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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安康第20部分阅读

    福气安康 作者:rouwenwu

    地望了女儿好一会;“清儿,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苏文清咬住嘴唇,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清儿……”苏氏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罩上一层雾气,“娘本不希望你这么做,不过,你都已经做了决定,你让娘说什么好呢?”

    “娘!”苏文清走过去,拥住苏氏,把头靠在苏氏削瘦的肩膀上,“海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都应该对他有信心,娘你说是不是?”

    ***

    拿了毛巾的纤纤素手拂过林志海的脸庞,忽地停了下来。

    这是苏文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他躺在床上,神情平静,脉博平稳,呼吸均匀,生命体征良好,只是,他却固执着不肯醒过来。

    拭去了血污泥泞的脸庞俊逸非常,棱角分明的轮廊,饱满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此刻因了失血过多而苍白晦涩。低垂的眼睑,两排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三天了,苏文清不知道,光阴竟走得如此之快,快得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快得令她以为,太阳刚从这边升起,便从那边沉下去了。

    “清儿,你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去里屋歇一会吧。”苏氏心疼地望着女儿,三天的时间,女儿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昔日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暗淡无光,下巴更尖了,仿佛风一吹便倒。

    “娘,我不累。”苏文清放下毛巾,挪了张凳子给苏氏坐。

    见苏氏拿出银针,苏文清忙道:“娘,我来吧。”

    苏氏正想说什么,苏文清已接过银针,准确地扎进了|岤位之中,缓缓地推入:“娘,你忘了,这个我学过。上次张老汉手麻痹得动不了,还是我替他扎好的,他到现在还在夸我手艺好呢。”

    苏氏不由笑了。这是事实,上次张老汉还说起这事,说她女儿没接她的班,可惜了。

    “药熬好了吗?”苏氏把带来药包放下,转身问道。

    “熬好了,在窗台上晾着,待会我给海哥哥喂下去。”苏文清答道,手中的银针缓慢地转动着。林志海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苏文清的手便滞了一下,突然有一种想替他抚平眉头的冲动。

    见苏氏在旁边站着,苏文清忙道:“娘,你去忙吧,这里有我照应着。你放心好了。”

    “那好吧。”苏氏看看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林志海,低叹口气,“小清,这事急不来,别累着。林大娘你也看着点,我怕她突然老毛病又犯了。”

    “我知道。”苏文清低下头,笑得虚弱。

    喂药的时候遇点了小麻烦,黑乎乎的药汁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苏文清忙用毛巾去擦拭。

    “我来。”随着一个靓丽的倩影一闪,苏文清对上张二花关切的眼神,不由心中有些感动。

    “你这几天都没来蘑菇园,张嬷嬷她们都挺挂记着你的。”张二花微微侧了侧林志海的身体,药汁就顺利地喂进去了。

    “你们都好吧?”苏文清把空了的药碗放到桌子上,再拿来毛巾,替林志海擦拭了下嘴角。

    “我们都很好,蘑菇园什么事也没有。那边的永慈药行……”张二花一想起那个矮矮胖胖的王伯仁就想乐。别人家是因为没有生意而犯愁,他呢,是因为生意太好而犯愁。

    昨天,那个王伯仁愁眉苦脸前来找她,问她能不能再请个帮手。也难怪,自从南北药材商线开通后,南北方面的各路药材商纷纷聚到了永慈药行,订单如雪花般飞过来,忙得王伯仁晕头转向,饶他久经商场,也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本来,张二花此次前来,就是找苏文清商议此事的。不过,一看现在这个情形,她这话是无论也说不出口了。人都危在旦夕了,苏文清是再也腾不出时间再去照料别的事情的。

    张二花见苏文清又在怔怔地望着床上的林志海发呆,不由在心里叹口气,一把拉起她:“小清,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不吃也不睡的,你这个样子他能知道?你这个样子就能让他醒过来?”

    见张二花突然提高了声音,苏文清不由微微蹙眉:“二花姐,你小声点。”

    张二花也气了,抬高声音道:“小清,我大声点怎么了?要真把他吵醒,那是最好不过。你看看你,再这样下去,不要说别的,你自己就先垮了。他要真的心疼你的话,他早该醒了,干嘛一直躺在床上装死?”

    苏文清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张二花有时就跟个孩子似的,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斗什么气!

