子,让人想揍死他。
“不道歉你敢咬我么。”
顾北梨拳头握紧,眸光越发的冷,身上散发的寒气驱散了夏季的燥热。黄毛被她的眼神吓了吓,眉头皱起:“干什么,想打架呀!”
“齐铭,你怎么又跟没爹没娘的野种站一起。”中年妇女因为在学校,音量没有拨高,可话语十分刻薄。在她话语最后一个字落音时,顾北梨挥动拳头,砸向中年妇女的略显肥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