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全十美第9部分阅读
九全十美 作者:肉书屋
,强自镇定着示意木通出去看看,木通很快出去又进了屋,冲李青点了点头,李青直起身子,笑着和几个孩子说道:
“我们玩不说话的游戏好不好?等会儿,谁说话谁就输了,输了的可再不准吃点心了。玩不玩呢?”
几个孩子忙着点头,李青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连庆,连庆冲她点点头,拍了拍王大哥的肩膀,拉着他出了门,郑嬷嬷坐到了王家嫂子身边,和她低低的说着闲话。
门外传来护卫客气的问话声,在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连庆恭敬的答着话,他们是昨天就借宿在这家的,因老太太不大舒服,准备晚点再上路,护卫说的人没有看到过,王大哥憨厚的声音在旁边印证着,门被推开,一个护卫探了半边身子进来,李青俯下了身子,几个孩子围着炕桌好奇的看着护卫,郑嬷嬷神态安祥的坐在炕上和王嫂子说着话。那护卫笑着问道:
“你们看到过一个小姑娘没有?“几个孩子也不说话,一起摇着头,护卫笑了笑,回身出去了。不大会儿,马蹄声远去了。
李青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王家嫂子有些疑惑的眼神,也不解释,只笑着说道:
“嫂子这病,只是亏损着了,也算不得病,所以这治病的话,请嫂子就忘了吧,如果有人问起,万不可提起。”
连庆已经和王大哥进了屋,王大哥听了李青的话,郑重的说道:
“公子放心,俺们知道轻重,知道好孬!”
李青起身下了炕,拱手谢了王大哥,回头吩咐连庆道:
“我们吃些东西就上路吧。”
小半个时辰后,李青一行人又回到了往玉山镇的路上,这一路上竟再没碰到过盘查的人。傍晚时分,到了玉山镇外,连庆吩咐桑枝先进玉山镇去探听情况,桑枝进了镇子,仔细察看着、打听了,并没有什么异常,心下安定了些,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福祥老号订了三间上房。连庆得了回报,压着行程,直到暮色浓重,看不清楚人影时,才进了镇子,到了客栈。
黑暗中,晕暗的灯光下,李青隐在郑嬷嬷和连庆、木通身后,悄悄的溜进了客栈,躲到了屋里,郑嬷嬷寸步不离的守在屋里,连庆不停的跟客栈掌柜和伙计抱怨着老太太的身体和老太太的脾气,告诫着伙计不要去招惹他们家脾气古怪的老太太。
半夜时分,外面一片喧嚣,李青一下子惊醒过来,郑嬷嬷也睁开了眼睛,把李青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李青,李青把头埋在她怀里,没有言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几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呵斥声,客栈掌柜一迭连声的保证,往这边移过来。
很快就到了她们门口,李青听到了连庆陪笑的说话声,几个男人仿佛客气了些:
“兄弟也是没有办法,上头下了令,要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不光我们玉山镇一家,这方圆百里的镇子都得象过筛子一样的过上一遍,上头说了,要是查出来,是从我们玉山镇走了或是伤着了一星半点,我们兄弟这命就保不住了!掌柜的见谅则个,无论如何也要查看清楚才行!”
第三十二章 逃啊逃啊(下)门从外面打开了,李青紧紧的贴着郑嬷嬷后背,埋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连庆陪笑说道:
“大人您看,就住了老太太一个人不是,进来的时候,这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看着呢,我们三个人侍候着我们老太太,再没旁的人了。”
客栈掌柜和伙计在旁附和着,杂乱的脚步声退了出去,门关上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趁着晕暗,李青裹得厚厚的,在木通和桑枝的掩护下,偷偷的溜出上房,悄悄的上了车,连庆大声的抱怨着这越来越冷的天气,抱怨着老太太的早起,边抱怨着边出了客栈。出了玉山镇,慢慢的往界碑镇方向去了。
李青坐在车里,仔细想着这一天的情形,心里安定下来,这一天来碰到的都是在找她,并没有人提到过、关注过连庆、郑嬷嬷、还有木通、桑枝,看来那丁一知道她是木先生,但并没有仔仔细细的查过她所有的根底,也不知道她的计划,更不知道她有人接应!这就好办,这车连庆早就让人做了夹层,只要自己躲起来,就不会有人注意连庆这一行人,自己就能顺利的混出金川府,赶往桃仁码头。唉!早知道丁一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她又何苦多做那么多安排?直接从客栈出来跑路就是,现如今,万一丁一和那个杨元峰查到那几个窑姐儿,查到威远镖局,岂不是倒要牵出连庆和木通来?这是不是就叫作茧自缚?!
