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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密语第2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碌地过了一天,眼看着太阳沉入群山之中,将最后一抹余温洒在人间,天地仿佛都拢在其淡淡的温柔里。

    月罂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可无论怎么慢,也终有收拾好的时候。暗叹了口气,躲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园子里情况究竟如何了。让她此时回去,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婉儿早就将所有东西都吩咐人搬到马车上,只等着她收拾好自己的小包,一同回园子。可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见月罂手中的那点东西还是装不完。慢吞吞地一会儿装进来,一会儿又拿出去,急得她直嘟囔,

    “公主收拾东西躲出来的时候可是比谁都快!”

    月罂含嗔带怒地瞪了她一眼,恼她竟然一点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就这么将自己的心事给抖了出来,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在店里住也没亏着你,何苦说这些话堵我?”

    婉儿撅了撅嘴,她是替慕公子觉得委屈。自己跟着月罂一路走来,看着两人先前的关系那么亲密,可竟然变成现在这样,常常感到黯然。她年纪虽比月罂小,可对感情的事却不糊涂。而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人的心思她可是看得真真的,估计也只有月罂看不清自己的心吧?

    想到这也不管月罂高兴不高兴,三下五除二地把她需要的东西全都塞到了小包袱里,又抱在怀中,

    “都收拾好了,公主这回可以走了吧?”说完做了个鬼脸,跑出了房间。

    月罂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气得瞪了瞪眼,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难道现在自己脾气这么好了?这一个个的都把自己不当回事了!

    不过恼归恼,仍是慢吞吞地出了房间,看着躲在门口边偷笑边向里面张望的婉儿,气更不打一处来,飞快地跑了出去,非收拾收拾这小丫头不可!婉儿吓得连跑带跳,几下就跳到了马车上。马车缓缓地行驶,两人在车中打打闹闹,一路上好不热闹。

    第153章 朔日

    第153章朔日

    冷风吹过,树枝上覆着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下,如翩翩飞舞的雪色精灵,落在树下站立的修长身影上。墨染一般的黑发间落着几片剔透的碎雪,留恋地贴着他的发丝不肯离去。

    慕离偏头问去,眉眼依旧平顺,透着温和内敛的光芒;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多了几分疲惫,

    “公主回来了吗?”

    “刚进园子,可……直接回了花月轩。”潼儿垂着眼,心下一叹。

    慕离看起来并未在意,低低地吩咐了一声,

    “知道了,你去忙吧。”

    潼儿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待潼儿走后,慕离伸手轻抚着身旁的一根金竹,似乎在抚摸着心爱之人,眼中柔情闪过,默念道,一年又快过去了。

    月罂专挑僻静的小路走,一路少有人经过,很快就来到花月轩前。抬头看了看门匾,缓缓地叹了口气,心中翻卷起波澜。无论自己离开多久,走了多远,可回到这里时,仍感到舒服而又安心,这种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的感觉,就是回家吗?

    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温热的暖意让她险些掉下眼泪来。耳畔传来夏蝉哀怨的声音,

    “公主走的时候也不带上我们几个,我们也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回,只能整日让屋子暖暖的,等着公主哪天回来。”

    月罂心中一暖,原来还有人会等着自己,于是对她笑笑,

    “下次走,一定带着你。”

    夏蝉先是一阵惊喜,可马上又闷闷不乐,与旁边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低声询问,

    “公主还打算走吗?”

    月罂一愣,抿紧了唇,也没回答什么,而是径直进了屋子。

    外间的案几上堆放着许多礼盒,打眼一看并未拆封,她疑惑地指了指问她们,

    “这是什么?”

    夏蝉犹豫了一下,又看向一旁的春露,示意让她回答。春露在四个人中年纪是最大的,做事也比其他几人沉稳,上前几步轻声回道,

    “先前聪儿将公主备下的补品为慕公子送去,可没过多久,离园的小厮们又将东西送了回来,说是,慕公子感谢公主的一番好意,但他不需要这些……”春露说完偷偷看了看月罂的脸色,抿了唇不再说什么。

    月罂本就白皙透明的面孔此时更显苍白,觉得身体内有什么搅动着,说不出的难受。看了那些礼盒半晌,随后进了内室,独自走进隔间沐浴。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婉儿想过之后,让她们先将东西找个地方放着,别摆在明面上给月罂再添堵。

