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全十美第21部分阅读
九全十美 作者:肉书屋
情。”
李青抬头看着那个身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脸上也涂抹得极其鲜艳。显得滑稽异常的神像,又转到背后去看了看,实在认不出这是何方神圣,转回到神像前,仰头看了一会儿,心里微微一动,笑着说道:
“你这个样子,不象神明,倒象个唱莲花落的叫花子呢!若是三日内你能求了雨来,解了这一方旱情,我李青就为你重塑金身,扯去这些布条,还你本来面目。”
秋月愕然看着李青,急忙转过身在神像前跪倒,不停的磕头祈祷着:
“神明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夫人的不敬……”
李青也不理她,转身出了寺庙,秋月忙爬起来,又鞠了几个躬,才急忙跑出来,侍候着李青上了车。
傍晚时分,一行人进了绿树驿,李青沐浴换了衣服,靠在炕上慢慢的吃着碗莲子羹,琉璃急步进来,走到李青身边低声禀报道:
“夫人,木通来了,求见夫人。”
李青一下子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片刻又舒展开来,笑着吩咐道:
“带他进来。”
木通进了正屋,李青已经坐在上首椅子上等着他了,木通跪倒磕头请了安,李青抬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木通站起来,垂手恭敬的侍立着,禀报道:
“禀夫人,夫人要的人,已经到了,是从金川府找了来的,刚已经交给秋月姐姐了,庆叔传信说,明白小姐的意思了,请小姐放心。”
李青暗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她的信要快,只能通过平王的信道来传,只好说得极含糊,连庆是个仔细谨慎的人,既说明白了。就是真的明白她的意思了。李青笑着看着木通,打趣道:
“大掌柜的,路上可还好?”
木通咧开嘴笑着,躬着身子上前半步回道:
“回夫人的话,托夫人的福,一切还算顺利。”
琉璃在旁“扑嗤”一声笑出了声,李青也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木通,交待道:
“不可大意,这会儿是在韩地,也不会有什么事儿。过了浮石城,进了金川府地界,就不一定有这么太平了,再进了陇平府,更要万分小心才行。”
木通忙躬身答应着:
“夫人放心,奴才连睡觉都睁着只眼睛呢,爷给了二十个人,有一半都是功夫极好的,江湖上也精通,这一路上,奴才就让他们打点着行程。”
李青点点头,木通虽说是领头的,平王也不过想借着他让自己和连庆帮他操心些买卖上的事,这商队关系重大,一路上的安全,平王自然会安排妥当,倒不用她多操心。木通抬头仔细的看着李青,小声的说道:
“夫人瘦了不少。”
“不用你担心这个,赶紧回去吧,准备好,三天后,让人过来带了这两个绣娘送去晋地。”
木通答应着,退了出去。
李青匆匆进了东厢,吩咐秋月叫了竹枝和松明进来,吩咐道:
“你们两个,去看看那两个绣娘的手艺,回来禀报我。”
竹枝和松明曲膝应着退了出去,李青转头吩咐秋月道:
“去把你们这几天在车上做的东西都取出来,等会拿给那两个绣娘看看。”
秋月答应着,出去取东西了。
第二天,李青带上两个绣娘一起上了路,琉璃侍候着李青,秋月和两个绣娘坐在一辆车里,忙了一路。
隔天,一早起来,秋月挂起帘子,欣喜异常的禀报道:
“夫人。下雨了,半夜里就开始下了!”
