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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密语第3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风险。

    慕离扬了扬眉,将他恼怒的样子看在眼里,也不说话,静等着他再次开口。

    童昕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他不想让慕离知道昨晚的事,总觉得那是他与月罂之间的秘密,既然被自己撞见了,就该管到底。

    慕离睨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眼里的寒霜慢慢褪去,却换上一抹复杂。他这些日子经常见到童昕用痴痴的目光看着她,再联系起刚刚他恼怒的模样,暗自苦笑,原来自己猜对了……

    童昕愤愤地穿过竹林,本想回自己的院落,可到了路口却拐了个弯,径直地走到“墨苑”。

    整个院落十分冷清,院中只有几棵金竹,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各处。石桌、石椅、石砌的鱼塘与假山,一切都极为冷清。

    他毫无顾忌地推门进去,走到里间才停下,将那个小瓶子重重地放在圆桌上,自己则坐在一旁斟了杯茶,闷闷地喝起来。

    软榻上的人听到屋中的响声,这才慢慢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打了个呵欠,神态极为慵懒。他一手撑着头,轻抬眼眸将对方看着,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又来我这儿闹什么?”

    童昕将那小瓶子抛给了他,郁闷地皱了皱眉,问道,

    “这小东西可死透了?”

    奚墨扬手接住,拿在眼前晃了晃,神色依旧淡淡的,轻嗯了一声,

    “死也就死了,你何时在意过这个。”奚墨摆弄着小瓶子,看着里面小蜜蜂一样的昆虫晃来晃去,眼中似乎毫无焦点。

    “我想知道这夺命蜂的主人。”童昕指尖抵着茶盅,将它在桌面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这个你早不就知道么?”

    “难道只有幻幽宫的人才养得?”

    奚墨也没回答,似乎对这事毫无兴趣。童昕看了半晌,也不见他回半句话,心中懊恼,噌地站起身,眼中的寒意一闪而过,

    “那我就灭了整个幻幽宫。”

    奚墨慢慢地打了个呵欠,这才出声提醒,

    “那岂不是坏了你先前的计划?”

    童昕一愣,显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自己假扮幻幽宫少宫主许久,为的就是寻找一味解药,可此时目的还没达到,若真与整个幻幽宫为敌,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到。可一想到月罂随时都会遇到危险,又觉得此事非做不可,一时间极其矛盾,急得他在屋中乱转起来。

    “有人被这夺命蜂吃了?”奚墨懒洋洋地问道,似乎死一个人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童昕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

    “幸好我及时拦住,否则……所以我才这么着急想除去那个养蜂之人。”

    奚墨想了片刻,又慢慢说道,

    “养蜂人对夺命蜂的数量记得十分清楚,此时少了一只,自然让他起了疑。他若想再做些什么,近日就会再动手,到时你多留意就好。”

    他一席话说得极其平淡,可童昕听完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然忘了这个……那么此时,月罂没死的这个消息一定暴露了,难道那人还会再来暗杀她么?

    一想到这,童昕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即便他身在战场、身负重伤也不曾有的感受。

    第190章 无情

    第190章无情

    幽静的官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路旁。马车中坐着一个俊美男子,细长的眉眼斜飞上扬,眸子中光华流转,正是百花楼的当红头牌阮玉。

    他唇角轻勾了勾,向车窗外的男子问道,

    “少了一只?”

    窗外的黑衣人垂首站立,额上冷汗慢慢滴下来,沉声答道,

    “是。”

    “看来还活着呢,我倒是小看了她……”他轻笑了笑,面容虽然平淡无波,却比先前多了一份兴趣,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又谨慎地问道,

    “公子,要不要再将这些夺命蜂放出?”

