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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安康第19部分阅读

    福气安康 作者:rouwenwu

    等那个五十开我的胖老头把“亲民”形象演绎得十足十之后,苏文清等人才上前见礼。正待要说明一下浇铸流程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上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神色甚是冷峻。原来是军械局的贺将军到了。

    知府大人赶紧走过去迎接。贺将军跳下马来,把马的缰绳丢给随行的军士拿去拴了,只傲慢地看了知府大人一眼,颌了一下首,算是见过礼,随后转身看向苏文清,冷冷道:“苏姑娘,我说过,给你七日期限。我在此提醒姑娘,今天就是第七日了,还望姑娘不要忘了。”

    苏文清微微一笑:“多谢将军提醒。我这里正准备派人去请将军过来呢。”

    贺将军冷峻的目光瞬然落在苏文清笑意淡然的脸上,微顿了一下,再望向岸上那几尊铁牛与铁人的陶范,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

    “将军请看,这就是我上次说的用作地锚的铁牛,还有这些铁人。”苏文清转身看向河面,河面上,有几艘中型船只正呈对称的水平状将铺了舟板的铁链送往河对岸。船上的人影苏文清看着甚为熟悉,原来是那天挨了鞭子的船工。

    “贺将军,浮桥我已用铁链进行了加固,只待船只将浮桥在河面上铺开,再在浮桥的两侧各放置两只铁牛、两只铁人以作地锚之用。至此以后,浮桥就不会再被洪水冲垮。”苏文清含笑道。

    贺将军也举目向河对面望去,那几艘船只已经抵达了河对岸,不多一会,便看到对岸扬起了红色的旗帜,这表示浮桥已经安放妥当。

    “那好,现在,我们就开始现场浇铸。”苏文清清脆的声音回旋在河岸上空。她的话音一落,早就侧于一旁的工人们马上上前,把陶范搬至河岸边上,连接浮桥的地方。一桶桶滚烫发热、沸腾冒气的铁水被提了上来,一勺勺地浇入陶范之中。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大家都睁大着眼睛往河岸上的那些陶范望去。全场寂瘳无声,只有铁水浇灌入陶范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过了约一个时辰,铁水浇灌完毕,接下来船工们再把另外的两只铁牛和两尊铁人的陶范送往河对岸。装有滚烫铁水的铁桶则顺着河两岸拉起的铁丝滑过对岸,浇铸完毕,再把空了的小桶顺着铁丝运送回来。顿时,宽阔的河面上,小铁桶来来回回穿梭不停,形成一幅壮观的画面。围观的人瞧着有趣,都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河对岸的浇铸工作也完成了。再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冷却工作,这也是张家冶铁秘芨中记载的相关方法,苏文清只不用借鉴借鉴罢了。

    终于在日头沉入西山时,此项工程宣告竣工。此时围观的人群依然有增无减。卸了陶范,当这几座铁牛铸件与铁人铸件栩栩栩如生地呈现于人们面前,在夕阳照射下发着黝黑的光泽时,人群里不由发出一阵惊呼。

    贺将军忽地望住铁牛腹部延伸而出,与铁索桥水平面呈近45度锐角斜插地下的铁柱,眉头微皱,带了几分疑惑望向苏文清:“苏文清,这是何意?”

    苏文清微笑道:“这个构造是利用了斜三角形的原理,这种构造可以更加稳固铁牛和铁人的受力角度,使铁索不能松动,从而保护浮桥不被冲垮。”

    贺将军看了苏文清许久,终于,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自小熟读兵书,自然知道斜三角在行军打仗中的用处。但对于面前这个农家小姑娘,不仅知道斜三角的妙用,居然还能运用到浮桥的固定上,确实令他感到大感意外。(!)

    第十八章谋事官营作坊

    知府大人难得一回这么“勤政”,整整一天都窝在浮桥旁,当看到贺将军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时,他才暗暗吁了口气,心中的大石才缓缓落了下来。

    苏文清看向不远处的林志海。那一袭青衫在人群里略显清冷,但在她看来却是寒意肆虐的初春里的一团温暖。

    若没有他亲自跑了一趟知府衙门,说服知府大人召集全城的铁匠,聚在上河岸边一起开工,恐怕在五天的时间里,要想把这四座铁人与四尊铁人铸造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知府大人当然不会做吃亏的生意。虽说如今是由官府斥了资,购买矿石、木炭,搭建熔炉,聘请工人,但是,此项工程不仅关乎民生,而且关系到国防军需,只要知府大人一本奏折上报朝廷,银两上头自会拨下来,根本与扬州知府衙门的利益无损。而且,他又能因了此事为自己的脸上添金,何乐而不为呢?

