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第3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在黑暗中的阳光一般,只要有缝隙,便能冲破黑暗,将温暖带给他人。
月罂手捧着药碗,看着里面褐色的汤汁映着一张极苦无比的脸庞,郁闷得要抓狂了。瞥了眼一直偷看自己的婉儿,邪恶地笑道,
“不许对别人说知道吗?”说完迅速走到一个空花盆前,将药汁一滴不剩地倒了进去,俯低身子,仔细看着药汁一点点渗入到泥土里,百无聊赖地问道,
“你说,我如果多浇几次汤药,里面会不会长出草药来?”
身后无人回答,她也没太在意,又小声嘀咕着,
“那个木头脑袋,非让我喝这鬼东西,一连三天,光是闻这药味就把我熏死了。”
“慕公子是为公主着想……”身后传来极低的回应声,听起来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月罂也没回头,又将药碗空了几下,一边还不忘捏着鼻子,哼哼唧唧地说,
“反正我就是讨厌喝这个。”自从那天被他吓得强喝了一碗,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再没喝过,都是偷偷把药倒进这个花盆里的。
“既然讨厌,那今后就不要喝了。”云淡风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可却吓得她一缩脖子,讪讪地回头,脸上的笑容极其僵硬。
慕离神色淡然,无喜无怒,慢慢向她走了几步,她却忍不住退了一步,可身后就是墙壁,还能退到哪去。眼角瞥见一旁头低得完全看不见脸的婉儿,鼻子哼了一声,也不说提醒自己一声。不仅倒药被逮住了,背后还说了他坏话,顿时觉得头大。
婉儿也不敢看两个人,屈膝行了个礼,匆匆退了出去,她可不敢再留在房间里。
月罂指了指空无一物的花盆,极不自然地对他笑了笑,
“这花也很怕冷,我让它暖和暖和……”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递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疑惑地接了过来,看见里面是一颗颗小药丸,眼前顿时一亮,捻起一颗看了看,
“这是什么?”
“我将那汤药凝成了药丸,吃起来想必会好一些。”他睨了眼散发着汤药味的花盆,忍不住皱了皱眉,拉过她的手腕,轻扣上脉搏,好在一切正常,
“既然不爱闻药味,居然还弄得满屋子都是。”
“这不是怕你看出来我没喝么……”她小心谨慎地笑着,看到他眼风扫过面颊,不由得止住了话。
慕离捏着她尖尖的下颌,凑近了些,见她乌黑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轻叹了口气,问道,
“你为何总这么怕我?”
月罂喉咙动了动,眼睛滴溜溜直转。心想着,你这腹黑男,又不敢惹到你,谁见了你不怕?不过这话她可是不敢说的,只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慕离觉得手中握着的脸庞如精致的水晶一般,远远看着怕丢了,离近看着又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一颗心随着她的喜怒而变化。将她白皙如瓷的小脸抬起,慢慢俯低头,试探着接近她,一向沉稳的心竟然慢慢跳开。
她身后是坚实的墙壁,已无处可退,仰脸望着他一点点靠近的俊儒脸庞,眼里全是他温柔的模样。脑海深处朦朦胧胧一片,思绪完全乱了,只是无意识地等着他靠近,既紧张又带着丝丝期待。
忍耐了许久的情感似乎得到了肯定一般,他看着乖巧温顺的她,心里柔柔地化开了一片,再没有迟疑,偏头覆在她的唇上。温软细腻的唇刚接触在一起,窗外忽然传来急切地低唤,
“慕公子?”
那人虽在窗外,可月罂却觉得好像被人看见了一样,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三步两步跑进了里间,只留下珠帘轻轻撞击的声响。
慕离漫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稳了稳心神,这才出了房间,
“何事?”
一个侍卫对他耳语了几句,样子似乎有些着急,慕离垂眸想了片刻,这才与他一同离开。
月罂透过窗缝,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花月轩,暗松了口气。还好他这次走了,否则一会要如何见他?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反应,就觉得脸烫得不行。郁闷地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
“公主,秦婶把您订做的东西送来了。”夏蝉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
月罂骨碌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眉开眼笑地唤她进来。夏蝉手捧着一个超级大的包袱,也不知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看起来很大,可一点也不重。
月罂将包袱放到案桌上打开,兴奋地拿起来里面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还在身前比了比,连连点头,
“做得真是有模有样!”
