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第4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罗男人!
可转念一想,她平日里虽然喜欢看俊俏的男子,但也只是眼睛看看,并不来真的,怎么忽然之间在那种场合说出那样的话?又仔细问了问聪儿,才得知了当时的状况。他虽不知道其中的详情,但却觉得中间必定有什么事,否则她也不会如此。
花寻离开院落时,正巧碰见了慕离,便将宴会上的详细情形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月罂一听到“面具”两个字,顿时惊愕地眨了眨眼,她竟然忘了这个!如果水寒戴了人皮面具,那么他与雨舟相像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急匆匆地来到“听香雨榭”。月罂从回到这园子开始,只来过一次。
这里说起来是院落,其实却是个坐落在水中央的别致小屋。小屋三面环水,一面是长长的连廊,一直通到岸边。此时虽然冬天,但湖中的水却并未结冻,湖面上浮动着缕缕雾气,如仙界般缥缈。
两岸也不知栽种了什么花,竟能在冬季吐蕊,淡紫色的花瓣铺了一地,与金色的竹林一起,组成了眼前别致的美景。清风拂来,夹杂着淡淡的竹香与花香,“听香雨榭”这个名字也因此而来。
月罂从第一次踏上这个地方便极其喜欢,她意识深处对这里并不陌生,但因睹物思人,却不再来这里。此时与花寻一同进了这个别院,看着这里熟悉的景色不由得想起一个词,“物是人非”,心里忽然极不是滋味。
从长廊里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小童,见到两人忙行了礼,为两人带路。
他们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跟随小童一起穿过长廊,走进湖中的竹制小屋。小屋只有一间,中间用竹制屏风隔开里外两间。屋中的摆设均是用竹子制成,竹桌、竹椅,竹制的小柜,色泽翠绿,极其清雅。
外屋中间摆着一个长条案几,几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杯盏,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巧的酒壶。水寒正跪坐在案几后,仍是一袭明艳紫衣,狭长的眼眸微垂,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眉目如画,与此情此景极其相衬。
一时间,月罂竟看得愣了神,仿佛又见到了儿时那个温柔恬淡的男子。直到身旁传来轻咳声,她这才缓过神来,见花寻若有所思地睨了自己一眼,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明知道这人不是他,为何还常被他打乱了心神……
还未等两人开口,慕离却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见门口的二人并没惊讶,轻点了点头,随后对月罂说,
“水公子很感谢公主昨晚的搭救,想以家乡的方式表达他的谢意,这才请公主前来。”
月罂走到近前,见水寒向她微一颔首,只得坐在他对面,隔着案几将他看着,实在不明白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花寻也跟到近前,俯视着水寒清秀如画的五官以及淡然平和的气质,心底微沉。这哪儿有什么面具,明明和他长得一般无二!。
第209章 以酒表心
第209章以酒表心
水寒觉得身旁有一道探究的目光投向自己,抬眼看去,却见是一袭艳丽红衣的俊美男子,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向他微一颔首,算打了个招呼。
花寻挑眉一笑,明媚妖娆,令院中的万千花朵失色。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水寒,妩媚的眸子里流光回转,虽然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但这人骨子里透出的感觉却与雨舟略有不同。
雨舟虽然为人随和,但脾气却极其执拗,否则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而眼前人却不同,那种从内在散发出的单纯温柔令每个人看过之后都为之心动,哪怕自己是个男人,看到他也不由得心生怜惜。
怪不得她会将他留下,也许除了那熟悉的摸样,还有其他原因吧,只是她并未发现而已。想到这,花寻睨了眼一旁淡然沉稳的白衣身影,勾唇一笑,笑中却夹杂着一丝玩味。