算了算了,不能再多想了!如果不是自己之前想得太多,这会儿已经离了临甸城,出了金川府了!今天在界碑镇住上一晚,界碑镇离临甸城只有小半天的路程,明天起个大早,穿过临甸城,临甸城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停留的,直接赶往庆国,进了庆国地界,就能稍微松口气了。
申初刚过,他们就进了界碑镇,连庆在客栈院子里指挥着伙计喂马、洗车、搬东西,发着脾气,大声抱怨着,说东说西的指摘着客栈的不周到,几个伙计被他一个人抱怨、指挥得头晕,桑枝和木通侍候着老太太,李青小心的夹在三人中间,悄悄的进了上房。
进了屋,李青长长的松了口气,郑嬷嬷开了窗子,小心的往外看了看,关了窗户,又把房间看了一遍,方松了口气道:
“这窗户离街近,倒也方便听动静。”
李青正要开口,就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沉闷急促,却透着整齐节奏感的马蹄声,震得屋子仿佛跟着摇动起来,李青脸色有些发白,只有受过严格训练的骑兵,才会有这样的马蹄声,这是谁的军队?金川头人?庆军?还是韩地?郑嬷嬷侧耳听着,面色也阴了下来,担心的看着李青。
过了不大会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连庆在门口叫道:
“老太太,是我。”
李青忙闪到门后,郑嬷嬷上前开了门,连庆回头看了看,闪身进来,关上了门,郑嬷嬷着急的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
“外面已经贴出了告示,说是因为这一带匪患过于猖獗,连平王府家眷都受了惊吓,平王生了气,命沈凌山沈将军带人到这界碑镇一带肃匪来了,原来镇上的守军说是有通匪的嫌疑,现都被缴了兵器,关起来了。”
连庆边说边担忧的看着李青,李青皱皱眉头,想起进入金川府前的急行和进入金川府后反常的缓慢,还有杨元峰和丁一的松懈,是不是如果她不逃跑,他们也会安排一场“抢劫”,好让平王名正言顺的“生气”,然后“肃匪”?
李青轻轻的挫着牙,眉头皱在了一起,平王到底是真找她还是假找她?这局面看起来好象对她并没有太多不利,不管怎样,小心为上,想了想,李青问道:
“外面都是韩地的兵在管着了?会不会影响我们明天的行程?”
“嗯,都是韩地的兵,今天晚上宵禁,倒没说不能出镇子,明天,我们还是稍微晚点,跟着这客栈里其它人一起出去,也安全些。”
李青点点头,连庆皱着眉头想了想,交待道:
“万事小心总没有错,今天夜里大家都警醒些,小姐更要万分当心才行。”
李青点点头。晚上,李青贴着郑嬷嬷睡下,听着窗外不时传来的急促奔跑的马蹄声,心里总也无法安定下来。子时刚过,李青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突然听到客栈里一片节奏整齐的跑步声,有人吼道:
“所有房门全部打开!快!快!”
李青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郑嬷嬷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拍拍李青,仿佛在安慰她,李青小心的蜷成一团,靠在郑嬷嬷脚边上。
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靴子声进了屋里,停了停,又出去了,没有人关门,脚步声远去,又回来,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往返着,李青闭着眼睛,贴着郑嬷嬷,就听天由命吧。
好象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门口传来连庆低低的安慰声“老太太,人走了,我给您把门关上,您休息吧。”
门“吱”了一声关上了,郑嬷嬷跳下床,去栓了门,回来搂着李青低低的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姑娘睡吧,睡吧。”
李青惊魂不定,直到快天亮时,才勉强迷糊了一会儿,辰初时分,连庆来敲了门,禀报道:
“老太太,天亮了,我们要出发了。”
桑枝和木通来回跑着,掩护着李青到了后院,上了车,钻到了车厢内的夹层里。一行人和其它往临甸城去的车队一起,在韩地骑兵的层层检查后,出了界碑镇,往临甸城去了。
一路上,不停的有韩地的军队设卡检查,几个人提着心,郑嬷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李青干脆就坐在了夹层里,听到木通的警告声,就趴下让郑嬷嬷盖上车厢板和垫子,检查过了,郑嬷嬷再掀起垫子和车厢板,李青就坐起来舒展一下,透透气。
一直到未正时分,他们才到了临甸城下,临甸城外城里也驻满了韩地的兵,他们跟着商队,过了韩地军卡的检查,进了城,不敢停留也不敢走得太急,小心翼翼的穿城而过,出了城,慢慢走了二刻钟,回头看不到韩军的关卡了,连庆脸上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木通和桑枝满脸喜色,郑嬷嬷忙着把李青扶出夹层,笑容满面的给她理着衣服和头发,李青长长的松了口气,掀起帘子,笑着吩咐连庆道:
“庆叔,快些赶路吧,赶紧出了这金川府!”
