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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全十美第22部分阅读

    九全十美 作者:肉书屋

    的疼痛却已经好了很多,平王早就不在帐篷里了,李青叫了程燕和梁静进来,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吃了碗粥,黑衣卫收拾了营地,一行人上路继续往陇平府疾驰。

    亥初时分,黑衣卫簇拥着平王进了陇平府,沿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直奔府尹府第。

    府尹潘林杰早就等候在了府门口,平王下了马,抱着晕晕沉沉的李青直奔后院。

    后院正房,潘夫人带着众丫头婆子迎了进去,平王把李青放到床上,阴冷着脸吩咐众人仔细侍候着,去了外院。

    潘夫人亲自侍候着李青脱了衣服,扶着她泡到了热水中,李青身上慢慢暖和起来,人也渐渐清醒起来,眼神模糊的看着潘夫人,勉强笑着谢过。

    沐浴洗漱后。李青换了套亵衣裤,扶着潘夫人,躺到了床上,被褥已经烘热了,李青半躺在松软温暖的被窝里,舒服的叹了口气,潘夫人笑着看着她,只听说新王妃年纪小,没想到竟然只和她女儿差不多年纪,潘夫人接过丫头手中的绵帕子,上前曲膝福了一福,才侧身坐到床边,一边仔细的给李青绞着头发,一边笑问道:

    “夫人,吃点东西再睡吧,”

    李青摇摇头,她这会儿,什么也吃不下,潘夫人温和的劝道:

    “夫人,若是吃不下东西,就喝几口燕窝粥吧,总要吃一点,空着肚子睡觉,伤身子。”

    李青转头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丫头送了燕窝粥来,潘夫人把绵帕子递给丫头,接过碗,把李青托在怀里,侍候着她吃了半碗。

    不大会儿。绞干了头发,李青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潘夫人把她放好,仔细的盖好被子,放下了帷帐,熄了灯,带着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睡梦中,李青往身边熟悉的温暖处挤过去,钻进那个温暖的怀里,把自己放舒服了,满足的叹了口气,沉沉的睡着了。

    在陇平府休息了两天,李青体力恢复了很多,精神也好了起来,第三天一早,平王带着李青,在几十名黑衣卫的簇拥下,往拉井山去了。

    拉井山下,几个戴着包头布,包头布左边插着根长长的鲜艳的山鸡翎,穿着深灰色短衣短裤的越人正站在山脚下的大石头上,往进山的路上张望着,看到平王等人过来。几个人身手轻捷的从山石间一路跳跃飞奔过来,李青在马上惊讶的看着他们,这些人倒更象猴子!平王用下巴抵了抵李青,轻轻说道:

    “这几个应该都是头人的近卫,看他们头上的花翎。”

    李青点点头,黑衣卫中有一匹马冲了出去,马上的黑衣卫下来,和那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几个越人满面笑容的转身在前面引着,一行人沿着曲折的山路进了山。

    骑着马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的路马已经不能进去了。两个头上没有插任何翎毛的越人抬着个竹椅子,正等在路上,一个越人护卫笑着示意把马给他,几个黑衣卫留下来看着马,其余的人围在了平王和李青左右,越人护卫笑着请李青坐上竹椅子,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李青坐在竹椅子上,欣赏着四周险峻异常,也美丽异常的风光山色,这是木莲第一次落脚的地方,木莲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宽敞的山谷中。

    山谷里零零落落的站着许多插着同样翎毛的越人护卫,警惕的盯着平王和黑衣卫。

    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高大的台子前,台前站着个身材高大,头上插着十来根鲜艳的翎羽的中年男人,旁边站着两个五官明丽、体形健美的女子,一个年纪大些,三十几岁的样子,一样年纪小些,大约二十出头,都穿着露着腰身的短上衣,和鲜艳却极短的裙子,光着脚,中年男人仿佛没有看到平王,眼神郑重的紧盯着李青,两个女子,盯着平王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好奇的打量着李青,竹椅子停了下来,平王上前扶着李青站起来,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台子前站着的是他们的头人。”

    李青笑着应了,平王牵着李青的手,往台子走去,离台子五步远的地方,越人护卫拦住了众黑衣卫。平王抬手示意黑衣卫等在台下,转身牵着李青往台子走去,中年男子上前半步拦到台前,盯着李青问道:

    “你就是木莲传人?”