慕离回看了他一眼,薄削的嘴唇抿起,随后又看向案几两侧的二人。
水寒眉眼低垂,水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有些透明,如果冻般莹白剔透。他卷起衣袖,露出一小段细如凝脂的手臂,提起一旁小巧的酒壶,手腕翻转,将壶中的液体分别注入三个酒杯中。
月罂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倒酒手法,仿佛在半空中划出了什么图案一样,随着手的动作,清亮的液体飞快地落下,不偏不倚地在三个杯盏上来回移动,不到片刻,杯盏皆满。
水寒双手捧起第一个酒杯,递到月罂面前,黑润的眼眸简单而又纯粹,仿佛是世间最干净的存在。她盯着这双眼,疑惑却渐渐爬满心头,都说眼睛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可面前这双眼是从未见过的干净单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如仙童般的男子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与他交往,从他的琴声中也听不出任何红尘中的复杂,反而如仙界之曲一样,空灵绝美。无论从哪个方面,她对他从心底就不想怀疑,总觉得任何一丝杂念都可能侮辱了这个冰清玉洁的男子。
身旁传来一声轻咳,月罂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想了许久,而水寒也一直端着那个酒盏,小心翼翼地等着自己。
她看向身旁站着的两人,见他们都没阻止,想必这酒也是安全的吧。只是他们各自的眼神都让她极其难懂,反正喝过这些酒就吩咐人将他送回去,彼此也就再没什么挂碍了。想到这,月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并没她想象得那么烈,而是像加了糖的泉水一般,其中还夹杂着不易觉察的酒香,喝下之后甜丝丝的使人舒服,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园子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改天一定多要一些才好。
水寒见她喝下,抿了抿唇,脸颊上浮出一抹喜悦,微微泛红。他不慌不忙地又捧起第二杯酒,月罂倒是很喜欢这酒的味道,想也没想地喝下第二杯,将空了的酒盏放在一侧。
第三杯酒依旧如此。待三个空了的酒盏置于桌上时,整个幽然的小屋中竟飘荡着酒香,味道甘美,似乎能从肌肤渗入到五脏六腑中一样。
“我只是做了一些小事而已,不过水公子的感谢我收下了,这就派人送你回暗香楼,就此别过。”月罂说完要站起身,可水寒却隔着案几将她的胳膊握住,眼里渐渐浮上一丝屈辱。
他这眼神仿佛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月罂眨了眨眼,回味着自己刚说的话,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顿时有些发懵。动了动胳膊,可却被他握得更紧。
慕离看到此时的情景,暗叹了口气,走到近前拍了拍水寒的肩膀,轻声道,
“我对她解释。”
水寒小鹿一般惊恼的眼神这才平静下来,怀疑地看了看慕离,又看向月罂,这才慢慢放开了手。慕离示意她与自己出去,走到门旁,对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的花寻递了个眼色。
月罂觉得屋中气氛极其微妙,只得随他出去问个明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屋,花寻看两人停在不远处的长廊中,这才转过脸,坐到刚刚月罂所在的位置上,睨了眼仍安安静静的水寒,轻笑了一声,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水寒目光澄澈,其中不含任何异样,简单得令人一眼便可看透。可这简单在花寻看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见水寒并不答话,兀自一笑,又说,
“我竟忘了你不会说话……是真不会,还是不想说?”
水寒听完,眉间微蹙,看似不喜,他错开眼,神色依旧淡然。
花寻也不介意他的沉默,视线转到那个小巧的酒壶上,邪魅的眼中玩味之色更深,又问,
“你既然是槐南王手下的人,为何要对公主表明真心?实在让我不解,你今日敬的这三杯酒难道也是故意做戏给谁看吗?”