连庆笑着应了,和桑枝骑着马一前一后,木通一声响鞭,四匹马飞奔起来。
跑了快一个时辰,李青心里越来越轻松,先前她真是想得太多了,平王是个做大事的,哪会把她这个小医家放在眼里,他要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想想,拿了他这一万两黄金倒真不算多,在莲花峰,她救了他的命,才让他能借机借势夺了陇平府,把奚地做成了嘴边的肉,现在,又借了她这一逃,“生气”占了金川府,便宜都让他占了,她不过只拿了一星半点银子罢了。
太阳已经偏西了,红通通的斜斜挂着,一点也不刺目,只让人觉得一片喜色,远处的山脉仿佛水墨画一般充满了诗意,路边枯黄的茅草被落日余辉渡上了一层金边,李青笑眯眯的欣赏着这金川府的冬色,进来的时候倒没留意这里竟是如此之美!
地面微微有些震动传来,李青怔了怔,连庆拉住马缰绳,急忙掉转马头往后看去,李青也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往后面看去。
后面仿佛有一团黑云飞快的压过来,转眼间,竟已能看清楚人影,李青怔住了,这速度这视觉,让她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高速路上,那呼啸着扑面而来的车队……几十个人黑衣黑甲,骑着马疾驰而来,一股肃杀之气直扑到李青身上,李青只觉得喉咙发紧发干,不过几十个人,却比千军万马更让人压抑!
转眼间,已有几匹马奔到了连庆前面,勒马回首,那马高高的扬起前蹄,直立了起来,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围住。一个同样黑衣黑甲,却没有戴头盔的人闪了出来,盯着车子,伸出手,紧跟着他的黑衣人立即把一杆长枪送到了他手中,他接过枪突然刺向马车,车子应声破碎四散开来,李青和郑嬷嬷滚到了地上。
等李青昏昏然爬起来,破碎的车子中间只有她一个人了,李青扶扶帽子,抬起头,转着身子,看着围在她周围的黑衣人,她看到了丁一,丁一紧紧的抿着嘴,垂着眼帘,并不看她,丁一是平王的小厮!她再移过去些,果然看到了平王,正满脸寒霜,拧着眉头,眼神凌利的盯着她,他是碰巧遇到的她,还是专门来捉她的?丁一来捉她就行了,其实不用他亲自来。李青双肩软软的垮了下去,功亏一溃!
第三十三章 条件(上)平王策马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李青面前,举起马鞭,打飞了她的帽子,伸出鞭子托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李青眯起眼睛看着他,落日的余辉从他背后照过来,刺得李青眼睛痛得想流泪,平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冷的说道:
“看看你的样子!”
突然俯身抓起她的衣领,提起来扔到了马上,李青惊叫一声,就被头朝下脚朝下的挂在了马背上,李青拼命的伸手抓着平王的裤子和大氅,拍打着他,大声喊着:
“我的行李!我的药!我的金子!”
马几乎直立起来,然后飞奔出去,李青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平王腿上,又磕在了马肚子上,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青仿佛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郑嬷嬷正眼里含着泪,坐在旁边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忙站起来俯身仔细的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姑娘,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李青皱着眉头,看着郑嬷嬷,支起上身,疑惑的问道:
“嬷嬷,怎么是你?我好象做了个梦,被人捉住了,这是在哪里?”
郑嬷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上前坐到床边,托着李青的后背,轻轻的拍着,黯然说道:
“姑娘没做梦,是平王把我们带了回来,这里是王爷的军帐。”
“连庆他们呢?”
李青急忙转过身问道,“他们都没事,没事,姑娘放心。那些人对我们很客气。”
李青松了口气,平王要用的是她的医术,倒不犯着和下人们为难。李青环顾四周,这是间巨大的帐篷,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她躺的大床放在帐篷中间偏后些的位置,床后挂着厚厚的帷幔,帐篷边上依次支着四五个架子,放着烧得红红的炭盆,烘得帐篷里暖意融融,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衣服,李青微微皱皱眉头,问道:
“嬷嬷,谁给我脱的衣服?”