    “好好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二花姐,你就别……”苏文清有些讶然地望着张二花,“二花姐,你,你怎么了?”

    此刻的张二花,双目突然睁大,脸上漫过一片惊慌,她用手指指苏文清后面,“小清,你后面……”(!)

    第二十二章相助之人竟是贺将军

    苏文清转身一看,床上坐起一个人,那人半靠在床榻上,手捂着额头,眉头紧皱,眼睛微微睁开:“好吵!你们在争什么,怎么吵得这么大声?”

    “海哥哥!你醒过来了?”苏文清惊喜莫名,手上的毛巾“啪”地掉在地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那听了千遍万遍的声音,除了林志海还会有谁?

    眼前金星环绕,苏文清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云端,脚下软绵绵的,就像踩在棉花上。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泪水却不争气地滚落下来。眼前倏然暗了下来,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残存的记忆里,她听到了张二花的惊措失措的喊叫声,还有林志海的。

    不知过了多久,苏文清慢慢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对上林志海关切的目光。

    她这是怎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撑起身子坐起来。

    “别动,”林志海忙按住她,“你三天没合眼,身子虚得很,快躺下,再睡一会。”林志海神情柔和,声音温柔得快滴出水来。

    “你这是……”苏文清呆呆地看着他头上缠着的纱布,意识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她记起那个黑暗的暴风雨的夜晚,那个悬崖,还有,那种心痛的感觉。

    “海哥哥,”她紧紧抓住林志海,瞪大眼睛望住他,好像生怕一松手,一眨眼睛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海哥哥,你醒过来了?你没事了?”

    林志海含笑点点头。

    那她睡了多久了?苏文清环视了一下四周,桌子上点起了烛台。她最后残存的记忆是早上时分,那这么说,她这一晕厥,竟整整睡了一天?

    “海哥哥,你的头还疼不疼?”苏文清仔细地看了一下他头上的纱布,白色的纱布很干净,没有鲜血渗透出来,应该恢复得很好。

    “小清,你就别瞎操心了。”林大娘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你们两个呀,真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苏文清一看,自己还紧紧抓住林志海的手呢。赶忙松开,脸上不禁飞起红霞。林志海则无所谓地笑着。

    “这下好了,雨过天晴。”林大娘看着这一对人儿,笑得无比灿烂,“晚上让你母亲和范老先生过来吃饭,庆贺一下,人常言,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呵呵。”

    晚上的菜肴果然很丰盛,除了苏氏与范老先生,张二花,张展鹏,就连那晚一起前来救援的村民全请到了场。林氏说了答谢的话,大家举杯庆贺,吃得很尽兴。

    接下来的日子,林志海又在家里养伤养了一段时日,待伤势完全好了之后,已到了三月初。

    而那个雇请前来陪同林志海上京赶考的小厮,乐小桃的同胞哥哥乐天明,这些时日里也跟林志海混得很熟。乐天明只比小桃大一岁,果然是个挺实心的人儿,又勤快又细心,把林志海照料得妥妥贴贴的,连大户人家出来的挑剔出了名的林氏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眼见儿子已经完全康复,林氏便拣了个宜远行的日子,一场饯别之后,林志海带着乐天明上京赶考去了。

    直至林志海骑着马消失在尘烟滚滚之中,苏文清这才想起,她忘了,忘了问林志海,当时,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他是如何想到,奋不顾身的冲出来,以他的生命去换取她的生命的。

    没有林志海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苏文清依旧在苏记蘑菇园和永慈药行之间两头跑,偶尔会去一下明记陶瓷店看看。由于担心林氏的身体状况,苏文清便说服林氏,搬到蘑菇园来,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另外也雇请了浆洗工人。

    范老先生新研制出来的增产方法又被用到了苏氏蘑菇园里。张嬷嬷、李五娘等人欢喜得笑逐颜开,干得更加卖力起来。增加产量也就意味着她们这些人的工钱又开始涨了。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好几日,苏文清这才想起,她上段时间看中的“仁和堂”后面那块空地还有买下来。

    照例巡视完蘑菇园,苏文清转回到前厅,拿了银票,正准备出门,就听到前院的门被推开发出的“吱呀”声,接着,张二花急匆匆地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

    “小清,我爹刚刚打发人过来,说是知府衙门里传了话过来,说是上头派了人下来,要来巡查张记作坊,人已经在衙门里了,很快就到张记作坊了。”张二花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一股脑把所有的话像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苏文清含笑望着张二花:“二花姐,你慌什么,你等这一天不是等很久了吗?”转念想到方才揣在钱袋子里的那几张银票,在心里微微叹口气,看来,这几张银票又要派上用场了。有时候,她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憎恨这样的世风,这样的吏治。不过,要不是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她们的那个民营冶铁作坊又怎么能打得进官家那里去呢?

