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安康第36部分阅读
福气安康 作者:rouwenwu
的眼神中有些困惑的东西闪过。
“衣锦阁被波及,这虽然勉强说得过去,但始究有些奇怪。”大当家沉吟半晌,“好了,不去管它了。等我回来,再调查清楚。”
“还有,”大当家语气微顿,目光落到窗台那盆剑兰上,忽然有了些许向往,而声音也瞬时有了些许柔软,“帮我照顾好那盆兰花,过一段时间,它又会开花了。”
昭平公主一行终于离开了扬州城,回京师去了。
这个消息经过张嬷嬷的嘴巴,就变成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扬州城里所有的鸟儿都飞到了南昭王府,替昭平公主这只金凤凰送行。扬州知府也来了,在南昭王府门前的红地毡上诚惶诚恐地站着,下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这番话引得苏氏蘑菇园里笑声一片。
等众人笑够了,张嬷嬷忽然奇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卖油桶的马冲的娘子这两天穿得特别好看?”
“乡下人能穿什么,不过是些粗布衣裳。就是做新娘子的时候有几套体面一点的衣裳罢了。”李五娘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看不一样。”张嬷嬷神色严肃道,“她这两天穿得衣裳与以往的真的不一样,那种料子,啧啧,”张嬷嬷发出几声感叹,“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种奇怪的料子,不知叫什么,反正摸上去很柔软,很舒服,又轻便。而且,是用金丝银线里里外外交叉织了三层,怎么穿都不会破呢。”
“有这样的布料吗?”何妈妈不相信地睁大眼睛,“用金丝银线织就的衣裳,那恐怕只有天上的神仙才穿得起的。”
李五娘听得心中一动,她记得,前不久,迎接昭平公主的时候,“衣锦阁”也曾出过一料特殊的布料,用金丝银线里里外外交叉织了三层,这种衣料叫做“锦鲤背”。
“马冲的娘子怎么有这些布料?”李五娘疑惑地问道。她记得在小莲子庄里,马冲一家上上下下也六不过五六口人,全靠马冲一人卖油桶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问了,”张嬷嬷又道,“我问她哪来这么漂亮的衣裳,那说是京城一个有钱的表姐看她可怜,就托人送些穿旧的衣裳给她。”
“京城里有一个有钱的表姐?”李五娘疑惑道,“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见她说起过?”
“或许最近才认的亲戚?”张嬷嬷转头看向李五娘,“五娘,人家有没有亲戚,那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呀。”
李五娘嘿嘿地笑道:“我也是好奇,随口问问。”
张嬷嬷不以为意,又道:“你们听说没有,那个苏家二姑娘自嫁入岳府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人也不傻,嘴也甜,哄得岳夫人天天都笑呵呵的。我听岳府里的婆子讲,岳夫人有时无意露了口风,说什么本来是要娶苏家三姑娘,幸好没有娶成。那天喜宴上岳夫人一看三姑娘那呆傻的样子,就不是很喜欢。后来在与其他府里的夫人们玩乐时,岳夫人也随口说起此事,说那个苏梁氏也许是留了私心,为自己考虑,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所以才对外面人说,苏二姑娘是个傻子,其实,看起来傻的好像是三姑娘才对。”张嬷嬷顿了一下,又道,“也不知是谁把这些话传到了苏梁氏的耳朵里,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从此以后,凡有岳夫人的聚会,苏梁氏都少去了。”
众人听得稀奇,这傻与不傻之间,还可以转换的?