    李青点点头,打量着他,头人身材极高大,比平王还要高出半个头去,面容黎黑粗糙,带着几分凶狠,眼神却幽深清亮,一边耳朵上挂着几个小小的金环,李青冲他微微笑了起来,头人怔了怔,脸上竟少了几分凶狠,回头指着平王问道:

    “他说他是你的夫?”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头人上下打量着李青,半晌才问道:

    “你给他生过孩子了?”

    李青傻住了,半晌才怔怔的说道:

    “还没有。”

    “那他就不是你的夫!你是自由的!”

    头人斩钉截铁的说道,李青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心里突然涌起股想要大笑的冲动来,拼命忍着笑,转头看着平王,平王脸绷得紧紧的,盯着头人,半晌才说道:

    “阿六头人,这是你们越人的规矩。”

    阿六头人不屑的扫了一眼平王,回头看着李青问道:

    “你打算给他生孩子?”

    李青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平王,平王脸黑了下来,“阿六头人,我们会生很多孩子。”

    李青眼里闪过丝冷意,垂下了眼帘,阿六头人不理会平王的话,只盯着李青又问一遍:

    “你打算给他生孩子?”

    李青抬起头看着阿六头人问道:

    “阿六头人,我的夫君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嘛。”

    “生不生孩子要女人说了算,这是木莲神给我们定的规矩!你是木莲传人!”

    李青惊愕的看着阿六头人,回头看着平王,点了点头。阿六头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带着李青和平王上了高台,高台是从一个宽大的山洞中延伸出来的,平王牵着李青的手跟在阿六头人后面进了山洞。

    山洞里很明亮,光线柔和的笼着四围,山洞正中摆着张巨大的几案,上面放着新鲜的瓜果,几案后面是一幅一人多高的画像,上面画着个头发极短,衣服怪异的年青男子,男子的面容画得很古怪,李青盯着画像看了半晌,眼光才往周围移去,几案左右各放着几把扶手椅子,最左边上首的椅子上坐着位个子很高,却枯瘦异常的老人,眼窝微微陷了下去,眼睛却象野兽般明亮,旁边依次坐着四五个年龄不一的老人,其中还有个老妇人,都紧紧的盯着李青。

    阿六头人上前双手合什,腰弯得极深的行着礼,“大巫,人来了。”

    枯瘦的老者点点头,盯着李青看了半晌,又转过头,打量着平王,声音尖利的问道:

    “你就是韩地的王?”

    平王紧绷着脸,腰背挺直的点了点头,大巫尖利的笑了两声,看着李青问道:

    “你是木莲传人?”

    李青点点头,大巫回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几位巫祝,尖利的笑着说道:

    “那好,我们可以让木莲神认认你,不过,若木莲神不认你,依我们的规矩,你或者你的夫要留下一只手或脚给木莲神赔罪,你要想清楚了。”

    李青皱皱眉头,有些迟疑的看着平王,他可没和她说过,还有什么让木莲神认一认的事,或是不认,竟还要留下只手脚来!谁知道这是怎么个认法?她可没什么把握能过了这一关。

    第八十五章 戒指平王把手伸到她腰间。轻轻揽着她,贴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若是万一,我拦着他们,你赶快往外跑,只要出了山洞,护卫们就能赶过来。”

    李青抬头看着平王,半晌才点了点头,大巫尖利的笑着,起身进了洞,不大会儿,恭敬托着个盖着红绸布的大红托盘出来,高举过头放到了几案上,几个巫祝和头人都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喃喃祷告着。

    大巫祷告完了,上前恭敬的掀开红绸布,托盘里是一个一尺见方,黑漆漆的匣子,大巫小心的打开匣子,从里面又取了只小一些的匣子出来,小心的放到了几案上,回过头。示意李青上前,李青走到几案前,看着几案上的匣子,平王紧跟在李青后面,惊愕的盯着几案上的匣子。

    匣子三寸见方,黑檀木制成,做工极细,上面横坚各刻着六行四四方方的小方格,每个方格里都刻着个曲曲弯弯、各不相同的字符,大巫盯着李青,声音尖利的说道:

    “这是木莲神留给我们的圣物,木莲神说过,这些方格依着顺序按一遍,就能打开这匣子,能打开这匣子的人,就是他的传人。你既有木莲信物,寒谷寺也说你是我们木莲神的传人,我们就让你试一试。不过,木莲神有规矩,只能试一次。”

    平王盯着那匣子上面刻着的曲曲弯弯、全无规律的符号,眉头拧到了一处,俯到李青耳边,担忧的问道:

    “青青,这些符号你认不认识?若不行,就……”

    李青脸上忽喜忽悲的盯着匣子上面的字符,仿佛没有听见大巫的话,也没有听见平王的话。这是英文字母,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木莲!匣子里是什么?木莲留了什么在匣子里?

