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23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到这个事情上了。不等我想个说法,她又笑道:“德妃那个人,我太了解,她的手段也就那样了,玉容现在来了长春宫,小妖根本不用理会其他的事了,能修道成仙的,谁还比谁差了?小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她定定地看着我,浅淡一笑,“小陌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我今日话里的意思了?”
我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她的话,是要让我明白,她的失宠,并不是贵妃、德妃想的那样,所有明争暗斗、阴谋暗算,也没有逃过她眼目的,她的与世无争,是因不愿争,并不是不能争。就像八阿哥说的那样,天庭众仙有众仙的生存之道,根本不需小妖无谓操心。良妃绝对不是贵妃、德妃想对付就能随便对付的人,我都是被德妃唬住了,除了玉容,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我的。
原来,星海宫才是天庭最强的所在,佟佳静璃被雪藏了那么久,但是当她愿意破冰而出的时候,谁能掩她风华?她还只是星海小仙,良妃才是真正的星海仙子。
星海的光辉始终是存在的,看不见只因它甘心隐身浓雾背后,但当它要拨开云雾的一刻,有什么能挡它的锋芒?
我真是杞人忧天,那现在是到了我可以按照自己意愿选择的时候了吧?到了该向胤祯解释的时候了?可我能怎么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故人
接下来几日,我思来想去,深思熟虑,终于决定还是要向胤祯坦白所有的事,我知道自己很可耻,对他很不公平,但隐瞒也是伤害,而且纸是包不住火的,我肯定瞒不了他一辈子。
终于鼓起了勇气,准备去向他坦白的时候,才得知他已经去热河督办修行宫的事了,这一去要几个月,天意吧,老天又给了我时间逃避。
八福晋倒是很好心,怕我这么长时间见不到胤祯会害相思病,又请了格格去府上做客,顺带捎上我。自从格格去了两次八爷府,人好像变得开心了些,也没那么忧郁了,太后的心思,我倒隐约猜到了些,上次胤祯的接风宴上请了沐晨风,我也照实说了,她听后竟然没说什么,还夸八福晋心细,看来她比我想象中开明,也觉得让格格先接受沐晨风更好,格格外表温顺,性子贞烈,她也不忍强逼。
格格每日早晚都能见到八阿哥来请安,而且八阿哥也不反对她去自己府上了,所以她比才进宫我初见那时开朗了很多,不似要寻短见的人了,我也不用随时紧张兮兮地跟着她,这样大家都高兴轻松不是?更重要的是,有太后懿旨,我可以出宫呐。
将格格送到八爷府,我便去找京城那最有名的满堂红戏班谈生意。
周老板在八爷府上见过我,还以为我是去请他们到府上唱戏的,很热情地将我请上戏院后面的阁楼,又吩咐了人备上水果茶点,满脸带笑地道:“今日不凑巧,王大人祝寿,点了三场戏,傍晚要过去,不知姑娘是想定什么时候?要点哪几出戏呢?”
我不在意地问,“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翰林院侍讲王轻鸿王大人,”他还是陪笑道,“今日他五十大寿。”
“那真不巧了,”我淡淡道,“八爷今日也想听戏,王大人打赏你们多少银子?”
他微微有些犹豫,还是说道:“三两银子。”
我心里一琢磨,记得曾经有人大致推算过,三两银子差不多是五六百人民币,其实银子挺值钱的,只有四阿哥那脑子有毛病的人才可能花一千两银子来买我。拿这王大人来说,从五品的大官,年俸也就只够看十多次戏,那这戏班定位是很高端的了,还不是谁都能随便请得起的。
我继续道:“要不我付你双倍银子,你今日再加两场吧。”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迟疑道:“这……恐怕安排不过来。”
“那你就是说得让八爷改日子了?”我脸色一沉,装作不满地道,“你这生意太好,我得提前一个月来定是不是?”
“不是,不是,”他慌忙陪笑道,“这个月忙一些,有十多日定下了,姑娘能不能……”
“当然不能了,”我打断他的话,“这没定的日子都不是好日子,你要我怎么向八爷交代?”