    来人共五人,听说是从京城来的,个个相貌不俗,一到张记冶铁作坊,马上拿出测量工具,审查得无比的仔细严格。

    苏文清不动声色,知道对于这关乎国防的制造场地,关于前方战事的成败,这些官员们是丝毫不敢掺杂水分的。如果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可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情,严重者还有可能株连九簇。

    同时,她也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未雨筹缪,及早做了准备,不然的话,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真的让她分身乏力。

    只是,让她觉得讶异的是,除了那个矮矮胖胖的知府大人亲自作陪之外,她居然还看到了那个二十多岁年纪,玄色袍子的将军,那个傲慢的贺将军。

    经过了近大半天的现场勘测,那五个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苏文清与张二花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关通过了。

    张老汉悄悄地挨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小清,我已经在城里的醉仙楼订了一桌酒水,待会这些人你务必留一留。”

    苏文清会意地点点头。求人办事,送礼吃饭,这是古今贯通的真理。

    只听贺将军向那五名隶属国家机械局的官员道:“各位大人,你们看过之后,可有什么不同看法?”

    其中一个年约四十上下,拈着颌下的几绺长须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嗯,规模还可以,比那间卓家作坊好多了。”

    一听到“卓家作坊”四个字,贺将军脸上便有不屑之色:“那个卓家作坊,不提也罢。今天之内我会把所有手续办齐,把那班人马撤到这间作坊来,余下的事,还望各位大人费心了。”

    长须的那个人马上笑道:“贺将军客气了。贺将军一向办事雷厉风行,我们在京也有所闻。再说,此事关乎国家军机,边境安稳,我们临行之前,令尊大人也再三叮嘱,务必把此事办妥,让圣上宽心。”

    贺将军剑眉一扬:“听说近段时间皇上龙体欠安?”

    长须男子呵呵一笑:“贺将军无须忧虑,皇上只不过上段时间受了风寒,许久未临朝,现在托上天庇佑,龙体康健。现在边境战事又起,听说,不久之后,皇上会亲临扬州大营,钦点十万大军出兵边关。”

    “皇上要来扬州?”贺将军的神情很是愕然:“突厥又进犯我边境地区?”

    长须男子点点头:“虽然说不上什么大规模的进犯,但是时常有几股流寇马蚤扰我方边境,烧杀抢掠,劫杀过往商队,甚是可恶。皇上对此很是忧心。”

    “我大宋泱泱大国,何惧这些流匪来犯?”贺将军冷哼道。

    “但如果是内外勾结的话,那就……”长须男子警惕地看看四周,似乎觉得此处不宜讨论军机大事,呵呵一笑道:“我们这些作臣子的,只要尽好自己的本份,替前方军士造好兵器,也就是替圣上分忧了。”

    贺将军也瞬时明白了长须男子的意思,转而呵呵笑道:“许大人说得对极了,理应如此。”

    再说了一会话,那五位京城来的人竟骑上马,跟着贺将军走了。矮矮胖胖的扬州知府赶忙催动轿夫,抬了轿子跟了上去。

    苏文清等人愕然地站在张记冶铁作坊大门口,望着五六匹高头大马和一顶官轿消失在远处,说不出话来。

    这么快就走了?世风日下里光办事不要报酬的,还真是不多见。

    “小清,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扬州知府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张老汉闷声闷气道。

    “我也这样觉得……”张展鹏搔搔头,也露出迷惘的神色。

    “这样不好吗?”苏文清笑笑道,虽然她也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伸了个懒腰,她转头朝张老汉笑道:“张大伯,你在城里不是订了一桌酒水吗?不要浪费了,我们大家就去大快朵颐一顿如何?”