    众人忙忙碌碌地搬着东西,月罂却抱着膝盖坐在隔间地面上,并没有沐浴。她怔怔地望着暖玉池中浮动的波纹,以及散落的花瓣,脑海深处竟然出现了一幅极其模糊的画面,破碎又重组,仿佛永远都拼合不上。

    她极力地想恢复完好,可那些碎片像是完全不听她的,肆意地在脑海中乱动,一会儿组成一幅飘然如隔世的风景,一会儿又拼凑出一幅幽暗荒凉的小路。那些地方,她明明是熟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月罂猛地抱住了头,任由思绪如刀子一般在脑海深处切割,可她却无法动弹一丝一毫。不仅如此,先前曾体会到的那种如蚀骨般的冷意也随之排山倒海地到来,冷得她几乎缩成了一团,张了张嘴想喊人,可牙齿直打颤,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记得今日是朔日,而花寻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日落之前必须回园子,他已经把银针交给了慕离,只要回来去找他就好。可任她央求了好久,花寻也不肯把银针要回来,无奈她只能赶了回来。

    但两人此时这么僵持着,她又如何像以前一样去求他?只想着捱过这一晚,认为不过是像第一次朔日一样冷一些,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她并不知道,蚀骨的冰冷只是前奏,接下来五脏六五仿佛被什么灼烧着,一冷一热,反反复复。

    月罂缩在墙边,身子下是冰冷的石子,虽然圆滑却硬生生地硌着,可肌肤上的疼哪抵得过身体中的一丝一毫。汗水沿着发丝滴落在石子上,她脑海中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模糊,仍是无力喊出声来,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自己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刚来到这世间的时候,她早把生死看得极淡,本就是个魂魄,能多活一天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可慢慢的,她觉得一向单薄的生命中出现了太多太多难以割舍的人,也有太多难以释怀的情感,一切都将她扣在原地无法动弹。

    死的念头刚一闪过,月罂心中竟升出恐慌,她不想死!于是费力地挪着身子,想要挪到门前,可每动一寸,身子就仿佛裂开一般。最终蜷缩在离门只有一尺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就在她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浴室的门“嘭”地被撞开,月罂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一袭雪色的衣角,那么耀眼而又温暖。她唇角微微上扬,极度苍白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是他来了吗?随后笑意尽散,失去了知觉。

    慕离见太阳刚刚落山,也没着急去花月轩,而是在离园中坐了片刻,打算等那几个暖玉瓶都送到之后再过去。可没来由地心底一阵细碎的疼,额角也渗出了薄汗,他手扶着胸口,本以为是这两日太过操劳。

    取了粒药丸服下,可半晌仍不见好转,扣了脉搏也仍无法感觉到体内的异样。他细细回想,心底猛然一阵抽痛,这种感觉,几年前曾有过……拿过装有银针的玉盒,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花月轩。

    一路上的侍卫只是觉得白色身影闪过,四下看去却什么也没见到,只当是有只鸟儿飞过,也就没太在意。要知道整个世间有他这般轻功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慕离推开门的一刹那,看着蜷缩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弱小身子、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容与嘴唇,他险些摔倒。三步两步走上前,小心地将她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一个极易破碎的水晶,一向淡定沉稳的他手指竟有些颤抖。飞快地出了浴室,来到里间的床铺上,也不理已经呆了的几个小丫鬟,声音冷得听不出任何感情,

    “都出去。”。

    第154章 倾其所有

    第154章倾其所有

    几个丫鬟这才晃过神来,虽然心中也很着急,却不敢再留下。

    慕离取出玉盒中的暖玉瓶,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面容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无措。时候未到,此时只有他们四个人的血……

    看着锦被中渐渐失了血色的月罂,他紧紧攥起手中的玉瓶,心中的懊悔与愤怒简直要将他吞噬。

    那时问过王夫,为何要特别寻找这几个人做她的夫君。王夫只是回答,大自然由五行构成,彼此之间的制约让整个天下协调。而他们几个人的体质恰好属于五行之一,几个人的血融在一起,才可以让她的血液随之变得协调平顺。