郑嬷嬷轻轻笑起来,“姑娘放心,是嬷嬷给你脱的,那个平王把你带到这里,就让我过来侍候了。”
李青松了口气,眉头舒展了些,既然没跑成,日子总要过下去,以后也许还会有机会呢,实在不行,就在韩地开个医馆,也不见得就一定不好不是,毕竟,平王还是很看重她的医术,可是,到底有多看重呢?这个倒是要试试才好,李青转着眼珠,笑着吩咐郑嬷嬷:
“嬷嬷,你去找人要些热水来,我脏得难受,要好好洗个澡,洗洗头发,还有,让他们找些衣服来给我穿。”
郑嬷嬷有些怔神,看了李青半天,李青冲她眨眨眼睛,郑嬷嬷一下子明白过来,失笑道:
“看来姑娘是真没事了,我的姑娘就是这点最好!我去找人!”
郑嬷嬷掀帘出来,就看到一个黑衣护卫打扮,十八九岁,面目清秀的少年正笔直的站在帐篷前,看到郑嬷嬷出来,忙上前拱了拱手,笑吟吟的问道:
“小姐醒了吗?姑姑有什么吩咐?”
郑嬷嬷怔了怔,立即笑着曲膝福了一福问道:
“军爷是……?”
那少爷忙回礼道:
“姑姑客气了,我是王爷的小厮,姑姑叫我丁三就是了。”
郑嬷嬷含着笑打量着丁三,客气的说道:
“是丁三爷,我们姑娘醒了,想沐浴,能不能麻烦丁三爷让人送些热水来,还有换洗的衣服。”
丁三立即点头答应着:
“爷已经吩咐过了,都准备着呢,我这就让人送了过来,爷还让人熬了红果汤,等小姐醒了就送过来。”
郑嬷嬷有些愕然,连忙笑着点头谢过,转身回到帐篷中禀了李青,李青惊讶之余有些茫然起来,这行军中洗澡不易,何况平王这一次应该还是急行军,她这试探,倒象探在了虚空中,李青皱着眉头正思量间,帐篷外传来恭敬的禀报声:
“姑姑,奴婢们送东西来了。”
郑嬷嬷看着李青,李青冲她点点头,郑嬷嬷到了门口,伸头看了一眼,掀起了帘子,两个婆子一个提着个小小的红漆食盒,一个捧着个大大的包袱,垂着头恭敬的进了帐子,李青仔细看去,竟是使团中侍候过她的两个婆子,李青有些无奈的垂头叹了口气,她这费尽心机的安排,到现在,竟象是演了出闹剧一样!郑嬷嬷上前打开食盒,取了只白瓷盖碗出来,打开看了看,回身递给了李青,李青沉默的接过喝了。
不一会儿,外面禀报说热水准备好了,郑嬷嬷和两个婆子侍候着李青转到床后,后面帷幔围着个小小的净房,一个崭新的大木桶里热气萦绕。
李青洗了澡,洗了头发,只觉得清爽无比,换上干净的亵衣,穿上白绫小袄,葱黄绫棉裙,李青长长的舒了口气,舒服的坐到了床上,郑嬷嬷站在床边帮她绞起了头发,刚绞到一半,一个婆子进来禀报:
“姑娘,王爷要见您。”
郑嬷嬷绞头发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李青知道她肯定是被平王,和平王的那些黑骑吓着了,转过头笑着安慰道:
“嬷嬷不要怕,没事的,也不用急,慢慢来,把头发绞干,再给我编两个辫子就行了。”
“姑娘!”