    “你认为她还会将那件衣服穿在身上?”阮玉眼眸中寒光一闪,扬声问道。

    “这个……属下愚拙了……”黑衣人虽然看不到车帘后面的阮玉,却能感觉到穿透窗帘的冰冷目光,吓得一哆嗦。

    “已经打草惊蛇了,最近不要再轻举妄动,下去吧。”他淡淡地开口,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手中的毒药瓶,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黑衣人应了一声,见他没责罚自己,诧异地瞟了一眼垂下的车帘,心生疑惑。在幻幽宫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一定不会被轻饶,可这次他居然没处罚自己,实在难以理解。

    阮玉唇角扬起,衬得一张俊美面容越发迷惑,他拂过额前的发丝,脑海中回忆起刚刚与月罂短暂的接触,忽然低低地一笑道,

    “很特别的女人呐……”

    月罂一觉醒来时,已到了晌午,简单吃罢早饭,她就让所有人出去,单独将无情唤了进来。

    无情仍如平日一般冷酷,静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月罂从他身旁慢慢走过,到暖炉附近烤了烤手,似乎极其无心一样,轻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的人?”

    无情呼吸一蹙,紧接着沉声答道,

    “属下誓死保护公主。”

    月罂忽然笑了笑,望着暖炉中燃起的炭火,瞳仁也随之明明灭灭,

    “既然如此,为何替别人送那封信?”这一系列变动沉淀之后,月罂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似乎像被操纵的一样。即便她没准时赴约,没出现在那两人的面前,可仍是被下了毒,还差点一命呜呼。

    她虽然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幻幽宫的,而那个阮玉也与幻幽宫有一定的关系,可毕竟不能唐突地再去那里,只能从那封信开始查起。

    她今早忽然想到,那封信既然是送给她的,为何要单单交给无情?他们这些侍卫虽然一直保护着月罂,可并没有特殊装扮,也没有暴露什么痕迹,只是白天留在伊人坊的后院,平日里与外人也少有来往。

    无情默了下去,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他本就是耿直的性子,平日里少言寡语,而此时被月罂一语揭穿,自然也不会辩解什么。

    月罂虽然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却觉得无情并不想伤她性命,否则以他的功夫和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早就得了手,岂能等到现在?见他一声不吭,更是确定了心中想法,慢慢走到无情面前,抬头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又问,

    “对方给了你什么好处呢?黄金?白银?还是职位?”她缓缓地问着,觉得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越来越难看。

    无情忽然单膝跪倒,将手中长剑托于头顶,寒声答道,

    “无情自知背叛了公主,请求一死。”

    月罂垂眸看了看他,心中却是一叹,这人性子太过耿直,怎么也不像会对她下死手的人,怕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她双手取过长剑,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幽幽地问道,

    “这把剑,是我爹送给你的吧?”她早就听说,爹爹对他视如己出,不仅处处格外关照,临终前还将随身携带的长剑赠予他,只希望无情将来能替他保护好自己。

    无情身子一僵,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眸中霎时翻卷起波澜……

    “他既然将心爱之物送给你,也自然不会看错你,我若用这把剑伤了你,想必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恼我吧……”月罂垂眸轻抚着剑鞘,也不再看他。

    “公主……”无情面容闪过挣扎之色,衣袖中的双手慢慢攥起。

    月罂等了片刻,也不见他说什么,转身回了里间。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他说,

    “你好歹跟随我一场,不管多与少,这些银两总是我的一点心意,足够买下一处院落了。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等你离开之后,与她好好生活吧……”

    “公主?”无情惊呼一声,诧异地看向月罂,却见她眸色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情绪可言,心中的歉疚之情顿时化开。

    月罂微微笑了笑,可笑容却只停留了一瞬,即刻化去,

    “你走吧,我不想留一个危险的人在身边。”

    无情执着地跪在她面前,手在衣袖中紧紧攥着,指甲深陷进掌心中,如扎在心上一般疼。

    当年王夫将病危的他救下,而后又请人教他习武,目的只是想让他身体更健康一些。至于侍卫一职,是他主动向王夫请求的,他在王夫临终前表明了心意,会替王夫保护公主一生一世,可他却根本未尽到义务……

    月罂想将那包银两塞到他手中,无情却忽然侧过身子,让她落空。月罂叹了口气,将那包银两放在他面前的矮凳上,与他擦肩而过,想要返回里间。刚迈出一步,忽然听见无情低沉缓慢的声音,

    “那封信,是三公主让属下送的……”

    月罂步子一顿,果然是她……昨天到牡丹居中的那个女子身影看起来极其熟悉,一袭艳丽的红色衣袍,面纱后阴冷的视线,一切都让她觉得见过这个人。此时经无情提醒,月罂不由得冷笑了笑,那女人不是被罚守皇陵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为她做过很多事了吧?”月罂也不回头,淡淡地问道,可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

    “只此一件!”无情急忙开口,抬头看着面前站立的背影,虽单薄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那……她许了你什么?”