    张老汉呵呵笑了:“这有何难?那就照小清姑娘说的,全作坊的人都到那里吃一顿,就当作是开张大吉罢。”

    一听到有人宴请,大家都围了上来,纷纷向张大伯道贺。

    苏文清淡淡笑着,眼角余光掠过不远处,见扬州城衙门的那个狄师爷正在忙着拟文书,做着记录。

    “狄师爷,可否也赏个脸?”苏文清走过去,含笑问道。

    “啊,不了。”狄师爷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我有事要忙。这些文书,要赶在今日之前送往京城,否则,尚书大人怪罪下来,小人可担待不起。”说罢又埋头继续誉起文稿来。

    尚书大人?苏文清眉梢轻扬。这个狄师人口中说的尚书大人,或许就是那位军械局的贺将军的父亲了。

    狄师爷忽地抬头:“苏姑娘,你以前认识贺将军?”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苏文清摇摇头:“不认识,仅是那次在上河道见过,一面之缘而已。”

    狄师爷“哦”了一声,停了笔,看了苏文清好一会:“苏姑娘,你遇上贵人了。要不是那位贺将军极力推荐,张记作坊要想挤入官营作坊行列,恐怕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苏文清怔住,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傲慢将军的身影。这么说,张记作坊这次能成功晋身,是贺将军的功劳?她也知道,有些关卡,并非依靠银子就能打通,但居然是这个傲慢无礼的贺将军亲自伸出援手,倒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第二十三章车厢内钻进不速客

    经过一系列复杂繁琐的手续之后,还有进驻了一拨专门打造兵器的工匠,张记冶铁作坊正式摇身变为官营作坊。张二花一家喜逐颜开,光是炮仗就一连放了三天。

    张记作坊大门上,高高悬挂着一块横匾,“张记作坊”四个金粉大字在夕阳余辉下闪耀着辉煌的金光。门口前面的空地经过了打扫,厚厚的火红的炮仗碎屑在门口边上堆成了两座小山,有几个小孩童在这座“小山”上爬上爬下,翻找着没有燃尽的炮仗。

    苏文清不禁莞尔。

    就在此时,后面有人叫道:“小清。”转身望去,见张二花窕窈的身姿在满天霞光中轻盈走来。

    “今晚在长白居酒楼还有一桌酒席,你去不?”走至近前,张二花问道。

    苏文清失笑:“还有一桌酒席啊?”都吃了三天了,虽说“长白居”酒楼在扬州城里算不上什么有名气的酒楼,但这样的吃法,未免太铺张浪费了点。

    “我爹高兴啊。他说这辈子的梦实现了,得好好庆贺一下。再说,全村几百号人,个个都拿了东西来,不请的话过意不去。”张二花摇摇头,无奈道。小莲子庄是个大庄子,近千人口,流水席摆了三天,也是不够的。她的家里,光那些村民们送来的贺礼,就摆了整整一个放杂物的屋子,她正为如何处置这些东西烦恼着呢。

    不远处,早就停着一辆马车,张五哥探出头,向她们招手。

    看来,不去是不行了。苏文清无奈摇头,跟着张二花上了马车。

    曲尽人散,把来庆贺的人陆续送回小莲子庄,待把全部人送走,苏文清看看天时,已近深夜。

    最后一趟前来接送的马车姗姗来迟,张五哥拉住缰绳,跳下车,把矮凳拿出来,招呼她们:“小清姐,二花姐,快上车。”

    苏文清踩着板凳,掀起帘子,坐进了车里。张二花却不进来,直接跟着张五哥一起坐在马车前边,说是要试一试如何驾驭马车。

    苏文清不由失笑:“二花姐,你就别添乱了,还是让张五哥快快把我们送回家,梳洗完毕好安歇,我今天可是累坏了。”说完大大打了一个呵欠。她伸手抚了一下脸庞,脸颊烫得惊人。刚才在酒席上推脱不掉,喝了几杯,如今这酒劲上涌,整个人觉得又困又乏,恨不能早早赶回家去,跌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没事,我看着呢。”张五哥憨厚地笑笑,教了张二花一些驾马车简单的动作。这张五哥是张嬷嬷第五个儿子,和张二花一般的年纪,前两天才到张记作坊上工。不过,现在,张二花可是张记作坊的小老板,对于自己的老板,张五哥可不敢怠慢。

    “小清,你放心吧。我保准把你稳稳妥妥送到家里去。”前面传来张二花银铃般的笑声,只听得一声鞭子声,接着马儿的长嘶划破宁静的夜空,马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二花姐,你慢点。”苏文清被晃得东摇西摆,急叫道。

    “你放心,有师傅在呢。”张二花无所谓的声音从马车前边传了过来。

    苏文清摇摇头,随她去了。这样一惊一吓一摇晃,也使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她漫无目的地朝外面望去。

    扬州城真是个繁华的都市,临近深夜,还能如此灯光辉煌。苏文清看着这一路的火树银花,正暗自思忖着这些是什么地方,一抬着,街边一个横匾上的三个朱红大字映入眼帘:“飘香楼”。苏文清顿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竟然兜到烟花巷里来了?