夏蝉歪着头看着她手中的奇怪衣裳,看起来像是衣裳,可又感觉不像,实在有些奇怪。
“公主,这究竟是什么啊?”
“衣服啊,冬天穿很暖和。”月罂将厚绒外袍脱了下来,又将新做好的奇怪衣裳穿上,对着铜镜左照照右照照,越发地欢喜。
夏蝉看着面前的公主忽然比原来“胖”了一圈,顿时一头雾水,姑娘家都是希望看起来越苗条越好,可自己这主子为何弄了这么胖鼓鼓的衣服?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又问,
“公主,这衣裳的款式……当真奇特……”
月罂连连点头,能不奇特么,这是自己特意画的图样,又让人在里面填充的鸭绒制成的羽绒服!
她本身体质极寒,每天早晨被窝总是冰冷的,可在屋子里还好说,到了外面可就受不了了。而且这南月国一年中大部分月份都是冬季,在外面冷得要命,那些厚绒的衣服也抵不了多少寒气。
自从她开了这家服装店,就一直合计着要不要做身这样的衣服,开始不相信这里的裁缝会有这样的手艺,可此时看来,实在是她太小看人家了!
第164章 机缘巧合
第164章机缘巧合
刚刚来找慕离的人是看守地牢的侍卫,那个前不久抓进来的男人,今天一大早就嚷嚷着让侍卫们将他喊来。侍卫们有些奇怪,平日里这男人常常一声不吭,或者体内的毒发作得太厉害时也只是歇斯底里地骂一通,可却一直没让他们找过他。
慕离与侍卫一同来到离金竹园不远的一片林子,沿着树木之间的标记穿行,到了一座矮山前。那地牢的大门正嵌在石壁上,四周被藤蔓覆盖,若不留意,想必很难让人发现。
狭窄的楼梯一直通到最底层,两旁的长明灯幽暗昏黄,使整个地牢看起来更加诡异。最里面的牢笼中,一个面容完全失去血色的男人微微垂着头,听见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忽然抬了眼,眼中已经失去了先前的嚣张跋扈,毫无光泽,
“你终于来了?”男人声音听起来极其疲惫低哑,他没想过这些天,慕离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把自己扔在这里当真不理不睬。
慕离也不答话,慢慢走到牢门前,示意手下人打开房门,这才开口说道,
“肯说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透过垂下的发丝,与面前儒雅似仙的男子对视了片刻,忽然扯动嘴角,哑声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慕离凝神看了他半晌,纯黑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一样,忽然扬眉一笑,
“你可以畅所欲言,我只会听我想知道的。”
男人暗自咬了咬牙,好阴险的人!他明明想从自己口中了解什么,却不主动提出来,难道要让自己将一切和盘托出不成?
慕离丝毫不着急,吩咐人取了把椅子,坐在上面镇定自若地等着他开口。
两人僵持了许久,男人终于忍不得,忽然低声道,
“指使我暗算七公主的人,是南宫绯雪。”
慕离静静地听着,仿佛他说的这些自己早就清楚一样,丝毫不为所动,凝视着他的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她想铲除七公主,坐上少皇之位,因此就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你是如何当上侍卫头领的?是被谁引荐的?”慕离忽然转了话题,一针见血地问道。要知道他堂堂幻幽宫堂主,竟然当起了侍卫,而且还是专门保护月罂的侍卫,略想想就会猜到他怀有目的,而且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办到。
“是南宫绯雪。”男人仿佛想将一切责任全推到三公主头上,目光灼灼得如同豺狼一般。他一想到自己那日被捉就满心怨毒,若不是与她偷偷相见,也不会如此。
慕离忽然轻声一笑,在幽暗的空间里回荡,极为柔和,
“她只是个小小的公主,岂能有这个本事?”说完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出去,边走边说道,
“看来你是不想与我说什么了,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等等!”男人低吼了一声,懊恼地咬了咬牙,自己当真小看了他。
慕离眉梢微挑,转过身将他看着,唇边含着浅淡笑意,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若告诉你,你会不会放了我?”