    李青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匣子上的字母,慢慢的一个个的按着那些字母,匣子轻轻的弹开了,大巫嘴唇颤抖着扑倒在地,流着眼泪,不停的磕着头。平王扶着李青的肩,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盯着匣子。

    匣子里孤零零的放着只戒指,一只崭新的男式白金戒指,宽宽的戒面上嵌着粒五分左右的钻石,李青伸出手,掂起戒指,对着光仔细的看着,戒指里面和l两个字母弯成心形,头靠着头亲密的偎依着,这是木莲的婚戒吗?

    李青一只手攥着戒指,另一只手有些慌乱却仔细的抖着匣子,匣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李青丢开匣子。舒开手,看着孤零零躺在手心里的戒指,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平王眼睛里闪过丝惊慌,急忙把李青搂在怀里,李青把头埋在这熟悉的温暖里,哭得肝肠寸断。

    大巫带着众巫和阿六头人祈祷完了,站起来,恭敬的侍立在李青旁边,听着她悲伤的哭泣声。

    李青哭了良久,才渐渐止了哭声,抽泣着从衣袖里拉出帕子擦着眼泪鼻涕,平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大巫恭敬的上前,尖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青巫,我们越人等了数百年,总算等来了木莲神转世传人!当年,木莲神封这匣子时,传说也是这样大哭着,连山里的鸟兽都跟着哭呢。”

    李青听了,泪眼花花的看着手心里的戒指,只觉得心酸难忍,伏在平王怀里,又哭了起来。平王搂着她,抚着她的后背。李青哽咽得语不成句:

    “我,我要,回去,回家去!回家去!”

    平王把她揽在怀里。低声哄着她,“好,好,我们现在就走。”

    平王转过头,含笑盯着大巫,没有说话,大巫眼神温和的看着被平王圈在怀里的李青,微笑着恭敬的说道:

    “青巫,拉井山是木莲神的家,也是您的家,您随时可以回来。”

    平王嘴角翘了起来,大巫转过头看着平王:

    “我们越人有越人的规矩,青巫一天没和你生孩子,你就不是我们青巫的夫!我们越人的事,只听青巫的安排,你,是外人。”

    李青抽泣着抬起头来,看着大巫,大巫眼神幽深柔和的看着她,李青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鼻涕,低头想了一会儿,站直身子,冲大巫曲膝福了一福。大巫怔神间,李青已站直了身子,看着大巫说道:

    “多谢大巫厚爱,越人的事,全凭大巫安排,李青无德无能,若强要作主,只会害了越人,王爷希望大巫能让了韩地的商人经拉井山到晋地做些生意,大巫若觉得可行,就收些过路钱让他们经过。若觉得不妥,也全凭大巫作主。”

    大巫眼睛里带着笑,看着李青,声音尖利中带着些尊敬与温和,“青巫是大智慧,青巫在韩地,韩地就是咱们越人的朋友,朋友要经过,哪会有什么不妥。”

    李青抽泣着回头看着平王,平王满眼的笑意,上前半步,轻轻拥着李青,看着大巫笑道:

    “拉井山是青青的家,越人也是我们韩地的亲人和朋友,这商道,是韩地商人的赚钱之道,也应该是越人的赚钱之道,我和青青脚踩两处,自然希望两家都好。”

    大巫微微笑着,看着李青,李青冲他点了点头,平王笑着告辞道:

    “大巫,青青身子弱,我们夫妇就不多停留,那些细务就让阿六头人和陇平府潘府尹去商量可好?”

    大巫看着李青,见她神情疲惫的靠在平王怀里,并不反对,才笑着看着平王,点点头,平王拥着李青出了山洞,大巫带着众巫,和阿六头人一起把平王和李青送到了入山处,大巫走到李青面前,亮亮的眼睛含着笑意对李青说道:

    “我和阿六隔一阵子就让人去平阳府看望你,青巫要好好养养身子,早日生个孩子出来,青巫有了血脉延续。才是咱们越人之福。”

    李青有些尴尬的看着大巫,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平王揽着李青,含笑说道:

    “大巫放心,等青青身子好些,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到时我让人来给大巫报喜。”