花寻走南闯北,见识很多,自然知道这三杯酒的含义。南月国的某个种族,男子遇见心爱的女人或是敬重的人,常用这三杯酒表露自己的心意。第一杯代表“茫茫人海中你我相遇,是缘。”;第二杯代表“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而第三杯则代表“我会用生命守护你”。
花寻曾遇到过几个该族的男子,那些人通常敬过他一杯这种独特的酒。所以刚才仅凭水寒独特的倒酒手法以及独特的酒香味,就不是普通人能学来的。由此来看,水寒必定是那里的人。
该族的男子很少敬别人三杯酒,哪怕是新婚的妻子,也常常只敬两杯。因为这算作一种誓言,甚至说是一种毒誓。若敬了三杯之后,男子如不能真正地守护女人,会认为是对天地说谎,必会受到天罚。
而此时水寒竟然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月罂的爱,实在令他很疑惑。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是虚假的,但这种毒誓对于该族男人来说却比生命更重要。既然他肯向月罂敬这三杯酒,就证明在危机关头,他一定会用生命护她周全。
水寒听完懊恼地转过眼,显然有些动怒,可他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与对方交流。
“怎么,恼了?”花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空酒杯,笑睨着面前有些气恼的俊颜,又慢慢说道,
“倒不是我有意侮辱你们的族规,只是这些事实在可疑,我不得不问。”看着水寒一点点失落的目光,花寻竟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
沉思了片刻,花寻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前,取过纸笔,放在案几上,直截了当地问道,
“既然无法说,那就写出来,你为何会弹雨舟的那些曲子?”
两个俊美男子隔着案几而坐,互相凝视,谁也不让谁,气氛紧张。最终,水寒轻咬朱唇,提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小字,俊逸潇洒:
“槐南王因我容貌与他极像,这才将我送到镇上,不知又从何处寻来琴谱,我只是按照上面的旋律弹奏而已。”
抬眼看向花寻,见对方丝毫未减少怀疑,抿了抿唇,又写道,
“我是槐南王安插在这里的眼线,但我不得不来,族中上下千余口人的性命全在她手中,你若不信,可以去查探。水寒若是说了半点谎,便立刻自缢在你面前,如此,你满意了吗?”
花寻心底一震,他所写的这些确实是真的。自从得知暗香楼有人会弹雨舟的曲子开始,他就一直派人私下查探,得知这弹琴之人正是从江南的某个小镇来的。而他所在的种族竟然在他来到皇城的同一天全部消失,生死无人知晓。
不过,他写的虽然句句属实,也不排除这一切都是槐南王设好的圈套,以苦肉计骗过自己的信任。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是继续为槐南王当眼线,还是走出园子,让那千余口族人为你殉葬?”既然大家把话挑明了,那也就不需要再拐弯说什么。
还未等水寒表示,窗外的长廊间忽然传来月罂的低喊声,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两人齐齐向长廊看去,见月罂正懊恼地瞪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娇俏的面容泛红,看样子正在气头上。
此时,慕离已经将那三杯酒的含义讲给了月罂,又把昨晚水寒告知自己的详情也告诉了她。月罂得知他果然是槐南王派来的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一厢情愿地信他,昨晚又刻意帮他,没想到这一些都是引自己入局的圈套。
后来又听慕离说让他住在听香雨榭,暂时留在园中,这才气得喊道。
慕离第一次见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愣住了,随后想了想她说的话,忽然自嘲地一笑,低低地回道,
“是啊,我凭什么这么做呢……在公主眼中,慕离仅是个卑微的夫侍罢了,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力,能替公主做主……”他一口一个公主地叫她,显然与她拉开了距离,因为她的这句话,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若有若无地瞟了眼小屋中的红艳身影,又是一笑,笑容却夹杂着伤痛,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第210章 又误会了他
第210章又误会了他
月罂听出了他话中的异样,也觉得自己失了言,可她此时正在气头上,自然不可能主动认错,偏过头也不看他。
水寒听到那句话之后,脸上顿时有些发白,任他不知道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可她恼怒的神色他却是看得出来的。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绕过案几出了小屋。
花寻跟着他也走出小屋,看着前面衣角纷飞的一团紫色,倒想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做。按理说,水寒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一定是想借助这些成为他留下来的理由,不管他会不会继续做槐南王的眼线,留在这里终究会分散他们的一部分注意力。
水寒走到慕离面前,眼里流露出些许歉疚,若不是因为他,这两人也不会闹僵。随后他转向月罂,颔首行了个礼,接着穿过连廊,向院外走去。此番意思已经明了,他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
三人对他的离开都很诧异,月罂则对自己刚说过的那句话十分后悔,她并不是有意让他离开的……可话已出口,如何能收得回来?咬紧嘴唇,望向连廊外的澄澈湖水,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她恼的不是慕离的擅自做主,而因为水寒竟是槐南王的人。如此一来,自己昨天做的事都成了人家算计好的,到头来好像被耍了一样。而且听慕离的意思,昨晚他明明是知晓的,可却故意为自己出那种主意,现在越想越懊恼,这才将对这件事的怨恼之情迁怒在他身上,但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不已。
慕离见水寒已走,默了片刻,也跟着离开,一紫一白两抹身影消失在竹林间,只留下两岸传来的浅淡花香。
花寻望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依靠着朱红色的廊柱,垂眸看着月罂黯沉的面庞,柔声问道,
“为何要说那种话伤人?”