李青忙跳下床,奔到窗前看着外面不急不缓的雨丝,笑得弯起了眼睛,秋月跟在后面,拿了羽缎对襟长衣给李青披上,笑着说道:
“这雨肯定是夫人求来的。”
李青怔了怔,回过身郑重的交待秋月:
“这个话,千万不可再提半句!福祉和祸患总是连在一起的,全看人家是怎么想、怎么说了。”
秋月郑重的点头答应着:
“奴婢知道夫人的意思,夫人说过,书上说的那些个‘祸水’,都是可怜的人。”
李青点点头,转过身,透过窗棂,看着漫天飘洒的雨丝,这雨如此迷人、如此浪漫!李青出神的看了半晌,才回过身来吩咐秋月:
“你去找王统领,让他派人去打听打听,那个庙叫什么名字,里面供的是什么神明,再让那些会骑马的婆子也派一个人去打听打听,两个人分别打听了,就不会出错。”
秋月答应着,李青回身看了看窗外,继续吩咐道:
“问问王统领,今天是继续赶路还是在驿站歇息,告诉他,都听他的安排。”
秋月曲膝应了,叫了竹叶、松萝进来侍候李青洗漱,出去传话了。
不大会儿,李青洗漱完了,换了件杨妃色暗纹云锦长衣,一条白色妆花裙,竹雨送了早饭进来,李青慢慢吃着碗粥,秋月进来,禀报道:
“回夫人,人都派出去了,王统领说,这雨不大,倒没什么妨碍,夫人的行程安排得紧,若是耽误一天,也许就要连夜赶路了。”
李青点点头,吩咐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车队转上了驿路,雨滴细细碎碎的打在车顶上,车里隐隐约约透着丝阴凉的气息,李青微微缩了缩身子,秋月忙建议道:
“夫人,点只薰炉吧,这车里,湿气有些重。”
李青犹豫着没有答话,秋月看着李青,笑着说道:
“夫人,还是点上的好,不然,万一夫人生了病,才真正麻烦了呢!”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不大会儿,外面有婆子送了只薰炉进来,秋月接过放在了车厢角落的架子里,车子里渐渐温暖也干燥起来,李青舒展着身子,有些晕晕然的睡了过去,这些天,她体力透支,打不起精神,一上车就晕晕欲睡。
韩地的驿路铺得很好,不知道用的什么东西,这样的雨,路上并没有泥泞,车子比平时的速度只是略慢了一点点。
雨一直不急不缓的下了三四天,两个绣娘被木通的两个小厮接走送去晋地了,李青脸色日益苍白起来,已经看不到血色了,几个丫头侍候得越发经心,秋月担心的建议着:
“夫人,歇一天再赶路吧,再这样,你真要病倒了可怎么办?”
李青慢慢喝着红果汤,笑着说道:
“你去跟王统领说,看看能不能赶一赶,最好能提前几天赶到浮石城,在那里好好歇息几天,等王爷过来。”
秋月点点头,出去传了李青的话。
秋夕节前两天,李青一行人赶到了浮石城,府尹接出城外二十多里,一路侍候着进了城,在城里一处院落里安顿下来,李青下了车,直接进内院歇息去了,这一路上的起居,都是王统领安排着,自然这也是平王的意思,李青从不多问半句。
院落不大,草木繁盛,布置得错落有致,房屋精巧富丽,较之平阳府,建筑、家具、摆设,都活泼了很多,李青坐在正屋东厢榻上,满意的打量着周围。
第八十一章 读书人的事吃了午饭,李青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下午。醒来时,人清爽了很多,心情也明快起来,竹雨送了燕窝粥进来,李青竟一口口都吃了下去,秋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脚步轻快的侍候李青加了件蜜合色织锦缎长衣,建议道:
“夫人不如到花园里走走吧,琉璃刚回来说,这园子虽小,倒也精致。”
李青点点头,秋月叫了松萝、竹枝侍候李青去了后面花园。
李青高兴的逛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屋里,晚饭也多吃了小半碗。晚上早早就歇息了。
夜半时分,李青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身后,猛的惊醒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一个滚热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揽到床上,李青松了口气。抱怨道:
“下次半夜三更的回来,就睡在外院好了。”
平王把她紧紧揽在怀里,低头吻着她的脸颊,两只手一路抚了下去,半晌,才低低的叹了口气,“青青,你真是瘦了很多,这些奴才是怎么侍候的?”
李青窝在平王怀里,怔了怔,没有说话,平王把她搂得紧了些,轻轻笑着,半晌才懒洋洋的说道:
“那两个绣娘拿的那些衣服样子,都是青青想出来的?嗯?晋地比我们这里暖和些,有银子也奢华,青青真是聪明。”
李青只觉得浑身冰冷,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平王用下巴轻轻抵着李青的头,慢慢的说道:
“你让连庆拉着晋地的王公贵族拿干股做生意,分一杯羹给他们,青青,你真是……聪明!只是,一来你那点银子不够,二来……“平王轻轻笑了起来,懒洋洋中带着丝轻慢:
“你以为。凭连庆一个奴才,就能攀得上晋地的王公贵族?”