    马车缓慢了下来,张五哥搔搔头,不好意思地道:“二花姐,小清姐,我不记得路了。”

    “你这混小子,”张二花猛地拍了一下张五哥的脑袋,“今晚你来回跑了这么多趟,居然会不记得路?不记得路你会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她看着街边穿着蝉冀般薄纱衣衫在大门口招呼客人的女子,瞬时瞪大眼睛:“这是什么鬼地方?”

    张五哥缩缩脖子,摸摸被打疼的脑袋,不服气道:“二花姐,我本来记得路的,可是你那一鞭子,这马不怎知的,就跑到这里来了……”

    “你说什么!”张二花伸手又要打张五哥。

    “好了,二花姐,张五哥,你们别吵了。”苏文清掀开帘子,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搜寻了脑海中的记忆。虽说这城里她不经常来,但好歹也走了几次,这些街街道道的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张五哥,你把马车朝左转,转过那个街角就行了。”苏文清道,放下帘子,退回马车里。

    “快把车转过去。”张二花催促着张五哥,这种鬼地方,不要说来,光看到就觉得脸红。

    斜靠在马车上,苏文清忽地想起:飘香楼?那不就是年前,李兴旺的妹妹李惠娘差点被卖进去的那间青楼?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勾起一丝兴趣,掀起窗帘朝外面望去。

    她忽然发现,就在“飘香楼”的对面,居然还有一片更大的院落,朱红大门敞开着,门前结灯结彩,里面香衣飘飘,不断传来阵阵欢笑声。夜幕下,隐约可见里面一幢连着一幢的小阁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苏文清不由轻叹,“二花姐,看来扬州城真是人间天堂。”

    还未待张二花开口,张五哥就抢着答了:“小清姐,你说对了,这扬州城,就是人间天堂。这城里最好的去处,就数这里了。”

    他指指飘香楼对面的那个大院落:“我听村里的旺财叔说,最近这城里新开了一家特大的窑子,叫做‘揽月阁’,名字起得真是好,里面的花魁就叫做香揽月,生得国色天香,美得像天上的仙子般,每天夜里来看她出场的富豪商贾多得不计其数,听说这小娘子高傲得很,只卖艺不卖身,花上几百两银子也不一定能见上她一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二花揪住了耳朵。他不由疼叫一声,转头瞪向张二花:“二花姐,你干嘛揪我耳朵?”

    “你这小免崽子,对这个地方倒是很熟啊,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说,是不是到过这些地方来了?”张二花冷笑着,手上又加上了几分力道。

    张五哥被揪得耳朵生疼,不由“呀哟”叫道:“二花姐,你快放手!”

    “你说不说,你不说是吧?我告诉你爹去,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一听说要告诉他爹,张五哥马上软了下来,哀求道:“好二花姐,你千万别告诉我爹,我真的没有来过这些地方。再说这些地方,明摆着就是销金窟,我哪有那么多银两往里扔!就算我进去了,里面的妈妈一看我这副穷酸样,也会把我撵出来的。”

    张二花冷哼一声,松了手。张五哥委屈地揉着耳朵,狠狠地瞪了张二花一眼。

    苏文清听得好笑,复又将身子斜靠在车厢边上。由于路上人多,马车行驶得很缓慢。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门帘忽地被吹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苏文清不由微眯了眯眼,待睁开眼睛,她骇然发现,马车车厢里,竟多了一个人。

    是个年轻的男子,昏暗的车厢里看不清他的容颜,苏文清只觉得那双直直盯住她的眼睛,如夜空中的寒星,清幽阴冷,让人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我好像觉得有个人影从我后面过去了……”张五哥低声嘀咕道,转头朝周围看去。

    “你别疑神疑鬼了,大概你眼花了,哪有什么人影?”张二花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去抓缰绳,怕人群惊吓了马匹,又怕马匹受了惊吓冲撞向人群。

    “小清姐,有没有人钻进了车里?”张五哥不放心,转头朝车里喊道。

    苏文清刚想出声,只觉脖子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抵上了颈项:“别出声,不然的话我要了你的命。”声音虽压得极低,但低沉中透着一股清亮,应该是一位少年。

    苏文清心中一凛,莫非遇到劫匪了?