张嬷嬷还待要把自己从各处听来的八卦消息再倒出来,忽听外面有人进来要买蘑菇。张嬷嬷也就住了嘴,带来人去称蘑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五娘留了一个心眼,平日里有意无意地绕马冲的家门前经过。奇怪的是,她瞄了几次,见到的都是马冲娘子穿着平日里乡下人穿的土黄衣衫在干活,并没有的看到张嬷嬷所说的什么金丝银线织就的衣裳。
当李五娘站在苏氏蘑菇园的正厅,把这件事报给苏文清的时候,苏文清猛然眼前一亮。
这是近十天来关于“衣锦阁”毫无眉目的纵火案最新的线索了。当时的“衣锦阁”,除了制作好的几十件礼服外,还有一些未用完的布料,就好比“锦鲤背”这种料子,苏文清记得很清楚,由于出货时出多了一些,昭平公主的礼服完工之后还剩下一匹多的料子。
如果张嬷嬷所说的事情是真的话,那么,马冲就很有可能掺与了“衣锦阁”的纵火案,并且在火灾现场起了贪念,把布匹偷回家后才淋水火油纵火,烧毁一切证据。
苏文清极力在脑海中搜索关于马冲的记忆。马冲,小莲子庄一个农户,平日里一边料理那几分农田,一边靠卖油桶糊口,日子过得很窘迫,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特别是今年开春以来,马冲染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夫妻俩天天吵架,听说,有一次赌得太厉害了,把家里唯一一头大母猪也输了出去,马冲娘子一气之下,跑到小河边寻死,幸好被人发现得早,救了回来。
“难道真的是马冲所为?”张二花不相信地问道。
血人参的功效的确惊人,尤其是治疗内伤。张二花服了血人参之后,竟神奇地好了起来。五天之后,就能起床做些轻活,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苏文清看着高兴,说这血人参有这么神奇的功效,花多少两银子也值。
“我们没有证据。”苏文清无奈道。
“直接到他家去搜不就得了?”张二花恨声道,“纵火,窝藏赃物,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好。”苏文清摇头,“私闯民宅,私自搜查,这也是一项罪名。我们要揪出真凶,但也不能落人口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张二花急道,“难道我们要任他们逍遥法外不成?”
苏文清拍拍她的肩膀,知她心中气愤:“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想那个马冲虽是个赌徒,但若无人指使,也没有那份胆量。”她想起火灾现场的那个匆匆而过的黑影,唇边浮起一丝冷笑: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扬州商业协会总舵大当家,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脱干系吗?
第八十二章拜访马冲一家人
过几天,扬州城里明记陶瓷到外地购进的一批贵重货物,在进入扬州城郊的时候遭遇劫匪,满满一车的货物被洗劫一空,而在小莲子庄附近,发现了马车破碎的残骸。负责运送货物的伙计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当时天色昏暗,他们急着赶路,在马车驶入城郊的树林时,突然一股浓烟袭来,他们便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瞬时失去了知觉。待醒来时,马车以及车上的货物均已不知去向。
“知府大人,您可一定要替老朽做主,查出幕后真凶,追回失窃货物呀。”明老爷一脸惶急,一大早就赶到了知府的官邸去拜访。
“扬州城内近段时间不太平,老兄你也太不小心了。”扬州知府大人腆着肚子踱了两步,捋了捋修剪得很整齐的胡子,摇摇头。
扬州城里风气不太好,失窃抢劫那是常有的事情,要是每件每桩都要查个水落石出,追回货物,那他这个偌大的扬州知府不就得累死?
见到知府大人这副神情,明老爷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他咬咬牙,忍痛取出一张银票:“知府大人,我听说那帮劫匪劫了货之后,直接进了小莲子庄,这件事,”他犹豫了一下,看看手中的一百两的银票,递到知府大人面前,“这件事还得劳大人多多费心了。”
一百两银子对于那批几千两银子的货来说,不算什么。求人办事,不出点银两是行不通的。
知府这才露出笑意:“好说,好说。”