月罂低着头,默默地看着雾气下自由划过的鱼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轻扣着她的下颌,使她被迫与自己对视,幽幽地说道,
“你在害怕。”
“没有。”
花寻勾唇一笑,似乎比她本人更能猜透她的心思,
“你怕见到水寒,怕整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如果他是雨舟还好,可他不是,你害怕时间久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没有!”
他看似随意的话却句句刺在她心头,明明从昨晚开始,她就总会想起那张脸,那段琴声,可她偏要否认这一切。他们是彼此不同的两个人,自己只是对雨舟太过思念而已。即便两人再像,即便他住在听香雨榭,他也终究取代不了雨舟的位置。而眼下,她只有让他远离自己,再也不想见他。没错,她很害怕……
花寻见她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如同湖水上浮动的雾气一般,倔强隐忍地瞪着自己,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既然没有,为何不敢将他留在园中?”
如果昨天他得知水寒留在园子中,一定会极其懊恼。可今日见到他之后,联系起昨晚发生的事,才觉得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留在这儿。
“非亲非故的人,为何要将他留下!”
“我听说,你昨晚告诉所有人,他今后就是你的人了,不是吗?”
一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张了张嘴,顿时一阵气结。偏开头躲着他灼灼的目光,小声答道,
“那是慕离出的主意……”
“他为何让你这么做,你可想过?”花寻见她一遇到问题就采取回避的态度,实在有些头疼,扳过她的脸又问。
“不知……”她越说越没底气,刚刚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就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此时听花寻这么一问,也觉得有些不对味。慕离做事一向沉稳,怎么会随意让自己那么做,而且他明知道水寒是槐南王故意安插进来的人,为何要故意留下?
想到这心头一紧,对自己唐突地冒出那句话更是懊悔,一想到刚刚慕离脸色苍白,极其难看,想必是失望极了吧……
“你昨日那么做,会让槐南王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对你也会暂时放松警惕。先不论水寒是不是与她一心,即便他是故意安插进来的眼线,若在我们控制范围内,做起事来也会有所牵绊。”花寻看着她渐渐明澈的眼,又接着说道,
“眼下只有静观其变,才能看清槐南王的打算。若是你将他送回暗香楼,他与族人的性命暂且不论,槐南王还会继续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就更难防了……”
月罂听了他的话才明白了慕离的心思,内心翻卷着波澜,难以平静,自己又误会了他,明明说过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信他的……
咬了咬唇,细若蚊声地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慕离会将他带回来的。”花寻忽然笑了笑,那人心有七窍,若是对她真心倒还好,若不是……自己虽然与慕离一同长大,但却知道他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甘愿做一个小小夫侍呢……
“他没恼我么?”月罂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该有多伤人,她自然知道。
花寻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好声哄着,
“自然会恼,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关系重大的事怎么会凭一时冲动……下次见他时说些好听的。”说完向她眨了眨眼。
月罂点了点头,细品着他刚说过的这些话,暗自嘀咕,
“原来你在讽刺我不懂分寸,做事冲动……”
花寻呵地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入手顺滑如缎,
“你现在这样,很好。”
“呃?”月罂怔怔地看着那双妩媚的眼眸,对他的话很是不解。
“现在会生气,会抱怨,会撒娇,会使坏……总比先前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刺猬模样好多了。”一想到月罂刚回到这里,对所有人防备十足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底隐隐的疼。
月罂听完撅了撅嘴,一副小女儿羞涩的形态,极其少见。她虽然表面上装作对他的话不满意,可心底却极甜,自己这些小毛病在他眼中竟然都成了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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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将死之人
第211章将死之人
月罂两人先后离开听香雨榭,刚走进院落外的竹林,见慕离和水寒两人又回了院落。两人的表情都极其平淡,像是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不知慕离究竟如何劝他回来的。
那两人并未看到他们,月罂也没返回,怕他心里还恼着,心想着还是等得空了再去向他陪个不是吧。
回到花月轩,她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可心思却完全不在饭菜上,有些心不在焉。后来实在吃不下,吩咐丫鬟收拾下去,自己则沿着小路来到离园外面。看着匾额上俊逸潇洒的两个大字,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双沉静淡然的眼眸,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正在她犹犹豫豫地在外面徘徊的时候,恰巧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潼儿,他一见是月罂,微微一愣,忙俯身行礼。
月罂摆了摆手,伸着脖子向里面张望,却只见金竹依稀的倩影,轻声问道,
“慕离可在里面?”