    大巫笑着点点头,和李青、平王告了别,平王把李青抱到马上,在黑衣卫的簇拥下,疾驰而去。

    一行人在陇平府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往浮石城方向疾驰而去。

    中午,一行人绕到了一个小镇子上,在一家小客栈里吃了饭,休息了将近一时辰才又上了路,酉正时分就绕到附近的镇子,包了家客栈吃饭歇息了。

    梁静和程燕侍候着李青洗了澡,躺到了床上,平王拥着李青,懒懒的躺在床上,李青转头看着他,平王笑着说道:

    “南金川那边,杨元峰做得很好,不必着急,再说,”

    平王顿了顿,轻轻笑起来,把李青往怀里拥得紧了些,贴着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青青是爷的福星,你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松明?是奚地陇平府王总兵的女儿,和她的丫头换了身份,被连庆买了去,在浮石城竟碰巧遇上王总兵义子王怀德,通了消息。”

    平王轻轻的得意的笑了起来,半晌才接着说道:

    “这个王怀德,拉了几百名奚地残部,做了盗匪,被奚地,大约还有庆国,在后面怂恿着,不停的扰着陇平府的安宁,爷早就想清了这块小疥癣,免得以后扰了爷的商队,只愁找不到他们,如今,”

    平王笑着亲了亲李青的耳垂,“如今,竟想打爷的主意。”

    李青认真的听着,皱了皱眉头问道:

    “是因为爷带了我吗?”

    “嗯。”

    平王轻轻笑着,“他们就以为有机可趁了,真是笑话!”

    “爷都安排好了?”

    李青问道,平王笑着点点头,“嗯,爷把这线放得可足够长,这次可要把这伙盗匪一网打尽了,一个也不能逃了去!”

    李青打了呵欠问道,“嗯,松明呢?”

    平王顿了顿,低头看了看李青,扬了扬眉梢,“让人把她送走了,青青放心,睡吧。”

    李青睫毛抖动了两下,他会把松明送哪里去?是去了回不来的地方吗?李青闭上眼睛,往背后的温暖里缩了缩,心里零乱如麻,她一天比一天贪恋着这背后的温暖,李青慢慢用手捏着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她也许应该象木莲那样,在寒谷寺里远观着这万丈红尘,守着心里的这一枚戒指,可是,她没有戒指,她更恐惧那高大殿堂里的阴冷苍凉,李青又往背后挤了挤,这温暖能贪恋几天?这样寒冷的世间,这个怀抱如此诱人……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她太累了,不要去想,等歇息好了,再去想,再去仔细的、好好的想一想,这些天,现在,太累了,先睡吧。

    第二天,直到辰正时分,一行人才收拾停当,离了客栈,往浮石城方向控制着脚程缓缓奔去。一路上,哨探往来不断,中午,一行人悠悠然的绕到一处小镇上吃了饭,歇息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整装上路。

    平王骑在马上,紧绷着的脸上透出丝阴冷与兴奋来,黑衣卫队形严谨,紧紧拱卫在平王周围,一行人外松内紧,控制着马速,速度平缓的往浮石城方向奔去。

    第八十六章 伏击陇平府往浮石城一路上地形起伏不大。没有高大的山陵,也没有连成大片的树林,只是偶尔有些不是太高的小山陵,和东一片西一片显得有些零落的小片灌木丛,有很多树,却不成林,人烟也极稀少,并不是个适合埋伏的地方。

    李青转着头,看着周围的环境,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是一处低洼之地,左边突出着一块不是很高却极陡峭的山崖,右前方是一处浓密的灌木丛,树木也比其它地方密集很多,一路上看来,这里是最适合埋伏的地方了,李青下意识的抓紧了平王的衣服,平王仿佛怔了怔,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搂了搂李青,眼睛里亮光闪过。用下巴抵了抵李青的头顶,低声问道:

    “青青也看出来了?”

    “嗯,这里象个口袋。”

    李青低声答道,平王轻轻的、带着丝冷意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看李青,傲然说道:

    “口袋?青青说得对,不过,这是爷手里的口袋!青青怕不怕?”

    李青把头往平王怀里埋了埋,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平王轻轻笑着,用力搂了搂李青,“不用怕,有爷在,青青放心!”

    “嗯!”