李青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仿佛要痉挛起来,拼命控制着自己,平王感觉到李青的冰冷和僵硬,把脸贴到她耳边,轻轻吻着她的脸,一只手从她胸前温柔的抚到腹部,停了下来,轻轻笑着,慢慢说道:
“青青放心,爷都替你安排好了,金川府的绣娘怎么能靠得住,爷已经让孙义从府里挑了十个绣娘送到晋地去了,晋地……爷也已经吩咐了赵勇,你,放心,爷帮你把贪吃的鱼都网进来。”
李青只觉得后背火烤着一般,心却冷得仿佛结了冰,平王手下微微用力,揉着她的腹部。慢慢揉到了腰上,贴到她耳边,叹了口气,“青青,你我是一体,你想什么,要告诉爷,这样的事,爷不想再有下次,嗯?”
李青拼命的抑制着浑身的颤抖,咬着嘴唇答应着:
“嗯。”
“青青瘦了很多,以后少操些心,多养养身子,万事有爷呢。嗯,睡吧。”
李青仿佛躺在水火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晕睡了过去。
第二天,李青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末了,秋月挂起帘子,李青把头埋在枕头里,含糊的说着:
“让我再睡一会儿,我不想起来,要是再也不用醒来多好。”
秋月笑着劝道:
“夫人还是起来吧,爷打发人来问了好几次了,还有松萝,急得都不行了。”
李青把头埋在枕头里,半晌才叹着气爬起来,吩咐秋月:
“先找个人去。把松萝的弟弟带进来,再给松萝放两天假。”
秋月笑着应了,转身出门吩咐了下去。
秋月侍候着李青洗漱后,松松的给她绾了个发髻,插了支红宝石蝴蝶钿花,又侍候着李青换了件淡粉色素云锦大红羽纱里子对襟长衣,一条淡粉底百蝶穿花曳地裙,腰间系了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李青打量着镜子中的影子,有些怔神,秋月退后两步,笑着看着李青感叹道:
“夫人穿这个颜色真是好看!就是太瘦了些!夫人今天脸色不大好,要不用些胭脂吧?”
李青摇摇头,走到桌子前坐下,竹雨已经带着婆子送了早饭进来,李青慢慢吃了碗粥,吃了只虾饺,点点头,回过身夸奖道:
“这虾饺做得真好,虾子很新鲜。”
竹雨笑着回道:
“爷说夫人喜欢吃河鲜,一早就让人送了篓活虾来,我看那虾又大又好,就做了虾饺。想着夫人必定是爱吃的!”
李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是他后院之一,是他新得的宠物,就象大皇子说的“爷新得的玩意儿”,喜欢的时候自然宠爱有加,别说河鲜,就是海鲜,也一样可以活着送过来!可她只是宠物,要有做宠物的自觉,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她只能温顺的等着他新鲜劲过了,再把她象用旧的帕子一样,扔在角落里,蒙尘、灰败、腐烂,他的后院又会添进新的“玩意儿”!
李青吃了饭,端着杯茶,靠在东厢榻上,茫然的望着窗外,她不想做任何人的“玩意儿”,她与这世间的女人不同,与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同,她花了十年时间学那些枯燥的医书,还有木莲,还有寒谷寺,她有资格不做任何人的“玩意儿”!一定有办法,慢慢想一想,仔细想一想,就算是神,都有疏漏,以前她是太大意了。
李青低着头,慢慢盘算着,如今平王真的是她头上的天,高高在上的威压着她,她只能想办法找出缝隙,在缝隙中想出办法来,不管她心情如何,想法如何,她都得先哄好这片“天”,在他不留意间,找到可以利用的缝隙,为自己准备退路,在要走时,能走得了,躲得住,还能生活得好,生意、银钱,寒谷寺、自己身边……都要费些心。
李青低着头。仔细的、认真的盘算着,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她肩上,李青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平王微笑着,正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她,李青急忙下了榻,曲膝要行福礼,平王拉着坐到自己身边,搂着她的腰,低着头笑着看着她,温和的问道:
“睡得好不好?”
李青垂着眼帘,点了点头,平王手下稍稍用力,把她拉近了些,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这些奴才是怎么侍候的?”
李青抬起头,笑着回道:
“妾没事,妾自小身子弱,这一路上,要不是丫头们侍候得精心,妾早就病倒了。”
平王轻轻搂了搂她,李青笑着问道:
“爷怎么有空这会儿过来?”