第二天一大早,沉睡的小莲子庄被一群从扬州衙门来的官兵吵醒了。带队的是霍刀头,他把众人召集到庄子里一个较大的晒谷的场地,清清嗓子道:“各位乡亲们,不用害怕,我们得了信报,说有人看见明记陶瓷被劫的那批货运进了小莲子庄。知府大人下令我们全部盘查,这个村庄的每家每户我们都要仔细搜查,绝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听说要搜查,人群里顿是渲闹声一片。小莲子庄自建立村庄几十载,这全村搜查还第一次。
搜查完毕,霍刀头领着众衙役离去。众人纷纷去自家看看,见没有凌乱的迹象,也没有少什么东西,这才放心下来。
入夜,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潜入苏氏蘑菇园。
“霍刀头,怎么样?”一见霍刀头,张二花马上急切地问道。一旁的苏文清含笑不语,她从霍刀头胸有成竹的神情中看出,今天的搜查必有斩获。
霍刀头看向苏文清,点点头:“苏姑娘猜得没错,马冲果然有重大嫌疑。”
“真的是他”张二花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二花姐,先别急,我们先听霍刀头把话说完。”苏文清含笑抚住张二花的起伏不定的双肩,平复她愤怒的情绪。
霍刀头思索了一下,道:“我带衙役进到马冲家的时候,特别仔细地搜查了每一个角落。在里屋的橱窗的夹壁里,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衣裳料子,与苏姑娘说得失窃的料子一模一样。”
“马冲这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打昭平公主礼服的主意,我找他算账去。”张二花怒道。
“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禀报给知府大人,让知府大人将那个恶贼绳之以法。”霍刀头掷地有声道。
苏文清不由多看了霍刀头一眼。这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一脸正气凛然。但是正直之人在这个世道是要吃亏的,所以他在知府做了十多年,也不过是个刀头的小职位。
而且,他还是贺将军推荐而来的。贺将军说:“我的这个表兄,为人正直不阿,若在一个好官的手下任职,必定有所作为。如今,屈尊在那个贪官手下,可惜了。”
苏文清微微一笑,摇摇头:“不可。”
“为什么?”张二花困惑地望着苏文清,“小清,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不就是要找出衣锦阁纵火案的恶人吗?如今恶人就在眼前,怎么……
苏文清沉吟道:“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如今事态尚不明朗,马冲真的是那个陷害衣锦阁的幕后之人吗?我看不大像,他顶多是没钱偿还赌债,铤而走险,偷些东西去典当倒也罢了。这次烧毁的可是当今昭平公主的礼服,他怎会不知轻重?”苏文清在正厅里来回踱了两步,“我猜想,这幕后之人一定不是他。一定是有人给了他巨额报酬,指使他去干这种事情。”
“那指使的人会是谁呢?”张二花觉得苏文清说得也有道理,不由按下激动的情绪,闷声问道。
“我们现在就去问马冲。”苏文清转向霍刀头,“不知霍大哥有没有时间陪我们去一趟?”
“这有何难?”霍刀头爽快应道,“我陪两位姑娘去一趟就是了,若马冲不肯认账,我还可以做个见证。”
苏文清笑着点头,心想,自己无形中又欠贺将军一个人情了。
马冲一家,位于小莲子庄最破败的一处,四周一片泥地,野草丛生,几间残破的平房在杂草丛中露出半身房屋,半敞的窗子,飘出一些发黄的白纸,随风敕敕地晃着,像秋叶天发黄的树叶。
一路踩着杂草,沿着隐约可见的一条小路,一直往上。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土坡上马冲的家。
一个七八岁的大女孩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玩蛐蛐,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对着一个泥陶罐大喊:“斗它斗它”浑然不顾身上的衣裳蹭满灰一片黄一片的尘土。
“马冲在吗?”霍刀头看看那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皱皱眉。
“我爹出去了,我娘在家。”稍小一些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抬起圆圆的小脸蛋,好奇地望着面前佩着腰刀的霍刀头,又转头困惑地看看苏文清二人。
“小梅,别乱说话。”稍大的女孩警惕地眨眨眼睛,“你们找我爹有什么事?”