    无情听完又陷入了沉默,直到看着面前的身影款款而去后,僵硬的脊背才软了下来,心中乱成了一团。

    第191章 短处

    第191章短处

    月罂走到窗边,透过竹叶的缝隙看去,见无情站在花月轩外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他已经在外面站三个时辰了。”慕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声提醒道。

    月罂收回目光,却并未言语,走到桌边斟了杯花瓣茶,入口却并没有往日那般清爽甘甜。

    “他惹到你了?”慕离看着那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挺直身影,轻轻扬了扬眉,又问。

    月罂抿了口茶,却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手捧着茶盅,又缓缓呼了口气,

    “他既然无法告诉我究竟想要什么,我就不想再留他。”若是再有人利用他的短处,那么下一次就不仅仅是送信这么简单的事了。

    面前的男人心有七窍,即便她此时不说,他也能清楚个七八分,她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

    慕离听完终于收回了目光,看着不远处坐着的清秀少女,淡淡地一笑。走到她身旁,轻声提醒道,

    “他个性耿直,并不像有什么坏心,也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月罂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在理。自己刚刚问无情究竟对方给了他什么好处,他宁可在外面一直站着请求自己的原谅,也不肯多说一句,实在是他的性子。

    想到这起身出了房间,走到无情面前,轻声说道,

    “你既然不肯将实话告诉我,那我也不放心将你留在我身旁,你何苦还执着地站在这儿?是想继续为她做事,还是另有什么目的?”她一番话说得平淡无波,可听在无情的耳中却像带着极大的讽刺。

    无情眉头紧蹙,低沉了声音答道,

    “属下今后不会再为她做事……”他又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

    “她……食言了。”

    月罂眉梢轻挑,也不追问什么,只是静静等待他再开口。

    无情犹豫了再三,最后像如释重负一般,将南宫绯雪对他的许诺说了一遍。原来无情的妹妹并不在宫外,也并没有嫁人,而是与他从小失散。这些年他一直寻找,可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后来渐渐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直到那日南宫绯雪将一个小巧的长命锁交给了无情,他埋藏在心底的往事才忽然被唤醒。那个长命锁是妹妹刚出生时,他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后些年妹妹也一直没有摘下。所以当见到那个长命锁的时候,无情觉得南宫绯雪一定见过妹妹,否则也不会有她贴身的东西。

    他向南宫绯雪要人,可对方却要无情为她做事。起初,南宫绯雪提出了许多对他来说荒谬的要求,都被他一一拒绝,虽然他极想寻到妹妹,但那些危害月罂的事他却不肯做。唯有这次,由于整个花月轩的伙计全是慕离选的人,南宫绯雪无计可施,只能让无情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她一封信。

    无情并不知道那封信中写了什么,但转交之前还是先验了毒,而后才交给月罂。这次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可中间却阴差阳错,出了许多意外。月罂虽然接到了信,可南宫绯雪的计谋却并没有得逞,所以她也没有按照约定将他妹妹的信息透漏给他。

    无情说得很简单,他不想让月罂觉得自己是在邀功,所以一些细枝末节全部忽略,可月罂却听出了他的矛盾与取舍,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先不论那长命锁是不是他妹妹的,单凭南宫绯雪这个人就不可能完全相信,而眼前的男人却并没怀疑这些,难道当真被亲情冲昏了头脑?

    “难道除了那个长命锁,你就没别的方法认出妹妹?”月罂皱了皱眉,对无情这样的人来说,财富地位似乎都不能动摇他半分。但如果南宫绯雪掌握了他妹妹的情况,那事情就难办了。直接要人必然不可能,除非弄得鱼死网破,而间接打听也有一定的难度,她一定会将那个人藏得好好的,否则怎么能利用好这张王牌?

