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韶九成凤来仪第21部分阅读
箫韶九成凤来仪 作者:肉色屋
了个蝴蝶结。后来想想,下午时间挺空,又把蝴蝶结给解了,开始编起中国结。
“总督大人回来了。”外面响起府里小厮高昂的声音。
我连忙放下手中被编的奇形怪状的轻纱带,乐颠颠的跑了过去:“君安,今天回来的好早噢。”
君安看见我的样子,先是一愣,紧接着慢慢舒展开笑容,对我伸出手,我立刻扑腾上去,抱着他的胳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集市上特别热闹。”
君安一直低头看着我,说道:“所以今天去逛集市了是不是?”
我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仰头对他憨笑:“嘿嘿,今天好多东西都卖的很便宜,不买白不买。”
他携起我的手,走在青黑石板的回廊上,边走边说道:“你忘了,今日是重阳,等会吃完重阳糕,与我一道去附近的山头,”说着,他又低下头看着我,“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嘛?今晚的山头应该热闹的很。”
“难怪今天看到这么多人放风……纸鸢。”我恍然大悟道。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猛地回过头,就看见一脸震惊的跟在君安身后的高凡。
竟然把他给忘了。虽然穿了女装,绾了个简单的女子发髻,但这次脸上没有涂上红红绿绿的胭脂水粉。就算没有从眉眼里认出我,也应该从我刚才与君安说话熟络的语气中猜出个大概。
反正是君安的人,我才不怕他会泄露出去,心里顿时起了调戏高凡的念头。我松开君安的胳膊,跑到高凡身边,高凡见我过来,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哟,高大侠。”我低下头,自下而上看着他的脸。
“凤……小姐。”高凡仿佛还在梦中一般,声音中充满了玄乎飘渺。
“别呀,这么拘谨做什么?”我大咧咧的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我还是比较习惯看你冷冷酷酷的样子,多潇洒。”
高凡有些不自在的退开,从我的胳膊下逃了出来。很久没见过高凡这么不自在的神色,我暗自乐开了花。
高凡似乎还是有些不确定,再次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君安,眼神中带着不确定。君安笑着摇头,对我说道:“别闹高凡了。”
“哦。”我边笑边走回君安的身边。
天色微暗,山头上已经有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闲话家常。而镇上的文人,更是搞起了流觞曲水,盛着菊花酒的觞放在山上的流水中,让它随着水的流动,自上游向下游飘去。
山上开满了野菊花,很多人摘了把茱萸插在头上,倒也挺好看。君安带着我上山的时候,立刻被镇上的百姓围住。
“柴大人,这边坐。”亭子中的人立刻站了起来,上前把君安迎了进去。
许是看见君安一直握着我的手,注意力慢慢的集中向我,紧接着是一阵惊叹声:“好漂亮的姑娘。”
我咧嘴一笑。君安也是礼貌性的对着说话的人笑了笑,轻轻说道:“我的娘子。”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的表情陡然僵住。我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君安,君安也正看着我,眸中华光流转,带着笑意看着我。脸又不由自主的烧了起来。
我的娘子……
一想起刚才这四个字被君安用淡淡的语气说出来,就觉得心被拨了一样。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惊叹:“柴大人已经有家室了?”
“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围一片恭维的声音,君安一一点头,一副挺受用的模样。
亭子外面的吴家婶子听到这话,立刻凑了过来,脸上笑开了花,“这闺女越瞅越好看,一看就是京城里哪个官家老爷的闺女吧,跟我们这里的娃儿就是不一样。大人这样的好人,也只得这般水灵的姑娘配得上。”
君安对她点了点头:“吴婶谬赞了。”
我立刻不高兴了,转过去小声说道:“什么谬赞了?我怎么觉得她说的挺对的!”
