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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密语第1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关,说是要休息片刻。以婉儿为首的几个丫鬟也就各自去忙,没再来打扰。

    她走到那幅山水画前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小船上的那个身影,虽然只得手指一般大小,却雕刻得极为精致。表面光洁滑腻,想必常有人抚摩。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对那画中人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哀婉,

    “雨舟啊,我此时还没有能力为你报仇,你怪我么?”说完唇边含着浅笑,眼眸中的哀伤溢于言表。她表面上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的伤痛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知晓的。

    视线扫过船上人脖颈与发丝间的空隙,却是一愣。抹了抹眼,又凑近了一些,那地方被刻得极为精致,深深地凹陷远远看去像是他浓密的发丝。而此时,她却从凹陷处发现了一个小孔,极细极小,若不是她今日离着太近,怕是不会在意,不由得心生疑惑。

    拿过荷叶包里的绣花针,沿着小孔慢慢地插进去,拨弄了两下,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只是一瞬,便不再出声。

    她取出了绣花针,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她与那缕魂魄同属一脉,此时想想,便明白许多。还记得那时婉儿对她说,当时雕刻这副壁画的时候,还出宫请专人将后殿的池塘整修了一番,怕是这副壁画做过什么手脚。

    如果要挖暗室或是暗道,必然会平白无故地多许多土,而那时整修池塘同样会挖出许多土,这样两处的土放在一起被运出,才能掩人耳目。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那缕魂魄虽然孱弱,但却没少在这里折腾。只是她此时不知道,与那针孔对应的钥匙在哪里,否则倒可以解了疑惑。

    干枯的树枝全部被冰雪覆盖住,晶莹剔透。风吹过,细碎的雪花掉落下来,洋洋洒洒地飘着,比下雪时更美上三分。

    院中寒冷刺骨,兰心殿内却温暖如春。

    熙兰坐在软榻上,手包裹在月罂细嫩的小手上,爱怜地拍了拍,

    “明日你去还愿之后,就随花寻一同去园中小住些日子。”

    月罂喉咙微哽,此时竟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要嫁出去的闺女。看着熙兰满眼的不舍,心里更是酸楚。月罂揽过她的胳膊,强颜欢笑道,

    “母后,我还想在宫中多留些日子。”

    “为何?”熙兰眉梢轻挑,有些疑惑。

    月罂靠在她的手臂上,喃喃低语道,

    “我想一直留在您的身边。”她一直的心愿,就是与亲人共同生活在一起。眼前这个人,虽说已经时隔多年不见,在前些时候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可心里终归是把她划在一起的。

    熙兰垂眸看着她浓密的发丝,眼里闪过一抹光芒,抬头睨了眼殿下坐着的花寻。他唇角的笑意有些凝固,视线从月罂脸上扫过,与自己对视。

    她轻轻一笑,眉眼说不出的柔顺,那眼神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花寻笑意只是一瞬间僵硬,随后又慢慢化开,回视着熙兰,心里已经明了。为何她忽然同意月罂离宫,无非表示她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而她用这招,恰好是戳到了月罂的软肋,认定她离不开她,让月罂主动提出留下。

    两人在月罂看不到的方向含笑对视,屋中仿若拢上一层硝烟,淡淡的,却没有任何味道。直到月罂抬起了头,两人才各自收回眼眸,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你真要如此?”熙兰抚了抚她浓密的发丝,极顺,极柔,仿若流水一般。。。

    第五十四章更愿意信他

    月罂还未答话,便听到花寻坐在殿下轻声浅笑,

    “昨日我见到了彩衣阁的掌柜,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月罂一愣,他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了这个?疑惑地点了点头,

    “自然记得。”

    花寻竹扇轻摇,扇出的凉风带着些许他身上的花香,清新却不甜腻,

    “那掌柜说,公主那日画好的图样正在连夜赶工,怕是会卖得很好。”他妖邪的眼线上扬,细长的凤眸中流光微闪,接着慢慢说来,

    “她说公主可是位了不得的人才,若是在此方面多花些心思,想必日后必能有些作为。不知公主对这是否感兴趣?花寻已经在金竹园附近的城镇买下了一家店铺,公主若是住在金竹园中,去那里想必会方便一些。”

    月罂将这些话在脑海中迅速转动了一番,看着他慢悠悠地扇着竹扇,眼角又见熙兰眼眸微阖,本到了嘴边答复她的话又收了回去。

    只听熙兰轻声一笑,

    “月儿终是要掌管整个国家的,岂能去做那些琐碎之事?”