“那要看你所说的,会不会合我的心思。”
男人默了片刻,像是仔细斟酌了一番,许久才再次开口,
“我不是被引荐做七公主侍卫的,只是几年前机缘巧合,偏巧成为了侍卫,后又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他抬头直盯着慕离,言语里有些急切,
“我说的句句属实。”
慕离细细回味着他的话,沉思了半晌,忽然重复了他说过的几个字,
“机缘巧合?”
男人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尴尬,
“由于我当年任务失败,回去也是领死,索性隐姓埋名留在南月国。正巧皇宫招侍卫,我一身功夫,又有假的户籍,这才被召进宫去。”
“如此说来,你岂不成了幻幽宫在南月王宫中的卧底?”
“我说过自己任务失败,回去只能领死,怎么还会透漏行迹?”男人有些恼怒地反驳着慕离的话,眼里闪动着些许怒火。
“既然如此,你还是在这地牢里比较安全。”慕离说完轻轻一笑,眼中幽深暗沉,一闪而过的冷澈让男人心底一凉。
“你什么意思?我明明已经将全部都告诉了你,为何你要出尔反尔?”
“在下只是说‘要看你所说的会不会合我的心思’,可是你说的这些,我半点兴趣都没有。”说完转身出了牢门,沿着楼梯慢慢走了上去。
“该死的!”男人低吼了一声,剧毒似乎又开始肆意地啃噬他的五脏六腑,忍不住又开始叫骂。
污秽的言语听在慕离的耳中,似乎被自动屏蔽了一般,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走出地牢,看着山洞外温暖的阳光,慢慢叹了口气,只是一道门而已,两个世界竟然如此不同。
“公子,那个人怎么处置?”一旁的侍卫俯身询问道。
他想了片刻,那男人刚刚说的话半真半假,并不能完全相信,此时还动不得他。想了片刻吩咐道,
“解了他身上一半的毒,不要再理他。”
“是。”侍卫说完,闪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慕离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回眸望着地牢的大门,那里像是被藤蔓完全遮住了。他刚要收回视线,忽然看到离这里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眸子中顿时翻卷起波澜,那里还关着另一个重要的人。
慕离刚回园子,就看见不远处走过几拨小丫鬟,均是交头接耳,向同一个方向急匆匆地走去。那方向正是园中最大的湖,千月湖。他心里一紧,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片宁静的湖刚出现在视线中,耳畔就响起了欢快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慕离紧走了几步,透过竹林看向湖面,眉眼间忽然漾起温柔。
从建这座园子起,每到夏天的时候,千月湖中总是浮现出许许多多月亮的倒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却因此得名。
此时恰逢冬季,湖面已经冻得结结实实,上面有许多小丫鬟追逐打闹。他眼风扫过冰面,一眼就看见了穿着臃肿的月罂,正推着一个小冰车在冰面上跑着,车上还坐着个小丫鬟。慕离眼角含笑,轻叹了口气,终究像个小孩子一样。
走近了几步,坐在竹林间的石质躺椅上,上面铺着厚厚的毡垫,并不会感到寒冷。午后的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细碎如金的光芒,空气中夹杂着欢快的笑声,一切都显得极为温暖惬意。
慕离半眯着眼睛,视线随着冰面上跑跳着的身影而转动,眸子中含着的柔情让人一眼便会看出来。
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咳声,他回眸望去,见是奚墨,轻点了点头。
奚墨靠坐在另一侧的石椅上,瞟了眼冰面上各式各样的身影,冷澈的眸子中似乎毫无焦点,只是在某处停顿了片刻,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潼儿捧过茶水,上前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今日怎么得空出来?”慕离拿起一旁的茶水,轻刮了刮茶叶末,和声问道。
“有些闷,出来走一走。”奚墨也不动茶水,反而倚在靠背上,望着天空挂着的暖日,慢慢阖上眼眸,一副慵懒的模样。
两人不再多言,一个昏昏欲睡,一个仍望着冰面,各自静默。
第165章 阴冷的视线
第165章阴冷的视线
月罂推着冰车,在冻结了的湖面上玩得不亦乐乎。她从前世起就喜欢雪,可生活的城市整个冬天也见不到几次下雪,偶尔一两次也是零零散散的,落到地上也就化了,哪有现在这么大。