君安低下头来,凑在我耳边用安抚的语气说道:“对外人要谦虚点儿。”
“外人”?言下之意就是我是“内人”?想到这里,我不由横起眼睛瞪了他一眼,君安笑意更甚。不知道这一眼是不是被旁人看成了抛媚眼,顿时有人哄笑起来。
“大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是啊是啊……”
周围的三姑六婆顿时又八卦开了,一人一句的说着,最后不知道怎么扯到三妻四妾的事,顿时有一人说道:“我听说京城里的大官都娶一群老婆,柴大人家里有几房妾室?”乡里的人说话直的很,不会拐很多弯,更何况三妻四妾就是在乡间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君安依旧用低缓的语气说道:“君安此生能有娘子相陪已足矣。”
三姑六婆群顿时感叹起来:“大人可真是少见的痴情啊。”
“姑娘,你可托付对了人。”
“我看中的人自然好。”我毫不谦虚的说道,说完还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在场的人又是一愣,过了好久,才有人幽幽叹道:“夫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俊,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柴大人也是,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说着啧啧叹了起来。
文人们喝着菊花酒,边赏菊,边吟诗作对,而另一边的农家的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我掳起袖子,趴在流水旁,捞起一杯菊花酒,一饮而尽,清香顿时在唇齿间散漫开来。
好好喝!
我又捞起一杯,跑回亭子,对着正与那些文人闲聊的君安说道:“君安,很好喝哦,你喝一口看看。”君安转过头,就着我把杯子送到他唇边的姿势,喝了一口,笑道:“是不错。”
说完垂目看了看我滑落下来的袖子,袖子已经湿了一大半。君安轻轻蹙眉,把我拉坐到他身边,低头帮我卷起袖子,轻声道:“天气凉,当心寒邪。”说完拍了拍我的头,说,“去吧。”
我抓了抓头,又跑出亭外。一个年轻的姑娘对我招了招手,说道:“夫人,这边来。”
我立刻跑了过去,刚一站定,头上已经多了一束茱萸,那姑娘对我笑道:“这‘延寿客’可有辟邪的用途哦,夫人以后一定大吉大利。”
另一女子拍手道:“夫人插上了茱萸,倒显得比花更俏了。”
原本还因为别人叫“夫人”觉得自己被叫老了感到郁闷,但是看着这样真诚纯朴的笑,恁是有天大的闷气也消失不见了。
天色渐渐全黑下来,人也渐渐散去。君安拉着我的手慢慢往山下走,漫山遍野的野菊,虽然天色暗,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种朴素的香味还是一阵一阵的往鼻子里扑。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38章
总督大人从京城一起带过来的小厮突然失踪,与此同时却多出来一个总督夫人。不过这对总督府的下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惊奇的事,他们只管伺候好自己的主子就行。
只不过总有些喜欢招人讨厌的碎嘴婆。原本我想上集市上去看看,突然发现自己的钱袋没带,半路折了回去。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两个侍女交谈的声音。我耳力原本就很好,加上这两人以为我出去了,说话一点都不知道要收敛。
一个说:“这总督夫人漂亮是漂亮了点,但是我这几天看了,真的是一点女红都不会做。京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吗?我看这夫人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会这些活计。”
另一个应道:“也是,就连我们忻州陈员外家的小姐没事都抚琴吟唱什么的。我那天仔细看了夫人的手,一点不像在家享清福的小姐,手上好多的茧子。”
废话,老子天天与兵器为伴,手上能不起茧子吗?我翻了翻白眼。
“又没缠脚,又不会女红,一点什么恭谨端庄的仪态都没有。我看夫人一定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大官家的女儿,肯定是她自己为了面子在我们面前吹牛,身世最多也就跟我们差不多。”
“别人还说她与大人是天作之合,我看她根本就配不上我家大人!她除了脸长的好看,什么都不会。”
“就是,这种女人就是狐媚胚子,专门勾引男人的,大人呀,是一时糊涂才上了她的当。”
我正纳闷着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人了,就听到其中一个女子娇笑起来:“元香,你这荷包是给大人绣的吧?”