    “掌管国家,自然要了解国中大小事情,尤其这经商,可谓是重中之重。”他丝毫没有惧意,坦荡荡地与熙兰辩驳。

    “经商方式有多种,以后我自会择取一两样来让她掌管,至于这个提议,我看没什么必要。”熙兰眉宇微蹙,没想到他居然一早上就来搅局,实在乱了她的计划。

    “感兴趣,才会全心全意地投入,若是随便敷衍,心思不在上面,又怎能做好那些事情?”他虽然在反问熙兰,可视线却一直盯着月罂,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

    “母后,月儿确实很喜欢那些衣服的样式,如果有机会,很想尝试尝试。”她沉吟了片刻,终是顺着花寻的话说了下去,硬生生地让熙兰将反驳的话咽到口中。此时只得对她和善一笑,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

    “也好。”

    花寻暗自松了口气,她终是信了自己一回,心中泛开的喜悦一瞬间蔓延过心头,在身体各处暖洋洋地流过,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

    月罂看到他灼灼的目光、轻颤的睫羽,眉间黯然,她不知花寻为何频频向自己递眼色,也更不知他为何定要自己离开皇宫。若不是那缕魂魄将记忆还给她,她此时肯定不会相信他一丝一毫。而除了这个,让她内心纠结的事还有一个,就是熙兰。

    那缕记忆中,虽然醒来的时候很少,但醒来时的记忆却是清晰的。这几年中,她极少见到熙兰,每次醒来,她不是以国务繁忙,就是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总不会来看望自己。而她身子极弱,自然也无法走动得太远来兰心殿请安。她一直觉得,母亲似乎不应该是她这个样子,但究竟差在哪儿,她却说不上来。此时在两者之间选择,她竟没来由地愿意相信花寻,对这个念头实在有些诧异。

    花寻优雅地起身,来到她们二人面前俯身行礼,含笑着对熙兰道,

    “今日也不早了,花寻先回了。”

    熙兰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去。月罂却也忽然起身,走到他身旁对女皇俯身告别,

    “月儿也一同回了,母后早些歇息。”

    花寻转过眼眸冲她妩媚一笑,眼角媚态横生,无论什么时见到,他始终这副妖娆绝美的模样。

    二人走后,南宫熙兰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攥了起来,眼眸半阖,却看不出喜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兰心殿,到了无人处,月罂慢慢停下,转身看向花寻,问道,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他平日里虽然看似不羁,给人的感觉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在熙兰面前却谨言慎行,而今日却与她为自己出宫的事情起了争执,的确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花寻拂开额前的发丝,面如凝脂,吹弹可破,这副样子本应该看起来太过于柔弱、没有男子气概,可他却偏偏多了几分傲骨,妖邪中带着霸道,当真难得。

    “我想与公主一同回去。”

    “那个私宅中究竟有什么?”第一天回来熙兰就在手中写了那么几个字,此时他居然也执意自己回去。

    “回去再告诉你。”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眸,不禁轻笑,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蛊惑道,

    “怎么,害怕我骗你不成?”

    月罂扒拉开他的手指,不由得觉得好笑,害怕有什么用?害怕就不会被人骗?害怕就能活命不成?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至于是否留下,还不确定。”说完,她冲他吐了吐舌头,这妖孽,休想控制自己。

    花寻见她偶尔露出的天真模样,唇角扬起,笑容溢满了眼眸,伸手刚想去掐她娇嫩的脸,却被她一转身躲开。月罂朝他瞪了瞪眼,转身走了。

    天刚蒙蒙亮,月罂就被人从被窝里拉起,迷迷糊糊地坐在锦被中,闭着眼睛任由几个宫人鼓捣。

    直到一个凉凉的帕子贴在脸上,才让她蓦然惊醒,微微睁开眼,却看到慕离正含笑看着她。不由得一愣,往窗外看看,天刚蒙蒙亮,他平日里可是早早就走了的,怎么今日还留在这里?