    狄师爷悄悄把苏文清拉到一边,低声道:“苏姑娘,你看这浮桥,以后都不会被冲垮了吧?”

    苏文清看看狄师爷,见他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希望自己能给他一个一劳永逸的承诺。

    苏文清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狄师爷,若这事能成,你打算如何谢我?”

    狄师爷愕了一下,随即堆笑道:“苏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在知府大人面前……” 没等他说完,苏文清就打断了他的话:“狄师爷,听说最近你那个姓卓的女婿很闹心吧?”

    狄师爷讶然地抬起头来。

    狄师爷名叫狄正龙,娶了两房妻妾,生下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大女儿嫁给了扬州衙门内的刀头史迁,二女儿嫁给了卓家,三女儿尚待字闺中,小儿子刚年满八岁。

    按理说,二女儿嫁得也不赖,卓家说什么也是当地一富,官营冶铁作坊。不过,近年来,卓家那个少东家越发的不思进取,把一个好好的冶铁作坊经营得乱七八糟,经常拖拖停停,搞得扬州军械局的贺文成很是恼火。所以那天在上河岸,见到狄师爷时,贺将军根本没拿正眼瞧他。

    因了这事,军械局与扬州知府矛盾又加深了一重。狄师爷也知卓家作坊再这样发展下去,势必拖垮扬州知府衙门,激怒了背景雄厚的贺将军,他在衙门里的职位也可能不保。但碍于女儿的面子,此事一直迟迟未作决断。

    现今苏文清这么一提起,他不由眼前一亮,似乎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只听苏文清深深叹了口气,道“狄师爷,不瞒您说,我上段时间正好赁了一个冶铁作坊,正为如何打开销路犯愁。虽说现在这上河的浮桥重新修缮,铸造铁牛铁人,使张记作坊名气大振,但是,要论到未来的发展前景,说什么也比不上与官府合作啊。”

    对上狄师爷望过来的疑惑眼神,苏文清微微一笑。狄师爷正待要说什么,忽觉手上多了一样东西。苏文清仿如春风般的话语响了起来:“狄师爷,你看,能否在知府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替张记作坊打开销路?这一百两银票,就算作你的跑腿费。”

    狄师爷看看手中的银票,有了些许动摇:“这个……”

    苏文清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狄师爷,您放心,事成之后,我定会有重酬。这样吧,倘若张记作坊真的能成为官营冶铁作坊,那我每年抽一成的分红给你,无须您投入任何资金,这笔丰厚的利润足以保障你的二女儿,还有你们全家衣食无忧,你看……”

    狄师爷心中一喜。心中已经打起了小算盘。自卓家成为官营作坊后,不但一分一毫没有孝敬给他这个老丈人,而且就连缴给官府的银两也是经常拖欠,惹得知府大人很是不快,他心中也多有不忿。

    如果能转让给张记作坊,无需任何投入,就可白得一成分红。别小看这一成的分红,经营得好的话,每年至少有好几百两的银子,比他拿的那零零星星的傣禄强多了。单靠这笔额外收入,就足以把他全家老小,包括二女儿一起供养起来,衣食无忧,老有所依。

    狄师爷正胡思乱想间,手中又多了一样东西。苏文清暖洋洋的声音又响在耳边,更具蛊惑:“狄师爷,这四张一百两的银票,两张给您喝茶,还有两张,给知府大人喝茶。”

    狄师爷紧紧地攥住手中的银票,手微微冒出汗来。一下子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多银两,他心中狂喜,两眼放出光来。

    知府大人的四人大轿在暮色苍茫中远去了,狄师爷也怀揣着银票,跟着轿子走了。除了留下一小队官兵帮忙清理工程现场,其他官兵与围观的群众也散去了。

    张二花挨近苏文清,望着知府大人远去的轿车,低声道:“小清,你说,这事能成吗?”