“公子前不久刚刚离开。”
“去哪儿了?”这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就出去了呢?
潼儿摇了摇头,见月罂神色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两人又怎么了,只能答道,
“公子的行踪从不会告诉小的。”
月罂顿时觉得心底一沉,自己刚刚和他说了那样的话,他这又离开了园子,能去哪儿呢……
“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了。”潼儿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刚刚见慕离脸色很差,此时又见月罂有些着急,也就猜出这两人又是闹了什么别扭。这些年自己一直跟在他左右,对自家公子也算了解,似乎什么事都难以惹恼他,而唯独面前这个公主,总能乱了他的心思。也正因为有了她,才能见到公子像寻常人一样,发自内心的笑与懊恼。
月罂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他能去哪儿,不由得自嘲一笑,她总是一味地受他帮助,可自己为他做过什么呢?甚至连他的喜好以及行踪都不清楚……一想到身体中流着他那么多血,懊悔之情更深。
她刚刚气恼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将朔日那晚的事瞒下。体质再好的人流失大量血也极危险,他竟然丝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不是花寻看到了,他岂不是要瞒自己一辈子?
“他多久能回来?”
“公子走时说少则三五日,多则个把月。”
月罂点了点头,觉得心中烦闷,此时虽然阳光明媚,可她却觉得满天阴霾一般。又睨了眼幽深的院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下用力过大,小石子飞了出去,正落在不远处的一双鹿皮软靴上,淡青色的衣摆蓦地停下,小石子顺势骨碌碌地跳到了一旁。
那颜色虽然柔和,可在她看来却极其刺眼,顺着衣摆一角慢慢向上看去,果然是那张清冷到极点的俊美面容。
奚墨斜背着一个小竹篓,看样子正要出去,见对面俏丽的少女看着自己眨巴眨巴眼,乌黑的大眼中满是疏远与畏惧,轻抿了抿唇,垂下眼慢慢地从她身旁走过。
月罂正抬起手想要和他打个招呼,可见对方理都没理自己,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顺势摸了摸鼻子,真没面子……在奚墨与她擦肩而过的同时,忍不住问道,
“昨晚等了半天也不见你来,可有什么事耽搁了?”她特意邀请他一同参加宴会,可自己那张桌子却一直空荡荡的。
奚墨侧头睨了她一眼,薄唇抿起。他明明走到云仙居院外了,可终是迈不出步子。远远地就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轻歌曼舞,那里对自己来说像是一个极其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与他格格不入。
“我不喜欢。”他淡淡的回了一句,至于其他的理由不想再说。
月罂见他竟然回答了,难得的没跟自己摆一副冰块脸,心情敞亮了许多,又说,
“那以后有你喜欢的场合时,我再请你来。”
可话音刚落,他本已经缓和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只留下了两个字就提步离开,
“不必。”
这两个字顿时将她噎住,懊恼地撅了撅嘴,什么人嘛,阴一阵晴一阵的,自己又没说错什么。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暗自嘀咕道,
“冰块男,可惜了那张脸。”说完抬头望天,想象一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呢?眼前仿佛出现了好多拼凑的笑脸,一张比一张灿烂,可那笑容放在他脸上都极假,忍不住一阵恶寒,还是冰块脸好看一些。
先不论月罂在后面如何搞怪,前面走着的奚墨眼中却难掩寂寥。自从他见到她的容貌后,儿时的画面一次次地在脑海中盘旋。那个有着清澈眼睛的小女孩渐渐地与月罂重合在一起,一同形成了娇俏调皮的少女。
他常常在远远地地方看着她与其他人说笑、打闹,不知不觉间,一向冷澈如冰的眼眸中竟浮出些许暖意。可即使他知道她就是当年救了自己的那个孩子,也依旧无法靠近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缠在她身旁?