“要你管!”叫元香的丫头立刻说道,声音里带着娇羞。
我恍然大悟,td,原来招情敌了。
元香状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大人眼光这么高,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做出来的东西……”
“怎么会呢,大人这么好脾气的人。你见过大人发火吗?而且,这可是你诚心诚意做的,买来的东西哪有亲手做的有诚意?看那个夫人笨手笨脚的样子,应该从来没给大人绣过荷包,大人收到一定会很开心的。”女子笃定的说道。
我呸死你,我家君安什么样好看的荷包没见过,凭什么看上你那块绣了几朵破花的破布?我突然开始好奇那个叫元香的丫头长的什么模样了。
我走了出去,院子里的两个丫头原本还低着头,一个纳鞋底,一个绣花。身体的影子投到她们身上的时候,她们才发现我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两人先是惊恐的对视一眼,连忙站了起来,福了福,说道:“奴婢见过夫人。”
我摆出正房特有的尖酸刻薄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两个很闲嘛?没事坐在我屋子外面说长道短的。”我算是理解为什么正房都有点变态了,明明是自己的男人,被人家觊觎,还不许人家发火?
两个丫头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夫人,奴婢错了。”
“哎呀呀,你们怎么跪下来了?我这种出生鄙陋的人,怎么敢承受两位姑娘的跪啊?快起来吧,别让别人看去,说我仗势欺人呢。”我嘴里说着,却一点都没有扶她们起来的意思。
我拿起小石桌上绣了一大半的荷包,端详了一番。两只鸳鸯,切,不就是两只脊椎动物门鸟纲雁形目鸭科动物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哎呀,这手艺真是不错,这情真意切的。叫元香是吧?长的还算眉清目秀,要不我给大人说说,让他收你为妾?”
那叫元香的丫头连连磕头:“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这么不自量力,不该在夫人背后乱说话……”她边说边磕头,看的我都觉得疼。
我叹了口气,蹲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说,你喜欢谁没关系,别勾引已婚人士行不?年纪轻轻的,就想着破坏人家,像话不?”
我站了起来,转身回房间。不就是刺绣吗?老子大一的时候也绣过十字绣,虽然从来没绣完过一个,但好歹咋也算是摸过绣花针的人。
越想越不甘心,说我不会女红?老子就绣出个喇叭花来让你瞧瞧。
君安回来的时候我正双手血淋淋的坐在床边,怒气冲天的瞪着手里貌似有些像荷包的不规则物体。君安一惊,快步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问:“怎么回事?”
我斜睨了他一眼:“老子在刺绣!”
君安迟疑了下,眼中带着怀疑打量着我手里带了血的物件,突然笑了。他握着我的手放到唇边,“傻丫头,你不喜欢的东西,学它做什么。”
我怒:“送给你啊!不然别的女人送你荷包什么的,你没抵抗能力!”刚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充满醋意,连忙想开口补救,可是看见君安唇上的笑意,我就知道再解释也没什么用。吃醋就吃醋呗,老子就是吃醋了!我扬了扬下巴,向君安表示我的不满。
君安低了低头,小样,竟然敢无视我如此“含情脉脉”的眼神,我再次怒了,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与我对视。这时我才发现君安竟然在笑,纯粹的,很开心的那种笑。我讪讪收回手,君安却先我一步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反复摩挲。
“天下会女红,会琴棋书画的女子千千万万,但凤梓阳只有一个。”他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子,说道,“你去问问她们,哪个女子会统领三军,征战沙场,哪个女子能让十几万将士如此心服口服?傻瓜,做什么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
我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哦,那我绣这玩意儿做什么?扔了扔了!”我拿起手里的不规则物体,揉吧揉吧准备扔了。
君安抓住我的手,笑道:“不是要送给我吗?”说着便把那个皱巴巴的东西从我手中抽走。
我得意的凑了过去,抱着他的脖子,神采飞扬的说道:“君安,你是想留着这东西睹物思人吧?”
君安挑挑眉:“有这个必要吗?”