    苏文清想起狄师爷动摇的神情,笑笑道:“这就要看狄师爷狠不狠得下心了。”转身拥住张二花,“二花姐,放心吧,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苏文清想了一下又道:“二花姐,张记作坊很多地方设计得不太合理,我们既然要走这一条路,就要把这方面做好,要成为官方冶铁作坊,要有一套流程要走。卓家作坊的构造很值得我们参考。所以,张记作坊必须扩大投资,我把永慈药行那边盈余的资金投到张记作坊来,进行扩建。至于分成……”

    张二花很爽快道:“小清,我们姐妹俩,也不要谁占了谁的便宜,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苏文清呵呵一笑,坦然受了。

    过了两天,扬州城里流传着一个特大新闻。说是卓家作坊的少东家把自家媳妇休了,那狄家二女儿哭闹了几天,也就乖乖地回婆家去了。这条消息在扬州城里的大街小巷疯狂流传,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苏氏蘑菇园,也瞬时热闹起来。

    “我今天早上看到了狄师爷的二女儿了。”张嬷嬷一走进蘑菇园,就打开了话匣子。

    “怎么样?有没有寻死觅活的?”桂花忙追着她娘问。其他在园子里干活的人也“哗”地一下子全围了上来。就连刚从范老先生工作室出来的小桃与小莲,听到声响也赶忙从前院跑到后院,生怕漏掉这个重大消息。

    近年来,随着范老先生年事已高,在苏文清的劝说下,便收下了小桃与小莲这两个勤奋好学的女弟子。

    “我倒不觉得,看她那副样子,哼哼。”张嬷嬷不忿道,“穿得一身大红锦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脸上还笑得风情万种,哪像个被休了的下堂妇,倒像个刚出嫁的新嫁娘。”

    众人皆讶然。这个时代,被休不管怎么说,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这个秋家二女儿,行为也未免太反常了。

    立于前后院一墙之隔的那道门边,苏文清与张二花对望一眼,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讶。

    张二花道:“小清,你说,卓家真的把狄师爷的女儿休了?

    ”苏文清笑笑道:“这世道,真是说不清了,谁知道是谁把谁休了呢。”抬头看看天时,“好了,这些八卦就留给她们慢慢讨论吧。二花姐,我们到前厅去等吧,应该有客人要到了。”

    果然,临近晌午时分,一个又矮又瘦小的身影钻进了苏氏蘑菇园的前院。正厅里的三足鼎炉上,炉火烧得正旺,上面架着一个精巧的茶壶,壶里的热水“咕咕”地冒着热气,“大红袍”醇厚浓烈的茶香氲氤了整间屋子。

    菱花格子窗前,大红牡丹花式的窗帘自中间挽向两旁,一个纤瘦窈窕的身影自窗边闪过,明艳无暇的脸上漫过一片笑意。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不等坐定,狄师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苏姑娘,你看这事……”

    苏文清拿起茶壶,给狄师爷斟了一杯茶:“狄师爷办事真是风雷厉行,小清佩服。这是今年新出的‘大红袍’,狄师爷可先品尝一下,协议我已拟好,待我去书房取来与你过目。”

    狄师爷嘿嘿地笑得殷勤:“那就有劳苏姑娘了。”

    苏文清转出正厅,特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厅里的狄师爷。见他一副焦灼不安的样子,脸上却掩饰不住狂喜的神色。

    苏文清看了一会,脸上显出鄙夷的神色。这个世上,还真有这样的父亲,为了银子,弃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于不顾。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个世道,不会只单单有嫌贫爱富的父母的。狄家二女儿如果不是也存了这份心思的话,会在被休之后两天,打扮得跟新嫁娘似的,一脸春风得意地笑着?

    当狄师爷看着白纸黑字里那醒目的一成分红时,笑得本来就细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连眼珠子都看不见:“苏姑娘真是爽快之人。姑娘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上头已经给了答复,不久之后,上头会派人下来巡查,姑娘对于作坊的构造标准,可要多花费点心思。”

    “多谢狄师爷的提醒。我这两天正准备着作坊的整治,也快完工了。”苏文清含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狄师爷笑逐颜开,“苏姑娘办事,老夫信得过。”

    苏文清脸上笑意愈深,笑容越发灿烂。(!)