    李青低声应着,平王突然拉住了缰绳,抬起手,然后用力的往下划去,丁三急忙点燃了手里的信号烟花,高高的抛了出去,烟花带着尖利刺耳的啸叫声在空中炸开,绚丽而嚣张,黑衣卫立即分成两部分,紧贴着平王的四五十名黑衣卫停下来,布了阵形,团团围在平王四周警戒着,其余的黑衣卫弯腰摘下挂在马上的长枪。催着马全速往那片洼地后的灌木丛冲去。

    李青直起身子,带着些好奇和兴奋,紧紧的盯着如一阵黑色旋风般冲向前方的黑衣卫,转眼间,黑衣卫已经冲到了灌木丛前,灌木丛中惊恐的尖叫着跃起无数的人来,持刀砍了过去,黑衣卫长枪刺过,凄厉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很快,就有无数装束各异的人往左右拼命逃散开去,平王嘴角露出丝冷冷的笑意,盯着前方。

    灌木丛侧面,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脚步声,李青忙转过头,一名中年将领挥舞着弯刀,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后面跟着的骑兵中夹着无数挥舞着弯刀,兴奋的嚎叫着奔跑着的兵丁,成扇形往灌木丛包抄过去,截断了那些装束各异、正四散着拼命逃着的人群所有退路。李青愕然看着那些装束精良、训练有素的兵丁,抬头看着平王问道:

    “爷,那是……”

    “那是陇平府总兵吴守强。”

    李青舒了口气,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不是说,王怀德只有几百个人吗?”

    “嗯,爷喜欢以多灭少!”

    李青窒了窒,半晌才说道:

    “人家都说爷最擅长以少胜多!”

    平王嘿嘿笑着,低头抵着李青的下巴,“以少胜多?爷没那么多兵马,只好以少胜多,只要有足够的兵马,爷还是喜欢用十倍的兵马一路压过去!”

    李青愕然,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只看着远处甚至不止十倍的精壮兵马一路压向那些可怜的散兵游勇。

    突然,平王身子紧绷起来,最外面的黑衣卫发出低沉的报警声,李青转过头,正看到左边山崖后面窜出十来个身形极其矫健的人影来,在草丛中忽左忽右的飞一般射了过来。李青只觉得喉咙发干,紧紧抿着嘴,免得自己叫出声来,双手抱着平王的腰,紧紧的贴在了平王胸前,平王轻轻笑着,安慰着李青:

    “不要怕,这些个小贼,近不得爷的身,青青。看爷射杀这些小贼!”

    说话间,已经接过丁四递过来的长弓,搭上箭,射了出去,长箭划破空气,凄厉的啸叫着扑向那些飞在草从中的人,飞着的人仿佛骤然间被定了格,停在了空中,血花绚丽的绽放开来,人带着箭直直的落在了草丛中。

    转眼间,平王已经射出了四五箭,黑衣卫也张弓搭箭,凄厉的啸叫声响成一片,山崖上扑出来的数十人在离平王百步外,就已折损大半,剩下的三四个人猛然收住身影,互相看了一眼,立即转身往左右往左右散开准备逃逸,最外面的四五个黑衣卫从马上窜起,如箭般疾射而出,追了上去。

    平王哈哈大笑着,把弓递给了丁四,一只手揽着李青。一只手抖着缰绳,纵马往灌木丛方向奔了过去,黑衣卫队形严谨的围着平王,如一块棱角分明的黑铁往前奔去,灌木丛的伏击已经结束了,黑衣卫陆续返回来,围在平王左右,地上的草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血腥味浓郁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吴守强的兵丁正拖着地上的尸体,分成两堆摆放着。杂乱的堆在一起,垒得高高的,是衣着杂乱的奚地的“匪徒”,仔细理好摆放整齐的是韩地的兵丁,大约有十来具。

    李青头微微有些发晕,胃里翻滚着,干呕起来,平王一只手搂紧了她,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李青把头紧紧的埋在平王怀里,不再去看外面的血腥。

    平王勒转马头,离了这一片血腥之地,黑衣卫陆陆续续回来,简捷的禀报着战况,吴守强纵马奔了过来,四五个兵丁拧着个满身血污的人紧跟在后面,吴守强奔到平王面前,勒住马,在马上抱拳行了礼,咧嘴笑着禀报道:

    “回爷,这帮兔崽子一个也没让他们跑掉,杀了个干净,照爷的嘱咐,把王怀德给爷活捉来了!”