    慕离见她已经清醒,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婉儿,随后吩咐着几个宫人动作快些,取过一旁的印有暗花的金线宫装,抖开为她穿上。月罂迷糊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今日要去还愿的。只是不知道要起来这么早,真是痛苦。

    懒懒地下了床,伸手接过衣服,想要穿上,却被他拦住,

    “让我来,时候不早了。”

    她轻呃了一声,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她这衣服总是穿得七扭八扭的,平日里随便穿身素袍只系个带子倒是简单,今日这衣服看了便觉得不是一般繁琐,索性伸进了胳膊,任他左右鼓捣着。

    慕离俯下身,利落地为她系好宽宽的束腰带,紧得让她吸了口气,抬眼看去,见她正呲牙裂嘴地表示抗议,轻声笑笑,

    “今日出城,路上会遇到许多百姓,公主若还穿着平日的衣裳,恐怕有些不妥。”说完整了整衣服上细小的褶皱,拿过晶莹剔透的玉钗插在她已经束好的发髻中。

    慕离退开一步,眼眸微黯,她虽然不到十五,尚有些稚气的脸上却贵气不减,此时衬着这一套精致宫装,更显得秀丽端庄许多。慕离抿唇一笑,柔声道,

    “可以了。”。

    第五十五章花寻vs无情

    这衣服束得极紧,稍稍用力才能呼吸得畅快。月罂不禁想到了电影中看到的国外贵族家的小姐,每次盛装赴宴前,也是这么个勒法,此时自己居然亲身体验了一次,实在没白来这世间一遭。

    又吸了口气,有些郁闷,伸手去鼓捣那条宽宽的腰带,想要弄松一些,却没发现有任何可以调节的地方,更是纳闷设计者的死脑筋。慕离抓起她胡乱鼓捣的小手,往外走去,不急不缓地道,

    “马车已在殿外候着了,别错过了吉时。”

    两人在薄薄的晨雾中穿行,微凉的空气顿时侵入心肺,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与花寻那冰冷的手掌完全不同。

    不知怎么,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也就任由他领着向外走去。

    两人直至走到殿外,见马车早已经备好,一行侍卫在旁边垂首站立。慕离这才放开她的手,温柔一笑,将她披风上的雪白毛领拢在一起,遮住了她的小脸,只露了两个乌黑的大眼。借势俯在她耳边低语,

    “今日侍卫众多,再想跑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月罂感到耳边丝丝痒痒,他说出的话让她蓦地红了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头瞪了瞪他含着笑意的黑眸,故意挤出一抹坏笑,狡黠地说,

    “那可说不准。”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她一同到了马车前,看她上了车。这才退开几步,立于车前,对随后上车的婉儿轻声道,

    “路上照看好公主。”

    婉儿连忙应了,可却暗自咧了咧嘴,这公主戏码太多,自己也就只能做到照顾好,却照看不好。

    慕离目送着车队缓缓地离开,直到他们已经远远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这才收回视线,翻身上马,朝着另一侧的宫门策马前行。

    望南山坐落在王宫的西北角,山顶终年覆盖着白雪,远远望去别有一番风光。

    一队人马到了山脚下,在前方骑马的无情折了回来,走到月罂的车前禀报:此次还愿,需要从山脚下步行而上,以显诚心。

    她听完泄了气,本来前世自己的身子极好,这座山看起来并不是很高,上上下下也不会费力。可现在这身子一来年纪尚小,二来以前经常卧病在床,虚弱的很,走得时间长了都喘得不行,何况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爬山?

    凄凄楚楚地望了望前方等待吩咐的一行人,郁闷地摆了摆手,走就走吧。还以为还愿是件多么简单的事,没想到还是个苦差事。

    她握着婉儿的手,正想从车中跳下来,脚下却忽然一空,紧跟着扑到在一个人的怀里,一股股淡淡的花香传来,她惊恐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妖邪十足的凤眸,慌忙挣了挣低叫道,

    “快放我下来!”

    花寻仿佛看不到她的挣扎一样,把她顺势侧放在身前的马背上,轻夹马腹准备登向山顶小路。

    无情一勒马的缰绳,横在了他们二人的马前,沉声道,

    “徒步上山,是女皇传达的命令,请公子不要违抗。”

    花寻勾唇一笑,眼里却闪着丝丝寒意,手掌从马背上拂过,一柄赤色的短刀便抵住无情的咽喉,光亮的刀身倒映着他的面颊,泛着寒气的短刀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女皇的命令?只怕是有些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吧?”