    就在此时,马车前方响起一阵急的脚步声,十几个人举着火把,把马车团团围住。

    火光下,四周亮如白昼。当头的一个一副管家的模样,手中执一把明晃晃的腰刀,其余的人均是家丁装束,灰色衣衫,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拿着棍子。路上的行人见势不妙,纷纷闪避开去。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张五哥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一看到当前那人手上的刀刃在火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脸“刷”地白了,连说话也颤抖起来。

    张二花强自镇定,喝斥道:“你们想干什么,光下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莫非你们要想打劫不成?”

    车厢内,那名田子听到外面的喧哗声,神色愈发的冷峻,一双眸子更是深寒,手中的力道又加了几分。苏文清只觉得颈项处一紧,刀刃紧紧地挨着肌肤,如果再稍稍推进一分,她极有可能马上血溅当场。那枚匕首散出的森森寒气在她的肌肤上游走,她忽然觉得,如果不是用在这种场合,那枚匕首,应该是枚上好的匕首。(!)

    第二十四章呼延家的纨绔子弟(二更)

    外面的火光透过帘子映照进来,车厢内昏黄一片。那名男子的脸近在咫尺。精美绝纶的面容,冷漠俊逸。苏文清觉得,上天的造物者终于也慷慨大方了一次,把这么个夺魂摄魄的人物塑造出来,放到了人间。

    同时,她也有些恍忽,这名男子,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知为何,却一时记不起来。外面又传来一阵马蚤动,情势危急,已不容她多想,她冷冷地望着面前这名男子,微微曲起双膝。自那年大学毕业后,出来社会闯荡五年,尤其一个孤身女子,独自租赁一间公寓住了五年,防狼秘芨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不要动。”那名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手劲微微一沉。苏文清顿时觉得颈项处微微刺痛,想必是刀锋划破了娇嫩的肌肤。

    苏文清猛然一惊,眼睛瞬时瞪大。这是个亡命之徒,激怒了他有可能两个人同归于尽。为了这么个人赔上性命,不值得。

    见面前的女子安静下来,那名男子冷峻森然的眼眸中忽地露出一丝笑意,另一只手却向她伸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苏文清骇然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外面的喧哗声吵杂声越来越响,一个低沉的男子的声音道:“你们少管闲事,我们庞府里跑了一个人,你们的马车,我们要查看。”

    苏文清冷冷望着车厢里的男子,原来,外面那伙人是冲着他来的。

    “别紧张,我什么也不想干。只要你乖乖照着我的话去做,我保证,我们两个都会平安无事。”那名男子轻笑道,挨近了她,吹气如兰。手落在她高挽的云鬓上,轻轻一拔,银簪离了鬓发,如墨缎般的长发瀑布般倾洒下来。

    “我们凭什么让你们查看?”外面,张二花怒道。她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嚣张跋扈,跟深山里的土匪强盗无异。

    “你这小妮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管家模样的男子冷哼一声,把张二花从马车上拽下来,其他的家丁也跟着把张五哥拉了下来。

    管家模样的男子提了刀,慢慢靠近车厢,猛地一掀帘子,就在此时,一声软糯无比却娇媚慵懒的声音适时地在车厢里响起:“大爷,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众人齐齐朝车厢里望去。火光映照下,车厢内,一名姿容俏丽的女子正依偎在一名男子怀中,女子鬓发散乱,瀑布般的黑发覆了男子半个身子。男子只露出半张脸,星眼迷离,舒懒绻怠,犹自喃喃道:“小娘子,过来,过来,大爷我还没喝够呢……”

    张二花与张五哥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文清脸颊绯红,媚眼如风。转过身来,望着提刀的管家模样的男子,脸色瞬时冷了下来,娇叱道:“你们是些什么人,竟敢搅了本姑娘的好事!待会回了妈妈去,有你们好看的!”