    “妹妹的右肩膀上,有一只拇指指甲大小的褐色蝴蝶,可是,这个标记却不能成为认亲的方法……”

    无情垂下眼眸,那时妹妹还小,模样与现在一定极不相同,而且自父母双亡之后,兄妹俩就分开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变化,她的脾气秉性也应该发生了变化,茫茫人海中,要如何寻找?

    月罂点了点头,这确实没办法当成判断方法,总不能见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问人家肩膀上有没有蝴蝶印记啊……

    “那蝴蝶是什么形状?”

    无情从衣袍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链,上面的坠子是一个蝴蝶,翅膀伸展,翩然若飞,虽然是静止的,却像是活的一样。

    “不管如何,见不到你妹妹的人,那三公主的话也不能全信。”

    “是……”无情应了一声,与月罂对视了一眼,又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留下来。微一沉吟,向月罂行了个礼之后就要离开。

    忽然,平淡温和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慢着。”不知何时,慕离已经到了两人身旁,他看了眼神色惨然的无情,又转头对月罂说,

    “园子里恰好缺一个侍卫头领,若公主恼他办事不利,不如将他贬为普通侍卫,今后看其表现再酌情恢复职务,这样可好?”

    月罂点了点头,心中却舒展开来,他提的这个想法正合自己的心思。既不用将他放在身边,也不让他离开,若是别人看到,只当是他办事不利,惹恼了自己,而且在南宫绯雪看来,无情已经没了太大的作用,也就不会再对他威逼利诱,暂时也算是一举多得的办法。

    无情看着面前眉眼含笑的俊儒男子,略微猜到了他的意思,轻抿了抿唇,对月罂说,

    “属下任凭公主处置。”

    月罂向慕离点了点头,示意将一切事交给他去处理。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她又返回房中,边走边想着昨晚出现的南宫绯雪,她竟然忽然回到皇城,又在暗地里鼓捣出这么多事,难道就真的这么想除掉自己么?

    第192章 冰雕

    第192章冰雕

    金竹园中张灯结彩,勾勒出一派喜气祥和的氛围。园子里的丫鬟小厮迎接着一拨拨涌进的大小官员及其家眷,忙忙碌碌。

    月罂趴在凉亭的栏杆上,看着云仙居外站立的白衣身影,唇角轻轻扬起。无论何时何地,慕离总是能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他从不招摇,可那副温和淡定的笑容偏偏令人过目不忘,而他骨子里散发出的雍容华贵之气也能使他不经意地就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慕离谦和礼貌地笑着,与每一位进入云仙居的大臣都寒暄几句,她离着很远,虽然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看到那些大臣及家眷笑靥如花的模样便能猜到,他的话一定让对方觉得十分受用。

    这几日月罂一直留在园中,一来因为躲避那日的暗杀,二来为了今天的新春宴会。她虽然帮不上大忙,可偶尔也会出些新奇的点子。

    她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一批批涌进的官员,清朗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小贝壳!”

    月罂皱了皱鼻子,背对着来人也没吭声。这些天她在园子里常见到童昕,起初还对他心存感激,可没过多久,那讨厌鬼又恢复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她实在忍不了,两人又开始一见面就吵。

    童昕见她没搭理自己,毫不介意地扬了扬眉,走到她身旁也向远处瞟了一眼,嘀咕了一句,

    “怎么这么多人?吵死了……”

    月罂哧地一笑,睨了他一眼,见他卷翘的发梢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更觉得有趣,

    “自己每天都吵死人了,还嫌别人?”

    童昕听完星眸圆睁,随后向她呲了呲牙,阴险地笑道,

    “怎么,想打架?”月罂忙向旁边移开一些,干笑了两声道,

    “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她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到童昕都想与他拌嘴,虽然每次自己嘴上都会胜利,可最后童昕总是以“武力”解决,她总是吃亏。

    童昕见她这么快就服了软,有些诧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眸顿时黯沉下来。

    “不过你说得也对,确实很吵……”月罂看着刚走进园中的两个人,缓缓说道。

    南宫绯雪仍是一袭红艳的宫装,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光华,繁琐的配饰异常耀眼,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骄纵与嚣张。与她同来的正是涑南王,身披紫貂皮大氅,腰间挂着长剑,行走间带着傲然于世的气焰。

    她们二人一进来,附近的大小官员纷纷上前谄媚示好,聚在她们周围问长问短,一时间好不热闹。

    童昕看着下面笑得花枝乱颤的红衣女子,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与鄙视,

    “蠢女人……”

    月罂忽然一笑,她还是第一次认同他的话,两人也第一次在同一个问题上保持相同观点,她向南宫绯雪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认得她?”