平王低头看着这个牵得他心痛的小人儿,她聪明得让人眩目,却总笨笨拙拙的做错事,昨晚她一定是吓坏了,想着她昨天夜里那样紧紧的冰冷的蜷成一团,他心里又痛了起来,她还小,又没人教导,自己太心急了些,平王轻轻揽紧了李青的腰肢,低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杨元峰要过来给你这个主子请安,我带他过来。”
李青睫毛颤抖着,身子微微往后躲去,平王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抚着李青的脸,手指轻轻划过眉眼,眼神微微有些迷离,温柔的安慰着她:
“青青,不要怕,爷都是为你好,你放心,爷不会伤害你,没人能伤害你!”
李青垂下眼帘,声音中带着些怯怯的问道:
“杨元峰是不是等在外面呢?”
平王点点头,站起来,温柔的牵着李青的手,往正屋去了。
正屋里,杨元峰已经垂手等候着了,见平王牵着李青出来,忙低下头,上前两步,跪了下去,磕头请安,平王牵着李青,把她送到上首右边坐了,才走到左边坐下,秋月用黄杨木小托盘托了两杯茶过来,李青捧起一杯,奉给了平王,平王笑着接过,慢慢喝了两口,看着李青坐下了,转过头,带着丝笑看着杨元峰,慢慢的说道:
“杨元峰,你说你五体服了四体,只是心不服,意难平,今天爷在,你就说说你的不服,不平,让夫人教导教导你,爷给你做个见证,如何?”
杨元峰忙磕头谢了,伏在地上,半晌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漠然看着他的李青,咬咬牙问道:
“夫人学识渊博,见识深刻独到,下…奴才敬服,可奴才不明白,可夫人既是饱读诗书之人,为何要这样侮辱斯文?”
李青放下杯子,看了看杨元峰,又看了看带着满眼的兴趣和鼓励看着自己的平王,转过头,声音平和淡漠的问道:
“杨元峰,你当初写那一万两黄金的欠契时,是不是知道回到平阳府,爷必定会替你还了这一万两黄金?
”
杨元峰怔了怔,抬头看了看平王,脸上微微泛起丝红晕来,低头回道:
“回夫人话,不会。”
“嗯,你号称能吏,必定明白韩地岁入多少,支出多少,自然也知道爷的银子不是随便用的,所以,你早就知道,爷最多只会花一万两黄金买那个方子。”
杨元峰低着头,一声不吭,李青看着他,继续问道:
“那你是觉得回到平阳府,肯定能借到这一万两黄金了?”
杨元峰头伏得低了些,“回,夫人,借不到。”
李青直起上身,嘴角带出丝讥讽,冷冷的说道:
“你明知道这银子还不上,还敢写欠契,还敢押上一门三代的身契,为什么?”
第八十二章 灯会前夜李青盯着伏在地上的杨元峰看了半晌。才淡淡的继续说道:
“因为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婢女,王府的婢女,就算手里有欠契,有身契,又能如何?又能拿你这封疆大吏,王爷信臣怎么样?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明晃晃的被人骗了,欺了!杨元峰,是不是这样?”
杨元峰伏地磕头不已,只说不出话来,平王脸色冷峻了下来,冷冷的盯着杨元峰,李青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这是一,其二,这半年多,你竟置这身契如无物!你是觉得我忘了这事呢,还是觉得,既便我贵为王妃,这身契,也不过是爷一句话的事。你是不是还想着,爷必不会准了这身契,爷若准了这身契,便是沉迷女色,辱了读书人的斯文,爷是明主,自然不会为了个女子,辱了你这个读书人的斯文,爷自然会替你作了这个主。”
李青顿了顿,转头看了看正紧绷着脸盯着杨元峰的平王,继续说道:
“别的且不去说,杨元峰,你刑名也是极精通的,你说说,这身契,可有哪一丝哪一毫违了王法的?这身契既是合了王法,爷若废了这身契,岂不就是视王法如无物,爷准了身契,就是辱了读书人的斯文,若不准,就是公然视王法如无物,杨元峰,你将爷置于这两难境地,是臣子之道吗?”
平王微微点着头,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杨元峰伏在地上,身子轻轻发起抖来,李青看着他,缓了缓声气,“杨元峰,你自诩是读书人,仁义礼智信,你做到了几条?”