    第十九章临别前夕的饯别

    窗台上,一盆春兰徐徐盛开,溢了满屋的幽香。

    一朵朵硕大的花瓣开放于青绿的茎叶之上,波纹般的皱痕,无形中显出几丝妩媚,整个花被、花苞、花茎均为同一颜色,所以这株兰花又称“素心”。

    一双白晰的手在修剪着旁边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叶子,像一只上下翩飞的蝴蝶。

    “怎么,这段时间以来,苏文清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黄金面具下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幽冷的目光微微一滞,旋即落在那在阳光下开得正艳的“素心”花瓣上。

    “回大当家的话,自扬州上河道那座浮桥修缮之后,苏文清一直在苏记蘑菇园和永慈药行之间两头转,其他的,倒没听说什么消息。”李福小心冀冀地答道,想了一想,又道,“自那座浮桥重修之后,好像永慈药行也热闹起来,来往南北采购药材的商贾,都到永慈药行来。还有,听说扬州临近几家的中药材铺子,也与永慈药行联起手来,成立了个什么什么会的。”

    大当家隐没在黄金面具下的剑眉微扬了一下。没有任何消息,这种平静实在是不太正常。再说,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去修缮浮桥,仅仅是为了保证南北商线畅通吗?

    “好了,别管人家成立什么会不会的。”大当家弃了手中的剪子,转过身来,“李管家,过段时间就是皇太后的寿诞,你去帮我准备一件贺礼,银子不是问题,要本地纯色的白玉如意。”

    李福点点头。扬州地区盛产白玉如意,这本不是一件难事,但要找出一件纯色的白玉如意,那就不是那么好找了,动辄几千两银子,极品的几万两银子,而且还不一定找得到。

    ***

    灯光下,苏文清手执墨块,轻轻打转着在砚台上研磨着。她觉得研墨就像钓鱼一样,是个需要耐力的活儿,而她,是最讨厌做这些事的。如今,她能静下心来,执起一方墨块,细细研磨,让砚台上铺散着黝黑的墨汁,反而觉得是一件温馨有趣的事情,倒也真是奇怪了。

    轻轻搁下墨块,朝身侧的林志海望去。见他正运起狼毫,在桌案上铺开的白纸上挥就最后一笔,满意地轻叹一声,把笔放回笔架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苏文清轻轻吟诵道,含笑望着林志海。眼前仿佛出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树影婆娑,星星灿烂,桃花村林家大院正中的院落里,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把这首诗一直朗诵到了她的心里面。

    “写得真好。”苏文清轻叹。对于浸润多年书法的她来说,林志海的字体真不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

    林志海轻轻摇头。对于这种恭维话,他听多了,但从自己心仪之人的口中说出来,他还是听得很舒服。

    “你也写一个吧。”林志海挽起袖子,“我来研墨。”

    苏文清忙道:“不了,我的字哪能……”

    “小清,你还想瞒着我不成?”林志海佯怒道,“年前,小莲子庄后巷里家家户户贴着的那些门联,我怎么看都觉得眼熟,正奇怪呢。后来书院里又有人说,扬州南街里来了个摆字摊的书生,写的字好得不得了。我一猜就是你了。”林志海微笑摇头,“你呀,就是调皮。”

    苏文清不禁脸上现出些许红晕,这些她一时贪玩弄出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这时,外边传来林氏的声音:“海儿,小清,吃饭了。”

    苏文清忙放下笔,拉着林志海:“海哥哥,林大娘叫我们出去吃饭了,我们出去吧。”

    转出书房,走下台阶便到了大厅。饭菜已经摆上了,苏氏与林氏坐于上首,含笑望着一对金童yu女手拉着手走进来。

    今天是林志海在家的最后一天,因为是饯行,所以饭菜特别的丰盛。有鸡,有鸭,有鱼,还有几样扬州城本地的家常特色小炒,色香味俱全,十分的诱人。

    “好丰盛哦。”苏文清一坐下,便忍不住赞了一句,环视了一下四周,转向苏氏,“娘,怎么不见范爷爷?”

    “你范爷爷啊,”苏氏无奈道,“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只在书桌上留了张字条,说是到后山的那个培育场所去了,说是带了干粮,不用留饭给他。”

    苏文清“哦”了一声。近段时间,范老先生在研究如何将“三头菇”的产量提高四成。她隐约听得小桃小莲说起,范老先生在后山的半山腰上,搭了一个木棚子,作为培育基地,主要是将高产的培育菌种与野生伞柄肥厚的山菇一起杂交,研制高产的“三冬菇”。不过小桃说起这事的时候,眉头微皱,说试验了好几次都失败了,范老先生心情也不好。