郑嬷嬷带着些抱怨般的喊了一声,李青笑着,平王又不会怎么样她,不过就是留在韩地当个医者罢了,她身如浮萍,在这世间,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平静舒适些的生活罢了,如果平王能给她,留在韩地也没什么不可以。李青转过脸,不再理她,郑嬷嬷绞得快了起来,很快就绞干了头发,仔仔细细的给李青绾了个松松的发髻。
李青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笑着吩咐郑嬷嬷:
“外面冷,嬷嬷就不要跟着去了。”
边说边往帐外走去,门口侍立着的婆子忙上前一步掀起帘子,丁三正笔直的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件衣服,见李青出来,满脸笑容的弯下腰,恭敬的禀道:
“小姐,爷说了,外面冷,让您穿了这件大氅再过去。”
婆子忙上前接了,抖开来,给李青披在身上,这是平王的大氅,隐隐散发着一股马革的味道,衣服很长,拖到了地上,李青用手往上提着大氅,跟在丁三后面沿着帐篷往前走去。他,让她住他的帐篷!让她穿他的衣服!李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转到帐篷前面,雄雄燃烧着的火把的光晕下,跪着两个人,李青觉得有些眼熟,脚步顿了顿,停下来,转头仔细的打量着跪着的两个人,两人听到声音,抬起了头,是杨元峰和丁一,李青突然开心起来,倒霉的原来不是她一个!满脸笑容顿时如花儿般绽放,松了大氅,冲两人挥起了手。杨元峰和丁一看着裹在大氅里的李青,看着她花儿般的笑容,挥舞着的双手,愤然而哑然而默然,转过头互相看了看,垂下了头,这姑奶奶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更不愿意惹了她,她高兴了就好。李青挑衅般的挥完了手,心情大好,笑吟吟的继续往前走,不料一脚踩在了大氅上,趔趄着向前扑去,婆子急忙扑过去扶,丁三脚尖一点,窜过来拉住了她,李青站直身子,轻轻的咳了两声,理了理衣服,重新提着大氅往前走,帐篷前的护卫紧绷着脸,忍住笑掀起帘子,李青进了大帐。
大帐最后面挂着幅巨大的地图,平王背对着门,正仔细的研究着那张地图,李青放肆的转着头,打量起帐篷里的陈设来,地图前面放着把铺着白虎皮的扶手椅,据说吴三桂就喜欢坐在这种白虎皮上,后来……嘿嘿,李青恶意的想着,椅子前面放着张长案,上面垒着满满的文书和笔砚,案子前面放着两排小些的椅子,帐篷左右两边各支着个架子,上面放着烧得旺旺的碳盆,只有两个,刚才她呆的帐篷里可是足足放了五个!这里是比她那个帐篷冷得多了,李青把大氅裹得紧了些。
平王转过身,看着正四处打量着的李青,面色过于苍白,人也太瘦了些,那双眼睛,笼在长长的睫毛下,和他上次看到的一样眼波盈盈,如水般静谧。衣服太大了些,握着衣服的手细长白皙,粉红的指甲仿佛有些透明。年纪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些,还是个……孩子!莲花峰晓风院里那股温柔的风穿过千山万水,吹进了军帐中,平王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李青转过头,平王正腰背挺直、面色冷峻的看着她,李青立即敛了眼神,温顺恭敬的曲膝福了一福,低眉顺目的站在旁边,他倒是比在寒谷寺见着时胖了些,气势也比那时强盛得多了,当然,那时,他是病人,她是医者,现在,他是王爷,她是他的奴婢。平王皱起了眉头,半晌方开口道:
“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哼!”
李青立即温顺的上前曲膝答道:
“是!谢王爷!”
第三十四章 条件(下)平王眉头拧得更紧了,绕过长案,走到李青面前,李青微微垂着头,温顺的看着平王的鞋子,用同色丝线绣着暗纹,是用了心思做的,可惜看不清楚绣的是什么纹样。
“这世间,只有本王,能护得你周全!”
头顶上传来平王傲然的宣布,李青忙曲膝应道:
“是,王爷!”
平王微微窒了窒,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托起李青的下巴,李青垂下眼帘,并不看他,平王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脸色也缓和起来,慢慢的说道:
“爷和你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你是我的女人!这天下,我,才是你的周全之道!”
李青抬起眼帘,安静的看着平王,微微笑着答道:
“我不做妾!”
平王脸上寒意骤升,眼神阴冷的盯着李青,李青微微笑着,迎着他的眼神,双眸如幽深的潭水般静谧安然,不自由,毋宁死!平王突然嘿嘿干笑了两声,双手背到身后,转过身,干脆的说道:
“好,本王三媒六聘娶你为妻!”
“我还有三个条件!”
平王话音未落,李青立即说道,语气依然恭敬温顺,平王猛的转回了身,微微俯身看着李青,眉头高高扬起,李青仰头笑着看着他的眉毛,继续说道:
“一、我不住王府,如果王府有闲着不用的别院,给我住住就好,如果没有,我自己买个宅院住住也可以;二、不主家事,我自小无双亲长辈教导,不知规矩不懂事理,理不得王府家务;三、我不是医家,除了王爷和我自己的人,我不医治任何人!”