我顿时横眉冷对:“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人都在我面前,自然没有睹物思人的必要。”
这还差不多。我站了起来,“走,陪我去逛逛集市。”拉着他的手想把他从榻上拖起来,没想到他竟然纹丝不动的坐着,笑眯眯的看着我。
“做什么?”我莫名其妙的问道。
君安竖起长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扑上去大大的亲了一口,发出“啾”的一声响动。占便宜这种事我可向来不会客气。
隔了几天,我突然间发现那个叫元香的丫头和跟她一起说我坏话的丫头不见了,稍稍一打听就打听出来那两人是被辞退了。我不由感叹,君安这家伙其实还是挺心狠手辣的,对小姑娘也这么不留情面。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就对了,谁会喜欢说自己坏话的人?再说,一个隐性情敌在眼前晃荡我也会憋闷的慌。
小镇上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既喧闹又恬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在这里完美的融合。君安一早就出去了,我一个人自得其乐的跑到茶馆里听说书。
说书的正在讲先皇身边一个传奇公公的故事,正听到精彩处,突然耳朵里捕捉到“京城”两个字,我立刻竖起耳,听隔壁桌的几人聊天。
“二叔刚从京城回来,给我们讲讲京城的事,我听说那里啊……美人如云。”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旁边的那位是总督府的夫人,人家就是从京城来的,长的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比你多个鼻子还是多个眼睛?
“快别提了,京城早就乱了套了,也就我们忻州这里地远,不知道。京城周围的地方都是逃难的百姓。这兵荒马乱的,还有什么心情看人长的俊不俊!”老者语气中感叹良多。
我立刻怔住了,兵荒马乱?好端端的怎么会兵荒马乱?
我立刻走过去,神情严峻的问那个老者:“到底怎么回事,京城怎么会打仗了?面临不是已经降了吗?”
老者抬起头看我,微微一失神,估计是我皱眉的动作让他察觉到我的不悦,连忙清了清嗓子道:“夫人有所不知,几月前老皇帝突然驾崩,尸骨未寒哪,朝廷还未来得及通告天下,太子还没来得及继位,那四王爷就突然造反了。原本由我南夏凤将军一门将帅,平复叛乱不在话下。可能是受j人挑拨,老皇仙游之前突然收回震国将军和护国将军的兵符。幸好两位将军甚得人心,还是有很多人愿受两位将军调遣。而路亲王突然叛变,倒戈四王爷,这一来一往的一直僵持到现在。”
听完后,大家陷入一片沉默,连说书的人都停了下来,听那老者的讲话。
良久,终于有人开口问道:“那车骑将军呢?”
“车骑将军突然失踪,朝野上下无人知其行踪。”
我连忙转头往总督府跑。茶馆里的人还在讨论车骑将军突然失踪的原因,我却只恨不得立马回到总督府。前段时间被我忽略的事情又渐渐浮出脑袋,明明很早以前就可以发现,我竟然完全不当回事。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三十九章
一路跑回总督府,府里的管家迎了上来,我劈头盖脸就问:“大人呢?”
老管家见我急匆匆的样子,不由一愣,我急了,声音不由得提高:“我问你大人呢?”
被我这么一吓,他连忙说道:“大人……大人他还没回来。”
我拧了拧眉,一把把他推开,大步往院子里走。老管家似乎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神色有些慌张,连忙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快去告诉大人……”
我不理会他说什么,一阵风一样卷进君安的书房。书房里一如既往的摆放十分整齐。我冲到书案前,胡乱的翻着上面的书,等到书房被搞成一团乱的时候,我终于在书架上的一本极普通的一本书的书页中发视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
我连忙打开,海之原本字写的就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心急,字写的东侧西歪,潦草的很。我努力辨别着堪称“鬼画符”的字迹:“……五公子,您怎么还不回来,我之前给您写的信您也不回我……老爷和大少爷的兵符在四王爷手中,公子再不回来的话,四王爷就要打进京城了……”透过信纸,我甚至可以想象到海之焦急的表情。这封信显然是因为刚收到还没来得及销毁。
书房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下人,一片小声的议论声。这时,君安踏着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他垂目看了看我手中的信封,眼中顿时一片了然。
转身关上书房的门,笔直的后背对着我,久久不语。半晌,他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秋日午后的阳光不是很刺眼,却也十分明艳,阳光透过书房的窗子直直的照在君安身上,逆光而站的他,苍白似乎不像真实存在的人一般。
良久,我抬起握着信封的手,问道:“你截我的信?”