    苏文清懂得一个道理,凡事要循序渐进,急不来的,再说科研事业,不经过几番挫折哪能成功?于是便让小桃小莲有空的时候劝劝范老先生,让他宽宽心,慢慢来。

    如今听得苏氏这么一说,想必范老先生有了新的发现,才这样废寝忘食。苏文清打算着,等吃过晚饭,再去后山看看,顺便给范老先生送饭过去。

    “海儿,多吃点。”苏氏夹了一块鸡肉放到林志海碗里,林志海赶紧起身接过。

    “海儿,这是在自己家里,不比外面,不用这么多礼。”苏氏望着未来的准女婿,嗔怪道。

    “是。”林志海应声坐了下来。

    “娘,林大娘,海哥哥,我们吃点酒。”苏文清呵呵笑道,拿出从城里买回来的“女儿红”,拿来杯子,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

    “海哥哥,我祝你旗开得胜,金榜题名。”苏文清举起手中酒杯,“我再祝林大娘和娘亲身体康健!”说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多谢小清。”林志海含笑道,把杯中的酒喝了,苏氏和林氏也相继喝了。一场饯别酒宴,便在欢欢喜喜的氛围中结束了。

    吃过饭,撤了桌子,大家煮了奶奶奶茶,围坐在厅里聊天。

    “海儿,春秋两季的衣裳你拿了没有?”林氏开始打点儿子的行囊。

    “拿了。今天早上不是你帮我拾进箱子里了吗?”林志海莫名其妙地望着母亲。

    “哦,瞧我这记性,我今早上刚收进去的,怎么就忘了呢?”林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似又想起什么事情,“小清,大娘托你雇的人,还有马匹,都准备好了吗?”

    “林大娘,都准备好了。”苏文清笑嘻嘻地望着忙乱中的林大娘。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要远行,做母亲的哪能不担心呢?“林大娘,您放心,我下午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雇的是小桃的哥哥,叫做乐天明,跟小桃的年纪差不远,为人挺机灵的,心又细,挺会照顾人的。把海哥哥交给他,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林氏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这个小桃的哥哥,靠得住吗?”

    苏文清走过去揽林氏:“大娘,你就放心吧,那个乐天明,挺实心的一个人,不会把海哥哥带坏的。再说了,乐老伯也说了,如果乐家那小子敢把海哥哥带到京城里那些莺莺燕燕的地方去,他老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都笑了起来。林志海脸一红,瞪了苏文清一眼:“小清!”

    苏文清无所谓地笑着。她骨子里可不是什么传统的古代人,这种话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了,不担心那是假的,一别半年,她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身边,时间有时可以改变一切,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宋朝的科举考试是三年一次,分为三极:乡试、会试和殿试。乡试通常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一次,是在秋季举行,所以又称为秋闱。然后是会试,会试在乡试后的第二年春天在礼部举行,所以会试又称又称为春闱。最后是殿试。殿试是皇帝主试的考试,前三甲由皇上亲点,分别人状元,榜眼和探花。

    林志海在上一年秋天已经通过了乡试,并考取了第一名,获得了解元的称号,那接下来的便是上京参加春闱和殿试了。

    范老先生早早写了一封书信,让林志海带给翰林院一位姓龚的昔日同窗好友,说是看到书信后,他的那位同窗好友替林志海安排。苏文清从来就不排斥找关系,特别有人举荐,事情就会好办很多。拿了书信,让林志海好好收好,再对范老先生大大感谢一番。

    至于银子,苏文清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在京城那个繁华的都市一住就是半年的时间,苏文清当然不忍心让自己的心仪之人受苦。此外,各方打点,也是一笔不菲的索费。所以,苏文清一狠心,拿出五百两的银票,让林志海贴身收好,作为盘缠及不时之需。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漆黑的夜空中,一道凌厉的闪电当空劈下,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看来,一场暴风雨要来临了。

    苏文清跑出外面看了一会,转身拿了油纸伞便走了出去。

    “清儿,要下雨了,你要去哪?”苏氏在后面急叫道。

    “娘,我去后山,把范爷爷接回来。”风很大,吹得苏文清手上执着的油纸伞摇摇晃晃,雨点开始洒落下来。(!)

    第二十章后山遇险等救援

    苏文撑着油纸伞,提着灯笼,奔到了乐小桃家门口,拼命拍门:“小桃,小桃。”

    “小清姐,这大风大雨的天,你怎么来了?”小桃打开门,一见苏文清浑身被淋湿,一脸焦急的样子不由大吃一惊。

    “小桃,我刚才回了趟家,范爷爷还没有回来,你知道那个培育场所在哪里吧?”