他越想越觉得身体中隐隐发热,有些透不过气来,体内仿佛被成千上万只虫子啃咬一般,忙从衣袖间摸出一个青翠瓷瓶,倒出里面两枚漆黑药丸服下,扶着身旁的一根金竹连连喘息。
月罂百无聊赖地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湖水发愣。花寻吃过早饭就去皇城了,说是与花霰国使臣商议下个月加封少皇的仪式。她虽然对这事还无法接受,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她倒是可以偷偷溜走,可天下之大,哪有她的容身之所?何况她若一走,园子上下几百人都别想活过明天。
无奈地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说不定等众人发现她毫无治理国家的才能时,就不会再这么拥戴她了,到时候也能落得个清闲。
视线飘来飘去,忽然落在一个颀长的身影上,湖蓝色的华丽锦服令周围美景霎时失去了色彩,正是童昕。只一夜不见,他竟然变了许多,往日亮闪闪的清澈眼眸此时有些黯淡,还有一对黑眼圈。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脸上顿时浮出一抹红润,这几日还是要离他远些才好。想到这慢慢起身,趁着他不注意时转身就走。可刚迈出一条腿,身后便传来童昕依旧招摇欠扁的声音,
“站住!”。
第212章 男女授受不亲
第212章男女授受不亲
月罂咧咧嘴,终是躲不开他。硬着头皮慢慢转身,见对方竟来到了面前,不禁汗颜,自己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打了个招呼,
“起得真早……”
童昕诧异地望了望天,太阳已经挂得高高的了,也不知她是随意找句话说,还是有意给自己难堪。
不过整整一晚他都没睡觉,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又结合奚墨的那些话,分析着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可直到天破晓,远处传来鸡鸣声,他都没弄清楚这个问题,索性一头扎在枕头里,管它呢,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反正他与她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这不就行了?睡觉!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哈?”月罂干笑了声,灰溜溜地转身又要走,可衣领一紧,被他调转了过来。
“谁允许你走的?”这丫头太过气人,先前对自己总是横眉冷对,今日连拌嘴的欲望都没了?
不知为何,月罂每次面对他,总觉得气焰矮了半截。尤其经过昨天那些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更是不敢和他抬杠,尴尬地咳了两声,小声嘀咕,
“男女授受不亲……”
童昕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呛着,郁闷地咬了咬唇。他本就长得俊朗阳光,此时这细小的动作看起来竟有一些……可爱,月罂忙摇了摇头,可别被他表面所迷惑,这家伙怎么说都是个暴力男!
“真是可笑,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那为何这么盯着我看?知不知羞?”童昕气得咬牙切齿,实在拿她没办法。
“不知,爹娘没教……”月罂衣领被他提着,似乎经常这个模样面对他,忍不住对了对手指,一副可怜相。
童昕破天荒地没再讽刺她,看着提在手中的小野猫竟然温顺了许多,气也慢慢消了些,手臂用力,直接将她扛在身上,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月罂伏在他肩膀上,上下颠簸得她直想吐,揪着他翘翘的发尾没好气地喊道,
“你扛着我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她声音虽然不高,可此时园子里的下人也都起了,远远地见两人这幅模样,谁也没近前自讨没趣,反而三五一群地翘首望着,面上都难掩喜悦之色。自从月罂回到这园子开始,整日热闹连连,他们倒成了看西洋景的。因此只要有月罂在地方,自然少不了人观望。不过也没让众人失望,她平时没事也能鼓捣出新鲜事来。
月罂郁闷地拿衣袖拢住一半脸,今日这人又丢大了!睨了眼他笑意盎然的侧脸,真想狠狠地咬一口。压低了声音道,
“你究竟要怎样?”自己昨天与他说得清清楚楚了,他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而且他也表了态,他并不喜欢她,那为何还要做这些亲密的动作?