    无情抿了抿唇,虽然刀尖抵在喉咙上,眼里却仍如开始一般固执冷萧,

    “请公子不要与女皇作对。”

    花寻微一阖眸,手里的短刀向前刺了几分,一串血珠顺着锋利的刀尖滑下,沿途却被赤色的刀身吸进,诡异地闪着光芒,他冷笑道,

    “无情,不要忘了你的主子是谁!”

    说完猛地收回了刀,一夹马腹从他身侧挥鞭而过。无情听了他的话稍稍一愣,再次转回身策马追了几步,终是勒住了缰绳,皱了皱眉。

    两人骑马飞奔了许久,隐隐地已经能看到山顶处露出的寺庙一角,花寻一勒马,放缓了速度。

    一路上,月罂始终没有说话,她偏头将他看着,只觉得他此时的样子与平日里所见大有不同,一张妖艳绝美的面颊上,露出隐隐的杀气,与他这妩媚到极致的气质融合在一起,不会不合,反倒是多了一些别样的妖冶气息。

    他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低下头,对上了她探究的眼眸,结了冰的黑眸顿时转暖,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凑近了些,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终于爱上我了吗?”

    月罂无奈地撇了撇嘴,这才正常,如果不这么自恋,就不是他了。

    马走得很慢,身旁的景物也一点一点地尽收眼底,小路很窄,只够两个人并肩而过。两旁堆积着厚厚的白雪,想来也是终年不化。

    吸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丝丝沁入心脾的凉意,从嘴中呼出的浓浓的白雾一点点地扩散在空气中,最后与冷气融合在了一起。

    “你与无情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那为何刚才……”她顿了顿,又抬头去看他那张雌雄难辨的脸。

    他低头向她看去,白皙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伸手捂在她的脸上,他的掌心比她脸上的温度高不了多少。这亲昵的举动让她脖子一缩,忙避开他,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花寻看到她对自己的抵触,微微叹了口气,随后笑容舒展,像往常一样邪魅而又妖艳,调侃道,

    “那么惦记他,莫不是看上了他?”

    月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个妖孽男,总没个正经。正想挖苦他几句,忽地听见远远地传来打斗声,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后面怎么了?”

    他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无所谓地答道,

    “没什么,捉几个小鬼罢了。”

    她不放心地回头张望了许久,并不见人影,隐约地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看他一脸镇定,想来事情也没有多么紧急,索性由着他去,两人不紧不慢地向山顶策马徐行。

    第五十六章正牌夫君

    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人到了山顶上修建的一座寺庙前才停了下来。

    这里地势很高,放眼望去,雾气弥漫,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月罂深深地吸一口气,这山顶的空气确实新鲜。

    她跳到一块大石头上,俯身向下望着,透过依稀的薄雾,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山脚下有一片城镇。他们是从山的另一侧上来,自然不清楚这面山脚下居然还有这番风景。

    花寻从马背上解下水囊,拧开递给了她,

    “若是阳光再充足些,倒是能见到那片金竹了,极美。”

    月罂喝了一口,听到他的话有些疑惑,将水囊又递还给他,

    “金竹?”

    花寻轻轻一笑,向远处瞧着,仿佛能透过雾气看到什么一样,

    “这城镇再远一些,就是金竹园了。那片竹林极大,从这山顶便能看得清楚。”

    她听完笑容堆上了眼角,想不到这望南山离园子这么近,看来回去不必再走大半天了。天蒙蒙亮时就出来了,此时已经快到晌午,虽然车队走得很快,也用了五六个小时呢。月罂正眉飞色舞地往下瞧着,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心头一紧,

    “从金竹园到皇宫原来需要这么长时间!”

    花寻不以为然地嗯了一下,嫣红的衣袖一挥,石头上覆着的雪顿时化去。他拿过一个羊绒垫子放到上面,拍了拍说,

    “下来坐。”

    月罂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坐在了他的身旁,忍不住又问,

    “那来来回回需要很长时间了?”