    “我带你去。”一听说范老先生没有回来,小桃也急了,戴了斗笠披了蓑衣就带着苏文清往后山走去。

    后山山路很滑,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鞋上满是泥泞,有好几次差点摔倒。

    跌跌撞撞地爬上半山腰,眼前出现一个简易的茅草屋,隐约透出些许亮光出来。小桃高兴地拽住苏文清:“小清,你看,范老先生在那间屋子里面。”

    木门虚掩,推门而入,见雨水顺着茅草的缝隙渗透进来,滴滴嗒嗒地溅湿了地面。在没有被雨水溅到的空地上,范老先生正拿着左手拿着一叠白纸,右手拿着一支炭笔,不知在记录着什么,地上烛台的烛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范爷爷。”苏文清不由急叫道,夲过去把蓑衣披在他的身上,把斗笠戴在他的头上。

    范老先生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突然扔下纸笔,哈哈大笑起来。

    “范爷爷,您怎么了?”苏文清莫名地感到一丝惊惧。这个范老头,不会疯了吧?

    范老头一把拉住她:“小清,来,我带你看样东西。”不由分别,便把她拉到了茅屋的后门边,打开了后门。

    风刮得很急,半山腰上的小树被风刮得东歪西倒,雨水顺着风势被刮了进来,倾刻把里面的地板浸湿。

    苏文清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无意间抬头望外看去,不禁呆住。

    外面,是一排简陋的铁框架,上面争先恐后探出一只只白色的小脑袋,相互紧紧挨着。那种生长的密度,比苏氏蘑菇园的蘑菇大了好多。

    苏文清猛然醒悟,欣喜道:“范爷爷,你研究出来让蘑菇增产四成的法子了?”

    范老先生含笑点点头,眼中也闪着欣喜的光:“按常理,长成初期的三头菇不应吸收太多的水分,但这新研制来的三头菇却不同,需要大量的水分,才可以笜壮成长,才能达到增产四成的目的。”

    苏文清也兴奋起来,转身拥住范老先生:“范爷爷,你可真厉害!”要知道,如果一个框架的蘑菇增产四成,那又该是多么丰盛的一笔利润!

    “范老先生,你一定要把这个增产的秘方传授给我呀。”小桃也欣喜道。

    这时,山下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呼喊声:“范爷爷小清”雨声“噼哩啪啦”地响着,瞬时把呼喊声掩盖了下去。

    苏文清侧耳听了一会,欢喜道:“范爷爷,是海哥哥的声音,海哥哥上山来接我们来了。”

    “那好,咱们回家。”范老先生一扫脸上的困倦神色,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戴了斗笠,披了蓑衣跟着苏文清小桃她们来到茅屋门口。

    “海哥哥,我们在这呢。”苏文清喊道。雨太大,油纸伞是用不上了。苏文清也披上了蓑衣,戴了斗笠,一手扶了范老先生,一手提了灯笼,顺着山道慢慢地走下山去。

    走不多远,便看到林志海撑着一把硕大的油纸伞,提着一只灯笼,跌跌撞撞地爬上山来。他浑身泥泞,一身牙白色的袍子脏得分辨不出颜色,鬓发散乱,整个人如同一株小树苗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着。

    “海哥哥!”苏文清只觉得一股热浪冲向眼眶,赶忙几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他,“海哥哥,你怎么来了?”

    林志海吁了口气,伸手捋了一下散于额前的头发,“我担心你……和范先生。这后山黑不隆冬的,雨又下得这么大,万一你们有什么闪失……”

    “我能有什么事,况且还有小桃呢。你看看你,浑身都湿透了,这明儿就要赶路了,万一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苏文清见他浑身上下均已被雨水淋个透湿,身上的雨水顺着衣衫往下淌水,不由又气又心疼。

    “没事,我哪是这么娇贵的人。”林志海毫不在意道,清俊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苏文清看看雨势,回头道:“范爷爷,小桃,看这天气,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现在趁着雨势小了一些,我们快些走,尽快赶下山去。”

    后面的小桃连声应道,扶着范老先生,跟在苏文清与林志海后面,顺着灯笼的微弱火光,一步一步朝山下行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石头滚落的声响,接着,小桃惊叫道:“范先生……”

    苏文清猛然回头,见悬崖边上,范老先生一只脚尚在悬崖边上,另一只脚却滑下了悬崖,他整个人半撑着趴在悬崖上,一只手紧紧攥着边上的树干,一只手被小桃紧紧拉住,景象万分危急。