    他当时虽然听得朦朦胧胧,可却能领悟一些,但当时王夫也说过,有这样纯粹属性的人极少,因而这也是先前她一直久病未愈的缘由所在。可随着年龄一点点长大,她体内的平衡会越来越紊乱,若是此时缺少一个人的血,只怕……

    慕离漫吸了口气,心却开始慌乱,不停地去探她的脉搏,极乱。仿佛体内的血液在肆意流动,毫无规律可言。可她面色却极为平静、苍白……像个死人……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看样子等不得了。迅速地取出玉盒中的银针,将暖玉瓶中的血液吸上来。他虽然从未给她施过针,但儿时也是见过几次的。伸手拨开她的衣领,可锁骨处却并未见到那弯月牙,顿时呼吸一蹙,像另一侧看去,依然未见。

    他医术虽然精湛,可却从未有过此时的慌乱。在她脖颈间寻找了片刻仍是没有出现先前曾见过的血色月牙,银针上的血开始慢慢滴落,落在他雪白的衣袖间,霎时开出了一朵艳红色的蔷薇。

    稳了稳心神,再不能犹豫下去,指尖拂过她的动脉处,轻轻一刺,银针上的血液霎时间被吸了进去,慕离终于缓了口气。

    他本以为只少了几滴血,并不会影响太大,可再次把脉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仍如先前一般。他伸手覆在她时而冰冷,时而灼热的脸颊上,低声轻唤,

    “月儿……”声音似压抑着恐慌与迫切,自从她醒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唤她。

    可那往日古灵精怪的脸庞却没有任何表情,也完全听不到他极尽温柔的呼唤,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纸娃娃一样,毫无生气。

    慕离又轻唤了两声,似乎是怕声音太大吓着她一样,见她依旧没有反应,心被浸得一片冰冷。他不想再看到她像那年一样忽然间就少了几脉魂魄,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他再也不想!

    这些年完全是凭借国仇家恨以及对她醒来的期待而坚持下来,可此时若是没有了她,即便报了仇又如何?他此时完全没了主意,脑海中只残存着一个念头,“要她活下去”,手摸到枕下藏着的那柄短刀,飞快地在手臂处割了一刀,血忽然溢了出来。

    他将手臂放在她苍白如纸的唇上,任由血一滴滴快速地落在她的嘴里。如果平顺体内血液需要五个人几滴血,那么他倾其所有,会不会有用?

    甜腻的血味夹杂着清淡的竹香沿着她干涩的喉咙一直流入五脏六腑中,温热的触感似乎将体内忽冷忽热的血液安抚下来。月罂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似乎感觉到了这种熟悉的温暖,嘴唇轻动,将滴着血的肌肤含了起来。

    慕离眼睛一亮,心强烈地跳动了几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见她喉咙竟然吞咽了一下,脑海深处像是绽放了无数烟花,既惊又喜。也不顾究竟需要流多少血,俯低身子,就那么看着她一点点吸去自己的血。

    探手把了脉之后,脉象竟然开始变得平稳,终于如释重负地透了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

    月罂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冰窟中,可又时不时地被火焰灼烧。她极力地想要睁眼,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蜷缩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动弹。直到一股暖流环绕在她的周围,将她包裹在其中,她慢慢地睁开了眼,而眼前的世界却让她迷茫,这是哪儿?

    云雾缭绕的台阶上,立着几根晶莹剔透的玉柱,柱子上雕刻着飘逸的祥云,惟妙惟肖,像是真正的云在玉柱上环绕一般。

    她往前慢慢走了几步,仿佛走在云端上,抬头望去,脚下忽然一软,险些摔倒。只见其中四根玉柱每个上面钉着一个白衣若仙的男子,离着很远看不清面容。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每个男子的两肩、手腕、脚腕、膝盖以及腰间都钉着一根通体雪白的玉钉,露在外面足有半尺长。可那几个人被钉着的部位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流出,而是一道道莹白透亮的水光。

    她并未见过那几个男子,眉眼却极为熟悉,如云中仙子一般脱俗出尘。她想要走近一些,可与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个屏障,走到一定的位置再不能向前,只能手掌贴在无形的“墙壁”上拍打着,想喊又喊不出来,这究竟是哪儿,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并未看过眼前的图景,可她隐约地觉察到,这些人都在受着刑罚,即便流下的不是殷红的血液,也是他们体内所流着的白色的“血”。