    “不过是百花楼的常客罢了,见过几次,每次都见她叫嚣得厉害……”

    月罂故意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浅笑道,

    “原来是同道中人,怪不得……”

    “你这丫头!”童昕气得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左右摇了摇,咬牙切齿地问,

    “你不想活了吧?”

    “想活,想活……”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暴力男无论多久都改不了这暴力的本性。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随便说些什么都能惹恼这个莽夫。

    “想不想活可不是你说的算,你这条命今后就是我的了!”童昕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她乌黑纯粹的眼睛,笑得一脸邪恶。

    “凭什么!”

    “就凭我那日救了你!”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对他的强词夺理十分无语,

    “我又没让你救!”

    “救不救可由不得你,我心情好,自然会救,你倒应该感谢我那天心情好!”童昕看着她小脸气得鼓鼓的,瞪着眼睛将自己看着,越发地得意,卷翘的发尾随着晃动而显得极其嚣张。

    “你……你这不讲理的讨厌鬼!”

    “你个小无赖!”

    两人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对方半天,忽然“噗”地一同笑开了。

    正说笑间,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婉儿捧着一套明黄|色的衣袍走了上来,她见童昕也在,忙向他屈膝行了个礼,童昕睨了眼那套衣服,唇角拉下,极为不屑。与月罂道了个别就要离开,婉儿忙出声阻止,

    “童公子,慕公子让奴婢给您传个话,说今晚的新春宴您务必要参加……”

    童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显然只是敷衍,看了眼一旁同样百无聊赖的月罂,眼睛忽然一亮,与她眨了眨眼笑说道,

    “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说完不等月罂答话,拉起她的胳膊飞快地跑了下去。

    月罂忙向婉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等一等。

    婉儿看着越跑越远的两个人,根本来不及说什么,急得直跺脚。这宴会很快就开始了,公主衣裳还没换,这可让她怎么交待?

    与此同时,云仙居门前仍热闹不减。慕离含笑地接待着众人,举止儒雅得体,笑容如三月暖风,一些年轻的女眷从他身边经过时,或掩唇轻笑,或痴痴地回头张望。

    慕离只是微微颔首,面色虽温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给人的感觉虽近在咫尺却不容任何人靠近。他视线扫过不远处山上的凉亭,眉间微蹙,向一旁的小厮耳语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

    慕离刚绕出云仙居,忽然听见身后有人低唤他的名字,回眸看去,正是身着妖艳红衣的南宫绯雪。她轻移莲步,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慕离,掩唇一笑,声音媚如春水,

    “许久不见,慕公子倒是越发精神了呢,竟使整个园子都黯然失色了……”

    慕离微微颔首,平和淡然地回答道,

    “三公主说笑了,慕离愧不敢当。”

    南宫绯雪缓缓走近几步,歪着头笑看着他俊逸秀美的五官,喜爱得紧,

    “何必谦虚,我说是就是……”她说到这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用只得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那次我与你说的事,你可想好了?”

    “慕离仍是那句话,我对一切事都不感兴趣,三公主的好意慕离心领了。”

    “你!”南宫绯雪被他的话再次噎住,咬了咬牙,一股怒火顿时冲了上来。她真想揭下这男人温和谦逊的面具,看看这副淡然无波的模样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

    “如果三公主没有什么事,慕离先走一步了。”他刚刚转身,就听见南宫绯雪阴冷地挑衅,

    “你此时拒绝了我,过会儿可别后悔!”