    “范爷爷!”苏文清惊得心脏都快跳出来,慌忙与林志海冲上去,用力把范老先生拽了上来。

    “范爷爷,你可吓死我了!”苏文清捂住胸口,心有余悸道。刚才真是险象环生,只差一步她就不能见到范老先生了。

    范老先生也脸色煞白,饶他经历了多年的风风雨雨,性格上早已沉稳淡定,但火光电闪间直面生死,也非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没事,没事。”范老先生大难不死,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惊险过后,范老先生的笑声打破了紧张压抑的气氛,苏文清等三人在庆幸的同时,也不由笑了起来。

    苏文清转眼望去,见范老先生身上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刚才那一番挣扎,蓑衣脱落,挂在了悬崖边上的树枝上。

    “你们照看好范爷爷,我把蓑衣捡回来。”苏文清把灯笼交给小桃,让她把悬崖边照亮。自己则一步一步小心冀冀地挨过去。

    苏文清走得极其小心,慢慢挨近那棵斜长在悬崖上的大树,蓑衣就挂在那棵树的枝丫上,苏文清一伸手就可以够得着。

    近了,近了,那蓑衣就在眼前。苏文清一阵欣喜,忙伸出手去紧紧抓住。转过身来,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志海悄悄跟了过来。

    “海哥哥,我拿到了。”苏文清开心道,正要把蓑衣递给林志海,就在此时,脚底下的石块竟然松动起来。苏文清心中大惊,身子开始猛烈摇晃起来,竟要往崖下坠去。

    “小清!”耳边传来一声大喊,苏文清只觉腰间仿似被人大力一推,身体逆反方向地神奇般朝崖上跌去。在往前扑去的瞬间,她看见林志海沾了泥泞的袍子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苏文清面朝下趴在地上,双手撑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是坚实的地面,不是崖底。雨水打在地上,溅湿了她的脸颊,她惊恐地转过身来,朝悬崖边望去。四周很黑,跌落在地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火光,但悬崖边上什么也没有。

    “林大哥!”小桃凄厉的哭叫声在漆黑的夜色中,在寂廖的荒山野岭中尤为清晰。 苏文清只觉得心跳猛然顿住,似有一双大手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一点声息也发不出来,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她极力想爬起来,浑身却抖个不停,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小桃哭着过去扶她:“小清姐,小清姐,林大哥掉到悬崖下边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苏文清一咬牙,用力推开小桃,猛地站了起来。飞快地朝山下跑去。身后,传来小桃与范老先生急切的呼唤声。

    山路崎岖湿滑,这一路上她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双手被野草荆棘割出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淋,她却浑然未觉。

    终于连滚带爬到了山脚,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了,但天边仍是黑漆漆一片,云层翻滚,雷声不断,一道道闪电在山顶上闪个不停,给四周传递着些许光亮。

    借着这些光亮,苏文清看到林志海就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杂草朝两边倒去,他静静地躺着,一身泥泞,衣衫被划破,头顶上正汩汩地冒着鲜血。殷红的鲜血顺着那张清俊的脸庞婉延而下,触目惊心却又狰狞无比。

    苏文清只觉得心仿佛被人宛了一刀,痛得站都站不稳。她极力稳住心神,走过去,用抖个不停的手轻轻托起他的脸庞,呼道:“海哥哥?”

    林志海仿佛睡过去一般,没有一点反应。双目紧闭,唇色苍白,鬓发上沾着青草泥巴。苏文清只觉双手粘乎乎的,微弱光亮映照下,她骇然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沾满了腥红的鲜血。

    她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失去亲人的痛楚再一次扼住了她的所有意识。多年前那个噩梦的夜晚再一次浮现在她面前。

    也是这样黑漆漆的夜晚,没有星光,黑暗如一个狰狞的恶魔,吞噬掉她最亲爱的哥哥。

    苏文清,你要振作!你要镇定!她对自己狂呼。焦急、哭喊已经没有作用。这里离村子有几百米远,四周荒芜,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帮林志海止住不断喷涌的鲜血,等待援兵的到来。

    小桃与范老先生此刻一定去村子里喊人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林志海,不要让山上的野兽袭击他。

    她慢慢把林志海放平,她记得书上说过,头部创伤的人不宜乱动。用力撕下自己的裙角,苏文清颤抖着做了一个简易的纱布,覆在林志海的头上,止住不断溢出的鲜血。

    很快的,厚厚的“纱布”又被鲜血泅湿了,苏文清咬咬牙,又撕了一片裙角下来。这样不知反反复复做了多少次,终于,喷涌的鲜血被止住了,苏文清呆呆地看着林志海苍白如纸的脸颊,怔怔地落下泪来。(!)