杨元峰伏在地上,只觉冷汗顺着后背流下来,却一句话也辩驳不得,只摇着头看着平王,无力的解释着:
“爷,下官、奴才,从来没想……不敢……”
李青冷眼看着伏地颤抖着,不知道如何替自己辩解的杨元峰,轻轻冷笑着说道:
“我的奴才,做不到仁义礼智信俱全,不过,义礼信却一定得做得好,如今看来,杨大人根本不知义礼信为何物。这个奴才,你还做不得,还是好好的跟着爷,做你的官吧。”
回过头吩咐旁边侍立着的秋月:
“传信回去,让郑嬷嬷立即派人去官府给杨大人办了脱籍去。”
秋月曲膝应了,平王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走到杨元峰面前,用脚踢了踢了杨元峰的肩膀,“到院子外面跪着好好想想去!若给夫人做奴才都不够格,你还能做爷的封疆大吏?”
杨元峰爬起来,跪到了院子门口,秋月怜悯的看着他踉跄着出了门,低下了头,平王转过身,李青也站了起来,平王上前半步,和她一起边往里走,边笑着说道:
“青青不要和个奴才动气,且别忙着给他脱籍,杨元峰能干也忠心,这事,一时考虑不周肯定是有的,要说这些个心思,谅他还不敢,至于说欺到夫人头上,只怕他连想也不敢想,夫人还是给他个机会吧。”
李青低着头,一言不发。平王笑着拉着她坐到榻上,低下头看着她,继续说道:
“我去前院,还有些事,中午就不过来吃饭了,你下午好好歇息吧,晚上,我带你去看灯,杨元峰就让他跪在门口,什么时候夫人消了气,什么时候再叫他起来就是。”
李青微微笑着应了,起身送平王出了院门,回了东厢,秋月侍候着李青靠在榻上,悄悄的说道:
“夫人,院子门口,还跪着呢。”
李青转过头,看了看秋月,带着丝笑容说道:
“让他跪着就是,跪个半天一夜的,死不了人的。”
秋月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起身倒了杯茶递给李青,李青喝了一口。翻着本书,慢慢看着。
午饭后,李青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快到申正了,洗漱后慢慢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依旧靠在榻上慢慢看着本书,申末时分,平王回来,吃了饭,喝了会儿茶。才起身拉了李青,“走吧,爷带你去看灯。”
李青笑着站起来,吩咐秋月换衣服,平王拉过她,上下打量着,笑着说道:
“这衣服就很好。”
转过头吩咐秋月,“取件斗篷来。”
秋月忙取了件银纹绣百蝶织锦缎斗篷来,给李青披在身上,李青跟在平王后面,秋月忙带着松明紧跟着,出了门。院门口,杨元峰跪在一个厚大的秋香色绣花织锦缎垫子上,李青盯着他膝下的垫子看了片刻,才转过身跟在平王后面走了出去。
暮色浓厚起来,外面已经挂起了灯笼,二门口,丁三、丁四垂手跟上侍候着,大门里面,几十个护卫穿着各色衣服,整齐的站立着,到了大门口,平王回过身,拉了李青的手,往大门外走去,护卫们立即散开,或明或暗的拱卫在四周,一行人慢慢的往浮石城最繁华热闹处逛去。
平王拉紧了李青的手,让她靠近自己,笑着解释道:
“浮石城的灯会,就数今晚和明晚最热闹,明晚要狂欢彻夜,官府一早就要发竹筹,城里每户五支,进城的人每人一支,每个灯棚前都设着筹桶,派专人守着。要是觉得哪家的灯最好,就把竹筹投到这家的筹桶里,到了子时,谁家筹桶里的竹筹最多,谁就是今年的灯王。”
李青仔细的听了,笑着问道:
“这灯王有什么好处没有?”
平王笑了起来,“青青,好处倒没有,不过,这浮石城紧邻着金川府,又连着奚地,”
平王顿了顿,低下头看着李青,笑着说道:
“浮石城往南是陇平府,现如今,这里倒算不上连着奚地了。浮石城政令宽松,往来商队极多,每年的灯王都是一夜之间声名远播,做起生意来,可就是事半功倍了,青青大概不知道,金川府的头人们,年年也要来这里斗灯,热闹得着。”
李青有些惊讶,这些商人的意识真是让人敬佩,可是……“头人们为什么要来斗灯?也是为了做生意?”