霍刀头也不理会她们,径直走了进去。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进去呢?”稍大的女孩爬起来,想去阻拦。可是,苏文清他们三人已经进到屋子里去了。
一进屋子,一阵霉烂的气味迎面扑来,苏文清不由拧了一下秀眉。
屋内十分昏暗,阳光透过屋顶灰黑瓦片的空隙投射下来,照得屋里斑驳陆离一片。从这里可以看出,如果下雨的话,那外面下大雨,里面肯定下小雨。由此可见,这家人的生活是多么的窘迫。
苏文清站了好一会,才让眼睛适应屋里的昏暗。这只是一个约有十二、三平米的小屋,极其狭窄,左右两边各放置了一张“床”。看其简陋程度,已不能以“床”这个字眼作为定义。不过是砌了一些砖,把几块木板摆在上面,便成了“床”。中间,靠近窗子的地方,则放着一口破锅,还有一些木盆之类的东西,没有看到生火的炉子,想必是放在屋外了。
现在,位于左边的“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妇人,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容颜,只是苍白得碜人。压抑的空气中,听到那名妇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如风箱般,伴有阵阵歇斯底里的咳嗽声,而那个妇人蜷缩着身躯,如秋风吹落叶般,敕敕发抖,让人看着有些不忍心。
“月儿,是谁来了?”妇人在一阵剧烈的咳喘声停顿之后抬起头来,脸上因为咳嗽而有些不正常的绯红,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苏文清三人走了进来,不由呆了一呆。
“娘。”稍大的女孩跑了进来,伸手扶住妇人,“娘,这些不知是什么人,说进来就进来了。”
“这位大婶,我们是来找马冲马大哥的。”苏文清礼貌地答道。
“你们找他做什么?”妇人哑着声音问道,见苏文清身旁站着的霍刀头,脸色瞬时变了:“霍刀头,莫不是马冲他……”
一股气涌上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喘声。
“娘,你不要再说话了。”小月哭道,扶着母亲剧烈抖动的身子。
“霍刀头,你告诉我,是不是马冲那个浑蛋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妇人气喘吁吁道,溢出两眶热泪。
霍刀头看得有些于心不忍,脸上也放缓了一些:“马家大姐,你那当家的,可能与扬州城里衣锦阁的纵火案有关。”
“什么?”妇人猛地一震,一口气上不来,又咳了起来。她用袖子捂住嘴,这一次又咳了约一刻钟,放下手来时,袖子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苏文清不由微微动容,或许,她并不是同谋,马冲的所作所为,她并不知?
她紧走几步上前去,扶住妇人的手:“马家大婶,你先别急,好好歇一会。”
马家娘子的眼泪流了下来:“马冲那个天杀的,这两天说他手运好,赢了不少银子,还说有钱给我买药了。谁曾想,他居然泯了良心,去干这样的勾当……”说着抖抖索索就要下床去。
“娘,你要干什么?”小月惊叫道。
“我要把那个浑蛋揪回来,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去赌,现在又犯下这么大的事情,这可叫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呀。”说着便大哭起来。
第八十三章 真真假假马大婶
苏文清把马家大婶扶回床上,倒了杯水给她:“马大婶,你先别急,等马冲回来,再问个清楚。”
马家大婶看看苏文清,含泪点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暮色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沿着山路走了过来。这个约四十岁的年纪,一副农家人的打扮,时值开春,这人脚上却一点泥土都没有沾到,鞋面干干净净的。
那人手里拎着一个钱袋,钱袋瘪瘪的,可能是赌输了。那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灰暗灰暗的,眼窝深陷,可能是长年熬夜的缘故。
“马冲,你这个天杀的,你还知道回来呀!”马家大婶突然喊道。
马冲愣了一下,探进头来一看,见到霍刀头站在屋里,心里一激灵,吓得撒腿就跑。
“我看你往哪跑。”霍刀头身手敏捷地奔了出来,三两下便把马冲擒住,押进屋里来。
“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把官府的人都引到家里来了?”马大婶子哭道,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喘。
“马冲,你老实说,衣锦阁那场火是不是你放的?”张二花厉声道,转身到里侧的橱柜前,开了柜子,从夹壁里取出几块贵重的衣料,扔到了马冲面前。
证据面前,马冲耷拉了脑袋,不作声。
“你不说话是不是?”张二花气极,“霍刀头,把他带到知府衙门去,看衙门的板子能不能撬开他的嘴。”
霍刀头点点头,就要动手。
马冲一听说要挨板子,马上就软了起来,慌道:“我说,我说就是了。”
他咬咬牙,恨声道:“罗成荣,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他抬头,望着苏文清:“苏姑娘,我知道这件事对不住你,但是,我也是没办法,我一次豪赌,输了三百两银子,赌坊的人说了,如果我不在三天内还钱的话,就要把我的妻儿全部卖到窑子里去。”
马家大婶呜呜哭着:“都是你这个天杀的非要去赌,才弄成这样的……”
“这么说,你为了还赌债,就把衣锦阁烧了?”张二花气道,“而且这还不算,你把整条街都烧,就为了偷银子还你的赌债吗?”