    “快马加鞭,两个时辰能到,怎么?”他斜挑的眼线微微上扬,不着任何妆容却仿若精雕细琢一般惊艳。

    月罂没说话,心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小石子,慢慢漾开涟漪。她一直不明白慕离为何每天在自己醒来前就离去,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每日往返皇宫与私宅就需要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

    听婉儿说,这些年他一直打理着园子,无论大事小事都需要经他手办理。即便是如此,他仍是每天准时来去,毫无怨言。如不是今日问到了这些,恐怕永远也不知道他一直如此辛苦。

    花寻见她低头思索着什么,忽然偏头咬住她的耳朵,话语中带了一丝酸味,

    “在我面前居然还想着其他男人。”

    月罂推开他故意板起的脸,揉了揉耳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花寻轻声笑笑,如山涧流下的冷冽泉水一般,在空旷的山顶显得越发清脆。他忽然长臂一伸,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住她头顶墨发,摩挲了两下,

    “你可是被我从小抱着长大的,这么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

    她打开他的手臂,郁闷地站起身,这妖孽总趁机对自己搂搂抱抱,实在可恶,

    “听你这意思,我应该唤你一声爹爹才对?”

    花寻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才不做你爹爹,我可是你的正牌夫君。”

    月罂看着他偶尔透出孩子气的样子,忽然扑哧一笑。他愣愣地将她看着,不明白为何刚刚还有些恼,现在却又笑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我脸上脏么?为什么笑?”

    她走到他面前,俯身盯着他斜飞的眉眼,眼眸黑得仿若一潭秋水,盈盈地泛起流光,

    “先前还以为你是个多有城府的人,此时才觉得,啧啧……”她故意上下打量着他,摇头叹息,

    “觉得如何?”花寻见她笑得十分邪恶,隐约地觉得她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却十分想听。

    “像个白痴……”她说完得意地扬了扬眉,居然等着看他发作。忽然对自己这种恶趣味感到实在诧异,不知不觉间,对他竟少了几分先前的抵触。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的样子,而是若有所思地偏头想着什么,表情难得的认真。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两下,宛如两只黑色的蝴蝶,在晶莹的白雪间轻盈飞舞。花寻缓缓地对她眨了眨眼,一脸正经地问道,

    “什么叫……白吃?”

    月罂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呛着,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他此时这样子,极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一双漆黑的眼眸虽幽黯深邃却又显得异常单纯,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准确的形容:天使与魔鬼的集合体……

    “呃,白痴的意思就是说,你很白,而且很贪吃。”

    花寻疑惑地收回视线,伸出手看了看,稍稍有些赞成,点头道,

    “我也觉得过于白了……不过,我不贪吃。”说完见她抿紧嘴唇憋着笑,忽然想到了那日她提到“门票”时也是这副表情。眉梢立起,这丫头又找些怪词糊弄他。

    他轻轻一跃,站在她的身前,没轻没重地去捏她的脸。她肌肤光滑如缎,仿佛剥了蛋壳的鸡蛋一般,手感极好,忍不住连捏了几下,月罂疼得呲牙咧嘴,连躲带闪,

    “你这个疯子,不过是开个玩笑。”

    她身材瘦小,此时更是灵活,转来转去地竟没让他得手几次。花寻暗自恼火,自己的轻功不差,此时竟捉不到一个小丫头。蓦地转身,攥住了她的衣袖,往怀中一带,顺势将她抱紧。低下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轻哼了一声,

    “看你还怎么跑!”

    月罂才跑了几步,顿时觉得额角渗出细汗,不禁汗颜,这身子当真娇弱。轻喘了口气,看着他漆黑的眼,心脏跳得更是厉害。讪讪地笑道,

    “不跑了,累了。”

    他视线顺着她乌黑的眼眸往下移动,扫过她秀气挺立的鼻梁,如樱桃一般的淡粉色唇瓣。喉咙滑动了一下,眼眸微黯。又向她贴近了些,仿佛能感觉到她心脏强烈地跳动,心没来由地也跟着乱了几分。

    月罂见他神色异常,一向散漫妖冶的眼眸此时黑得见不到底,心虚地往后窜了窜。花寻感觉到她刻意地向后仰着,仿佛要挣开他的手臂一样。这才抬眼看去,见她乌黑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轻笑道,

    “皇宫虽奢华,却不适合你。”她在皇宫的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哪有现在十分之一的快活?