“金川府的大生意,都是头人们把持着的,这些大小头人们平日里你争我斗,极需要收敛人心,这灯会,就是最好的机会。”
平王轻轻笑着,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李青点点头,看来,这浮石城是平王用心经营之处,政令宽松、灯会、往来不禁、秩序良好、风气开放等等都吸引着金川府的土人和各地的商队,十来年的功夫,就造就了浮石城如今这样的繁华,李青轻轻感叹着,“这浮石城,虽说只是邻着金川府,爷却让它成了金川府的中心。”
平王停下脚步,满眼笑意的看着李青,伸手揽住了李青的腰,笑着说道:
“南金川忙别头人的灯棚离这儿最近,咱们先去他那里看看。”
李青看着街上手挽着手的男男女女,便任由平王揽着她的腰往前慢慢的边走边看,不大会儿,就到了一处搭得极高的灯棚处,灯棚入口处一溜挂着几十只一尺多高的走马灯,照得门口亮如白昼,平王拥着李青,仔细看着走马灯上栩栩如生的图画,连下来,竟是一出折子戏。
一行人进了灯棚,正中架着戏台,李青惊奇的问道:
“这灯会,还唱戏不成?”
平王轻轻笑着解释道:
“不光唱戏,还有杂耍百戏呢,只要能引得大家投筹就行。”
天还早,灯棚里人并不多,两人在护卫的簇拥下,沿着戏台,慢慢欣赏着、评论着周围挂着的各色各样的灯笼,转过戏台角,平王停了下来,李青抬头看去,戏台后台的明亮灯光里,坐着个面色有些紫涨的中年胖子,戴满宝石戒子的手指着面前跪着的男女仆从,正恶狠狠的骂着,平王拥着李青,往阴影处挪了挪,李青怔怔的盯着台上的胖子,绊在了平王脚上,平王诧异的看着李青。李青回过头,看着平王,轻轻的问道:
“爷,那个胖子就是忙别头人吗?”
平王盯着李青,点了点头,李青低下头,片刻,低声说道:
“我想仔细看看他。”
平王看着她,点了点头,丁三往左右走过去看了看,回身躬着身子示意道:
“爷,这里清楚些。”
平王拉着李青走了几步,站到了紧贴着后台的灯影下,李青盯着忙别头人仔细的看了半天,又示意平王带着她转到台子另一边仔仔细细的看了,皱着眉头,半晌,才低低的说道:
“爷,我们出去说吧。”
平王绷着脸,拥着李青出了灯棚,到了处僻静处,丁三悄悄示意护卫四下散开围住了,李青拉了拉平王,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
“那个忙别头人,头里面生了东西,也就是半个月到一个月里的事了。”
平王眼睛里闪过震惊,紧紧绷着脸,看着李青,半晌才贴着李青,低低的说道:
“他只有三十二岁,从小练的功,功夫好,极健壮,青青,你……”
李青看着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若是能把把脉,就能知道确切的日子,他身子里应该是积过毒,血浓脉脆,这会儿已经到极限了,一旦筋脉爆开,神仙也救不得。”
第八十三章 疾驰(上)平王面色冷峻的怔了一会儿。眼睛里闪过丝犹豫,低头看了看李青,放松着面容说道:
“这事回去再说,我先陪着青青去看灯。”
李青笑着拉住了他,“我累了,这街上香味太浓,我也受不住了,回去吧。”
平王低头看着她,嘴角露出丝笑意,拥着她往回走去,“明年,爷带你来……”
李青停下脚步,伸手摁在他嘴唇上,笑着说道:
“爷心里想着就是了,爷是韩地的王,一言九鼎,明年的事,太久远。”
平王笑着看着她,揽着她继续慢慢往前走去,李青抬头看着平王问道:
“爷要去南金川吗?”
“嗯,他是那里的大头人。和我们、和庆国两头都有联系,儿子都还小,没有继承人,若是这次安排得好,南金川往后就平稳多了。”
“嗯,从这里到,陇平府,若是骑马,要几天?”
李青问道,平王看了看她,“我过去,是两天。”
李青有些惊讶,“车队过去要十二天呢。”
李青低着头,盘算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平王建议道:
“不如,爷带着我,骑马去陇平府吧,这样,来回最多六七天,也不会误了这边的事。”
平王看着李青,半晌才低声说道:
“若要两天内赶过去,就得直奔陇平府方向去,这一路上几乎没有村镇,吃饭歇息都在野外,太辛苦,又不能带丫头,青青?”