    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人走上台阶,裙摆摇曳,长发松松地挽起,只斜插着一根木簪。她背对着月罂,缓步走上台阶,动作极为优雅从容,似乎身边的一切都随着她的脚步而沉静下来。

    她走到其中一个男子面前,手中的一根玉钉出其不意地刺入他的锁骨处,只见男子微蹙了蹙眉,却不吭一声。

    女人笑声中透着冷,伸手扣着他弧线极美的下颌,拇指轻拂过淡如花瓣般的粉唇,感叹道,

    “只不过是个小小竹仙而已,竟然自不量力,私自盗取血珠子,我再问你一遍,藏到哪儿了?”她声音虽然平淡,可却使人心底萌生出一股蚀骨冷意。

    男子勾了勾唇角,却不发一言。

    女人快速地拔出刚钉在他锁骨处的玉钉,霎时溅出一片晶莹的水雾。月罂看得心一阵紧缩,为什么总会遇见奇奇怪怪的梦,可梦中自己又总是这么无能为力!

    那女人见他不开口,又踱到第二个人身旁,拨开他垂在眼前的墨黑发丝,轻声蛊惑道,

    “你们几个刚刚成仙,难道真要为了个小丫头魂飞魄散不成?若是告诉我血珠子的下落,我保你们无事,如何?”

    那男子眼如寒潭,扫过面前美艳的女人,最终又落在地面的一处,也是不言。

    女人平淡的面容终于起了变化,暗骂了声不知好歹,手一扬,十六根玉钉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正刺在四个人的身上。如水般清澈的“血液”蓦地涌了下来,滴在一尘不染的玉石台阶上,像雨落在了上面一样,蜿蜒成一股股细流。

    第155章 再不迫你

    第155章再不迫你

    “你们以为,只用血珠子就可以换回她的命?”女人见几个人强撑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忽然笑了,“好言好语”地提醒,

    “她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你们的所作所为又让她多加上一条罪,怕是她得到了血珠子,天神也不会让她重返天庭。”她慢条斯理地在几个人身边踱着步,美艳动人的脸上却挂着一层寒霜。

    几个人听完猛地抬头,眸子中闪过错愕。一个男子强压着怒火,喑哑的声音显得更为低沉,

    “是我们盗取的血珠子,与她何干?”

    女人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面前身材颀长的男子,心里虽恨,可却暗自叹道,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修成仙体,幻化出人形,实在是不简单。只可惜,他们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因为她该死!我会一条条地为她加上罪行,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女人越说越恨,面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对面的男子眉头紧蹙,乌黑幽暗的眼眸如喷火了一般,即便被十几根玉钉封住主要经脉和仙力,骨子里的凌厉之气仍瞬间散发出来,耳鬓的墨发向四面飞扬,突显出一张冷峻削瘦的面颊,

    “即便如此,你也休想得到!她若死了,我一定会毁了血珠子!你的女儿定会为她陪葬!”

    女人脸色瞬间煞白,手指在袍袖中微微颤抖,猛地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嘴角抽动,勉强地吐出几个字,

    “很好!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说完,四周又飞出数十根玉钉,全部刺在他身体各处。同时,他洁白似雪的长衫之下,肌肤上瞬间被割开成千上万条极细极深的伤口,如露水般晶莹的水雾蓦地喷出,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半空中,更有一些洒在两旁男子的身上。

    “四弟!!!”三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想要扑过去,可身体各处的玉钉牢牢地将他们固定在原地,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男子闷哼了一声,冷汗霎时间滴了下来,玉钉下的伤口仍不住地喷着透明的水雾。表面看去,只是肌肤上多了成千上万条刀伤,可实际那条条伤口都连接着每一处经脉,此时全部割开。

    他初升为仙不久,仙力有限,若是在平时还能自动复原,可此时全身经脉一瞬间被全部切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仙力流逝,到最后,怕是仙体也会随之毁去。

    一直未开口的男子视线回转,压下心头的痛楚,望着愤怒的女人平静地说道,

    “我告诉你。”他声音温和纯净,碎玉一般动听,似乎能涤荡世间所有的污浊。见女人止住了动作,诧异地向他看着,又补了一句,

    “我告诉你血珠子的下落……”

    其他三人瞬间回眸,望向男子,纯黑的眼眸变幻不定。而重伤的男子强忍着割筋断骨般的疼痛,低哑的声音中透着隐隐怒气,

    “大哥,你疯了吗?我们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给这个女人!”