君安垂着眼睛看着我的手,低声说道:“是。”
“你凭什么截下我的信!”我狠狠的把信拍在桌子上,嘴唇因为太过生气微微发抖。
我死死地盯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笑道:“我倒是差点忘了,柴大人可是四王爷的人,我爹和大哥的兵符都被皇上收了回去,现在只有我手中有兵符,只要我人不在,谁都调动不了屏南军,这样的话,四王爷就可以轻易的攻入京城,登基即位了是吗?”笑着笑着,眼睛中竟然开始涌出些温温的液体,任何人骗我都可以,只有君安不可以。
君安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上前一步:“梓阳……”
“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利用我!”我吼了出来,眼泪顿时滑落了出来。君安顿时停下步伐,身体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一样颤了一下,他的眼中流露出不敢相信。
“梓阳,你如此想我?”
“不然让我怎么想你?”我咽下喉头酸涩的感觉,狠狠的擦去眼泪,厉声说道:“柴君安,你听好,只要凤家存在一天,谁都别想从锦尘手中夺取皇位!我这就回京城,助太子殿下一起打退那些……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说着,不管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不堪的神色。我越过他,直直的向门口走去。
刚打开门,就发现门口多了几个身着劲装的杀手模样的人,这几人的身形有些熟悉,知觉中,他们就是那晚把我从萧烬的住处救出来的人。
我向前走了几步,一人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请夫人回屋休息。”
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仿佛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我回头看着君安,君安依旧维持刚才的动作,背对着我,双手紧紧的握着。我挑了挑眉:“你想软禁我?”
“只要你不出忻州,你去哪不会有人拦着你。”君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哈,”我冷笑一声,“这还不叫软禁我?他们几个,恐怕根本就是你派来监视我的吧?说什么保护,不过是你扯出来的幌子吧?”
“送……夫人回房……”他的声音充满疲惫。
“是!”那几人立刻恭敬的作揖,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对我说道:“夫人,请!”
我冷冷地看了君安的背影一眼,顺着那人的手势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出手,自他腰间抽出他的剑,仿佛感应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似地,君安猛地转过头来,慌忙向前一步。
出于习武之人过于警惕的习惯,剩下的人反射性的立刻拔出剑,将我围在中间。
“不得伤他!”君安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十分严厉,气息却有些急促。
那些人闻言,手上的动作立刻滞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我立刻提剑挥去。这些人的功夫个个都在我之上,但因为君安的话,他们不敢下重手,出手畏首畏尾,一时间与我僵持住。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越过众人,迅速的掠至我面前,揽住我的腰。我只来得及抬头看见君安略显苍白的脸,就感觉到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厥了过去。昏迷前,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君安房间的床上。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他的房间里,早就不回我原来的那间屋子住了。屋子里点着一根熏香,这种香味应该是安神用的。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房间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君安不喜欢外人在自己的房间里。
慢慢的回想起昏迷前紧紧拥着我的怀抱,沁凉,但却有着让人安心的感觉,有着熟悉的气息。回想起今天他看我的那种伤痛的眼神,突然有些心疼。下午说的话多少是因为在气头上,想到什么话就说什么,完全忽略了听的人的心情。
我闭了闭眼,我怎么可以这么彻底的否认君安对我的感情。胸口有些闷闷的。
这时,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怯怯的婢女的声音:“夫人,醒了吗?”
“什么事?”我问道。
那婢女听到我的声音,知道我醒了,似乎是松了口气一般,说道:“奴婢准备了些点心,夫人要吃点吗?”