    第二十一章生死未卜林志海(求推荐求收藏)

    不知过了多久,在苏文清看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终于响起了一片喧哗声,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一群人执着火把,拿着镰刀锄头疾步朝她所在的方向急奔而来。

    苏文清心中欣喜异常,回头望去,见带头的是张展鹏,后面跟着张二花,还有张嬷嬷的大儿子、李家嫂子当家的……小莲子庄的年青壮汉几乎全都出动了。还有,苏氏也提着药箱赶来了。

    张展鹏看看躺在草丛中的林志海,大吃了一惊,招呼几个人就要上前去抬起来。

    “慢着!”苏文清冷静道,“大家先不要动,先去砍树枝,做一副担架。”

    张展鹏有些愕然,张二花忙推弟弟:“还不快去?”

    苏氏神色凝重:“小清说得对,海儿伤势沉重,不宜剧烈搬移,你们先做到担架,把他抬回去再说吧。”

    苏氏说完拿过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云南白药粉末,揭开层层浸血的纱布,洒在创口上,再拿出几粒云南白药保命籽,掰开林志海的嘴,让他服下。

    苏文清不再说话,拿过村民手中的镰刀,拼命砍起树来。张展鹏忙吆喝众人一起上前帮忙,很快一副担加要做好了。众人把满身血污的林志海放在担架上,抬回了林家大院。

    林氏在看到儿子的惨状后当即晕厥过去,转醒后只望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垂泪不语。

    “娘,怎么样了?还有其他伤处吗?”苏文清看向正在为林志海上药的苏氏,神情平静得出奇。

    苏氏叹了口气:“幸好跌在草丛里,缓解了下坠的冲击力。否则,海儿这条命也许没了。不过,头上的伤势太过严重,能不能醒得过来,就要看海儿的造化了。”

    “娘,你是说海哥哥有可能醒不过来了?”苏文清脸色惨白,身子抖得厉害。

    苏氏扶住女儿摇摇欲坠的身体,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立于房门口处的林氏,听闻此言,再次瘫软下去。

    “林大娘,”苏文清忙奔过去,把林氏扶到椅子上,“大娘,您莫着急,海哥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林氏看看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儿子,心如刀绞,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想她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唯一的儿子拉扯成|人,谁曾想,却遭此横祸。“我的孩子,你可不能扔下娘一个人不管啊。”林氏忍不住泪如雨下。

    苏文清慢慢地在林氏面前跪了下来:“林大娘,您放心,海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如果,如果他真的一辈子都这样了,那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小清!”林氏止住哭泣,愕然地望着苏文清。就连在一旁给林志海针灸的苏氏也震惊地抬起头来。

    苏文清神情静肃,微红的眼中闪耀着坚强与执著的光芒。

    “林大娘,对不起,是我害了海哥哥,若不是他扑过来救我,他也就不会摔下崖悬,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苏文清硬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汹涌而下。

    “小清,快起来。”林大娘忙伸手扶起苏文清,心中一片悲苦。多年前,苏辰宇为救林志海而葬身黑衣土匪的马蹄之下。如今,自己的儿子为救苏文清生死未卜,这命数,似乎冥冥中就已注定。

    受此打击,林大妇的心绞痛又犯了。苏氏开了药方,给了些宁神静气的药丸,叮嘱她好好休息,千万不可悲伤过度。

    熬好了药,服侍林氏服下,让说了些宽慰的话,待林氏睡下之后,苏文清才转回到林志海的房里来。

    天边已露出一片灰白,雾霭沉沉。苏氏见女儿自一片苍茫中摇摇晃晃走了进来。眉尖紧蹙,眼角泪痕未干,双眼熬得通红,神色却那般沉静内敛,就好像刚才那个决定并非她一时冲动而为,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作出的决定。

    苏氏心中一片酸楚,这样一辈子的负但,对于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姑娘家来说,实在太过于沉重了。

    “娘,您也累了一宿了,去歇一会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好了。”苏文清乖巧道,推搡着苏氏去睡觉。

    苏氏怔怔地?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