李青笑着抬头看着他。
“也不过两天功夫,到了陇平府总要歇息几天,才往回赶,回到浮石城,好好歇息几天再回平阳府就是了。”
平王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两人进了大门,平王揽着李青,俯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
“我送你进去,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今晚,让你那两个丫头给你收拾收拾东西,让梁静和程燕侍候你去,别的人就不用知道了,我让王大齐留下来守着这院子,从今晚起,任何人不准进出。”
李青点了点头,两人一路走到内院门口不远处,平王看着依旧跪在院门前的杨元峰,皱皱眉头。低下头笑着求情道:
“青青,金川府的事,还少不得让这奴才去奔波一二,青青就饶了他这次吧。”
李青盯着杨元峰膝下的垫子,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到了门口,停了下来,杨元峰伏下身子磕了个头,李青淡淡的吩咐道:
“起来吧。”
平王揽着李青进了院子,秋月回头看了看正扶着台阶挣扎着站起来的杨元峰,眼里闪过丝犹豫,脚下顿了顿,垂下头,转身进了院子。
平王送李青进了屋,李青停下脚步,回过身,笑着说道:
“爷赶紧去吧,忙完了,也好早点休息。”
平王笑着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李青吩咐竹枝和竹叶准备热水,转过身叫了秋月和琉璃进了东厢,李青有些疲倦的在榻上坐了,琉璃上前给她理着靠垫,又取了条大红里子的拉丝杭绸夹被盖在她膝上,秋月泡了杯热茶端过来,李青接过,捧在手里,看了看秋月,秋月欲言又止的看着李青。李青微微笑着说道:
“秋月有话就说吧。”
秋月往门口看了看,侧着身子坐到李青旁边,凑到李青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的禀报道:
“夫人,出平阳府的时候,您不是让我留心着松明嘛,刚出门在街上,我们进去那个灯棚前,松明象是看到了什么人,脸色青白得吓人,我叫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回来我问她,她死活不肯说,只说是看到个人长得太丑吓着了,夫人,我一直和她在一起,肯定没有她说得长得那么丑的人。”
李青捧着杯子的手僵在了空中,半晌才把手里的杯子递给琉璃,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转头吩咐琉璃:
“你亲自去前院,找到丁三,带他悄悄到这儿来一趟,有重要的事。”
琉璃答应着出去了。李青轻轻叹息了几声。转过头吩咐秋月:
“这事,任何人不准提起,也不要流露出分毫来,从今天起,你不用看着她了,随她去吧。”
秋月郑重的点点头,不一会儿,丁三跟着琉璃匆匆进来,李青吩咐琉璃和秋月在门口看着,声音低低的吩咐道:
“你去禀报爷……”
丁三仔细的听完,面色凝重起来。躬着身子应道:
“夫人放心,奴才这就去跟爷禀报这事。”
李青点点头,丁三躬下身子告了退,匆匆出去了。
李青默然坐了片刻,才叫了秋月和琉璃进来,仔细的交待了明天出门的事,秋月满脸的担忧和不赞成,眼圈红了起来,李青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转过头看着琉璃吩咐道:
“你去把她拉到里屋伤心去,别让人看见。”
秋月忙眨着眼睛,把眼泪眨了回去,和琉璃一起侍候着李青到净房沐浴了。
李青沐浴洗漱干净,上床睡觉了,秋月和琉璃打发了小丫头们,关上正屋门,悄悄的收拾着李青的行李。
第二天辰正时分,秋月叫醒了李青,侍候着她洗漱了,换了件淡玉色细绵布窄袖上衣,一条秋香色撒花绫裙子,外面穿着件淡玉色刻丝对襟长衣,李青吃了半碗粥,两块点心,正喝着红果汤,平王大步进了屋,李青忙放下白瓷盅,曲膝行礼,平王伸手拉起她,从秋月手里接过汤盅,递给李青,笑着看着她喝了,李青喝了汤,漱了口,笑着问道:
“现在走吗?”
平王点点头,秋月叫了梁静和程燕进来,和琉璃一起。拿了几个包袱给她们两个,又取了件石青织锦缎羽纱里斗篷过来,仔细的给李青披上,系好带子,李青跟在平王后面,往院外走去。
到了大门外,丁三牵着马已等着了,几十名黑衣卫牵着马,团团围在周围,平王翻身上了马,黑衣卫也整齐的跟着翻身上马,平王弯下腰,把李青拉到马前侧身坐下,给她理了理斗篷,裹严紧了,低头用下巴抵了抵李青的头,笑着说道:
“我们走了。”
“嗯。”
李青搂着平王的腰,笑着应了。平王掉转马头,在黑衣卫的拱卫下,小跑着往城外去了。
出了城门口,大队的黑衣卫已经骑在马上等待着了,见平王一行出来,前后护卫着,往陇平府方向疾驰而去。
一行人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在一处荒芜的开阔地,停了下来,李青的腿已经麻木了,平王跳下马,伸手抱了李青下来,李青搂着他,苦笑着说道:
“爷可不要松手,我站不住了。”
平王笑着扶着她慢慢走了几步,梁静和程燕上前曲膝道:
“爷,奴婢们侍候着夫人走一走吧。”
平王犹豫了下,看着李青,李青笑着点点头,梁静和程燕一人一边,扶着李青慢慢走了一会儿,不远处,有黑衣卫用黑色帷幔围了个小小的地方出来,程燕笑着问道:
“夫人,可要方便吗?”