    慕离停下脚步,眉梢轻挑,心中却是冷冷一笑,她果然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他侧目而视,含笑地将她看着,可目光中的森然冷意却令她打了个寒颤,温和的声音同样听不出丝毫暖意,

    “三公主也别忘了,守皇陵需要三年。而三年中,一切未变的都会变化,一切改变的也有可能静止,由不得任何人。”

    南宫绯雪看着面前淡定安然的黑眸,心中的怒气更盛,他竟敢这么对她说话!本想着再试一试,可见他仍不知眼前的形势,终于下定了决心。

    童昕将月罂领到金竹园中的一处幽僻角落,零散的竹林间有一座小巧的假山,大概两人多高。

    他让月罂等在附近,自己从一旁的小河边摸索了半天,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匣,神秘地拿到她面前,

    “我得了件宝贝,正好给你刻成了这个。”

    月罂睨着他的笑脸,心生疑惑,这家伙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生怕里面蹦出来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可刚打开就惊喜地笑道,

    “真好看!”

    只见紫檀木的小盒子中,静静地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贝壳,壳上面的花纹雕刻得繁琐而又精致,贝壳微张,里面还有一颗闪闪发亮的夜明珠,不过那珠子却是真的,闪着温润明亮的光泽。

    她轻轻抚摸着形态逼真的贝壳,又碰了碰里面的夜明珠,欢喜得紧。忽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眉开眼笑地问道,

    “这真是你刻的?想不到你手竟然这么巧!”

    童昕得意地晃了晃头,这话听得十分受用,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雕刻名家,在整个城镇甚至南月国都是极其有名的,想花高价钱求我刻东西的人多得踢破了门槛……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童昕看着她翻来覆去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对自己的这番话仿佛充耳未闻,顿时有些气结。

    “啊?什么?”月罂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显然没听进去。还未等童昕发作,她忙又将这冰雕一般的贝壳举在他面前,问道,

    “这个冰雕是不是要整日放在冰冷的地方,要么就会化了吧?”

    “这可不是冰,它可是北冥国玄冰洞中有名的冰玉,形态如冰却永不融化,如果人躺在其中,虽然会感觉寒冷,可却永远能保持青春模样。还有人用它保存尸体,这样尸体还不会腐烂。”

    月罂忽然缩了缩脖子,这前半句话还是挺好的,后半句话怎么听着这么瘆人。不过她对这冰雕倒是喜欢得紧,再听说不会融化,又是左摸摸右摸摸。

    “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要!”月罂听完,将盒子又塞到他的手里。

    “你不要我也不要,我怎么能天天拿着一只呆贝壳!”

    月罂终于明白他为何刻了这个东西,原来拐弯抹角地骂自己呆……

    “拿着拿着,别磨磨唧唧的。”童昕显然毫无耐性,又将那盒子扔到她身上,被月罂慌忙接住,向他瞪了瞪眼。

    “要么把这珠子还你,这个太贵了。”她对这种夜明珠也有些了解,只小小一颗就价值连城,他们关系虽然不错,但也不能接受对方这么贵重的礼物。

    “就因为这个珠子才好看,怎么能拿出来,你过来!”童昕说完将她扯到山洞中。这山洞很深,越靠近里面越黑,只能借着洞口的光亮看清对方黑灿灿的眼眸。

    整个贝壳因那颗夜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柔和地散发出光芒,映得他们二人的脸庞越发的俊美纯真。

    月罂兴奋地吸了口气,欢喜地看着闪闪发亮的小贝壳,说不出的喜爱。童昕站在她身后,借着柔美的光芒看着她的侧脸,心神一荡。她眼神中是从未看过的快乐,耳鬓的发丝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脸庞以及小巧如元宝的耳朵,柔和的脸部线条延伸至脖颈,细腻的触感在光芒下更显诱惑。

    童昕喉咙动了动,竟然十分想贴近那细腻的面庞与脖颈,他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浅淡幽香,令他血液顿时缓慢地翻滚起来。

    “这个真好看,谢谢了!”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童昕也不会再将东西收回去,也就不再多说。

    “不必……”他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暗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在狭窄的山洞中极其磁软。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颈上,轻飘飘的如同片片羽毛,可月罂却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仍喜滋滋地欣赏着他的杰作。

    她越看这东西越喜欢,可心里也越没底。自己一直隐瞒着身份,而童昕也只当她是个普通人,此时见他待自己这么好,忽然心生愧意。他这么对自己,还救过自己一命,总觉得不该再瞒着他什么,可一想到他对那个身份的抵触就心有余悸,若是告诉他那些,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丢出去。