童昕偏头看着她气恼的小脸,扑哧一笑,浓密的眉毛挑起,星子般的眼眸闪过玩味之色,
“挡着脸做什么?你爹娘不是没教过你羞耻二字么?”
月罂被他的话堵住,郁闷地屈膝踢向他的前胸。童昕将体内真气聚在胸前,顿时如钢铁般坚硬,她踢在上面顿时一阵哀嚎,觉得膝盖差点碎了。
童昕扬声一笑,一直郁结在心底的那团气竟然散了许多。见周围的下人越聚越多,也不想太惹人注意,脚尖一点便消失于众人面前。在竹林中连跃了几次,直接到了马厩前,将月罂扔在马背上,如扔麻袋一样,只是动作轻了许多。
还未等月罂翻身跳下,他早已解了缰绳,自己飞身上了马,又将她按回到马背上。低喝了一声,马儿飞快地跑出了园子。
“你快放下我,我快要吐了!”月罂伏在马背上,感受着一下下的颠簸,觉得早上吃的那些少得可怜的饭菜都要呕出来了,没好气地掐着他修长坚实的腿。
“那你还跑不跑?”童昕让马儿减慢了速度,见她吃瘪,心情又是难得的好。
“不跑了,不跑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管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呢,反正他不会害了自己就是。再这么折腾一会儿,她非被折腾死不可。
童昕提着她的腰带一用力,便将她翻转过来坐在自己身前。手臂回缩,将她圈在怀中,下颌贴着她细嫩微凉的脸庞,笑说道,
“跑多远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本是一句简单的玩笑话,可被他说得极轻极柔,暖暖的气息吹开她鬓间的发丝,直钻进耳洞里,丝丝痒痒。男子粗犷的气息拢在她周围,没来由地使人安心,她脑海中顿时回忆起昨晚那个胡乱的吻,心竟然跳快了许多。
月罂意识到这点之后,忙使劲掐了掐胳膊,疼得她一激灵。童昕眼角瞥到她这个小动作,有些纳闷,顺势将她捣乱的小手拢在一起,让她无法再继续“自虐”。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遛马。”他慢慢减缓了马的速度,心情也同这马蹄声一样轻快。
月罂翻了个白眼,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只为遛个马,谁信?
“自己不会遛?”
童昕睨了她一眼,也没继续与她拌嘴。见她眉间拢着一层轻愁,伸出手指抚了抚,柔声问道,
“这几日没出过园子,闷不闷?”
“呃?”月罂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见童昕唇抿成了一条线,有些无奈地将她看着,这才细品他说的这句话,渐渐咂摸出其中的意思。原来他是想带她出来透透气……
自从那日遇到刺客开始,她就不曾出过园子,并不是她刻意躲起来,只是每次总被各种理由拦了下来。伊人坊的生意一直不错,被秦婶打理得井然有序,自己去了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不用担心什么。这几日索性留在园子里,与大家一同忙着新春宴会的事。
“你是……特意带我出来的?”她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也说不出什么滋味。自己昨晚已经说得那么绝,他这人怎么就不懂呢。
童昕嗯了一声,又说,
“这些天若不是去查那几个刺客,早就带你出来转转了。”
“线索不是断了,你又去查什么?”