听她这么一说,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便说道:“送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已经被推开,等我穿好衣服,从帘内出来的时候,小桌上放了几个小点心,和一碗热腾腾的白粥。那婢女见我出来,对我福了福,低着出准备退出去。
“等等,”我把她叫住,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大人他……去哪了?”
婢女听我这么说,低声说道:“奴婢不知。”
顿了顿,我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的话,现在已经亥时了。”
亥时?这么晚了,难怪我会觉得饿成这样。不过,都已经这么晚了,君安怎么还不回来?就算怕我还在生气也该回来休息了吧?
稍微吃了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原本想拿些书看看,可是发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终于有些耐不住。
出了房间,发有两个人守在外面,依旧蒙着脸,依旧是一身劲装。两人见了我皆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我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刚说话就意识到这两人八成是来监视我的,心中的恕火顿时又冒了上来。
见我恕目相对,似乎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其中一个连忙说道:“夫人,因为高凡与主上出去了,所以属下等暂时代替高凡负责这里的安全。并不是……要监视夫人。”那人的声音中带了些恕意,似乎是在替君安抱不平。
“那么,我现在要出院子走走,可以吧?”我自知理亏,但嘴上还是不愿意服软。
那人对我抱拳道:“只要夫人不出忻州,属下等自然不敢对夫人的行踪有所干扰。”说完,只是瞬间,两人已然消失在夜幕中。
我身边,竟然一直跟着这么多高手。走了两步,这才想起来忘了问他们君安的去向。知道他们一定在周围,我提起嗓子说道:“你们主上现在在哪里?”
“府中后院的枫林。”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的有些迟疑,但却十分清晰的声音。
深秋,虽然白天的时候还是很热,但早上和晚上的空气寒的让人直打寒战。我哆哆嗦嗦地跑到后院的时候,看见高凡一人守在枫林外围。
高凡直到这两天还没有习惯我性别上的变化,这一阵子只要对着我,举止都会有些僵硬。的确,十几年的认知一夜间颠覆是有点困难。
但是他今晚看我的眼神终于恢复到那种冷漠,他伸手拦着我,说道:“高凡斗胆求夫人,若是夫人还想与公子……理论什么的话,还请明日吧,请夫人先回房休息。”
我与他对视一会,他丝毫不让,我只得开口道:“高凡,让我进去,我不是要与你家公子吵架。”
高凡依旧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最后还是迟疑的放下手,让开路让我进去。
小枫林中的风比别处大得多,冷的透骨。我快步走着,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速度却慢了下来。君安背对着我坐着,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长衫。桌上放了好几壶酒,不知道他已经坐在这里喝了多久。
胸口有一种针扎一般尖锐的疼痛的感觉。见他又拿起酒壶准备往嘴里倒,我连忙走上前,握着他的手,抢下他手中的酒壶。他的手冷的让我几乎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来。
我不由得生起气来,重重的放下酒壶,说道:“别喝了,都已经喝了这么多了,再喝就要死人了。就算想要喝酒,也该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吧……怎么又穿这么单的衣服?”说道最后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他道:“你,你,你就不知道要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吗?”
他安安静静的听着我气急败坏的训话,原本充满压抑眼中渐渐多出些温暖的色彩,素来温润的如同黑玉一般的眼睛中充满血丝,有点憔悴,有点狼狈。我更加心疼,什么叛乱,什么皇位之类的都不愿意去想,心里眼里都只有眼前的人。
看着我有些焦急的神色,君安反而笑了,他轻声道:“因为这样,娘子会心疼我。”
我胸口一滞,闷的喘不过气来。我慢慢的蹲下来,抱住他,他轻轻的推了推我,说道:“我身上凉气重。”
是很凉,凉的我上下牙齿直打颤。我收紧手,更加用力的环住他,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可是看到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也很生气。”
耳边传来君安低低的,笃定的声音:“但还是心疼会多一些。”
鼻子有些酸酸的,竟然对我用苦肉计,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我趴在他的胸口,想要驱除他身上的寒气,突然感觉他的躯体震了震,隔了一会,才明白他是忍着咳墩。
我捧住他的脸,在他冰冷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说道:“君安,外面好冷,我们回屋好不好?