何况当年想要滑冰只能去人工冰场,像这种真正的冰冻的湖更是从未见过。刚刚衣服一到,她忽然就想到了应该来这湖上玩玩,也就带着一院子丫鬟小厮来这里溜冰。有些其他院子的人见到这里这么热闹,也探头探脑地张望,既惦记着一起玩,又不敢,犹犹豫豫地站在湖边巴望着。
月罂起初喊他们过来,大家都不敢,可后来不知谁低声说了句“慕公子出园子了”,大家这才敢过来。她顿时觉得好笑,还以为只有自己有点怕那腹黑男,原来园子里个个人都这么怕他,看来那人也只是长了个温和外表罢了。
“公主,快撞上了!”冰车上坐着的夏蝉大惊小怪地喊道。
月罂推着冰车猛一转弯,刚好与过来的人擦肩而过,暗道了声好险。抬头一看,正是自己院子里的春露,她身后还跟着冬晴,两人刚刚不在院子,刚回去一问才知道,她们几个来了这里。
春露脸色刷地变白,忙给月罂行了礼,又向夏蝉低喝道,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夏蝉扁了扁嘴,郁闷地看了看两人,她刚刚也是一直不肯坐,可偏阻止不了月罂,非说什么“刚才你推过我,现在换我推你”,她本就玩心正浓,而且一直与月罂关系亲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月罂按住要站起来的夏蝉,向春露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
“哪儿那么多规矩,玩得好好的,你这么来捣乱才是不懂规矩!”她本是无心说的,可听在春露耳朵里却像是在责怪,忙低下头,面色越发惨白。
月罂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一直对她们几个都不错,可这从小根深蒂固形成的观念却是极其难改,尤其春露和冬晴两人,性子极为固执,让她们见面不要跪来跪去已经很难得了。于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各自玩去,接着推着小冰车又跑开了。
夏蝉刚刚虽然没下来,可在月罂转身的一刹那,她猛然间看到竹林中的青石躺椅上那抹雪色身影,身子顿时一震,慌忙从车上跳下。冰车的速度很快,她一个没站稳,正好摔了个实在。
而月罂速度也不慢,冰车忽然一轻,她直接就向前冲去,趴在了冰面上,还滑行了一段距离。
慕离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她,看到整个过程,不由得轻笑出声,引得一旁昏昏欲睡的奚墨也略睁开眼,向“事故”发生的方向看去。见月罂懊恼地拍着身上的浮雪,圆圆的衣服将她包裹得像个球一样,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他向来寡言少语,看了片刻见没什么大事,也就接着睡觉。
“你这坏丫头,忽然跳下来做什么?”月罂揉着膝盖,郁闷地看着夏蝉,见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有些疑惑。又见到周围丫鬟小厮都纷纷停了下来,也如她一样,规规矩矩地站着,更觉得纳闷,向他们面对的方向看去才忽然明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吩咐大家各自玩去,可又见一个个的都站着不动,顿时有些懊恼,这个世界的规矩也太多了!直到众人见竹林间的人轻摆了摆手,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各自散去,却没刚刚玩得那样热闹。
月罂慢悠悠地从冰面上一路滑了过来,几次险些摔倒,后来只能蹭出了湖面,向竹林走来。忽然,她觉得身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猛然间回头,却见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哪有人看她?疑惑地又向四周扫了两眼,仍没什么异常,只当是自己太敏感了,也就不再停留。
月罂到了近前才发现,另一侧的躺椅上正半倚着那个猫一样的男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意识里提醒自己,要离他远些。
“怎么不去玩了?”慕离轻声问道,声音和煦得如同暖春的风,夹杂着恬淡的金竹香气。
“你坐在这儿,谁还敢痛快的玩?”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看见石桌上放着的茶水,忽然觉得有些渴了,可茶盅只放了两个,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靠近慕离的那杯,咕噜噜地喝了一通。
慕离眼中闪过诧异,随后化为温和浅笑,坐直了身子,将她发丝间的碎雪抖落,耐着性子解释,
“偌大的园子,若是没半点规矩,可怎么得了?”