    “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魂飞魄散不成?”

    “你看不得我死,难道就希望她死?血珠子天地间仅有一颗,你若告诉了这女人,那她怎么办?你难道忘了她当年是如何对我们的……”

    “如何对我们?她眼中只有焰神一人,何时存过我们几个?若要用你的命去换她的,我不肯!”男子眼眸一窄,终于打断了他的话,回眸向美艳女人看去,面色决绝沉静,缓缓说道,

    “我带你去取血珠子,你放了他们三人,所有罪责全由我一人承担,如何?”

    女人慢慢走近他,犀利的眼扫过男子绝美的面容,以及黑到极致的眼眸,又望了望其他三人或愤怒,或痛苦,或不解的眼神,冷如寒霜的面庞终于恢复了一丝笑意,

    “好,我答应你。不过要等你取回珠子,我才会放了他们,你休要跟我耍花招!”说完手一扬,男子身上的玉钉全部飞了出来,与此同时,两旁闪出两个黑衣人,一起架着他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女人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忽然诡异地一笑,回眸向三人轻蔑地看了看,言语中透着决然狠意,

    “希望你们能活到他回来的那天。”说完身影一闪,瞬间也消失在三人眼前。

    空气仿佛凝聚了一般,透着死亡前的静寂。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又一同向天庭的某个方向望去,所有的愤怒痛苦全部化为释然,他们唇边浮出一抹不屑,只要有一个人能出去,就好……

    随后,三人心念微动,聚集了最后的力气将心脉震断,晶莹透明的雨雾瞬间喷出,洋洋洒洒地飘下,犹如细雨,为缥缈如仙宫的世界涂上了凄然绝美的色彩。

    月罂转过头,已不忍再看,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割过,疼得就快窒息。明明不认得他们,为何会有剜心之痛?而他们口口声声说的血珠子又是怎么回事?与花寻要找的可是一个东西?

    越来越多的疑问,越来越强烈的痛楚,她喉咙咸涩,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后意识又开始涣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离觉得体内的血仿佛流失了大半,头渐渐的开始昏沉。直到她脉象完全平稳,他才慢慢地移开手臂。

    见她苍白的嘴唇沾着一滴嫣红的血珠,如冰雪间点缀的一片艳丽花瓣,妖冶而又魅惑。他拇指轻轻拂过,终于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简单地为手臂止了血,随后又坐回床边,什么也不做,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变幻莫测,却饱含着浓浓的歉疚与柔情。为什么要与她堵气?若不是自己的骄傲与固执,她又怎会宁可忍受蚀骨之痛也不肯见自己?

    回想起刚刚见她的样子,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他只是恼她的有意避开,恼她忽视自己的一片真心,恼她将自己视为路人……可他最懊恼的,却是自己。正因为他,她才会变得如此……

    慕离轻抚着她细嫩苍白的面颊,心下苦涩,从今往后,我再不迫你。你若想见我,我会出现;你若不想见,我便离开;你若喜欢我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静看了她许久,刚想收回手,却见她一直平静的面孔微微起了变化,眉间紧蹙,像是极力地压抑着痛苦。他心头一阵紧缩,飞快地扣上她的脉搏,果然……刚刚平息了片刻的血液又开始剧烈流动。她眉头越拧越紧,最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156章 怎么办才好

    第156章怎么办才好

    鲜血沾染到他雪白的衣袖上,平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他顾不得这些,飞快地在她身上|岤位点了几下,以阻止她继续吐血。可即便如此,月罂脸上依然显得极其痛苦,体温极快地下降,如冰一般。

    连日来,他寝食难安,所有的时间都被各种事务占满,只希望闲暇的时间少一点,这样才不会有时间想她。繁重的压力与心力的憔悴让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刚刚又失了那么多血,此时头越发昏沉。

    他一向淡定沉着,一向心思缜密,即使面对的是各国投来的明枪暗箭,他也依然有能力一一化解。可此时,他完全没了主意,第一次觉得是那么无助。

    慕离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像抱着一个即将破碎的水晶,极其小心。脸埋在她柔顺如缎的发丝间,熟悉的体香袭来,顿时让他眼眶微涩,喃喃低语道,