平王的眉毛落了下来,目光深沉的看着李青,李青依旧是安然静谧的笑着,看着他,半晌,平王点点头道:
“爷都答应你,平阳府东面有个逸梅庄,是王府的产业,你以后就住在那里吧。”
李青曲膝谢了,平王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继续说道:
“明天让丁一送你回平阳府,既然要做本王的王妃,就得有个合适的出身,一切都由本王安排,你只安心养好身子,等着嫁进王府吧。”
李青曲膝答应着,笑着请求道:
“王爷,我想见见连庆,有些事要吩咐了他。”
平王皱起了眉头,盯着李青的眼光渐渐冷洌起来,李青笑着解释道:
“母亲给我留了二十六间铺子和三个忠仆作陪嫁,铺子被人卖了,三个仆人死了两个,母亲留给我的陪嫁,就只剩了庆叔一个了。”
平王微微有些动容,“那两个小厮是什么人?”
“是我买来给自己准备的陪嫁,一共四个,木通、桑枝、半夏和苏叶,这次跟着来的是木通和桑枝,半夏和苏叶留在京城主持庆余堂,庆余堂是庆叔帮我开的陪嫁铺子,还有两个陪嫁丫头,秋月和琉璃,寄养在寒谷寺。”
平王突然笑了起来,李青眼前一花,这笑容似阳光般灿烂,笑起来的平王没有了煞气,竟露出些孩子气的天真来,“一个陪嫁嬷嬷、一个管事、四个小厮、两个丫头,还有铺子,嗯,你还拿了我一万两黄金,这样看来,你给自己准备的嫁妆还不错,那我就不用给你预备嫁妆了?你那两个丫头,我会派人给你接过来。”
李青笑吟吟的点着头,除了一万两黄金,她的陪嫁里还有张身契呢!
“我想和庆叔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用这些金子在平阳府城外买两个庄子,再开几间铺子。总能挣些脂粉点心钱,也好帮王爷省些银子。”
平王收了笑容,怔了怔,奇怪的看着李青问道:
“你挣钱,怎么就成了给我省银子?”
“我自己挣了钱买脂粉点心,王爷不就可以少给我些家用,这不是就帮王爷省了银子嘛。”
平王脸色阴沉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恼怒的说道:
“爷的女人爷还养得起!”
李青忙曲膝垂目温顺应承,你养得起就好!平王恼怒的看了她半晌,挥挥手吩咐道:
“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启程回平阳府!”
李青没敢再提见连庆的话,告了退,提着大氅回了居住的帐篷,郑嬷嬷正焦急万分的在帐篷里转着圈,见李青掀帘进来,忙上前接进来,李青解了大氅递给她,郑嬷嬷接过大氅,疑惑的翻看着,李青歪到了床上,懒懒的说道:
“不要看了,是平王的大氅。”
郑嬷嬷身子僵了僵,一把丢了衣服,回身奔到床边,推起李青,手忙脚乱的查看她的衣服,李青哭笑不得的推开她,“嬷嬷,你想哪儿去了!”
郑嬷嬷长长的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菩萨保佑”,走过去拣起衣服,胡乱拍了两下,扔到了衣架上。
帐篷外传来丁三恭敬的禀报声:
“姑姑,奉爷的令,小的带连管事来见小姐。”
李青一下子翻身坐起,笑容从眼睛里溢出来,这个平王,还不错!忙示意怔着的郑嬷嬷去领了进来,郑嬷嬷掀起帘子,连庆低头进来,跪倒磕头请了安,李青忙叫郑嬷嬷扶他起来,连庆站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李青,舒了口气,李青笑吟吟的任他打量,看他面色舒缓了下来,方开口问道:
“木通和桑枝没事吧?”
连庆点点头,笑着应道:
“都很好,行李也是一样没少,小姐放心就是。”
顿了顿,连庆疑惑的问道:
“刚才那个丁三让收拾好行李,说明天一早就启程去平阳府?”
李青“噢”了一声,有些尴尬起来,这个,要如何说起?李青脸上泛起些红晕来,咳了两声,解释道:
“那个,是这样,平王说要娶我,我答应了。”
郑嬷嬷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青,连庆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间,帐篷内一时寂静无声,片刻,郑嬷嬷颤抖着声音问道:
“姑娘答应了给他做妾?”