    说着挥挥手,两个兵丁摁着拼命挣扎着的王怀德,站在后面的兵丁在他膝窝里重重踢了一脚,王怀德往前扑着跪在了平王马前,李青低头打量着被摁着跪在地上,仍在不停的挣扎着的年青男子,只有二十岁左右,人很瘦削,体形单薄,衣服已经撕得几乎完全破碎开来,一条又长又深的刀伤从左肩直划到右腹,皮肉狰狞的往外翻着露在外面,挣扎中,血顺着身体不停的流下来。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但仍能看得出面容清秀,书生气十足。

    平王用马鞭指着王怀德,傲然问道:

    “王怀德,爷给过你生路,允你回去奚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王怀德抬起头,看着平王,不再挣扎,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牙齿上糊着血污,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呸!你这个恶魔!你杀了我义父,我与你不共戴天!只要我活着,就要杀了你!”

    “义父?不过是个义父!王总兵的亲儿子,可在奚地好好的做着官儿呢,他不来报仇,你这个义子倒孝顺得很呢。”

    王怀德死死的盯着平王,他要死了,那枚刺耳的烟花响起时,他就知道这仇报不了了,死就死吧,总算可以死了!义父死了,这世间唯一爱过他,给过他温暖的人死了,这一年多,他活着,只靠怀念着那份温暖,靠这份仇恨支撑着,他今生杀不了他,报不了这仇,死了也好,也许,死了,归于土中,就能回到那温暖中去了。

    王怀德渐渐垂下了头,仿佛呛着般咳了起来,血从嘴角涌出来,半晌,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眼神微微往下,看着李青,咳了几声,“这位夫人,云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求你,给她条生路。”

    李青默然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王怀德看了她一会儿,眼神里闪出片绝望来,“她已经……死了,是吗?”

    李青转过头,抓紧了平王的衣服,不再看他,王怀德慢慢抬起头,眼神凄凉的看着平王,满脸满嘴的血污,狰狞而凄凉的笑着,“给我个痛快!”

    平王点点头,挥了挥手,摁着他的兵丁拔出刀,李青忙把头埋在了平王怀里,眼角处刀光炫然闪过。

    留下吴守强清理战场,黑衣卫簇拥着平王,继续往浮古城方向纵马急速奔去。

    晚上,到了个小镇,包了家客栈,李青沐浴后,勉强喝了碗粥,交待程燕:

    “这一阵子,炖燕窝粥用白燕。”

    平王挥挥手示意程燕出去,程燕忙曲了曲膝,退了出去,平王把李青抱在怀里,搂着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低低的笑着说道:

    “青青是第一次看见杀人吧?“李青点点头,平王抚着她的鬓角,声音温和的安慰道:

    “过几天就好了,往后,再看到,青青就不会害怕难受了,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好些天都见不得红色,以后,就没事了。”

    “爷第一次,杀人,多大?”

    李青抬头看着平王问道,“七岁,父王带我出征,我杀了几个俘虏。”

    平王搂着李青,出神的望着窗外,有些悠远的低声说道:

    “我三岁就开始练功了,父王最疼我,七岁时就开始带着我出征,教我行军布阵,我第一次杀人,都是一刀断喉,也没让血溅到身上,可到了夜里,总做恶梦,睡不安稳,父王把我抱在怀里睡。第二天就没事了。”

    平王说着,眼睛里带着赞赏的笑意,低头看着李青,“青青的胆量和见识,别说女子,就是男子中,也极少见!不愧是我的王妃!”

    李青垂着眼帘,眼珠微动,飞快的转着心思,半晌,抬起头,笑着说道:

    “世间男女有别,这胆量和见识,也有男女之别吗?”

    第八十七章 鸿沟“嗯,女子天性柔弱。胆量见识自然不如男子,男为干,女为坤,男女之间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平王慢慢说着,顿了顿,低低笑着,俯下头,贴着李青耳边说道:

    “青青是奇女子,自然不能与这世间庸脂俗粉相提并论,就是男子,能及得上青青的也不多,只有青青,才配得上做我林蕴海的妻!”

    李青微微笑着,看着平王说道:

    “这男女之别,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来,是关着夫妻之义的,爷要不要听?”

    “噢?”

    平王满脸兴趣的看着李青,李青抬头看着他,笑着说道:

    “有个教书先生,和学生说,男人纳妾乃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之事。学生问,因何理所当然?先生解释道:男人譬如茶壶,女人就是杯子,一把茶壶自然是要配很多杯子才好。”

    平王仔细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这比喻倒是妙极!”

    李青盯着他,等他笑声停了,才慢慢的继续说道:

    “男人自然愿意做茶壶,可女子,不一定想当那些杯子中的某一只。”

    平王微微怔了怔,看着李青,李青抬起头,看着平王的眼睛,带着笑容,声音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我就不愿意!我的茶壶只配一个杯子!”