李青抬头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帷幔,和帷幔不远处笔直侍立着的黑衣卫,叹着气点了点头,程燕笑着说道:
“夫人,这好歹还有个帷幔,我们,以前跑江湖时,跟男人一样,都是……”
李青笑了起来,“所以啊,我从来不想当女侠!”
梁静也笑了起来,“看夫人说的,夫人这样尊贵的人,当什么女侠?哪个女人愿意跑江湖,都是没办法的事。”
李青点点头,进了帷幔,梁静在外面等着,程燕笨手笨脚的侍候着李青,李青叹着气,忍着满身的不自在,总算是解决了问题。
一行人歇息了一刻钟左右,准备继续赶路,平王从丁三手里接过只玉匣子,打开来,递给李青,“这里面是百年的红果,你含一粒。”
李青看着玉匣子整齐放着的十来粒小小的红得仿佛透明的红果,皱皱眉头,“我没事,不要这个,太酸!”
平王笑着取了一粒,塞到李青嘴里,合上匣子递给丁三,一行人上了马,继续一路狂奔。
中午没有埋锅做饭,黑衣卫们停下来,生火烧了些水,烤热了干粮就吃了起来,丁四带着几个黑衣卫,如烧烤般烤熟了调好味的肉条,裹在饼里给了平王,平王慢慢吃了两个饼,又喝了碗丁三随身带着的暖窠里倒出的红果汤,丁四侍候着他漱了口,就算是吃好了,李青喝了几口汤,在梁静取出来的点心中挑了块红豆糕,勉强吃了半块,就吃不下了,只仔细的看着黑衣卫和平王,原来贵为韩地的王,奔波在外,供奉也不过如此。
平王看着李青咬着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红豆糕,却咽不下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行人上了马,继续往陇平府方向疾行,戌初时分,平王便下令宿营,黑衣卫很快支起了帐篷,布了防,生火做起饭来。
李青被平王抱进帐篷,放在厚厚的垫子上,人已经疲惫到极点,晕晕然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每一丝筋肉都疼不可当。
第八十四章 疾驰(下)有人送了热水进来。梁静和程燕给李青脱了衣服,简单擦洗了,换了身轻罗衣裤,又取了粒药丸出来,用水化开了,喂李青吃了下去,这是李青给自己准备的镇疼安神的药,不大会儿,李青身上的痛楚渐渐麻木起来,人晕晕然蜷缩在被子里,韩地的秋天,竟如此寒冷!
迷糊中,有个温暖的身子抱住了她,李青往这份温暖里挤了挤,“青青,起来吃点粥。”
李青迷迷糊糊的被人喂了些粥,紧紧抓着这份温暖,把身子又往里挤了挤,耳边传来仿佛极其遥远的轻笑声叹息声,迟钝而麻木的痛楚击打着她,周围冰冷刺骨。她不想再回到冰水里去,她一定要抓住这温暖,把自己窝进来,埋起来。
平王有些无奈,也有些怜惜的看着紧紧抓着他衣服,把身子往他怀里挤了又挤的李青,她的神志仿佛有些恍惚,平王伸手抚着李青冰冷的手臂,皱着眉头问道:
“夫人吃的什么药?”
“回爷的话,夫人说是专门解疼安神的药。”
平王皱着眉头,摸了摸李青的额头,额头并不热,平王松了口气,“去看看,有没有带薰炉。”
程燕答应着出去了,片刻回来禀报道:
“回爷的话,查过了,没有带薰炉。”
平王抬起头,冷冷的看了程燕一眼,挥挥手示意她出去,低头看着窝在他怀里的李青,勉强脱了衣服躺下,把李青搂在怀里。
李青紧紧贴着这份温暖,身子慢慢暖和起来,人也渐渐平缓舒展了,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李青醒来时。虽然还是疲倦,但身上的?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