她虽然深知这个道理,可心里总是绕不过来这个弯,自己在现代过得太久了,彼此间的思想有着很大的不同。既然知道问题所在,她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穿的这是什么,很是奇怪……”他捏了捏软绵绵的衣袖,实在不清楚中间放的是什么,如果是棉絮倒没有这么柔软。
月罂咧嘴一笑,眉眼间很是得意,
“是鸭子的羽毛,很暖和。”
慕离顿时觉得满头黑线,眼前看见的似乎不是什么衣服,而是贴在她身上的一根根鸭毛,偏头咳了一声,缓缓地问道,
“是不是……脏了些?”
月罂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已经回答很多人了,看起来还需要很久才能让这些古板的人接受二十一世纪的新生事物。
“冷吗?”慕离将她缩在衣袖间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地搓了搓。
月罂连连摇头,见他仍攥着自己的手不放,有些尴尬,不自觉地瞟了眼一旁的奚墨。似乎是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奚墨微微睁开了眼,只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两人一眼,随后慢慢起身离开。
“不再坐会儿?”慕离疑惑地看了看月罂,又转头看向他清萧的背影。
“这里很吵。”清清冷冷地声音传来,似乎比枝头上的落雪更冷上三分。
慕离摇头一笑,他这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若真觉得吵,也就不会坐这么久了。
“对了,你刚才急匆匆地去哪儿了?”月罂发觉自己的手仍在他掌心中放着,暖流渐渐地融化了她手上的冰冷,为了打破此时的尴尬,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与他闲聊起来。
“还记得那个被捉住的侍卫头领吗?”
“自然记得,不是关起来了吗,他说实话了?”
“半真半假。”慕离对她没有丝毫隐瞒,但有许多事却被刻意忽略过去,他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一旦知道了太多事,必定会少了许多此时的快乐。
第166章 芳心暗许
第166章芳心暗许
“他是受谁指使?”
“三公主。”
“我就猜到是她。”月罂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原来为了一个皇位真可以这么不择手段……”
慕离握着她的手一僵,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你不想要这个皇位?”
“不想。”她没有丝毫犹豫,顺势坐在了石椅上,抬头望着天空,是前世从未见过的湛蓝高远,
“我只想找一处平静的地方,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喜欢的人,一起过充实而又幸福的日子。”她还是第一次在慕离面前说这些,随后收回视线,对他微微一笑,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应该喜欢站在高处才对……”她始终觉得,他作为自己的夫侍实在有些吃亏。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处处都要依靠他的帮衬,伊人坊说得好听是自己办的,可一开始若不是他,估计她到现在还是闲散人一个。
慕离看着她平静的笑容,不似先前那般稚气,反而多了些世态炎凉的况味,顿时心里微涩,觉得她与自己像是有很大的距离。暗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冰面上穿梭的自由身影,慢慢地说道,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有些事只是必须去做,没有选择。”
“包括管理这个园子?”月罂笑睨着他的眼,明明在他眼中看到了寂寥,可偏要故意说这话堵他,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话联想到愁事。
慕离捏着她小巧的下颌,眉梢渐渐扬起,在离她面颊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声问道,
“你说呢?”还未等她答话,忽然又勾唇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
“刚刚没做的事,要不要再继续?”
月罂嗖地站起身,四下望了望,还好潼儿在远处站着,并没有其他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看着他坦荡荡的目光,忽然有些气结,自己每次惹他都没好果子吃!