“你以为弄死个小蜜蜂,我就拿他们没办法?”童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堵得慌,她竟然跟自己划分得这么明显。明摆着就是不想让自己搀和她的事,如果换个人,相信她就不会这样了吧……
童昕暗叹了口气,昨晚睡不着觉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的身份。自己此时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刚有点高兴,可一想到还有那几个神仙般的人物,心里就不是滋味。若能将她一个人偷偷带走,以后就属于自己一个人,该多好……。
第213章 神医
第213章神医
寂静的离园中,竹影轻贴着石子小路,纹丝不动。温暖的阳光洒在金竹的叶片上,拢起一层薄薄的光晕。
雕花木窗半开,窗边桌案后坐着一个谪仙般男子,白衣似雪,纤尘不染。他旁边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将一摞账本捧来给他。
“公主走了。”潼儿小心翼翼地回答,说完还偷瞄了一下慕离的脸色。
慕离并未多言,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那双一向沉静淡然的眸子越发地黯沉,更让人无法看透。
潼儿边为他磨着墨,边又试探着说道,
“公主刚刚看起来像是有些着急的。”
“嗯。”慕离提笔在帐本上记录了些数据,又取过一页白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潼儿偏头又看了看慕离,正对上他飘过来的平淡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公子心里明明也不好受,为何要与她堵气?”
他跟在慕离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平日里没有外人在,说话也不会顾及什么。自家公子虽然在人前显得极为温和谦逊,背地里却是少有言笑的。但自从这个公主回了园子之后,即便是他一个人在房中,也会常常不自觉地笑起来。可今日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日子,气氛沉闷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慕离手一僵,停在半空中不再落笔,狭长黑润的眼眸中浮上一丝难掩的落寞,自己是在与她赌气吗?这么久以来,自己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呢?朋友?知己?亲人……是啊,她说过,自己像亲人……
慕离勾唇一笑,可笑容却没有丝毫平日的暖意,似乎只是一个表情,证明他在笑。她无法对自己交付真心,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那段屈辱的过往,以及他留在园子里的真正目的,都不曾对她袒露。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强求于她……今后的事难以预料,倒不如此时好聚好散,免得她有朝一日为自己动了心……
“去把管家叫来。”他放下毛笔,将账本分门别类地放好,对潼儿缓缓说道。
潼儿刚应了一声,准备出去,却听他又吩咐道,
“回来之后收拾行李。”
“公子真打算走?”潼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从中为他做点什么,可却无能为力。见慕离也不言语,只得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潼儿出去了之后,慕离仰靠在椅背上,神色略显倦怠。也许,该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
“那门上挂的是什么?”月罂侧坐在马上,一下下地荡着腿,指着街道两旁的房屋问道。
童昕带她出来透气,并没走官道,而是从城镇中穿过,看着热闹的街道,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们,他总觉得心情会好很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家门上插着一根新鲜竹枝,上面的叶片翠绿欲滴,颜色极其讨喜。
“竹枝。”
“废话,我还不知道是竹枝?”月罂冲他吼了一声,震得他一捂耳朵,冲她呲了呲牙,
“小心我一会儿把你扔下去!”
月罂丝毫不觉得害怕,仰着下颌不屑地瞪着他,又挑衅地说道,
“扔吧,正好我回园子!”
“你!”童昕暗自郁闷,怎么说不了两句就能吵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无奈地长吁了口气,真怕哪天被这丫头气死!又睨了眼那竹枝,没好气地解释道,
“在门上挂竹枝,代表家里有人得病了。”
“得病就得病,挂那东西难道能辟邪?”月罂一路上没少看见这种竹枝,只是有的是新鲜的,有的却已经枯萎了。
“自然不能,可却能招来神医。”
“神医?什么神医?可是老神仙?”月罂一听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故事,忽然来了兴趣,扯住他的衣袖又问。
“只听说是个少年,可医术了得,并没有人见过他。平日里人们都把家中病患单独放在一个屋子里,在门上挂好竹枝,如果那神医碰巧经过,便会晚上来诊治,不过却不是每家都去。”
“怎么,嫌钱少?”
童昕摇了摇头,见她听得津津有味,也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那神医从不收人诊治的费用,但也不常常露面,不知为何。因此有些人家门上挂的竹枝直到枯萎了也见不到他,家中人也自然没救了……”
月罂又看了看越?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