    “呃?”月罂眨了眨眼,怔怔地将他看着,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花寻压下心头莫名的躁动,偏头咬了咬她细嫩的脸,眼眸深处笼起一层温柔暖意,放下手臂,拍了拍她的头道,

    “这样多好。”。

    第五十七章安心

    月罂还来不及思索,便听到后面由远及近地传来的马蹄声,正是无情领着车马赶了上来,后面还跟着脸色煞白的婉儿。她见到月罂忙跑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把她看了个遍,

    “公主,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怎么这么慌张?”婉儿见她没出什么意外,这才长吁了口气,竟没想到刚刚出宫就遇到这种事。

    婉儿瞟了一眼前面不发一言的无情,他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这才战战兢兢地回道,

    “有一伙山贼袭击了车队,还好有无情侍卫护着一群人,这才没有伤亡,对方后来见招架不住就撤退了。无情侍卫惦记着公主的安危,也没有派人去追。”

    没等月罂说什么,站在她身旁的花寻哧地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摇动着手中的青竹扇,眼里满是不屑,

    “山贼?怕是自己家里闹鬼吧?”

    无情微微蹙了蹙眉,喉咙处的伤口刚刚愈合,还丝丝地冒着凉气。他抬起头看着花寻,冷萧碰上了妖冶,一个寒冷如冰,一个狂妄似火,空气中顿时多了几分硝烟的味道。

    月罂暗自头疼,这两人无冤无仇的,为什么总这样别扭?正当二人彼此对峙的时候,寺庙的大门吱地一声响,从里面向两旁缓缓打开。几个僧人慢慢地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长相慈善的老者。

    花寻蓦地收回视线,俊俏的面容顿时像花一般灿烂,紧走几步到了老者面前,眉眼带笑地行了一礼,

    “许久未见,师傅最近可好?”

    老者硬朗的脸上挂满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随后走到月罂面前,施了一礼,缓缓道,

    “贫僧了然,再此恭候多时,公主里面请。”

    月罂学着他的样子,也还了一礼,与花寻一前一后,进了寺庙。婉儿和随行的几个丫鬟刚迈过门槛,这名叫了然的僧人停住了脚步,回头对无情等侍卫说,

    “各位施主请留步。”

    “保护公主是在下的职责。”无情跟上一步,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了然轻轻摇了摇头,“此乃是清净之地,自会有佛祖护公主周全。”

    月罂见两人态度都这么坚定,只好停住了脚步,回头对无情说,

    “既然这是高僧的意思,你们就先回去吧。”如果那园子离着很近,他们趁天黑之前还能到。

    无情犹豫了一下,这才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几个小僧人见他们离远了,这才缓缓地关上殿门。

    整个还愿的过程时间很长,却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繁琐,只是诵诵经而已。而她完全不懂这些,只是跪在那里,听僧人们轻声地念着。

    由于清晨起得太早,再加上一路颠簸,月罂跪坐在圆垫上眼皮直打架,听着阵阵经文,头更是昏昏沉沉。

    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花寻,平日里这妖孽没一会儿老实时候,不是与自己拌嘴,就是做些变态举动,可此时却安静极了。

    她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瞧了瞧:只见他双手合十,细长的凤眼轻轻闭着,长而翘的睫毛遮住眼睑,留下一小片阴影。薄薄的红唇轻抿,像珠光一般细腻润泽。额头上的发丝全部拢在了头顶,用一个鎏金扣固定,鬓角的两缕碎发自然地垂在两颊。

    微风吹过,他鬓间的发丝拂过唇角,留恋不去。月罂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去挑开那缕发丝,刚碰到他的嘴唇,他却缓缓地睁开眼。细长的眉眼转了过来,将她看着。幽深的眼眸宛若一潭秋水,沾着几颗夜色中的细碎星光,深邃而悠远。

    她仿佛掉入了那一片幽暗之中,愣了片刻,竟忘了转过头来。她最深的记忆中对这双眼极为熟悉,仿佛认识了千年万年,而他在记忆中的样子,也并非平日见到的那般妖媚惊艳。

    花寻眉梢轻轻挑起,冲她眨了眨眼,一向妩媚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俏皮。嘴唇张合,对她说了几个字。

    月罂认真地看着,仔细辨认他说的话,“爱、上、我、了、吗……”

    嘴角抽动,睡意顿时全消……

    经文诵完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月罂又饿又累,更有些昏昏欲睡,如果知道要这么长时间,怎么也得吃饱了饭再来吧。