    衡量了半晌,月罂终于决定说出实情,因为隐瞒一件事实在让她很不自在,

    “童昕,其实……其实我……”

    “我知道……”童昕低低的开口,声音在狭窄的山洞中慢慢扩散,碰触到石壁上又反弹回来,伴着回音。

    月罂一愣,他知道?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转头看着脸侧的童昕,见他星子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竟比夜明珠更加温润闪亮。

    “我知道你不在意生死,从看见你跳崖的那刻起就知道……可是,人活着该有多不容易啊……只有真正地接近过死亡,才能懂得生的可贵……”他一番话说得低沉平淡,与他平日的模样极为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月罂初听到他的话还觉得好笑,他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可越听越觉得心底微沉,心好像被什么轻轻扯动一样,极不舒服。

    第193章 茶宴

    第193章茶宴

    “我不是想说这个……”月罂忙又开口解释。

    “……那想说什么?”童昕离她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今天十分不对劲,可又鬼使神差地无法控制自己,一点点地贴近她的面庞。

    “那个,其实我是……”她还没等说完,他柔软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暖意瞬间从唇上化开,生生地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月罂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纯黑眼眸,头脑顿时空白,这暴力男在做什么?!与此同时,童昕也忽然一怔,唇上化开的细腻触感以及少女的幽香袭来,令他顿时清醒,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慌忙退开,可身后就是石壁,根本离不了多远,手脚无措地看着月罂迷茫的大眼,忽然提高声音怪叫道,

    “这……这山洞太小了,你、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说完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上面好像还留有她残存的余香,心思更为混乱,

    “那个……我、我得回去了。”说完飞快地跳出山洞,头还撞在洞顶上,疼得他哎哟一声,边跑边捂着头怪叫,瞬间就没了踪影。

    月罂直到看着他湖蓝色的衣袍消失在视线中,才晃过神来,茫然地眨了眨眼,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她还以为这讨厌鬼发情了……

    月罂收好那个精致的小贝壳,连同小木匣一起装在衣袖中,接着急匆匆地返回花月轩。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不远处站立的青色身影,从头到脚顿时冷飕飕的。对方听到脚步声,回眸向她看来,清清冷冷的眸子如落雪般出尘俊美,只是毫无温度可言,使人难以靠近。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挡住路的人实在没有胆量从他身旁经过。

    奚墨睨视着面前俏生生站着的清秀少女,一时竟忘了让开,眸子纯粹黯沉,望了她半晌这才转开眼眸,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奚墨……”月罂不自觉地唤出他的名字,看到他疑惑地回头,轻咳了一声补充道,

    “今天的新春宴想必很热闹,你若得空就过来一起来玩玩,过年嘛人多才好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这么说,可能是看他平日里太过清冷,也可能是知道他少与人来往,总希望他能得到更多的快乐。

    奚墨深睨了她一眼,并未回答,随后又慢慢走开。

    月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来就不来吧,她也并没想过他会接受自己的邀请。三步两步走进花月轩中,果然见到房门前翘首等待的婉儿,与她一同进了房间。

    她换上了那套明黄|色的宫装,端庄秀美,气质超凡。明亮的黄|色是身份的象征,而身上用金线勾画的竹叶更显出她的特殊地位,月罂在一人来高的铜镜前照了照,也看不出欢喜。她还是觉得穿得随意一些比较好。

    “公主可真好看……”婉儿两眼放光,恨不得变成桃心状。

    月罂只是轻轻笑笑,对她的话也并未在意。她虽谈不上美到惊人,但也算标准的美女一枚,可除了外表,她总觉得一个人的内在做到完美才算是最美的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她与婉儿一前一后出了花月轩。其他几位丫鬟也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向云仙居走去。

