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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金屋可藏娇第20部分阅读

    何处金屋可藏娇 作者:肉书屋

    “姑娘,看来对自己的夫君很是有信心啊。”听到后面半段话,刘彻难堪的脸色又缓了回去。

    “信心?”陈娇的声音不觉上扬,带着些许讽刺的味道。她站起身,将身子微微挪开,和这个王贽保持距离,说道:“王公子为了抓我调查的那么清楚,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失忆了吗?”

    “我原来是不信的。现在,倒有点信了。”刘彻随即也起身,平视着陈娇。

    “既然如此,那么你该知道,对我来说,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我的过去是一片空白,对我来说,姓刘名彻的那个人,只是一个符号,即使他今天站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个陌路人。”陈娇说道。

    “古来废后,恐怕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姑娘的豁达啊。”刘彻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袖子遮掩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陈娇,希望能够从那已经毫无遮拦的脸上找到一些过去的痕迹。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更加顾盼神飞的双眼,更加丰润的双颊,甚至看来更加年轻的容貌。刘彻不禁有些糊涂了,原来的阿娇是这样的吗?是她变了,还是他太久没有注意过这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女子了。

    “他能转瞬间把金屋改成长门宫,陈阿娇若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他,那才是可笑复可悲。”陈娇将发丝拢了拢,拨了一些肩后,说道,“上天让陈阿娇忘记,这是神的恩赐。至少现在的我,不会因为良人负心而有任何伤心。”

    陈娇不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是的,在她看来被她取代的陈阿娇是幸运的,她不用面对爱人的背信弃义,连那份废后诏书都是别人替接的。至少在陈阿娇的人生里,她始终都是他的皇后,是他金屋里的那个娇。

    刘彻静默着看了陈娇好一会儿,直到陈娇心里都有些发毛,想随便说点什么退出去的时候,他忽然靠近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半带着怀念说了声:“阿娇……”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许多陈娇没能看明白的情绪。

    陈娇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不觉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微小的动作打破了一切的迷瘴,那双黝黑的眸子很快便归于平静,不合时宜的手也回到了他该回的地方。

    “姑娘能够看得这么开,的确是姑娘之福。”刘彻转过身,背对着陈娇说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也许正是因为失去前尘往事的纠缠,才能有现在的我。王公子,如果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和余明一样,那就换个考题吧。”陈娇发现和这个家伙谈已经不知道跑路到哪个地方投胎的前阿娇似乎是个危险话题,只好硬着头皮将话题转回她自己也不大想面对的正题上。

    “那,我就换个容易知道的吧。我想知道,平阳侯曹寿,还能活多久?”刘彻的声音虽然如常,但是背对着陈娇的双眼却已经冷到不能再冷。

    平阳侯曹寿!?陈娇的脑子开始急速运转。平阳侯曹寿就是凭阳公主的第一任夫婿。平阳公主似乎是40岁守的寡,据她所知,当今皇帝刘彻今年已经30岁了,他的大姐坪阳公主的年龄约在39岁左右。

    “他活不过一年。”陈娇听到自己斩钉截铁的说。

    “是吗!那么,我们就看看你的预言到底准不准确吧。”刘彻头也没回,推门而去。

    他离去后,整个室内那种压抑的感觉一扫而空,陈娇顿时瘫软了下来,心中一阵害怕。从余磊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历史就已经在改变。而她的到来一定加剧了那种变化,也许平阳侯曹寿会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福寿绵长也说不定。所以,今天对那个王贽所说的预言,对她生命安全的绝对保障,只到曹寿死讯来临的那一刻,而这个安全期最长不会超过一年。如果曹寿在一年内死去,那么对于那个王贽来说,她这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就是个宝,只是随着她一次次的预言,总有一天她会“失去”这种能力,到时候,生命安全可就得不到保障了。如果曹寿身体安康的活过了这一年,那么她绝对会被当成冒牌,送上绞刑架。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人生几回伤往事(一)

    未央宫宣室

    已到了午膳时分,刘彻还没有出现,甚至连个口信都没有叫人送来,卫子夫有些担忧的到宣室殿看了看,发现刘彻并没有在接见朝臣。她便让人拦住一个小宦官问道:“皇上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现在在中庭。”小宦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中庭?”卫子夫看着看天上有些热辣的太阳,皱了皱眉。