    管家模样的提刀男子对上苏文清冷漠如冰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气焰也不敢那么嚣张。正待要说什么,旁边一个家丁扯了他一下,低声道:“李管家,我看这个人不大像,那人穿着黑衣,此人却一身白衣……”

    “那人能在暗处偷听老爷的谈话,又能在我们的紧追下逃脱,颇有些功夫,还是小心为好。尤其是关系到那本百官述职……”提刀男子忽地住不说,眼睛却往车厢里瞟去。车里的那名男子似乎不胜酒力,已经睡了过去,一身丝缎织就的白衣,腰上悬着的玉佩晶莹透亮,泛着灿灿绿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极品玉器。

    一身绫罗绸缎,佩戴着不菲的宝玉,不用说也是有些背景的人物。提刀男子踌躇了一下,再向苏文清看去。见虽是个陌生的面孔,但姿容靓丽,与揽月阁的头牌花魁香揽月不相上下,恐怕在揽月阁也是个数二数三的人物。揽月阁新近开张,他们这些人不大常去,但听闻那里凌妈妈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与京城有着极大的源渊,就连扬州官府也讳忌三分。

    近段时间,出入揽月阁都是些各界名流,富豪商贾,其中不乏一些名门大户的风流公子哥,惹怒了他们不但自家公子脸上过不去,闹到京城里的老爷庞太师那里,就更加不好办了。再说,扬州城天下富庶之地,人间天堂,那些公子哥夜夜笙歌,带个姑娘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提刀男子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下,见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挥挥手,带着手下十几个人举着火把走了。

    直到那些人走没了影,张二花才回过神来,指住那个白衣男子:“小清,这个人,这个人是谁?”

    苏文清冷冷道:“这位公子,那些人已经走远了,你可以放手了。”

    两人个贴得如此之近,这明显的一出“投怀送抱”,真可艳香、艳暧昧之极。

    “哦?”白衣男子挑起窗帘看了看,确信那伙人已经走远,才回过头来,松了手,弧度完好的唇角勾勒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姑娘这副姿容,若真的到了揽香阁,恐怕就连当红的香揽月香姑娘也会被比下去的。”

    “轻狂之徒!”苏文清脸罩寒霜,怒斥一声,一个巴掌挥了过去。

    巴掌并没有落在白衣男子俊美异常的脸上,而是被他适时地接了下来,他看看苏文清如青葱般的纤纤素手,忽地摇头叹息:“一个姑娘家,长是长得够漂亮的,就是脾气不太好。”

    苏文清看了他一会,忽地笑了。这个无赖,无非是想激怒她,然后一边看她的笑话,一边逞口舌之能,好占她的便宜罢了。她素来最讨厌与这些富贵大户的纨绔子弟有任何的接触,也不屑再与他多费口舌。

    于是,她再次冷冷道:“这位公子,现在,是你自己乖乖下车,还是要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白衣男了饶有兴趣地盯了她一会,唇角的笑意如旷谷幽兰清冽馥郁。

    目光移至颈项处的那抹血红,白衣男子唇角的笑意敛了一敛,伸手解下腰中的玉佩,掷到了车厢之中:“这位姑娘,本公子也是一个惜香怜玉之人,请恕本公子手重,伤了姑娘,那块玉佩,就当是赔偿给姑娘的。”说罢转身,掀开帘子,轻盈利落地跳下车来,素白的衣袂飘飞,朝夜色深处行去。

    “谁稀罕你的玉佩……”苏文清怒极,俯身拾起玉佩,就要朝外扔出去。

    “小清!”二花忙回过头来,拦住苏文清,“人都走远了,别扔了,可惜了这块玉佩……”她顺手拿过玉佩,紧张地看向苏文清,“小清,那个混蛋,他说什么伤了你,伤到哪里了?”

    “没事,只是划破了皮。”苏文清抚了一下脖子处的伤口,一股刺痛传来,她咬咬牙,恨恨道:“那个混蛋,如果不是被他拿了匕首逼着,谁愿意跟他演这么一出戏?”一想到刚才那个场面她不由觉得脸颊微热,那个混蛋,居然胁迫于她,日后,一定要他加倍偿还。

    “对,可不能便宜了他。”就着路边门口处灯笼投射过来的光亮,张二花细细致致地打量起手中的玉佩,“呵,这块玉倒是不错,温润清透,”越看两眼愈是放出光亮,拿着玉佩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这块玉,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等明天我们寻间玉器铺子,卖了它,狠狠赚它一笔……”

    “咦?这里怎么还有字?”张二花执着玉佩的手忽地不动了,目光落在正面那两个雕刻的小字上,“廷玉?这两个字怎么这么耳熟?”