“噢,不是做妾,嬷嬷知道,我是不给人做妾的,是娶,三媒六聘的娶。”
连庆理顺了气息,满眼焦急担忧的看着李青,“小姐……”
李青看了看连庆,垂下眼帘,“我和他约了三个条件,一是不居王府住别院,二是不理家事,三是除了平王和我的人,不医治其它任何人。”
连庆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渐渐的浮出笑容来,柔和的看着李青说道:
“小姐嫁给他做这样的正妃,倒是个绝好的……归宿,这天下,没有比他更硬的靠山了,有了这身份,我们再小心些经营着,小姐想过的日子,指日可待!”
郑嬷嬷不满的看着连庆,抱怨道:
“姑娘怎么能提这样的条件?不住王府,不主王府家事,姑娘以后如何立足?这王妃不成了个空架子?王爷百年之后,姑娘又该怎么办?”
李青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郑嬷嬷,连王爷百年之后的事都想到了,她甚至觉得明年都很遥远,无法把握,一年前,她哪会想到今天会在韩地?就算昨天,不,就算刚才,去见平王前,她也没想到过会嫁给平王,去做这个王妃!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嬷嬷,我们是没有根基的人,平王后院里侍妾众多,现在主持王府中馈的文氏,是王爷母亲文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又生了长子,我们怎么去争?只怕还没争出点什么来,命倒没了!”
第三十五章 新身份郑嬷嬷黯然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不甘的看着李青,咬咬牙问道:
“姑娘知不知道,一个不得宠的女人,日子有多难过?!”
李青和连庆都笑了起来,李青站起来,拉了郑嬷嬷坐到床边上,拖长了声音撒娇似的说道:
“我知道嬷嬷疼我。”
顿了顿,声音微微低了些,“嬷嬷,有了平王妃这个身份,庆叔又是个极善经营的,我们就不会缺了钱用,有了钱,日子就好过,我们躲在城外,就远离了王府,任事不管,又远离了是非,这样清清静静的过过舒心日子,多少好!”
郑嬷嬷满眼宠爱的看着李青,眼角滚下几颗泪水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难道姑娘就这样象个清修的姑子一样过一辈子?嬷嬷总觉得太委屈姑娘了,嬷嬷心痛呢,姑娘这样的人品,这样的才情……”
李青眼里闪过丝黯然,连庆扭过了头,抬手仿佛擦了擦眼角,李青靠在郑嬷嬷怀里,撒娇似的说道:
“嬷嬷,我就想过这样的日子!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能让我看得上的!”
郑嬷嬷忙拍着李青的后背,连声说道:
“好、好、好,姑娘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姑娘哪天想搬到月亮里住着,嬷嬷也侍候着姑娘去!”
连庆笑了起来,李青也直起上身,笑着说道:
“这成亲的事,王爷自会安排,我们不必理会,我们自己的事,庆叔,得好好的用心安排了才行……”
连庆郑重的点点头,三人又商议了一阵子,连庆才告了退出来,丁三依旧笔直的站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笑着冲连庆微微点头示意,抬手叫了名侍卫过来,连庆恭敬的拱手谢过,随侍卫回去了。
第二天卯正时分,李青就睁开了眼睛,郑嬷嬷已经悄悄起身,正在收拾铺在李青床前的被褥,见李青醒了,忙过来笑着问道:
“姑娘睡得可好?”
李青点点头,郑嬷嬷叫了婆子进来侍候着李青洗漱完毕,吃了早饭。
李青披着平王的大氅,出了帐篷,丁一和丁三正站在帐篷外的一辆四轮马车旁,低声说着话,见李青出来,两人上前请了安,丁三满面笑容的递了只手炉过来,恭敬的禀报:
“这是爷吩咐给小姐准备的。”
李青笑着谢了,郑嬷嬷上前接了过来,丁一微微垂着头,垂手侍立在车子旁边,李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上了车。
车子里非常宽敞,铺着厚厚的坐褥,放着熏炉,烘得车厢里很是温暖,郑嬷嬷跟着上了车,李青脱了大氅递给她,刚把自己放舒服了,就听到外面丁一恭敬的询问是否可以出发了,李青点点头,郑嬷嬷将帘子掀起条缝,吩咐了下去,车子轻轻晃动了一下,缓缓的动了起来。
李青将车窗帘子掀起一角,往外看去,连庆和桑枝、木通已骑上了马,跟在了车子后面,围在车子周围的,是黑衣黑甲的护卫,李青放下了帘子。
一路上走的很慢,晚出早歇,住宿吃饭都安排得很是精心周到,走了有七八天,一行人到了平阳城下,李青掀起车窗帘子,望着远处灰蒙蒙一片,高大到仿佛需要仰视的城池,这城如同平王般,让她有种压抑的感觉。
快到城门口了,黑衣卫停了下来,准备返回金川府。郑嬷嬷掀起车帘,满脸笑容的抬手招呼丁一,丁一忙下马将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厮,快步走到车前,郑嬷嬷递了个荷包给丁一,李青在车里吩咐道:
“把这个拿给你家王爷,告诉他,入了腊月,上次那张方子就不要用了,改用荷包里的这个,每三天喝上一次就行了。”
丁一怔了怔,忙伸手接过荷包,单膝跪地施了一礼,转身走到黑衣卫头领身边,把荷包递了过去,又俯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黑衣卫头领惊讶的抬起头,小心的把荷包放进怀里,看着车子,突然举起左臂,做了个手势,黑衣卫立即整齐的翻身下马,抬手至胸,冲着车子行了个军礼,李青从帘缝里看着行礼的黑衣卫,眼底渗出些笑意来,目送着那些黑衣卫们翻身上马,如风般离去,方放下了帘子,不知道平王一共有多少这样如狼似虎的侍卫,这次竟派了四十个送她到平阳府,不放心她还是不放心金川府?