    她只好带着宫女绕到中庭,远远的就不断听到飞箭中靶的声音,心道:原来皇上在看侍卫们练箭啊。待得靠近了才发现,在中庭射箭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自己。这倒也不奇怪,刘彻喜好骑马田猎,他的箭术一贯不错,也经常有练习。

    “娘娘,皇上在练箭呢。一定不喜欢我们打扰,先回了吧。”宫女依依跟随卫子夫多年,多少也有些了解刘彻的不喜欢后宫众人管他的脾气,忙提醒卫子夫道。

    但是,卫子夫终究比较细心些,她发现一旁的杨得意此刻正不断的用右手擦着汗,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眼睛不停的往他手中捧着的箭筒瞟去。于是,她也顾不得刘彻的忌讳,走上前去,看清了那箭筒,她也不住抽了口冷气,箭翎上(那时候似乎没有箭翎,但是用箭尾又好像表意不清,所以就暂且用用先。)竟然沾满了血迹,再一抬眼,刘彻拉弓的手指已然是一片暗红。

    “皇上!”卫子夫惊叫道,她难得大胆的打断了刘彻的娱乐活动,拉住他挽弓的右手,说道,“你受伤了,快别射了。”然后,又转头对杨得意吩咐道,“别傻愣着,快去叫太医令。”

    “子夫!”刘彻被卫子夫这么一碰,仿佛才清醒过来,他看着一脸惊慌的卫子夫,理智立刻回炉,低头望了望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显得有些震惊,有些难以置信。

    太医令得到传召,立刻赶进宫,当看到刘彻有些血肉模糊的右手,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要知道,刘彻自正式执掌朝政以来,已经很少进行田猎,所以受伤的次数寥寥无几。太医令心中暗暗思量道,也没听说皇上去上林苑啊,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他当然没有胆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只是小心翼翼的给刘彻进行包扎。

    “皇上。”卫子夫担忧的望着刘彻,从刚才开始,刘彻就一直处于失神状态,让人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起伏。

    “朕没事。”刘彻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你先回宫去吧。”

    “可是……”卫子夫还是有些担忧,自她入宫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刘彻失态到自伤身体。

    “回去吧。”刘彻表情未变,语调未变,只是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样反而让卫子夫很是惊心,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但是在这种诡异的时刻,她又没有胆量抗旨留下,只得起身告退。宣室中只留下了心惊胆战的太医令,为刘彻包扎伤口。

    处理完伤口,刘彻靠在床上,从枕下摸出那许久未曾看过的珠子,望了许久,口中喃喃念叨着:“舍得,舍得……”

    过了好一会儿,他坐起身,向外室走去。一直在外面伺候着的杨得意忙迎上来道:“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去猗兰殿。”刘彻道。一行人遂浩浩荡荡的开往猗兰殿。

    未央宫猗兰殿,汉景帝元年的七月七日,刘彻便生于此,他的童年岁月也多在此度过。刘彻将众人都留在殿外,独自在殿内站着,望着周身这些熟悉的景象,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候。他走到内室,揭开床板,轻触了一下床边的一个雕花纹饰,床底便显露出一个地道的入口。

    刘彻信步而入,地道内并不明亮,入口处的蜜炬(蜡烛)被点燃后,便能看清楚内里的情景。刘彻走到左边的墙壁,半蹲着身子看了看,果然发现了上面的字迹,只是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他一边抚摸着那幼稚的笔迹,一边回想着。

    景帝前五年,刘彻5岁

    “彻儿,彻儿!”刘彻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在呼唤自己,抬起头,泪眼模糊中果然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往自己扑来。

    “阿娇姐。”刘彻接住扑来的粉红色身影,喃喃地喊道。

    “彻儿,你怎么又一个人呆在这里啊。王娘娘在到处找你呢。”阿娇对着刘彻憨憨的笑道,“快跟我上去吧。”