    “我该怎么办才好……”

    窗外无月,黑漆漆的使人心慌,但屋子中的玲珑灯却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两人紧紧拥抱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仿若刻在上面一般,一动不动。

    就在他觉得怀中抱着的少女身子冷得像冰的时候,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从半敞的窗中飞了进来。它在屋顶盘旋了两圈,似乎是看到了屋中的二人,翅膀一扇,极快地飞向床榻,稳稳地落在慕离的肩头。白鸽发出咕噜噜的叫声,似乎有些急切。

    慕离见白鸽脚上绑着一个暖玉瓶,眼中顿时多了光彩,忙将她平放在床上。迅速地打开玉瓶,将里面的血液吸出,刺入月罂的身体中。白鸽偏头看着他忙忙碌碌,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最终一拍翅膀,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苍白的面容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渐渐平稳,脉象也变得平缓。

    短短的几个时辰,对慕离来说却犹如一个轮回般漫长。他抬起衣袖擦了擦她额角渗出的汗珠,漆黑的眼眸中除了她安静的容颜,再无其他。他摸了摸她仍透着冷的肌肤,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又等了片刻,见她再无任何异样,这才揭开锦被,将她冰凉的身子搂在怀中。

    他本就失血过多,情绪又起起伏伏,头刚挨到枕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花月轩外,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处站立着一个青衣男子。他墨染一般的发丝静静地垂在腰间,无月无风,淡青色的下摆犹如静止的瀑布,将整个夜晚勾勒得越发沉静寂寥。

    奚墨清冷的眼眸望着窗中朦胧的灯光,许久。最终,他缓缓地眨了眨眼,手抚过刚刚慌乱而绞痛的心口,心中默念,她,应该没事了吧……

    月罂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而又简单的梦,四周一片洁白,什么都没有,她静静地走走,停停,整条路只有自己的脚步回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她忽然觉得唇上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紧接着,浓浓的带着药草味的液体流入口中,苦得她霎时皱紧眉头。下意识地一偏头,药汁沿着嘴角流到脖颈间。

    对面传来浅浅的叹息声,随后温热的帕子轻柔地擦掉她脸颊上的药汁,连脖颈上的也一同擦去。

    慕离凝眉看了她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朔日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她不但不能吃喝,连药都不喝一口,每次都是喂进去又吐出来,要么就像刚刚一样,药匙刚一碰她,马上就转过头去。看这样子,也不像是醒了而故意为难自己……

    他垂眸看了看手上的药碗,浅浅地尝了一小口,顿时唇抿成了一条线,怪不得她昏迷的时候都不肯喝……

    起身开了房门,见婉儿正贴着门站着,随着门的打开,险些摔了进来。婉儿一见那张永远平淡温和,却高不可攀的面容,讪讪地退了两步,在门外等着吩咐。

    “去煮些糖水来。”慕离说完,见婉儿一脸紧张,听了他的话之后暗呼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又出言阻止,

    “等等。”

    婉儿忙转过身,忐忑不安地轻声询问,

    “慕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辛苦了。”慕离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婉儿愣愣地看着关闭的房门半晌,脸上渐渐浮出惊喜,看样子公主没有危险了!想到这,她飞快地向厨房跑去,一会儿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春露她们。

    自从那天月罂出事,慕离就一直留在花月轩中,将几个丫鬟赶了出去,不得进来一步。婉儿只当他是因为她们几人没有照顾好月罂而生气,懊悔的同时又有些慌乱。

    慕离平日虽然话不多,可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即便那笑缥缈不可及,却仍让人心头温暖。但这几日,他完全换了样子,冷得像凌厉的冰。园子中多半的事务都交给了管家,只有一些需要他决定的大事才亲自过目。

    他日夜守在花月轩,里面的情况外面一概不知,而她们几个也自然守口如瓶,不敢也不会将月罂昏迷不醒的事传出去半句。

    但整个园子的人却以为他们二人有了什么进展,整日如胶似漆,连屋子都不出。虽然表面上不敢议论,可一个个脸上都透着欢喜。

    也难怪,这些年金竹园一直冷冷清清,即便是后来人多了,也依然没什么生气。直到月罂回来住之后,园子中才热闹了起来。

    他们都觉得,这个公主与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毫无架子不说,新奇点子又不断:今天在结冻了的湖上溜冰车;明天又要凿出个冰洞,看看冰下有没有鱼;过了没几天,又张罗着将冰块雕成奇怪的样子,说是叫冰雕,可这个想法有一定难度,一直没有实现。