丁一恭敬的在前面引导着,一行人缓缓的进了平阳府城门,沿着宽阔的街道,往城东走去。路两边越来越安静,不多时,来到了一处朱门大户前。
李青掀起车帘,仔细打量着,朱红大门五间五架,上面挂着黑底匾额,写着安远侯府四个溜金大字,李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郑嬷嬷也仔细的看着外面的府门,轻轻的问道:
“姑娘,这安远侯府是哪家?”
李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郁郁的答道:
“文家,是平王母亲文老夫人和王府现主持中馈的文氏的娘家。”
郑嬷嬷愕然的看着李青,半天才恨恨的说道:
“这平王把姑娘送到文府,是个什么意思?这可是文氏的娘家!”
李青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啊,平王这是什么意思?给她安排个新身份,竟然安排到了文家!
丁一在侯府门前翻身下了马,有两个门房飞奔进了二门通传,其余七八个门房蜂拥而出,迎了上来,牵马的牵马,请安的请安,恭敬而热闹的招呼着丁一,丁一笑着问道:
“老太爷在家吗?”
门房头儿一边殷勤的用衣袖给丁一轻轻掸着并没有什么灰尘的衣襟,一边满脸媚笑的答道:
“回丁大爷的话,老太爷在家呢,小的们已经进去禀报了,丁大爷您请!”
丁一笑着点点头,转身回到车旁,恭敬的禀报道:
“小姐,到文府了,小姐先在二门暖阁里歇息片刻,小的这就进去见文老太爷禀明了,再来接小姐进府,可好?”
李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郑嬷嬷满脸担忧的看着李青,掀起车帘冲丁一点点头。车子被拉进二门,外面有婆子打起帘子,放了脚踏,郑嬷嬷小心的扶着李青下了车子,丁一低头垂手侍立在旁,一直等到李青进了暖阁,看着婆子送了茶水进去,方转身往后面正堂去了。
文老太爷的贴身小厮双喆已迎到了二门外,一路殷勤的奉承着接了进去,丁一也不理他,面无表情的快步往里走着,文家老太爷虽没有聪明也没有才干,却胜在对王爷惟命是从,可他那两个儿子,嫡子无能,好歹总还算能守着些本份,文氏那个同母兄长,那个庶出长子,就有些提不起了,偏偏这样的人,还一直觊觎着安远侯的爵位,爷这会儿把那位姑奶奶送进文府,是个什么打算?
为了找她,他们几乎把整个南金川翻了个底朝天,爷竟然孤军深入金川府直至临甸城,冒了多大的风险!
他和杨元峰在帐篷外跪了一夜,爷对她,却连句重话也没说,爷亲自带她回营,把大帐让给她住,吩咐丁三给她找衣服、找沐桶、找侍候的婆子,熬红果汤,准备车子,准备手炉,用了四十个黑衣卫送她回平阳府,虽说她是木莲大师的传人,她救过王爷,没有她那方子,进入金川府,他们会因为伤寒死上不少人,可是,爷对她还是……耐性太好了些!丁三说的对,爷对她,耐性好到让人瞠目!
爷让他留在平阳府侍候着,是看着这个姑奶奶,别让她再闹出逃跑的事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管怎样,在爷腊月二十二回来之前,这二十几天里,他得确保这位?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