    “我不上去,我要一个人待着。”刘彻摇了摇头,整个人又缩回墙角。

    “为什么呀?”阿娇不明所以的低头问道,然后她脸上好奇的左右望了望,发现什么也看不到。她开始用手去折腾刘彻的小脑袋,想让他抬起头来。

    “干什么啊。阿娇姐。你走开。”刘彻显然不愿意抬头。两个人很快扭成了一团,到底是阿娇年纪大些,力气也大些,刘彻的脸还是被硬生生拉了起来。

    “哈,你哭了。”阿娇看着刘彻满布泪痕的脸,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喊道。

    “你走开!”被人看到自己哭,显然让刘彻觉得很没面子,他使劲推开阿娇,对着墙角面壁。

    阿娇被推倒在地,马上就生气了,她站起身来,对着刘彻喊道:“好啊,你敢欺负我。我去告诉我娘和王娘娘,还有皇祖母。”说完,开始蹭蹭的外地道外走去,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看,却发现刘彻还蹲在那儿,便又开口道:“喂,我说要去告诉我娘和皇祖母,你听到了没有啊。”还是没反应,她只得又喊,“喂,你听到了没有啊。”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阿娇只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转了回去,蹲到刘彻身边,小声地说:“彻儿,你怎么了?不要生气嘛,最多我把昨天的那个薄饼还给你。”

    “你都已经吃掉了。”刘彻闷闷的说。

    “我可以马上让我家厨子重新给你做一个。”阿娇说道。

    “不要。我觉得那个比较好吃,那个是皇祖母亲手给我的。”刘彻还是垂着脑袋,实行他的无视政策。

    “那我马上让皇祖母的厨子再给你做一个。”阿娇小心翼翼的陪着好。

    “不要。”

    “你!”阿娇看自己的讨好没有效果,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怒气立现,一站起身,看着刘彻的小脑袋,只得又蹲下,说道,“那我以后再也不抢你东西吃了,好不好嘛。”

    刘彻还是低着脑袋,没吱声。阿娇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这是刘彻熄火的前兆,便高兴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果子,递给刘彻说:“来,这个给你吃。”

    刘彻微微抬起脑袋,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我家一个下人的孩子给我的。很好吃哦。”阿娇说道,“我特意给你留的,来,你吃吃。”

    刘彻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咬了一口,说道:“好甜啊。”

    “好吃吧。”阿娇骄傲的说道,“给我的那人说,是从一个匈奴人那里换来的呢。”

    听到匈奴人这三个字,刘彻的脸色骤变,他马上把果子扔到地上,还往上面踩了几脚,说道:“谁稀罕匈奴人的东西啊!”

    “你!”阿娇一看自己忍了好多天都没吃的东西,被人这样子糟蹋,马上就不肯了,她立刻哇哇大哭起来,“你欺负人!”

    空旷的地道里,不断回响着她稚嫩的哭声。这次轮到刘彻慌了手脚了,他笨拙的拍着阿娇的背,说道:“你不要哭啊。别哭嘛。”

    “咳咳!”太重的拍背力度让阿娇哭得呛了起来,这下,刘彻连她的背都不敢拍了。只能小声地在一边说道:“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什么叫算你错了。”阿娇也是得理不饶人型的,立马擦干眼泪道,“本来就是你错了。”

    “好啦。本来就是我错了。”刘彻只能苦着小脸告饶。

    地道里又恢复了安静,两个小小的身躯再一次开始他们的面壁时光。

    “喂,你刚才是不是又偷偷地从长乐宫的密道跑进来的。”

    “放心吧。他们抓不到我的。我这么聪明。”

    “万一让皇祖母知道了,她一定会打死你的。”

    “你以为我是你啊。皇祖母可疼我了,才舍不得打我呢。”

    “……”

    “喂,我刚才在皇祖母那里看到姗姐姐了,她一直在哭呢。”

    “她就要嫁到匈奴去了。”刘彻的声音闷闷的。

    “所以你刚才在哭吗?”

    “我最讨厌匈奴了。”

    “你刚才在哭吗?”

    “我才没有哭。”

    “姗姐姐要是去了匈奴,你会不会很伤心啊?”

    “……”

    “你要是会很伤心,我去让我娘和皇祖母说啊。皇祖母最喜欢我娘了,一定会答应的。”

    刘彻低着头,掰弄着自己的指头不说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娇站起身,弯腰拍了拍刘彻的小脸,说道,“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娘。反正舅舅有那么多公主,没必要非得是你姐姐嘛。”

    越说,阿娇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轻轻拎起衣裙,向来时的路跑去。还没跑出一步呢,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把她往后拉,回头一看,是刘彻拉住了她的裙摆。

    “算了。”刘彻抬头望着自己居高临下的表姐,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红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阿娇不解的蹲下身子,说道:“怎么了?你不想姗姐姐留下来啊?”