“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说完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开了。
慕离抿唇轻笑,慢悠悠地起身向离园走去,若不是还有其他事情,他实在想与她再多呆一会儿,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走了几步看见身后跟着的潼儿,轻声吩咐道,
“难得热闹一次,你也去玩玩吧。”
“公子?”潼儿有些错愕,见他又点了点头,这才应了,心里却无比的欢喜。
冰面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平日里所有下人对慕离都是畏惧三分,此时见他默许了,都纷纷聚在月罂身旁,她显然成了其中的孩子王。
按年龄算,月罂在这里还算大的,其他的不过十三四岁,更小的才十一二岁。偶尔有几个年纪大的只是在一旁守着,生怕哪个孩子玩得兴起伤了她。
月罂将众人分成了两拨打雪仗,她带着聪儿、夏蝉、秋霜一伙儿,婉儿、潼儿等人另一伙,两队人在冰面上连跑带跳得玩得热闹。
玩了会儿之后,月罂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自己每次把雪球打到婉儿附近,潼儿总会忽然出现,替她挡住雪球。她开始只当他是不经意的,可慢慢地,她故意一直往婉儿身上打,而潼儿也一直替她“挨打”,躲在他身后的婉儿小脸一直红扑扑的,眼睛里闪闪亮亮,实在好看。
月罂忽然噗地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会儿想要将无情介绍给她不同意呢,原来芳心早已经暗许了!月罂装作丝毫没看出来,对众人摆了摆手说累了,让她们自己玩,转身走出了冰湖,又坐到竹林间的石质躺椅上。
那两人如果真是彼此有心倒是极好,她虽然与潼儿接触不多,可慕离的为人却是信得过的,他教出来的人也自然不会差。
正想着,一个硕大的雪球忽然砸在她的头上,雪花顿时破碎开来,散落在她的发丝间,甚至有些滑落到衣领中,冰凉一片。
月罂懊恼地四处看去,自己明明说了不玩了,怎么还有人偷袭她?可看了半天,这竹林稀疏,哪有半个人影?刚转过头去,一个雪球又向她砸来,她这才却有了准备,抬手臂一挥,将雪球拨开,嗖地站起身,向头顶看去,果然!
“又是你这讨厌鬼!”
只见一棵碗口粗的金竹上坐着一个人影,他一条腿在半空晃着,另一条腿踩着竹竿,将长得好好的金竹压成了弧形。湖蓝色的衣摆随着竹子晃动而一摇一摆,吊耳当啷的模样实在有些欠揍。
童昕手里还握着个雪球,抛上抛下,漆黑的眸子极为光亮,
“喂,小贝壳……”下句话还没等说完,他视线渐渐下移,看着月罂身上穿的奇怪衣服,忽然噗地笑了出来,身子一晃险些从竹子上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抓住竹竿,另一只手还颤巍巍地指着月罂的衣服,笑个不停,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啊?看起来还真像只贝壳……”
月罂一头黑线,睨了眼他笑得眉飞色舞的模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哎,小贝壳,别走!”
童昕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如同雪花落地一般轻盈,紧走了几步到她身旁,强忍着笑,拍了拍她松软的衣服,顺便又使劲捏了捏,他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衣服,
“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没回伊人坊?”他这些天还打算看着那俩孩子,别让月罂再教他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小虎子却说姐姐已经好些天没在店里了。
童昕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每天都去伊人坊转转,说是看婶子和俩孩子,可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二楼瞟,也不知道她那天是不是生气了,故意躲着自己不出来?
可时间久了,童昕听二楼房间中并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相信了小虎子的话。向伙计们打听,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月罂去了哪儿,只是听说前不久慕离派人来说,东家这些天都不会过来了,所有事都交给秦婶负责。
童昕本可以直接找慕离去问,可却没有了先前那般自如,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想问。在伊人坊中等了几天也不见月罂回来,忽然想到曾在园子里见过她,这才当天返回,却看见她一个人从湖面上慢慢走来,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孤独。
第167章 慕离的相好
第167章慕离的相好
“明天就回去。”月罂没想和他多说什么,她还记得先前见到童昕时,他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她并不懂什么意思,可后来回去细想想才知道,原来童昕是讨厌自己的,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定会离她远远的,那索性现在就不要和他产生任何瓜葛。
童昕歪着头将她看着,觉得她今日对自己十分冷淡,一点儿先前与自己吵架的劲头都没有,忽然觉得有些失望。在她身后跟着走了几步,见前面慌慌张张跑来个小丫鬟,看着十分眼熟,离近了些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小丫鬟。
“公……”婉儿正想喊公主,一眼便到旁边跟着童昕,这才硬生生地把称呼省略了。先前月罂告诉过她们,在童昕面前别说出自己的身份。
婉儿走到两人面前,给童昕请了个安,这才低声对月罂说,
“刚秦婶派人来传口信,说有人在伊人坊闹事。”
“闹事?”月罂一愣,自己那里既不是酒楼,又不是什么风月场所,不过是一堆衣服,怎么还有人去闹事?