她记得衣锦阁当时还放着几张五十两的银票,看来,马冲是冲着衣锦阁的银票来的。
马冲连连摆手:“张二姑娘,我虽然是欠了一大笔赌债,顶多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至于放火,我哪有那胆子?再说,那些银票,没有苏姑娘的私印,根本没办法从钱庄取出来,即使偷了出来也没有用。”
苏文清点点头,这是她苏氏产业在整个中原地区的不成文规定,所有商品交易都必须有她的私人印鉴,印模印了两份,一份自己留存,一份交给祥瑞钱庄,相当于现代企业厂家向银行开出的支票。
“那你是因为偷不到银子,所以索性放火把衣锦阁给烧了?”张二花怒道。
“张二姑娘,烧衣锦阁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向荣绸缎庄的罗少东家支使我这么干的。”马冲咬咬牙,又道。
“就是那个找人扮鬼与黄二嫂子过不去的黄成荣?”张二花失声道。她记得,年前小莲子庄黄二嫂子家闹鬼的事情,就是那个向荣绸缎庄的少东家捣的鬼。
苏文清的眼睛微眯了下。心中顿时明了。看来,是衣锦阁树大招风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不过,那个少东家一向心胸狭隘,年前因为黄二哥家是新开的铺子,就极力打压。如今见到刘记布坊与衣锦阁生意日渐红火,影响了向荣绸缎庄的生意,心里不平衡,就找了个机会想一举击跨衣锦阁。
苏文清微微冷笑,这种人,不给他一个教训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只是,向荣绸缎庄的那个罗成荣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谁能担保不是扬州商会总舵在背后替他撑腰?众所周知,向荣绸缎庄是扬州商会总舵的主要成员,光孝敬大当家的银两一年就有好几千两银子。当然,向荣绸缎庄从大当家那里捞到的好处更多。
一想到扬州商会总舵,苏文清眼中掠过一丝狠厉。那段窘迫无助,差点被逼逃亡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
这段过往,她会永远铭记,也一定会让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受到应有的教训。
张二花看到苏文清脸上隐隐的怒意,心中暗暗高兴,心想这下那个歹毒心肠的罗少东家可要遭到报应了。可是一转眼的功夫,苏文清已经恢复常态,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不由略感失望。
“前几天,向荣绸缎庄的少东家派了一个人来,在聚宝赌坊找到了我。当时我手气背,一连输了五十两银子,拿不出钱来,那些人起哄着要我拿妻儿来抵债,我不肯。正在争执的时候,那人替我还了赌债,并说要我替他的少东家办一件事,事成之后,酬劳再加五十两银子。我一听觉得是件好事,就点头答应了。”马冲偷偷看了一下苏文清,见她面无表情。再看看张二花,被张二花狠狠瞪了一眼,赶快垂下头来。
“然后,你就到潘记油厂买了三桶水火油,是吗?”苏文清冷冷道。
马冲震了一下:“这个,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马家大婶哭道,又连连咳出几口血来。
“苏姑娘,我也是没办法呀。你看,我这个家,穷得揭不开锅,我娘子又病重,连抓药的钱都没有,大夫说,可能活不过这两个月……”马冲抬起头,眼中有泪花,“我就寻思着,反正早晚是死,倒不如弄点好吃的,也好让她做个饱死鬼,我也安心一点。”
张二花有些恻然。的确,天下穷苦的老百姓多的是,被逼到尽头,干起烧杀抢掠营生的也时有发生。不过,张二花鄙夷地望着他:“那个少东家不是给了你银子吗?怎么现在你又把他供出来了?”
马冲咬咬牙道:“谁叫他不兑现诺言!说好事成之后再给五十两银子的,居然赖账不给,害老子现在东躲西藏,就怕被赌坊的人抓到。”
“活该!”张二花啐道,转向苏文清,“小清,现在事情弄清楚了,我们报官吧。”
“我已经全说出来了,你们放过我吧。”马冲慌得要跑,无奈被霍刀头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霍刀头,我求求你,放过我那当家的吧。”马家大婶硬是从床上撑起身子,下了床,颤抖着来到霍刀头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求求你放过他吧,一切损失都由我们来赔偿,我们全家就算做牛做马,也一定把你们的损失赔给你们。”旁边站着的两个小女孩也乖巧地跟着母亲跪了下来。
外面,夕阳隐没,屋里的光线更加昏暗。苏文清看了马家大婶许久,见她脸颊上的泪水在昏暗的屋里闪闪发光,终于,苏文清叹口气道:“只要你们答应帮我办一件事情,我就不报官。”
“真的?”马家大婶子又惊又喜,“只要我们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姑娘完成。”
“那就好。”苏文清点点头,“我也不怕你们逃了,要知道,官府的海捕令一发下来,你们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的。”
马冲诚惶诚恐道:“苏姑娘放心,我们哪敢逃跑?”