    “算了。”刘彻固执的摇了摇小脑袋。

    “是你说算了的啊。以后别说我没帮过你啊。”阿娇从来也看不懂刘彻的心思,看他下定决心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好心好意都抛了个空,不由得噘起嘴说道。

    阿娇重新蹲下身子,把头半靠在刘彻胸前,眯着眼睛喊道:“彻儿,我好累哦。”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刘彻此时却在回想刚才在自己母亲寝宫里的那一幕,他的三姐林虑公主刘姗被选为嫁与匈奴和亲的公主,消息传来,刘姗哭哭啼啼不肯领旨,母亲却安之若素的代为接下了。当自己难以面对以泪洗面的三姐,到母亲处为她求情时,母亲正盯着一个锦囊发楞,听完自己的请求后,叹了口气,道:“彻儿,这是你姐姐的命。她生来就是要做那个和亲的公主的。”

    “怎么会呢。娘你去求求父皇,找个宫女封作公主嫁过去不就可以了?以前不是都这样的吗?”当时刘彻马上说道,虽然只有5岁可是天生的聪明和出身卑微的美人所生庶子这个尴尬地位让他早早的成熟了起来。

    “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王娡摸了摸刘彻的头,说道:“如今匈奴势大,随意册封个宫女或宗室之女送过去是不行的。必须是真正的公主才行。”

    “那也有别的公主啊!荣哥哥不是太子吗?那让栗夫人的女儿去啊。”刘彻急了。

    “彻儿,”王娡喝道,“匈奴势大,要是让栗夫人的女儿当了匈奴人的王后,我们岂不是要更受欺负了。”

    “娘!”刘彻被王娡一喝,立刻收了声。

    “你还小,”王娡显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伸手摸了摸刘彻的脑袋说道,“你只要知道,你姐姐是为了你才去匈奴的。”

    “为了我……”

    “刚才你姑姑派人来说,阿娇进宫了。等会儿,你好好陪她玩就是了。我先带你姐姐去长乐宫叩见你皇祖母。”王娡站起身说道,“别让阿娇不开心。”

    想到这里,刘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母亲有什么计划,但是想来这次的圣旨母亲是打算接下了。如果自己让阿娇去皇祖母那儿说上一通,反而会坏了母亲的事。

    他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睡得很是香甜的阿娇,皱起眉头,拿手指戳了戳她粉嫩的小脸蛋,怪声怪气的学着自己母亲的口吻说道,“别让阿娇不开心。”然后又在阿娇脸上捏了一把,说道,“你什么时候会不开心啊?天天睡,天天睡,你才是小猪呢。以后应该叫你陈彘才对。”

    静静的望着烛光下的阿娇的睡脸,刘彻开始觉得她的似乎会发光一般,嘴唇也闪出诱人的红色光泽,那一瞬间,他觉得阿娇好漂亮,漂亮的让他都转不开眼睛了。不知不觉间,他慢慢靠近了阿娇的脸,就在他的唇要触上阿娇脸颊的那一刻,阿娇忽然睁开了眼睛,刘彻的心跳顿时少了一拍,他立刻以光速让自己恢复原状,然后故作无事的说道:“你醒了啊。”

    阿娇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往刘彻脸上瞟去,很快察觉到了他脸上不寻常的绯红,问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

    “骗人,那你脸是怎么回事?”阿娇又是一个伸手开始将刘彻的脸往自己这边扳。

    “哎呀,你快放手,我说了没什么。”刘彻虽然极力反抗,可惜年小力薄又一次屈服在恶势力的压迫下,小脸再度被强行扳到阿娇面前,两人眼对着眼,鼻对着鼻,相互望着。刘彻立刻“蹭”的一下,从脖子到耳根全红了。

    这下可让阿娇看出门道了,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刚才是不是想偷亲我啊?”

    “没,没有!你少胡说。”刘彻的脸红得都快地出血来了。

    “哼,你这个登徒子。”

    “我不是登徒子。”

    “别狡辩了。这可是我才学的。宋玉写的,登徒子好色,你刚才明明是在偷我的色。”

    “你书没学好。书里宋玉说的那个好他色的登徒子可是个女的。”

    “那,那又怎么了?”

    “我是男的嘛,又不是女的,我当然不是登徒子。”

    “男的就不是登徒子?”