婉儿点了点头,又说,
“那人本来想找慕公子,可偏巧慕公子刚出去,这才被我拦下。”
“让那人先回去,就说我马上去。”
婉儿应了一声刚要走,又被月罂拦下,
“这事先别告诉慕离,他这几日太忙了,我不想再给他添乱。”
“是。”婉儿又向两人行了个礼,急匆匆地走了。
童昕眨巴眨巴眼,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有些疑惑,浓眉微挑,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罂正向大门走去,听他这么一问,诧异地回头,见他黑漆的眼眸像蒙了一层迷雾,显然有些困惑,默了片刻忽然回答,
“慕离的相好。”这个称呼也是她最近才听说的,原来街坊四邻早就把她定义为人家的小妾,还记得她刚听完时鼻子差点气歪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正好,直接搬来就用,也免得他再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
童昕微愣,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明明是弱不禁风的身材,可偏偏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韧劲儿,更是迷茫。然听她这么果断地承认两人的关系,眉头却开始拧紧,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好像硌了什么东西一样,很烦。
于是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向外面急匆匆地走着。月罂一甩胳膊,可哪扭得过他,只得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低声骂道,
“你这又抽什么风?我这次可没惹到你!”
童昕也不理,沿着小路径直地向大门口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们都纷纷让开了道路,看也不敢看这两人一眼。心里却合计着,所有人都把这个公主当成宝贝一样宠着,怎么偏偏童公子敢这么对她?莫非公主就好这一口?
月罂觉得脸都快丢尽了,从见到这讨厌鬼开始,每次见他都倒霉,此时周围人还不少,也不能向那晚一样和他动手,只巴望着他快些带自己离开。
直到远远地看见了金竹园的大门,月罂才觉得不对劲儿,疑惑地又问,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童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嘴上却一点儿也不给她留面子,
“就你这么磨磨蹭蹭的,等到了地方,估计店铺早就被人拆了!”说完吹了个口哨,声音未落,大门外就跑进来一匹白马,毛色洁白如雪,根根透亮。
童昕将她往怀中一带,脚尖轻点,直接从半空中跃到马上,还没等月罂回过神来,他一扬马鞭,白马如箭一般飞奔了出去。
婉儿正在大门外和刚来送信的人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那两人离去的背影,想喊一声,可连人带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只剩下溅起的砂石和浅淡的烟尘。
月罂坐在童昕身前,觉得十分不自在,虽然他也算自己的夫君,可她从心里是不承认的。一想到两人见面就吵架,此时竟然和他共乘一匹马,实在有些诧异。刚才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人已经坐在了马上,而马已经跑出去了很远。
“那是我的店铺,你着什么急?”月罂郁闷地打开他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她可不愿意和这暴力男太过暧昧。
“我去看婶子和那俩小子。”童昕白了她一眼,却不再碰她,双手环在她身前握紧缰绳。
月罂斜睨了他一眼,又问,
“那就自己看,为什么还拉着我一起?”
“你不愿意?”童昕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她对话,但丝毫没有让马慢下来的意思。
“当然不愿意,谁会愿意和你这讨厌鬼一起!”
“呵……自己就是只贝壳,还好意思说讨厌别人。”
“你才是贝壳!”月罂气恼地翻了翻眼睛,不能再跟他斗嘴了,否则非被他气死不可!可她不想说了,他却不依不饶,又挑衅地捏了捏她的衣服,问道,
“这不就是贝壳的衣裳?刚才竟然忘了让你换一件,一会儿被人看到我与一只贝壳一起,让我这脸可往哪儿放?”