    了然对她轻轻一礼,笑着说,

    “仪式已经完毕,公主可去后院稍作歇息,寺中准备了些粗茶淡饭,只是不知合不合公主口味。怠慢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月罂忙说了些客套话,现在饿都饿死了,哪儿来那么多说道。她扶着婉儿想起身,可跪久了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还没等站起又险些摔倒。

    花寻忙伸手将她扶住,又打横抱起,对了然道了别之后,才抱着她朝后院走去。

    婉儿在他们后面跟了几步,见月罂脸涨得通红,连忙识趣地憋着笑跑开,去吩咐人将吃的送到后院。

    周围偶尔会有小僧人经过,看到他们只是低头行了礼,便匆匆走开。月罂见他们这样子过于暧昧,尴尬地在他身上扭了扭,想要跳下来,可是刚一动,腿上仿佛扎了几千根针一样,麻麻痒痒的,疼得她一咧嘴。

    花寻眉梢轻挑,满脸地得意,戏谑道,

    “怎么,不下来吗?”

    月罂撇撇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样倒省了些力气。她眼珠转了转,暗自想着自己怎么不再重些,压死他!

    “你也跪了这么久,为何你能走能动,难不成你那腿是石头做的?”她一说话就想与他拌嘴,这些日子仿佛成了习惯。

    花寻垂眸看了看她,长长的睫毛呈现出一弯好看的弧度,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一摸,仿佛羽毛般轻盈,

    “只是习惯了。”

    月罂手指一顿,满是诧异,

    “习惯了?习惯跪着?”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国皇子会习惯跪着。

    他抬起头慢悠悠地沿着石子路往后院走,妩媚至极的眼线勾勒出精致的眼眸,比女子更柔美三分,

    “我从小就不讨母后欢喜,常常被罚跪着。自从公主入宫以后,我又时常来这寺庙为公主祈福,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恐怕现在跪上几天几夜,也不妨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件极其平常的事,甚至还有些得意。可听在月罂耳中,却像是平静水面上的丝丝涟漪,一漾一漾地拍打着心扉。

    她偏头将他看着,心里却化开了一片,他看起来放荡不羁,却没想到有如此的一面,看来平日里还真对他存了太多偏见。暗叹了口气,轻靠在他的肩头,虽然他身子单薄得很,却让她心里慢慢踏实,觉得异常安全。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她很久没有觉得这么安心了。

    第五十八章我想要你

    两人进了厢房,屋子里已经备好了几样小菜和米粥。花寻把她放在矮凳上,拿过浸湿的帕子递给她擦了擦手,随后盛了碗粥放到了她面前。

    “先随便吃些,这地方不比王宫,也只是粗茶淡饭罢了。今日走得匆忙,也没自备饭菜,待明日回了园子,再派人多做些好的。”

    月罂拿过筷子,还真是饿了,胡乱塞了两口,边吃边说,

    “粗茶淡饭也是饭,总比饿着肚子强。”

    花寻微愣,接着她的话慢慢地问,

    “你以前饿过肚子?”

    他声音本就轻柔,此时更如清风拂过,低低的,还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月罂随意地嗯了一声,刚去那个世界的时候,自己只是一个小孤儿,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要不是后来被人送到了孤儿院,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月罂听他许久没发出声音,忽然意识到他刚刚问了什么,夹着菜的手一顿,带了几分警惕地看向他。而令她意外的是,花寻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她,或是继续追问她为何会饿肚子。他反倒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饭,只是,吃得很慢。

    待随行而来的小丫鬟收走了碗筷后,月罂换上柔软的睡袍,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天色已暗,即便是离园子很近,也要过了今晚才能回去。反正她也不那么着急,这地方像自然风景区一样清静悠然,心里也跟着敞亮。

    她枕着手臂仰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好像从回到这世间开始,心里就没这么踏实过,她主动把这种踏实的原因归为离开了皇宫,重获了自由。门声一响,她偏头望去,却飞快地坐了起来,瞪着身穿宽大睡袍的花寻没好气地问,

    “你又来做什么?”