    苏文清瞬时抬起眼眸,眼前浮现出上段时间在扬州城大街上,那白马上的冷漠少年。难怪呢,一直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似的,原来是呼延家的二公子,那个整天无所事事,游游荡荡的纨绔子弟。

    “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南昭王府的二公子。”张二花也想了起来,转头看看附近那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莺歌燕舞的揽月阁,“我看这个南昭王府的小侯爷,可能是为了哪个相好的,跟别人争风吃醋,打斗起来,寡不敌众,被人家赶出来的吧?”她冷哼一声,又说一句,“真是活该!”

    苏文清不由摇头失笑:“他们打他们的,干我们什么事?走吧,再不走就天亮了。”

    张二花这才住了口,收好玉佩,和张五哥一起驾着马车往回赶。

    苍茫夜色中,阴暗的屋檐下立了一个人,目送着马车“达达”地远驰而去,迅速脱下身上的白袍,反转过来,再穿上去,走出来时,身上的袍子已是如夜色一般的深黑。他微微仰首,屋檐下的火光在他精致如雕刻般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黄晕。他眉尖微微拧起,淡淡吟道:“百官述职……”一丝忧虑掠上眉梢,风乍起,墨色长袍如海水般汹涌翻卷,他低叹一声,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起风了,灯火迷蒙,树叶沙沙作响,天边厚重的云层翻卷着往后涌去,没有月光,天上只有寂廖的几颗星星,发着微弱的光,夜,更深沉了。(!)

    第二十五章设局套出兄妹情

    “娘!”苏文清提了食盒,跨进“仁和堂”。今天药馆里人不是特别的多,但也不算少,三三两两靠着墙边的椅子坐着,低声交谈着。苏氏正坐在左侧的方台前,给一位年迈的老伯看病。聘请的张大夫不在,那个帮忙捡药的老妈子也不在。

    “小清,把食盒放到后堂去,顺便帮我看看药熬好了没?”苏氏应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给面前的老伯号脉。

    苏文清这才记起,今天是药馆的公休日,难怪张大夫他们都不在。

    她提了食盒,转入后堂。经过药橱柜台时,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的女子忙碌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惠娘,你怎么在这?”苏文清略感诧异。今天是药馆的公休日,难道苏氏没有放李惠娘的假?

    “我看苏大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来帮忙。”苏惠娘笑道。自从拜苏氏为师专攻医术后,李惠娘也渐渐上了道,有时还能帮着看一些常见的伤风头疼的轻微病症,开一些常见的草药方子,每月也有固定的月钱,家中的境况了渐渐好了起来。

    苏文清笑笑,这个李惠娘,真是一个好徒弟。

    “小清,”李惠娘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苏文清,犹豫一下道,“我哥,我哥他还好吧?”

    李惠娘的哥哥,那个李兴旺?苏文清一扬眉,这个李惠娘,把话说成什么样子了,别人听了去还以为她苏文清苛刻了李兴旺,把他关起来了呢。

    “你没见过你哥?”苏文清诧异问道,“你哥也从来没有回过家?”

    李惠娘摇摇头,脸色黯了下来,“自那件事情以后,我哥就搬到了土窑去住了,撂了狠话说,不干出一番成就来,没脸回来见我与娘。”

    苏文清摇摇头。这个李兴旺,非把他赶回这不可。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扔下柔弱的妹妹和年迈的老母亲不管呢?

    “那你也没有去找过你哥?”苏文清再问道。

    李惠娘委屈地抿了一些嘴唇:“我去过土窑一次,我哥把我赶回来,要我回家去好好照顾母亲,他干出了一番成就后,自然就会回家。”

    苏文清暗自沉吟。这个李兴旺,这次真的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张记土窑她许久未去了,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既然全权交与李兴旺,她便不再正面插手张记土窑的事务。

    不过近段时间,从明记陶瓷店及明记作坊回馈回来的消息,以及每月张记土窑定期送呈的账本和上缴的银子,看来张记土窑运转得不错,对于如何把祖传的手艺发扬光大,李兴旺还是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