    平王眼睛里闪过愕然,慢慢收了笑容,看着李青,李青目光幽幽的迎着他的目光,半晌,平王轻轻咳了一声,“青青,你是爷的妻,是平王正妃,爷,也最疼你,那些姨娘,不过是些个奴才。青青何必和她们计较?

    ”

    李青垂下眼帘,心底瞬间冰冷一片,平王用力揽着她,这温暖的怀抱深处,那些硬硬的骨头硌得她疼得想流泪。李青轻轻推开平王,低声说道:

    “爷,轻点,骨头痛,爷放下我吧,我累了,想躺一躺。”

    平王抱起李青,温柔的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李青侧过身子,面向里面,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平王侧着身子坐到床边,目光幽深的看着李青的侧影,半晌,俯下身子,微微压着李青轻声说道:

    “青青。我答应你,以后,不再纳人,西院的四个姨娘,都是入府多年,也给爷生了儿女,怎么能弃之不顾?青青,这后院的事,都听你安排,一个月两天也好,一天也好,全凭青青安排就是,青青?”

    李青转过身,睁开眼睛看着平王,微微笑着说道:

    “是我不好,这几天功夫,就起了贪心。还请爷恕罪。妾不懂规矩,不知礼仪,哪里管得了爷的后院,这些天,妾太过疲惫,失礼之处,爷多担待一二,明天还要赶路,妾累得很了,想歇着了。”

    平王半躺在床上,搂了李青,低头吻了下去,李青轻轻侧过头。闪开来,平和的笑着说道:

    “妾累极了,明天还要赶路,爷也早点歇息吧。”

    “青青累了,我搂着你,好好睡,嗯?你和我,你我相称就好,青青,只要你不点头,我不去西院就是。

    ”

    李青转过身,闭上眼睛,不再理他,平王手臂微微用力,把李青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李青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脖子里挂着的戒指,只觉得心里又涌起无数的酸楚来,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第二天,申正时分,一行人就到了浮石城,平王扶着李青进了内院,秋月和琉璃接出了院子。秋月和琉璃左右扶着李青。坐到东厢榻上,李青皱着眉头,着急的吩咐着秋月,“脏得很,叫人准备热水,我要好好洗一洗。”

    平王笑着坐在李青旁边,“夫人还是歇息一会儿再沐浴吧,免得太过劳累虚脱了。”

    李青转头看着他,带着些笑意说道:

    “若是不沐浴干净,这样脏着哪里休息得好?爷也去沐浴洗漱吧。”

    平王点点头,去了前院。

    秋月和琉璃带着丫头。侍候着李青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件浅紫色锦纱宽袖紧身上衣,一条白底满绣缠枝忍冬花如意月裙,扶着李青半靠在东厢榻上的大靠枕里,琉璃取了条大红棉纱里子的拉丝被,给李青盖好,秋月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大绵帕子,仔细的给李青绞起头发来,竹雨送了燕窝粥进来,李青接过,慢慢吃了,漱了口,琉璃泡了杯眉山茶递过来,李青接过,捧在手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唉,总算活着回来了!”

    秋月在后面笑着责怪道:

    “呸呸呸,夫人这是说得什么话?!”

    李青轻轻笑着,“这几天,又脏又累,唉,从来没有这么脏过!以后,我再也不骑马出去了!”

    琉璃嘻嘻笑着,轻轻给李青揉着腿脚,秋月沉默了片刻,低声禀报道:

    “夫人,你不在的时候,松明出去了两趟,最后一趟出去,就再没回来,我和琉璃去跟王统领说了,让他派个人去找找,王统领说,”

    秋月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他说,松明已经被送走了。说是爷的意思。”

    李青捧着杯子,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这事你们不要问了,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吧。若有人问起,就说送她回家了。”

    秋月和琉璃互相看了看,低声答应了。

    绞干了头发,秋月给李青松松的绾了个发髻,李青吃了碗粥,就疲惫不堪的睡着了。

    第二天,李青一直睡到巳正时分,起来洗漱后,换了衣服,秋月取了件淡黄|色羽缎对襟长衣给她穿在外面,“夫人,多穿件衣服吧,这里九月里,可比京城凉得多呢。”

    李青笑着穿了,竹雨送了早饭进来,李青吃了半碗粥,又吃了几个蟹黄小笼,有些惊喜的转头看着竹雨问道:

    “这里的螃蟹大不大?”