    花寻回身关了房门,将门闩落上,让她的眼睛又瞪圆了一些。他含笑地走了过来,身上的暗红丝袍过于宽大顺滑,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滑下来几分,要掉不掉地挂在身上。露出一片胸前肌肤,细腻白皙,昏黄的灯光下,柔柔地泛起温润的光泽,勾人得紧……

    月罂觉得牙根嗖嗖地冒着凉风,做了个停的手势。花寻不以为然,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包覆住她的小手,拿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一双漾着水波的凤眸却含笑地斜睨着她。

    月罂飞快地收回手,可手背上还是擦过他柔软的唇,冰冰凉凉,

    “你出去!”她有些气恼,跟这妖孽独处一室肯定倒霉。

    花寻丝毫不在意她的恼火,轻轻退开了些,微笑地将她看着,

    “这寺庙只有两间厢房。”

    “那还来我的房中做什么?”

    “难道你要我与那几个丫鬟同住不成?”他眨了眨眼,看似纯真无邪的眼眸深处,闪过狡黠的光芒,仿佛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月罂呃了一声,自然不能。无奈抱了一床被子,去拿脚踏上的鞋。刚刚弯下腰,却被他拦住,

    “公主要去哪儿?”

    月罂横了他一眼,顺手将他已经滑落到肩头的丝袍往上拽了拽,掩去了大片春光,

    “自然是与她们同房。”她可不想留在这屋子里,上一次已是迫不得已,再跟他同床,非得被这条“藤蔓”勒死不可。

    “那房间已经被我锁上了,到明天早上为止,都不会打开。”花寻扬了扬眉,得意之色更是明显,好像在对她叫嚣,“你今晚要么和我一屋,要么出去冻着!”

    月罂缓缓地吸了口气,真有把他一巴掌拍飞的冲动!暗自咬了咬牙,算你狠!她自然是不能露宿街头,这寒冬腊月的,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被冻成冰块!

    睨了眼他笑意不减的脸,郁闷地将一团被子抱到窗边。虽然那里设有一张竹榻,可极其简陋,只得一人宽,又冰凉坚硬。月罂将被子铺好以后,指了指,

    “你到这里睡!”

    花寻看她忙活了半天,以为她要自己睡在软榻上,没想到居然喊他过去。偏头一笑,故意懒散地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乌黑的发丝铺开了一片。

    “我要睡床上,那里冷。”

    月罂眉梢挑得极高,饶是她平日里再淡定,此时也被他气得窝火。占了自己的房间不说,还要占自己的床!三步两步走了过去,连拉带扯地将他拽下来,

    “不睡榻,就出去抱着月亮睡!”

    花寻没想到她会如此,根本没做任何抵抗,三下两下就被拖到了脚踏上,正有些纳闷。她却一把扯下了帷幔,将他隔在了外面。

    花寻愣了片刻,蓦地笑了,这丫头何时学得这么野蛮?

    “屋中就有个月亮,何必出去抱那个?”说完慢条斯理地挑开幔帐的一角,从里面却忽然砸过来一个枕头。他忙接住,幔帐中又传来愤愤的声音,

    “你若再敢像前些天一样,休怪我宰了你!”

    花寻缓缓地眨了眨眼,斜挑的眼尾上扬,化开丝丝笑意,原来她恼的是那日自己与她同床的事。将枕头抱在怀中,靠在床头柱上,戏谑道,

    “又不是动物,为何用宰?”

    里面默了半晌,忽然又传来更气恼的声音,

    “你还不如动物!”他哪儿是动物,明明是只妖孽!还是只修炼千年万年专门勾人缠人的狐妖!

    花寻轻声一笑,不再气她,偏头望着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冰冷的心房仿佛被一缕光轻轻开启,顺着缝隙溜到内心的最深处,异常温暖。

    过了许久,月罂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她认床,换了个地方自然睡不踏实。

    月光透过幔帐的缝隙洒进来些许光亮,温润柔和。她揭起幔帐一角,想要出去看看,心底却是一惊。

    “你怎么还坐在这?”

    花寻黑亮的眼眸在月光下散发着细碎的流光,偏头看了看她,柔声一笑,也没言语。对于他来说,此时能守在她的床边,已是极好。

    月罂坐在床边,看着他与月色融在一起的侧脸,俊俏温和,暗叹了口气道,

    “你这么做,究竟想要什么?”他从一开始对自己的表现就极为强烈,一步步走来,更是把喜欢与爱挂在嘴边。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但她内心深处却又不想承认这种怀疑。反反复复持续了这么久,今日索性把问题挑明了,以后心里也好安稳。

    “我想要你。”他转过头盯着她的眼,薄唇轻启,眼神少有的认真。这四个字仿佛变成了一根轻盈的羽毛,在她坚?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