    “当然。男的才不会好你们女人的色,只有你们女人才会好色。”刘彻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你看我父皇,宫里那么多娘娘哪个不是盼着我父皇垂青的,有哪个是我父皇追着她们的?都是她们好我父王的色。还有堂邑侯,他府里那么多姬妾,他随便点一个,哪个不是乖乖过去的,因为她们都好你爹的色嘛。”

    “可,可是我娘就不是这样的。”阿娇被刘彻这么一说,有些傻了。《登徒子好色》这文,她也是昨天才看到,教她的老师对这种文章讲解得含含糊糊,她也只得了个一知半解,现在看刘彻似乎越说越有理的样子,顿时糊涂了。

    “那是因为姑姑她是长公主嘛,尊卑有别啊。你看每次我父皇召她入宫的时候,她是不是都会特别开心啊?因为她好的是我父皇的色嘛。”说到这里,刘彻基本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闭上嘴,小心的望着阿娇,不知道她有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阿娇说道。

    “阿娇姐,这是什么?”打断阿娇的话,指着她胸前的一颗漂亮的小珠子问道,企图以此来转移陈娇的注意力。

    “啊!这个啊!”阿娇抓起吊在胸前小珠子,说道,“很漂亮吧!是那个给我糖果的人送的。他说,是用很珍贵的五色石做的。”

    “五色石?”刘彻指着那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说道,“根本就没有颜色嘛。”

    “你真笨。”阿娇拍了下刘彻的脑袋,自己把那颗小珠子从链子上放下来,对着烛光左右转动,她向刘彻招了招手说,“你看,是不是有很多颜色啊!”

    这颗珠子并不是个球体,近看就可以发现,其表面是由多个六面体构成的,在光线的照射下,原本物色的表面就会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线来。

    “好漂亮啊。”刘彻惊讶的说道,阿娇把珠子放到他手上,他立刻接过去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阿娇见他十分喜欢,便从自己脖子上拿下链子,把珠子串在上面,给刘彻带上,说道:“送我珠子的人说,这个啊,可以吸掉你的伤心啊,悲伤啊,把不开心通通都变成开心。送给你了。”

    “啊!那你呢。”

    “我?我娘最宠我了,我哥哥和我爹都不敢得罪我,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用不上这个的啦。”

    “可是,我娘说,女孩子都要嫁人的。我婧皇姐嫁出去以后,都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你以后也会嫁人的,就不能和姑姑还有堂邑侯在一起了。”刘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打算解下链子还给她。

    “笨死了!”阿娇又给刘彻的脑袋来了一下,说道,“我不就是嫁给你吗?你还说要给我造一座金屋呢,忘得这么快!你怎么会让我不开心呢!”

    “对噢。”刘彻捧着珠子忽然想起,不禁笑了,他说道,“阿娇,你真好。我一定会给你盖一座金屋的。”

    “嗯。”阿娇也笑了,她在刘彻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也不用伤心,有小珠子把你的不开心都吸走,还有阿娇陪着你。”

    刘彻望着她很是灿烂的笑脸,愣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句,“阿娇,你偷亲我。你这个登徒子。”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人生几回伤往事(二)

    刘彻愣愣的望着手中的珠子,脑中不断回响着当时的童言童语,心中一阵疼痛。

    时至今日,他已然明白,母亲一定要接下圣旨,让他三姐林虑公主刘姗去和亲的原因。因为,如果匈奴单于的王后是太子刘荣的姐妹的话,那么废太子的难度就会加大,反之,如果,当时身为美人的母亲主动献上女儿做和亲公主,不但可以给父皇一个深明大义的好印象,而且会让他心中有愧,这毕竟是有汉一代第一次以真公主和亲,而将来废太子令立之时,也能第一个想到他。

    猗兰殿的地下密道,有着他太多太多的回忆,或悲伤,或快乐,都是那么的让人刻骨难忘。

    7岁那年,一直欺负他的刘荣终于被废,他们两人偷了大人的酒在这里彻夜庆祝,喝得醉醺醺的被母后抱出去。

    8岁那年,因为用身为儒生的老师卫绾、王臧的话和皇祖母辩驳,被责打后,躲在这里哭泣,是阿娇最先找到了他。

    9岁那年,匈奴入掠,废太子临江王刘荣自杀,惶恐不安的他只有躲在这里才能安睡。

    13岁那年,一直威胁他的太子之位的梁王终于病死,他在这里独酌到天亮时分。

    14岁那年,周亚夫小过下狱,绝食而亡,他在此为自己将来少一悍将而惋惜。

    岁那年,父皇逝世,他继位为帝,在此立誓要做一个有为之君。

    17岁那年,举行大婚,迎娶了许久不见的阿娇。新婚之夜,他们一起来这里缅怀他们的童年时光。阿娇还是和从前一样,外面人人当她是京城第一美女,端庄娴熟,只有他知道,这个女子骨子里的那种骄蛮可爱。