苏文清满意地点点头,转向霍刀头与张二花,“霍刀头,二花姐,我们走吧。”
下了土坡,霍刀头先回衙门,苏文清道了谢,说以后还要他多多帮忙。
霍刀头笑道:“举手之劳,苏姑娘客气了。如果见到贺将军,代我向他问一声好。”
苏文清也笑着应了,那霍刀头便自行回知府衙门去了。
“这个霍刀头倒是一个爽直的人。”看着消失在黑夜中那魁梧的背影,张二花道,转向苏文清,“我说小清,你怎么这么轻易放过马冲这个恶贼呢?这种人,说什么也得关他个三五年,让他吃点苦头。”
“留着他有用处。再说,他也不是幕后主使之人,该吃苦头是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向荣绸缎庄的少东家罗成荣。”苏文清慢慢道,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升腾而起。
“这个马冲,会不会在说谎?”张二花有些不大置信。有一种人,狗急跳墙的时候会胡乱栽赃污陷别人的。
苏文清摇摇头:“不会,我派人暗地里查过了,那个马冲的的确确在聚宝钱庄赌输了一大笔银子,然后有个人替他还清了赌债。还有,他也有好几天没去聚宝赌坊了,听人说,赌坊的人正在四处追杀他。”
“还有,马冲一家本来打算今天晚上逃走的。”苏文清忽地笑了一笑。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张二花讶然道,“他娘子病得那么重,怎么逃?”
“他娘子……”苏文清叹了口气,“他娘子可比马冲聪明多了,而且,她根本就没病。”
“不可能。”张二花睁大了眼睛。即使屋子里光线昏暗,但那么近的距离,张二花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马家大婶咳出的血迹,看情形,应该病入膏肓了。
第八十四章 此锦鲤背非彼锦鲤背
第八十四章此锦鲤背非彼锦鲤背
“马大婶是个人物。”苏文清唇边浮起一丝赞赏的笑意,“倘若我没有看到墙角堆着的几个包袱的话,我也差点被他们一家人骗了呢。”苏文清又笑了一笑,“我在扶起马大婶的时候,顺便替她把了一下脉,你想,一个人的脉博如此平稳,怎么像重病的样子?”
“那她为什么要装病?”张二花不解道。
“我想,今天早上的大搜查惊扰到他们了。”苏文清沉吟片刻,“马大婶是个聪明的人,她预感到了一丝危机,便以装病来企图蒙混过关。即使有人来盘查,窝赃的罪名便可用‘病重,不知情’来开脱,撇清与马冲的干系。”说罢苏文清轻轻叹了一口气。
马大婶做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家,还有保护自己的一双女儿,才出此下策的吧?
“然后,待夜半时分,再逃出城去?”张二花接口道,“这大婶也太糊涂了吧?”
“不糊涂。”苏文清轻轻摇头,“嫁夫从夫,她还有什么可选择的?”
“那可以劝马冲回头啊。”张二花又道。
“马冲烂赌成瘾,要想劝他回头,太难了。”苏文清连连摇头。
“那你不怕他跑了?”张二花奇道,“还有,你说的要他帮忙办事,他能听你的?”