“讨厌鬼居然还在意脸面?”月罂没好气地哧了一声,又去拍他捏在衣袖上的手。
“是男人都会在意脸面!”童昕眼睛盯着远方,竟是从未有过的深邃。
她被箍在他的胸前,根本无法动弹,心里却很别扭。童昕不同于园子里的其他男子,他身上带着粗犷的男子气息,似乎有点久经战场的味道,可那身湖蓝色衣袍却偏偏遮掩了多半的气息。
月罂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暴力男为何偏偏选择这样艳丽的颜色?虽然童昕的长相与各种颜色都极配,但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嘀嘀咕咕地又说,
“就你?还男人?真是笑话……”
童昕听完她的话终于收回了视线,黑亮的眸子中透着一丝怒意,低吼道,
“你说我不是男人?”这丫头,先前说自己是断袖,这会儿又说自己不是男人,如果不是此时着急去镇上,他真想好好修理她一顿!
“你问我,我问谁去?”月罂揉了揉耳朵,被他震得都快聋了!她似乎还未意识到童昕即将爆发的怒火,仍然不经意地拱着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攻击,各不相让,一个骂另一个不是男人,另一个说对方是只动物。一路上吵吵闹闹,过得很快,倒也冲淡了一些她的担心之情。月罂看着远处慢慢出现的城镇,心里合计着,这会儿店里也不知闹成什么样了。
第168章 打成一片
第168章打成一片
童昕带着马刚到伊人坊所在的那条街上,月罂就跳了下来,回头向他挑了挑眉,
“我还是离你远些,否则你的脸要没地方放了!”
她故意重复他说过的话,让童昕一阵气结,这丫头真不懂好赖,低喊了一声,
“好歹我把你送了回来,你就不会道个谢?”
月罂也不回头,急匆匆地向前走着,随意地一挥手,拖长了声音说道,
“谢谢……”
童昕无奈地望了望天,险些被她气死!自己心急火燎地带她过来,她竟然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他却没先走,而是带着马在后面跟着,暗自磨牙。
月罂到了店铺门前,见双雕花木门大开,里面并没有自己想像中打成一片的样子,可再一看却忽然明了。
只见大厅里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个年轻少女,正是伊人坊开张时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欧阳兰,四周站着几十个男人,看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侍卫。秦婶与几个伙计站在门旁,面色阴沉,正与欧阳兰说着什么,不过看起来显然是在压着怒火。
欧阳兰柳眉微挑,手捧着茶盅,毫不在意秦婶的劝说,抬眼间正看到月罂踱步而入,顿时冷哼了一声,放下茶盅走到月罂面前,出其不意地就向她打了一巴掌。
可月罂却早有准备,对方刚抬起手,她就侧身躲过,一巴掌落了空。欧阳兰大怒,言辞犀利地骂道,
“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小妾,竟然如此大胆!”
月罂本强压着怒火,可听她说完忽然觉得有点想笑,看来自己这身份是被人认定了。挑了挑眉,心平气和地说道,
“既然你打听出了我的身份,就不应该再来闹事,你也知道这金竹镇不是任由你撒野的地方。”
“身份?”欧阳兰忽然笑了,眼里恨意显露出来。那天这里有许多达官贵人,就是这女人让自己在这里颜面尽失,以至于她后来出门常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连普通的贵族聚会她都不敢再去。
自己忍了这么久不来,完全是被姑母强压着,不让她再来闹事,说是早晚会为她报仇,可她等不了!正巧趁着姑母去皇陵见南宫绯雪的机会,她偷偷带来涑南王府上的侍卫,想一雪前耻。
“那男人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任人玩乐的男宠罢了,而你也不过是他手中的宠物,贱货一个!”欧阳兰脸上尽是鄙视之色,可知道月罂虽然看起来瘦弱,却有两下子,也不再动手。
任她如何骂自己,月罂都不想与她一般见识,毕竟只是个娇宠惯了的千金大小姐,反倒有些瞧不起她。可她居然将慕离说得如此不堪,一股火顿时窜了上来,还没等她话音落下,反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欧阳兰的脸上。
欧阳兰一声尖叫,根本没想到月罂出手竟然这么快,捂着脸退后两步。眼睛被怒火已经熏红了,向两旁的侍卫低骂道,
“还等什么!还不给我动手打!”
侍卫也?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