    18岁那年,他一心推行的新政,被皇祖母一手推翻,卫绾、王臧下狱而死,新政戛然而止,帝位岌岌可危。在母后的告诫之下,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所拥有的权势只是镜花水月,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之后,他和阿娇之间,他仍然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

    那时,阿娇又一次在这里找到了失魂落魄的他,一次又一次的保证说,“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可是他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孩了。从此,他易服外出,一心于游猎田射,不问政事,屈辱的躲在姑姑和阿娇的庇护下,在皇祖母的巨大阴影中求生。这是第一次,他发现原来外戚势大竟然能给皇帝带来如此的屈辱。

    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年开始的,卫子夫的入宫,阿娇的第一次泪眼朦胧,还有他的决心和他选择的路。

    泪不觉从脸颊上滑落,滴在他握在手中的珠子上,衬得珠子更加闪亮,刘彻嘶哑的声音在地道中回荡着。

    “阿娇,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忘记的。我以为,我不会后悔。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当杨得意等到刘彻从猗兰殿出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他连忙上前去说道:“皇上,主父偃大人求见。”

    “主父偃?”刘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便沉声道,“他在哪里?”

    “回皇上,正在宣室殿侯旨!”

    主父偃远远看到刘彻的仪仗,便立刻行礼道:“臣主父偃,叩见陛下。”

    “随朕进来吧。”刘彻淡淡地看了主父偃一眼,说道。

    宣室殿,还是君臣二人对坐,刘彻冷冷的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无比倚重的臣子。

    “臣有事启奏。”主父偃倒是很安然,他无视于刘彻的脸色继续说道,“是关于燕王的。”

    “燕王?”刘彻挑了挑眉。

    主父偃自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呈在几上道:“这是肥如县令郢人之弟的上书,告发燕王刘定国与其父之妻康姬乱囵私通生子,同时燕王与三位翁主还有私情。”

    刘彻拿起那份奏折,看了看,扔回桌上,看着主父偃说道:“主父偃,你拿这份奏折来,想说什么?”

    “臣听说,正月之时,梁王、城阳王上书,愿以其邑分与诸弟,以示孝诚。”主父偃问道。

    现任梁王乃是梁孝王刘武之孙,刘武死后,景帝宣称自己与弟弟感情深厚,极为关心刘武之子的富贵荣华,将刘武的五个子都封了王,实际上却是通过这个举动,将梁国一分为五,大大削弱了梁王家族的实力。而现任城阳王乃是齐博惠王刘肥次子城阳景王刘章之孙,与现下最大的诸侯国主齐王是血脉同宗。这两王是最先对朝廷所下的推恩令做出明确支持的人,其他诸侯王对推恩令不是推三阻四,就是态度暧昧。

    “不错。朕已经下令恩准,并予以褒奖。从今之后,诸侯愿意与子弟分邑的,朕都会亲自过问,给予侯爵之位。”刘彻说道。

    “梁王、城阳王之举,足为诸侯楷模。”主父偃笑道,紧接着他又将话锋一转,说道,“但是那些不肯为陛下分忧解劳,而自身又荒滛无道的王爷们,臣以为,应该给他们以惩处才是。”

    刘彻听到这话,又缓缓拿起那份奏折,慢慢展开,说道:“继续说。”

    “燕王行此禽兽行,败坏伦常,有违天理,是非人哉,当处以极刑,除国为郡,以示天下。”主父偃不紧不慢的说道。

    “偃卿,《春秋》有言,为亲者讳,为尊者讳。诸侯虽荒滛无道,如此宣扬于天下,与汉室声名无益。”刘彻摇了摇头,“还是另寻罪名吧。”

    “陛下,汉室立国已逾七十年,诸侯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今诸侯多荒滛无道,人所共愤,臣以为此罪名,正合适。”主父偃并不赞同,说道,“一旦诸侯恶名天下尽知,则天下有才之士便能尽归于朝廷。陛下莫忘记,孟尝君名声显于当世,方有门客三千,方能权倾齐国。”