苏文清笑道:“他不会逃的。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他那种人,无非是看在钱的份上,别人可能用钱来利诱他办事,我们也一样可以这样做???81??花还要再问,苏文清已经跨进了苏氏蘑菇园:“二花姐,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了。”说罢笑嘻嘻地朝张二花挥手道别。
张二花也就作罢,看看苏文清,心想:小清或许有什么好计策来对付幕后指使之人,自己静观其变好了。于是,也笑笑,跟苏文清告了别,转回家中。
一连几天,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张二花只看见一匹快马曾经进入苏氏蘑菇园,苏文清把一封信交给了马上的人。
接下来,“衣锦阁”又进行了一次搬迁,搬到城南大街正中心,赁了个大面积的铺面,重新开始了新的装潢。
而远在京城的林志海,也托人捎来了书信,说会试在即,等过了会试,还要举行一次复试,然后还要参加一些文人诗会什么的,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些忙,书信可能会少一些。但字里行间踌躇满志,大有蓄势待发,定能蟾宫折桂,光宗耀祖的气魄。
苏文清便笑了,仿佛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指点江山,慷慨陈词,一展鸿图。拿了信念给苏氏与林氏听,林氏笑得舒心,苏氏也在笑着,但眉宇间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忧虑。
苏文清也回了信,说能不能考取功名倒在其次,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早日返回扬州。
这时,边关烽烟又起,辽国屡次马蚤扰大宋边境,看来,战事不久就会爆发。扬州城的市井坊间有了新的传闻,说新帝将会御驾亲征,亲自率领二十万雄师平定边关。
这日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投射到一个气派的府第。团花锦簇的后园里,向荣绸缎庄的少东家罗成荣刚喝过清晨第一道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猛地放下茶杯,看住那名小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小人哪敢欺骗公子?”那名小厮诚惶诚恐道,“小人打听得清清楚楚,是北地的一个老牌布坊,专门生产‘锦鲤背’这种布料,这家布坊近段时间营业状况不好,所有货物均低价出售,原来要50两银子一匹布的,现在出价才30两银子。小人还打听到,”那名小厮神秘道,“衣锦阁里为昭平公主制作礼服用的就是这种布料,听衙门里传出的消息,不久之后,这种布料就会收归御用,不再流到民间。”
罗成荣点点头,“看来马冲那小子的脑袋还挺活络的。”
小厮也道:“马冲那家伙原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的债,被赌坊的人追得东躲西藏。这几天居然不躲了,还是大街上晃悠。听人说他不仅把欠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全还回去了,还赚了几十两哩。”
罗成荣眼中有光亮闪烁:“这么说来,他就是靠卖偷来的那些布料发财的?”
“的确是这样。”小厮拼命点头,“听他一次喝醉酒说过,那种叫做什么锦鲤背的尤其好卖,价格昂贵,官宦贵族小姐夫人们都喜欢用这种布料做衣裳。”
“那好,”罗成荣豁地站了起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快快带进来。”
小厮依言飞快地奔出去请那个北地布坊的人进来。
罗成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近段时间他胡作非为,不受父亲待见。时逢父亲外出,他便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父亲刮目相看。
这一次,他要狠赚一笔,整天板着脸的父亲该高兴了吧?
于是,当苏文清从重新装潢过的“衣锦阁”出来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数十辆马车顺着城南大街,一辆接着一辆依次通过,车上都覆了厚厚的油毡布。偶尔从微微掀起的油毡布的一角,隐约露出衣料的一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路上的行为纷纷避了开去,没走的则三五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张二花看看庞大的车队,再看看车厢上插着的旗帜“向荣绸缎庄”,不由讶然道:“向荣绸缎庄这次这么大手笔,出了这么多货回来?那究竟是什么货,这么闪光,不会是黄金吧?”
苏文清揣测道:“近日听坊间传闻,北地一家专门产出锦鲤背的作坊不景气,把所有的货物折价清仓,各地的客商纷纷前去抢购,再加上朝廷准备对这种布料实行专制,水涨船高,大家都想去抢多一些回来,以图卖个好价钱。”
张二花冷哼一声:“我们刘记布坊出产的绸缎也不比它差,本来扬州的丝绸就是出了名的。”
苏文清笑着摇头;“我们管人家干嘛?反正又影响不到我们。”接着,像想起什么似的,再问道,“刘记布坊那边怎么样?”