    云仙居里面的家什全部是竹子制作,竹桌、竹椅、竹屏风,竹子制成的小摆设,每一样都散发出浅淡的竹香,围绕在整个房间中,清雅的味道在鼻息间充斥徘徊。

    女皇坐在大厅的中间,与两旁的大臣及其家眷温和地聊天。此次为家宴,众人的气氛倒是极为和谐。众位大臣彼此寒暄,谈笑风生,其家眷也互相聊着闲话,看上去颇为融洽。

    慕离等所有人都进来之后,这才示意连廊中的一排排丫鬟小厮手捧托盘进来,在各位亲王及大臣面前跪坐下来。众人微愣,不明白这是何意,一齐看向慕离。

    慕离微微一笑,面色如暖风般沁人,他上前几步,在女皇面前深行一礼,温声道,

    “此次新春宴为公主设计,她觉得每次宴会均是饮酒作乐甚是无趣,于是便想出这么个新奇的点子,特别为女皇及众位大人备下茶宴,既可避免饮酒伤身,又能在茶香余韵间宁神安心,同时还可观赏琴棋书画,可谓一举多得。”

    南宫熙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赞赏,众位大臣也有许多赞同的,除了少数嗜酒如命的人,多数还是觉得每次宴会都喝得一塌糊涂十分无趣,见今日这茶宴好像十分有趣,也有些跃跃欲试。

    众人一个个的都凝神仔细看着面前小厮或丫鬟手中捧着的托盘,想尽快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如何特殊的茶水。

    慕离得到了熙兰的同意,扬了扬手,示意两旁的侍从将托盘上的红绸撤下,露出里面的精致茶具。众人看着形态各异的茶具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东西,好奇心更浓,私下里议论纷纷。

    侍从们见慕离打了手势,有条不紊地将茶盘放在众人面前的条形案几上,手法熟练地进行一系列泡茶的过程。而慕离则取过潼儿捧着的一个茶盘走到熙兰的案几前,跪坐下来,亲自为她泡茶。

    他将茶盒中的细嫩茶叶拨出,轻轻地洒在细白瓷碗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同时温和平淡地说道,

    “此道茶名为‘纷纷坠叶飘香砌’。”与此同时,各个大臣面前的侍从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将茶叶纷纷拨入茶具中,动作规范熟练,赏心悦目。

    接着,他取过一旁的开水壶,手腕轻提,抬高,缓缓地向茶具中注入开水,随后压低手腕,高高低低注水几次,又开口道,

    “此道茶名为‘年年今夜,月华如练’。”晶亮的水柱从高处落下,冲入茶具中,如月华流泻人间一般,顿时激起一股袅娜的茶香。

    众人看着面前侍从奇怪的泡茶手法,竟然出了神,他们平日也是常喝茶的,可却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冲法。耳边还吟诵着贴切美妙的词句,更觉得此番茶宴妙不可言。

    慕离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几位大臣,见她们均是欣赏而赞叹的模样,心中略微感叹,这么做对了。

    他从得知女皇让众位大臣一同在金竹园中过新春的目的开始,就一直思索着如何能更快地拉拢人心。平日结合月罂的奇思妙想,以及她曾说过的泡茶手法等新奇点子,这才设计了这么个茶宴,只为给众人留下新奇的印象。

    如此几番之后,慕离与众侍从将斟入杯中的茶水一同敬给面前的亲王及官员,等待对方细细品尝。

    众大臣平日里也是常泡在酒楼茶楼中的人,对好茶好酒自然别有一番研究,可喝过这茶水之后顿时觉得口齿留香,其韵味实在别具特色,暗自点头称赞。

    熙兰尝了一口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

    “真是好茶,不仅味道甘美,且又香醇滑口,但又与平日所饮的茶有些不同,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

    慕离微一颔首,眉间依旧平和似水,缓缓答道,

    “此茶虽然与女皇平日所饮用的是同一种茶叶,但在许多方面是不同的。如采摘的时间、存储的方法、冲泡的手法以及所择取的水源不同,均能带来与以往不同的口感。若所有的条件都达到最合适的程度,也就得到了这杯不同的茶水。”

    女皇眼眸间闪过一抹赞赏,又细细地啜了一小口,醇美的滋味霎时在唇齿间化开,实在妙不可言。

    “为何我们所喝的不是一种茶?”下面一个武官忽然问道,她睨了眼旁边人的茶水,与自己的无论从茶叶形状及颜色上都极为不同。

    “这便是此番茶宴的特别之处,众位大人所喝的茶都是专门为每个人所准备,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