“嗯。”君安轻声应道,原本想站起来,见我还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有些迟疑道:“会冻着你。”
他埋头在他身上蹭了蹭:“没关系。”
君安轻轻叹了口气,把我打横抱了起来。缓步走在枫林中,虽然还是很冷,但两个人的体温总比一个人的时候好多了。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我这才想起高凡还在院子外面守着,连忙把头埋进君安的怀里。我知道出了院子后,高凡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我这般投怀送抱的,一定被他私底下嘲笑死。
金戈铁马锁流云 第四十章
一回到房间,我忙不迭的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迅速的拿了一件裘衣披到他身上,又搬进来几个暖炉。房间里被君安身上浓浓的酒气充满,刚才在外面风大,没有注意,现在才知道他的确喝了很多。他半倚在榻上,低垂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但当我走近他想要帮他除去外衣的时候,他却伸手缓缓的抱住我。
他的身上暖和了许多,我可不会认为几个破暖炉的放果会这么好,多半是他用内力驱除寒气。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我伸手环住他的腰,问道:“君安,我白天说的话让你难过了是不是?”
君安闻言,缓缓的睁开眼,目光中柔光潋滟,开口轻声说道:“你叫我什么?”
双眸中带着七分醉意,不似平日那么清明。君安喝酒向来有度,十几年来从未见他醉过。没想到喝醉的他竟会露出像小孩子撒娇一般的神情。心头一软,我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轻轻说道:“相公……”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闭上眼睛,低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没有难过,你在说气话,我不会把你的气话当真,”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生气任性起来的时候就爱胡说,我都习惯了。”
我也没有经常任性吧?心里有些不甘的想道。
不过听他用这样有些委屈的语气说出来,我还是有些心疼,在他胸口蹭了蹭,说道:“不难过怎么会一个人跑去喝闷酒?”
他抿着唇,不回答,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开口道:“只是突然想喝而已。”
胸口一阵钝痛,真是越来越恨我自己这张嘴。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对君安说:“下次我再这般胡搅蛮缠,你就一巴掌扇死我算了。”
君安的胸口震了震,似乎是在笑,他的眼睛异常的明亮,“你不懂事,我不跟你计较。”刚想瞪他,就见他俯下身来,带着凉意的双唇轻轻靠在我的额头上,声音低的恍如叹息一般:“更何况我也舍不得……”心像被羽毛刷过一样,麻麻的,痒痒的。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眼睛被酒精冲的有些发红,眼神迷醉。他伸手托住我的脸,拇指轻轻的抚着我的唇:“梓阳,你生我的气吗?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控制,还是想方设法把你留在忻州……”
他的笑容有些惨淡:“以前觉得只要你开心就好,不管你喜欢谁,我都帮你得到他……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了,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原来一旦得到过,再要放弃真的好难,我做不到这么大度……”
他慢慢的xx着我的脸:“你好像自小就讨厌占有欲强的人,讨厌被当成被人的附属品。”他慢慢的把头靠在我的脖颈间。
温热的气息喷撒到我脖子的肌肤上,有些痒痒的感觉。我们就这样互相抱着,久久无言。最后,耳边的气息慢慢平缓下来,我知道他睡着了。我抬起头看着他,距离近的可以让我看清他脸上的绒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习武之人多半警惕性极高,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都半迷糊半清醒,君安却总在我面前睡的这么放心。我好笑的想着,若是我想对他不利,简直易如反掌。想要放开他,却发现他抱我抱的太紧,竟然挣不开,因为我的动作,他的眉微蹙了一下,怕吵醒他,我连忙停下动作,过了好一会,他的眉头才舒展开。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维持着这个造型睡觉,我这人向来好伺候,不管环境如何,只要闭上眼,就一定能睡着。原本以为第二天起来会腰酸背疼的,结果醒来后发现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君安已经不知去向,估计又出去忙他的公事去了。
换做以前,君安不在,我可以若无其事的出去自己找乐子,但是现在没有这种心情。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小河塘边发呆发了一个上午。
“大人回来了。”院子里原来府里小厮的声音,我猛地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连忙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迎上外出归来的君安,笑一地说道:“回来了?”