“老样子,订单接得忙都忙不过来,小清,看来,我们又得贴出告示出去招人了。”张二花一想到繁杂的招工程序,不由哀叹一声。
“那就麻烦二花姐了。”苏文清捉狭地笑道,“我去跟一下收归御供的事情。岑思惠差人送了书信来,说京城那边已经办妥,文书早下了。看来是被那个扬州知府压下了,说到底也无非想多逛一些银子。”
“这个狗官,真是贪得无厌。”张二花啐道。
苏文清去拜访扬州知府的第二天,京城里文书就下来了,于是,刘记布料与衣锦阁正式成为皇家专门订制衣裳的地方,再不接洽民间的单子。
苏文清与张二花又忙了好一阵子,等清闲下来的时候,听说向荣绸缎庄已经从北地进了整整一万匹“锦鲤背”衣料,那个少东家大有狠狠赚一笔的架式。
苏文清听后,也不为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十八这天,向荣绸缎庄放了一通响彻扬州城的炮竹后,正式对外出售“锦鲤背”这种名贵的布料。一时之间,门庭若市,挤满了从各地来抢购的人们。罗成荣在帘子背后看着,脸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一条线。
可惜,好景不长。
二十八这天,是阴天,天边刚刚透出一丝光亮,向荣绸缎庄的门前便挤满了前来退货的人们,喧沸声把整条城南大街弄得乱哄哄。
“怎么回事,你们想闹事不成?”首先奔出来一个小厮,正是上段时间给少东家通报消息的小厮,叫做罗佑。
“我们是来退货的,不是来闹事的。”人群里正前方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壮年男子气愤道,“快把你们东家叫出来,跟你们向荣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这次居然卖些次货给我们。”
罗佑定睛一看,是个熟识的,与他们向荣绸缎庄有着十几年生意往来的李记成衣铺子的李大海,不由赔笑道:“李大哥,你这样说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向荣一向重诚信,哪里会出些什么次货给你们……”
“你过来看看,这些不是次货是什么?”李大海怒道,一把上前拉住罗佑,一直把他拖到马车车厢后边,“啪”地一下开了后车厢,指住里面的布料怒道:“你仔细看清楚,这些是不是你们向荣卖给我们的布料?”
罗佑认真地看看车厢里的布料,金光闪闪的布料,上面还有向荣的戳记。他记得,前两天李记成衣铺子曾向他们向荣买去两匹“锦鲤背”,当场支付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也就是车上这两匹。
罗佑从车厢里把头伸出来,笑道:“李大哥,这些是从我们向荣出的料子,难怪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李大海怒气冲冲,“你看清楚这些料子。”
他伸手从车厢里扯一角衣料出来,双手各执一边,往外用力一拉:“你看看,这是‘锦鲤背’吗?”
罗佑无所谓地笑着,随意往李大海手上一瞅,却在下一秒瞪大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八十五章 大当家怒击白玉如意
“锦鲤背”两边受力,居然从中间断裂开来,两边的丝线扩大了数倍,断裂的丝绸纹理异常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两匹华丽闪亮的衣料,居然仅仅是用两条金线,两条银线织就而成的,而不是正品货色的规格:由三条金线、三条银线交叉而成。
众所周知,三条金银线相互交叉,受力均匀,坚固耐用,不容易断裂。即合用力撕扯,也完好无损,这也是“锦鲤背”出名的原因。
如今,只有两条金线、两条银线,一撕扯就断裂,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锦鲤背”是假货!
罗佑半张了嘴,许久合不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大海怒意更盛,“我刚把这两匹布料运回去,只做了一件衣裳,也只穿了一天而已,我说觉得不大对头,忙找了行家来看,果然是假货。”
“这怎么可能?”罗佑喃喃地再一次重复这句话,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发了疯地朝后边的仓库冲去。
“你还跑?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李大海大怒,奋力追了进去。围观的人群一看,也“呼啦”一声,全都跟了进去。
进到里面,大家都不由顿住脚步,看着面前的景象骇然呆住。
偌大的仓库里,一个近乎颠狂的身影在堆积如山的布匹前急速地翻捡着什么。四周安静下来,他的脚步沉重而慌乱,口中喃喃有词,细细听之,颠来倒去无非是“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字眼。
不断有布匹滚落下来的声音,尘土飞扬。而“布山”上的那个人,手脚已经处于混乱状态,喃喃自语声中已带了明显的哭腔。
“罗佑,你在干什么?”随着一声暴吼,一个青年人带着几名小厮匆匆而来。青年衣冠不整,后面还紧紧跟着一个妖娆的女子。
“公子,我们进的货……”罗佑哭丧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哑了,说啊,到底怎么一回事?”青年又再暴吼一声。
“你卖给我的货全部是假货!”李大海怒道。
“你说什么?”青年大怒,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李大海的衣领,“你不要命了,竟敢诬陷我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