    由于她总会想出稀奇古怪的点子,园子中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愿意跟着她忙活,他们年纪都不大,自然喜欢围在她身边。因此她只要在园子里,气氛就十分热闹。不过前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她将近一个月没再回园子,大家都以为月罂又回宫了,不免有些黯然。直到前几天见她回来,大家才又高兴起来。

    婉儿将糖盅捧到门前,还未等敲门,慕离就从里面打开,接过糖盅刚想关门,却听婉儿小声问道,

    “慕公子,公主她……”

    这些日子她总是贴在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焦虑得不行,可她又不敢走进半步,只能原地踱着步,等着慕离开门时能向里面瞟几眼。

    慕离何尝不明白她对月罂的心思,偏头向里面看了看,轻轻说了句“身子见好”,随后又关上了房门。

    他并不是因为她们生气,而是此事极其严重,若月罂真有不测,那么当天侍候她的这些丫鬟,全都会丢了性命。不过若只有他一人在场,只需他一人承担就好……

    慕离返回床边,舀出一小勺糖水送到她唇边,喂她喝下。月罂虽然不醒,可似乎能感觉到唇齿间是甜丝丝的味道,喉咙动了动,将糖水咽下。他迅速地将药汁舀了一勺,趁着她不再躲闪的时候又喂了下去。

    由于那一小勺糖水的作用,没过多久,一碗药就被她喝了大半。直到她偏头再次躲开时,他才停了下来。汤药不可加糖,只先前那一小勺糖水,就损耗了不少药性,要不是她昏迷时还使性子,他怎么也不会如此。

    慕离见她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粉嫩,水水的让人很想咬一口,而她眉头却紧紧蹙起,仿佛是吃了不喜欢的东西一样。不由得抿唇一笑,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

    第157章 我不走

    第157章我不走

    月罂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渐黑,一弯月牙悬挂在天边,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屋中的暖炉燃得极旺,温暖的气流混合着药香炉中的药草香气,一同扑面而来。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四下看了看。见自己正躺床上,四周的环境极其熟悉,正是里间屋子,轻叹了口气,原来自己还活着。脑海中仍混乱一团,梦境与现实重重叠叠,竟有些分辨不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记忆。

    一般来说,睡醒了之后,梦中的事只会变得模糊,甚至完全忘记。可偏偏她做过的一切梦都清晰如现实,似乎融合在她记忆中一样。

    月罂撑起身子向外望去,见慕离正坐在书案后,凝神看着手中书卷,时而提笔圈圈点点。那日她只是看到他雪色衣摆的一角便昏了过去,今日见他,鼻子忽然酸酸的。

    他仍是先前那副淡然平和的模样,眉如远山黛色,目若秋水深潭,清瘦的面颊使眉眼的轮廓更为清晰深邃,只是面容越发地憔悴疲惫,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似乎是听到了床上的响动,他目光流转,与她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一瞬间两人互相凝望,再转不开眼。久久地对视,像是隔了千年万年一般,最终,他如往日一般淡淡一笑,温暖得如同万千花开,他起身走到床边,轻声询问,

    “醒了?”

    月罂怔怔地点了点头,刚开口嗯了一声,忽然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就没再说啥什么。慕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随后到外间将小火炉上一直温着的汤药端了进来。他不放心让丫鬟们熬药,直接让人将小火炉搬到屋中,亲手熬煮。

    月罂刚放下水杯,见他端着汤药进来,眉头顿时拧紧。昏迷的时候就一直梦到自己被迫喝苦药,此时梦醒了,哪会再喝?