    主父偃此言不可谓不毒,刘彻之意是燕王罪名一旦传扬开来,对整个汉室名声不利,希望能够作罢。主父偃却说,非但要以禽兽行定刘燕国之罪,而且要将他的罪名大肆宣扬,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汉室诸侯是多么的寡廉鲜耻,彻底毁掉他们的名声,令有才之士都耻于投奔诸侯而归于朝廷,末了还提及战国时,齐国宗室孟尝君之例,来坚定刘彻的决心。

    他说完这话,抬头看了看刘彻似乎有所意动的样子,便继续说道:“燕敬王不过是高祖皇帝的从祖昆弟,非高祖嫡系子孙,其封地偏远,燕王一脉与其他诸侯关系疏离,今除燕国,师出有名,而无犯众怒之险,且可以给与还在观望的各诸侯以适当的警告,此其一也。其二,燕国地处北方,今朝廷与匈奴战,此处乃前哨之地,而控于诸侯之手,一朝有事,恐救援不及。废除燕国之后,朝廷大军的给养无忧。其三……”

    “其三是什么?”

    “其三,从辽东城到京城的道路要通过燕国,如今沧海郡太守主理和匈奴伊稚邪之间的秘密交易,很多财物通过燕国出入,臣担心长久之后,燕王会察觉此事。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将燕国控于手中。”

    辽东城,这三个字自从刘彻发现了陈娇的存在之后,已经成了这君臣两人之间的禁语,如今主父偃却胆敢挑明了讲,顿时令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主父偃,你胆子不小啊。”刘彻放下奏折,冷冷的望着主父偃,说道。

    “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主父偃叩首道。

    “……”刘彻死死的盯着主父偃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燕王之事,明日庭议,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主父偃又行了一礼,退下了。

    刘彻看着主父偃退去后,自案上拿出一份近日聂胜呈上的密奏,紧皱着眉头,翻看着。

    “阿娇,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呢?”

    长乐宫

    “俗儿,你来了。”王娡含笑看着走上前的女儿,脸上甚是欣慰。

    “娘,来吃药吧。”修成君金俗端起宫女刚煎好的药,说道。

    “不用吃了,娘有事和你说。”王娡说道,“有些话,咳咳,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娘,先吃药吧。”金俗看王娡费力的样子,不觉心中一酸,转过头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俗儿,这么多年来,苦了你了。”王娡怎么可能没发现女儿的失态,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当年,她被母亲强行从金家带走,送入但是还是太子的景帝府中,留下这个未足岁的女儿在金家。一直到刘彻继位后,在旁人的提醒下,知道有这个大姐的存在,才亲自驾车前往迎接,封其为修成君,,赐以汤沐邑,视同公主。但是此时的修成君却已经是丈夫亡故,不思再嫁,膝下仅留有一双儿女。

    “娘,还说这个干吗呢。”金俗拉过被子为她盖上,说道,“你躺下休息吧。”

    “俗儿,你听娘说。娘如今命不久矣,你们姐弟五人,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王娡摇头拒绝了女儿贴心的举动,坚持要把自己的话说完。

    “娘!”金俗见自己无力改变母亲的固执,只得跪坐下来,认真听着。

    “虽然说,姗儿如今身在匈奴,可是你弟弟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必然会为他姐姐讨回这个公道。婧儿,婳儿又都是公主之尊,也不用我担心什么。只有你,你不是刘家血脉,彻儿虽然敬你重你,但是在他心中极重江山法度,若有事,娘又不在,他也不一定会全护着你。”王娡絮絮叨叨的为女儿分析道,“所以,娘想,在娘去前,为你寻一门贵戚,你觉得如何?”

    “娘,”金俗听到母亲进入交待后事的说话,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你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王娡摇了摇头,“你爹有鬼神莫测的预知之术,还不是早归地府了。娘要长命百岁何用?”她拿起手绢为女儿拭去脸上的泪痕说道:“对你,娘一贯是不瞒着的,娘的心早在你爹下葬的那天,就死了,只希望能够早点去见你爹。”

    “娘,”金俗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你觉得如何?娘看娥儿年纪也大了,该是时候给她找个夫婿了。”王娡问道。

    “单凭娘亲做主。”

    “是吗?那就好。娘已经让余信去传你弟弟,娘做主一定给你挑一个好女婿。”王娡说道。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余信的声音,“太后,皇上求见。”

    “传!”