    竹雨曲膝福了一福回道:

    “回夫人话,就是太小,奴婢只好剔了蟹黄出来,市面上也不多,前天看到一次,今早一看到,奴婢就让人全都买回来了。”

    李青笑着点点头吩咐道:

    “那就熬些蟹油出来,我们带在路上吃。”

    竹雨笑着应了。

    中午,平王进来吃过饭,松萝泡了茶端上来,李青接过奉了一杯给平王,自己再取了一杯,端在手里坐在东厢榻上,平王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挥挥手示意丫头们都退下,转头看着李青说道:

    “我等会儿就走,去南金川,若是顺利,差不多一个月就能返回了,这里,还是让王大齐护送你回去平阳府,你且安心歇息,什么时候想动身了,什么时候再启程就是。路上慢些走,也不至于太过辛苦了。”

    李青笑着应了:

    “是,爷路上当心些,我歇息两天,就启程回去了,再晚,怕天气就太冷了。”

    平王点点头,仔细的看着李青,“回去好好养养身子,这些天太辛苦了。”

    说着站了起来,李青忙跟着起来,送了他出去。

    李青歇息了三四天,就让人收拾行李,上路返回平阳府了。一路上,行程安排得极宽松,车子平缓的在驿路上行进着,车厢里平稳了许多,一路上,也能慢慢的看些书打发时间了,车厢里面两个角上都放了熏炉,烘得车厢里温暖如春,李青拿着本书,慢慢看着,偶尔抬眼看看外面的浓浓秋色,秋月拿了件肚兜,在轻轻晃动着的车厢里,仔细的做着针线,李青回过头,看着秋月略显平淡的眉眼,心里微微一动,又想起杨元峰膝下那个厚厚的垫子来。

    李青放下书,盯着秋月,笑着问道:

    “秋月,有件事,你跟我可要说实话。”

    秋月放下手里的绣活,惊讶的看着李青问道:

    “夫人,秋月什么时候没跟您说过实话?”

    李青嘿嘿笑着问道:

    “杨元峰跪着的那个垫子,是谁给了他的?”

    秋月仿佛一口气窒在了喉咙里,脸涨红着,眼神闪烁起来,半晌,才有些语无伦次的回道:

    “夫人,他一个书生,一个人,夫人把他训斥成那样,他也不是跪惯了的人,万一跪伤着了,没人照顾,夫人又不是一定要把他怎样,怪可怜的,夫人……”

    李青盯着秋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起来,郑重的问道:

    “秋月,你喜欢他?”

    秋月猛的抬起头,脸涨得通红,摇了几下手,又停在半空,两只手又拧在一起,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李青看着她,坐直了身子,轻声的问道:

    “你想嫁给他?”

    秋月低下了头,一声不吭,李青皱着眉头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半晌,才慢慢的说道:

    “秋月,我早就说过,你和琉璃,就算不能让你们嫁给自己喜欢的、想嫁的人,也一定不会把你们嫁给你们不想嫁的人,现在,你有了喜欢的人,想嫁的人,是件好事,可是,那个杨元峰,自视极高,建功立业的心思太重,一来我怕他会嫌弃你,二来,他不是个能体贴你的人,秋月,你想清楚了。”

    秋月抬起头,看着李青,眼睛里闪过丝柔情,低声回道:

    “他是神童,是才子,又做着爷的封疆大吏,我不过是个奴婢,夫人,我从来没敢想过要嫁给他,只希望能在他身边,侍候着他……”

    -------------------------第八十八章 现实的打算李青愕然看着秋月。这个跟了她十年,被她教导了十年的秋月,居然愿意给杨元峰做个妾侍!李青伸出手,摇了摇秋月,“秋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月脸色有些灰暗的看着李青,半晌才说道:

    “夫人,我是个婢女,没有家人,长得也不好看,又不象夫人那样聪明能干,他,怎么能娶我?怎么会娶我?”

    李青怔怔的看着秋月,秋月勉强笑了笑,看着李青继续说道:

    “夫人,我们这些个奴才婢女,要做正头夫妻,能嫁给谁?多是要嫁给同样做奴才的,就算夫人作主,脱了籍,嫁到外头。稍微有些门第的,谁愿意娶个婢女出身的人作正室夫人?依着律法,奴婢们都是贱民,也是嫁不得官宦士子的,夫人敬重我们,拿我们当人看,可象夫人这样的人,也就夫人一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