    “我不想喝这个。”她声音依旧低哑,不过听起来却多了几分磁软低柔。

    月罂虽然对前世没什么留恋的人或事,可有一样东西却是极其怀念,那就是药片。她本就讨厌中药味,因而前世得了小病,都是吃各种药片解决。可这个世界除了汤药还是汤药,那味道只要一闻就能吐出来,更别说喝了。

    “不行。”慕离淡淡地开口,丝毫不退让,径直来到床边,将精致的小瓷碗递到她面前,浓烈的药味顿时涌入鼻息。

    也许是昏迷之前的痛苦依旧残存在脑海中,也许是梦中所见情景的太过惨痛,此时见他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她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嘴唇紧抿,郁闷地将他看着。

    两人互不相让,他举着小瓷碗,平淡地看着她,眼神却毫无商量的余地。她在他幽暗的眼神下渐渐退缩,一口气卡在胸口,闷得厉害。猛地拉起被子,将头捂上又躺回被中。

    慕离迅速地移开手臂,汤汁摇晃了一下,险些洒出来。他看着缩在被中的小小身影,暗自叹了口气,

    “这药性温和,能让身体少受些寒气侵袭。”

    “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她在被子里闷闷地答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自从醒来就觉得心里揪成一团,对他的好言好语更是气恼。

    过了好一会儿,月罂在被子里眨了眨眼,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却什么都听不到。她以为他走了,这才慢慢地探出头来,却又对上了他黑漆的眼眸,更是郁闷。索性揭开被子坐了起来,懊恼地说道,

    “你拿走。”见他仍一动不动,心里更是有气,想要拨开他放在眼前的瓷碗,手却被他捉住。

    月罂挣了两下也逃不开束缚,向他瞪了瞪眼,没好气地低喊道,

    “不就是一碗药,不喝能死不成?”如果说先前她是因为不喜欢药味别扭地不肯喝,可现在却是故意与他唱反调。

    慕离微一蹙眉,凝视着她的眼,默了片刻,忽然将碗中的药汁喝下大半。

    她眨了眨眼,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难道他想自己喝了不成?还没等她明白过来什么,他忽然扣住她的下颌,微一用力,迅速地压向她的唇。

    她被迫地张嘴,见他薄削的唇贴了过来,吓得忙往后仰头,却动弹不得。他柔软的唇刚贴上她的,苦涩的药汁就迅速地流入她的口中。

    月罂顿时睁大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眼眸漆黑温润,光华流转,一时竟愣了神。也忘了口中的药汁有多苦多涩,喉咙一动,竟咽了下去。

    慕离放开了她的下颌,见她迷茫的模样忽然轻勾唇角,又睨了眼小瓷碗中剩下的部分汤药,话中带了一丝笑,

    “剩下的是自己喝,还是要我继续这么喂你?”

    月罂忽然晃过神来,脸上腾地一红,哪还有心使性子,忙接过药碗,咕噜噜几下就喝光了剩下的汤药。苦涩的液体虽然流入胃中,可却一直往上反,忍不住一阵干呕。

    慕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从一旁的小碟子中捻起一粒去了核的蜜枣,塞进她的嘴里,甜丝丝的味道霎时压下了苦涩。

    “这药还需喝三日,一日两次。若不想再像刚刚那样,以后就自己乖乖喝了。”他边说边站起身,走到桌案收拾着上面的书卷和账本。

    她懊恼地盯着他俊儒秀雅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暗自嘀咕道,

    “真是个怪物,那么难喝的药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含着……”

    慕离也不转头,唇边却噙着苦涩的笑,药的苦,哪抵得过十分之一心里的苦?

    “你体内的寒气尚未清除干净,这几日最好留在园子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伊人坊那边一切无恙,我已让秦婶先暂时管着店中一切事务。”

    月罂一颗颗地吃着碟中的蜜枣,怎么吃也仍然闻得到药味。听他说完却也不再反驳,她自然知道,他只要说出来的话就是已经决定了的,任她再如何反抗都没有用,还不如省省力气,反正她这几天觉得很累,休息几天也不错。

    慕离听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中疑惑,转头看去,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她正泄愤似的咬着蜜枣,一边还拿眼睛瞄着他。

    收拾好一切之后,他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暗叹了口气,明明说过不再迫她……想到这,他返回床边,眸子微微黯沉,犹豫了片刻说道,

    “这几日,你若真不想留在这里……也可。”

    月罂一愣,抬头将他看着,见他眼眸中漾着波纹,目光深不可测,心中的某个角落忽然隐隐一疼。

    这么长时间,他淡定也好,狡黠也罢,她始终对他极其依赖。尤其这次醒来,心里更是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明知道不可以再喜欢他,明知道继续下去会同时伤害两个人,可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