    刘彻踏入殿内,不意外的看到修成君金俗正随侍在侧,自打王太后患病以来,金俗便常常出入长乐宫,以尽孝道。

    “金俗见过皇上。”金俗微微起身向刘彻行礼。

    刘彻微微推了推手,表示免礼,“修成君请起。”

    “彻儿,你到母后跟前来。”王娡找了招手道。待刘彻走到近前,王娡惊讶的发现,他的眼眶竟然微红着。王娡对这个儿子了解甚深,知道方才他必然是偷偷哭过,只是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事情会让这个强势的儿子为之流泪呢?

    “母后,找孩儿有什么事情?”刘彻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变化,问道。

    “彻儿,母后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修成君女儿的婚事。”王娡素知儿子并不喜欢他人看破他的心事,也不说破,只是在心中留神。

    “娥儿?”

    “正是,娥儿如今已经是二八年华,母后想为她寻一门亲事。”王娡说道。

    “不知母后属意的是哪家公子?”

    “母后还没有想好,只是想先向你这个皇帝讨个旨意。娥儿也是你的亲外甥女,将来的恩赐什么可不能亏待了她。”王娡说道。

    “孩儿知道,娥儿自幼丧父,孩儿这个做舅舅的,自然会更怜惜她些。”刘彻知道母亲一直以来因为愧疚对这个异父的大姐修成君最为疼爱。这次唤自己来,与其说是商量外甥女的婚事,不如说是希望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一个保修成君一家一世富贵的承诺。他一贯和母亲关系融洽,如今这种类似身后事的交代,自然没有拒绝。

    “那便好。”王娡得到刘彻的承诺之后,点了点头,又转向金俗道,“修成君,还不谢谢皇上。”

    “谢陛下恩典。”

    当时的刘彻和王娡都没有想到,修成君之女的这次择婿,会接连牵连到两个当时最大的诸侯国。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人生几回伤往事(三)

    待得一双子女皆离去之后,王娡便唤了余信前来,询问道:“方才皇上在做什么?”

    “回娘娘,奴婢去时,皇上正和主父大人商议国事。”余信回道。

    “不对,那之前呢?”

    “之前……”余信略略思量,说道,“之前皇上在中庭练箭伤了手,皇后还为此招了太医令进宫。之后,皇上在猗兰殿坐了好一会儿。”

    “猗兰殿!”王娡心中一惊,知道这就是关键所在,她若有所思地说道,“猗兰殿是吗?”

    “太后,猗兰殿有什么不对吗?”余信是王娡的心腹,说话也便随便些,便追问道。

    “余信,你说皇上有多久没踏入猗兰殿了?”王娡问道。

    “多久?这可记不清了,奴婢老了。”余信说道。

    “你又何须在我面前装糊涂呢?”王娡睨了他一眼说道,“自从阿娇被废,这可是他第一次去啊。”

    “娘娘。”余信似有些惭愧。

    “哀家知道宫廷凶险,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得当不知道。哀家去后,你和汉宫的缘分就尽了,倒时就让皇上放你出宫的。只是,人之将死,你就别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王娡叹道。

    “娘娘,”余信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陈皇后如今被皇上和平阳公主软禁在余庄之内,你真的不打算管吗?”

    “人各有命,本是不打算管的。”王娡说道,“只是今日看来,彻儿的心似乎乱了。这孩子一贯坚强,阿娇出宫一趟回来,竟然能够让他心意动摇,哀家真的有些不放心了。”

    “娘娘,奴婢,”余信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奴婢有一事,要禀告。”

    “你说吧。”王娡奇怪的看着余信,不明白一直以来行事果断的他为何这次变得吞吞吐吐。

    “据奴婢所知,皇上之所以把皇后囚禁在余庄,是因为他和公主都怀疑,皇后出宫之后另有奇遇,已经得到了和余明大人一样的能力。”余信说道。

    听完这一句,王娡本就不甚有血色的脸色立刻变成了一片灰白。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余信看到她这个样子,忙叫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王娡伸手抓住余信的手,大睁着眼睛问道。

    “娘娘,奴婢不敢妄言。”

    “是因为这样?是因为这样?”王娡失神的念叨道,她挣扎着起身,“不行,我得出宫,我得出……”话尚未说完,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