君安看见我,立刻露出笑容。但即使是笑着,还是无法掩盖他脸上略显的苍白的虚弱的神色。
我连忙走上去,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边笑着边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今天没出去玩?”
见他故意扯开话题,知道他不想多说,我便顺着他说道:“早就玩腻了,要不,晚点你陪我去看戏?”我笑着问他。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我趁着他换衣服的时间,在高凡一脸荒唐的表情中把他拉到一边,做贼一样偷偷地问道:“你家公子怎么了?”
高凡听到我问这个问题,似乎是怪我现在才发现似地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公子寒毒又犯了,今早吐了很多血。”
“吐,吐血?”我惊诧地问道,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君安的寒毒犯了的时候会吐血,看着高凡似乎有些惧恼自己多嘴了一般皱了皱眉,我立刻明白是君安不让他说。
我磕磕巴巴地问道:“那个寒毒,到底会怎么样?”从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在我印象中,君安最多就是经常浑身冰冷,有时会在家休息几天,经常要喝一些功效不明的药剂。竟然会严重到吐血?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会不……”上下牙齿直打架,怎么也说不出“死”那个字。
许是我过分紧张的样子让高凡觉得可恰怜,对我的敌意消去了些,缓缓说道:“夫人放心,死倒不至于。只是每次毒发的时候公子会痛苦些。”
“没有根治的法子吗?”
“若是有的话,丞相大人恐怕一早就让人用了,何必拖到现在。”
“高凡?”屋子前面传来君安低缓的声音,高凡看了我一眼,转身便往前走去。
吃饭的时候,看着眼前菜,嚼在嘴里却觉得没有味道。脑子里想的全是海之那封信和君安身上的寒毒。突然感觉到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放在我的头上,我才猛然发现自己吃饭的时候竟然在发呆。
“梓阳,怎么了?“君安问道。
我冲他咧嘴笑了笑,“没事啊,吃饭吃饭。”我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指了指饭菜,迅速的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碗里就这饭刨了几口。
君安微微蹙眉,“慢点,别卡着。”
时间突然变慢起来,明明只有十几天,过的却像已经几百年了一样。那天与君安吵架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又处处充满乐趣。只是我好像已经没有心情去慢慢品味这种乐趣,频繁的发呆似乎让君安也意识到我的神不守舍,但却只当不知。
看着手中的小瓷瓶,我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君安突然推门而入,我手忙脚乱的把小瓷瓶塞进袖子里。我对他笑道:“应付一个员外用了这么长的时间?”顿了顿,又道,“就是这个人以前想要把女儿嫁给你做妾室的吧?柴大人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我觉得也挺好的,三妻四妾的,享齐人之福,不是男人都想的吗?”
君安煞有其事的想了想,说道:“说的也是。”
见我眉毛竖了起来,君安立刻笑了起来,除去外袍,坐到我身边。看着桌上泡的一壶茶,顺手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的抓住桌子的边缘,生怕自己一个冲动抢下杯子。
君安用唇触了触茶水,感觉到不烫,便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抬头看我的时候,脸上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
“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连忙站了起来,背对着他:“君安,你要不要休息一会,下午还有公务。”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我回过头来,发现君安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抬起,试了试,却没有成功。这种药是之前听了四哥吹嘘,觉得很神奇才顺便从四哥那里要来的。四哥说这种药无色无味,即便是顶尖的高手也发现不了。它能暂时封住人的内力,让人全身乏力,手脚不能动,口不能言。药效是四个时辰,足够我出了忻州。
我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扶起君安。把他扶到内室的床上,替他脱去鞋子,盖上被子。我起身的时候,发现君安直直的看着我,满眼的不敢相信和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