“这……这……”他一脸愁容,不知怎么办好。
我心里暗笑,大致有底了,这老板还很讲先来后到,并不只认银子。像八爷府、裕亲王府可能会打赏多一些,而比王大人身份低的人打赏会更少,假设这王大人出的是均价,三场戏三两银子,每日最多加到五场,戏班每日收入五两银子,一个月十多桩生意不算淡季,也比不上年前年后的旺季,那也当作平均,这样算下来一年收入七百两银子,这也不是暴利行业,除开成本,算他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已经很高了,也就是年盈利一百多两银子,前景还是很不错,条件低了他不一定肯卖。
我也没有收购一个公司概念,沉吟着开口,“周老板,我大致算过了,你这戏班的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加起来不会超过两百两银子,一年净赚在一百两左右,我打算一次性出六百两买下你的戏班,你可以拿了这笔钱去做其他的事,也可以继续留在满堂红,帮我打理,我每年另付你一百两的酬劳,已经相当于二品官员的年俸了,你意下如何?”我要真买下了,还得请个执行总裁,他就是最合适的ceo了。
他吃惊地看着我,表情很奇怪,好似觉得我在开玩笑一般。我继续道:“你或许觉得自己做赚得更多,不过我也真没亏你,算你一年净赚一百两是极理想的情况了,如果我拿六百两银子自己办一个戏班,规模可以是你的两三倍,有八爷的关系,我也不愁没有生意,倒是你会很有竞争的压力,收入肯定会大打折扣了。看周老板是个爽快的人,我也照直说了,其实我想买的只是‘满堂红’三个字,一来它在京城已有一定名气了,我不想花时间什么都从头做起,二来周老板在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了,胜过我再到处去找合适的人。但是,对现在的满堂红,我却有很多不满意,周老板做生意讲诚信讲原则,那是好的,不过,说到底你这戏班再火,也是达官贵人给养着,为个什么芝麻小官,而拒裕亲王府和八爷府,这不是明智之举,有多少权贵是你得罪不起的。多几次这样的事,你这满堂红就不是出名,而是除名了。本来讲原则和这不是什么冲突的事,是你经营的方式有问题,戏班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也太差了,换作我来做,今日别说是加两场,再加两场也能接下来。这京城,不怕没生意做,就怕生意上门了却做不下来,是不是?”
我瞧着他满脸震惊的神情,歇了口气,喝了茶继续缓缓道:“还有,你这戏班表演形式太单一了,而且这戏唱来唱去就那几出,虽然大家也未必是真要听个什么,但有些新意总不是坏事,无名小卒要弄个什么新花样那可能遭人嗤之以鼻,有名你怕什么?”
他的神情更加震惊,但还是不吭个声给点反应,我只好又继续说,“这天下哪里的银子最好赚?当然是皇宫。你这一两银子一出戏,唱多少年都抵不上皇上一高兴起来给的打赏。今日我也不说太多了,等你将满堂红卖给我之后,我再具体跟你商量怎么在一年之内将满堂红打造成一个皇家级的戏苑。”我将随身带来的一本簿子递给他,微微笑道:“这个新的剧本送给周老板当作见面礼,周老板可以试着排演两场,看了效果再决定跟不跟我合作。”
他的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剧本,终于开口道:“听姑娘的话,姑娘既是那么有来头有本事,何不自己开个戏班?”
我微微苦笑,我的口才有那么差吗?真有想撞墙的感觉,轻叹口气,“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就看中‘满堂红’三个字,而且我很忙,没时间亲自打理,戏班和周老板我都想直接买过来,我只做这幕后的大老板,戏班往大的方向怎么扩大、怎么发展、怎么运作,由我决定,其他细枝末节的事,周老板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又沉默了,似在深思。我也不急,毕竟我这小丫头天花乱坠一番胡扯像在吹牛一般,他觉得有风险也是应该的。我也不想多耽搁,站起身淡淡笑道:“周老板,我不喜欢讨价还价,所有条件我都一并开出来了,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要是觉得合适,十日以内你到八爷府上提钱,过了这个时间,我们所谈的事就当作废。”
他一脸凝重地起身送我,离开满堂红,我继续去找第二个合作对象。
醉云阁在午时以前都显得尤为清静,很多姑娘还在睡觉,偶尔有两个客人酒还没醒,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我在门口张望了片刻,还是不太有勇气进去,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沁竹了,四阿哥应该也善了后,但想着被抓进青楼还是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我又犹豫着不敢进去。
忽然眼前红云一闪,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已到了我面前,一手摇着扇子,一手就来拉我,笑声柔腻软媚,“哟,沁竹姑娘,好久没看到你,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这老鸨尹娘比那个时候更艳俗了,我慌忙躲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冷声道:“尹娘,我不是沁竹了。”
“是啊,”她微微一怔,随即又一摇一扭地向我逼近,哈哈笑道,“你算是命好的,一来京城就被顾公子看中,给你赎了身,可羡慕死那些和你一起来的姑娘了。”
她这一说我真的很无语,当初本就是她弄错了将我抓进青楼,我还怎么都说不清楚了。她轻摇着扇子,眨眼笑道:“顾公子现在不要你了么?你想回来尹娘是一万个欢迎。”她说着又来拉我的手。
“顾公子对我很好,”我甩开她的手,冷然道,“我是来找曦曦姑娘的。”
“尹娘,有谁找我?”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条俏丽的人影已从门后转了出来,百里曦还和那时候一样,似那甘甜清泉,清雅怡人。她看到我吃了一惊,惊叫道:“芷陌,真是没想到会是你。”
我微微一笑,“我都怕曦曦姑娘忘了我呢。”
“怎么会?”她恢复了平静,向我走来,很热情地拉起我的手,“我还时常想起你呢,去我房里说话吧。”
我微一迟疑,脚下一停。她看了我一眼,还是牵着我的手,向尹娘笑道:“她不是沁竹,是芷陌,来看我的故友,尹娘知道该怎么做的?”
台柱果然就是不一样,老板也要礼让三分,尹娘陪着笑脸,连连点头,“是是是,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姑娘的。”
我跟着百里曦去了她的房间,她住二楼最东面,周围几间都留做空房,所以特别清静,屋内陈设出人意料的简单,只有必要的桌椅,靠北面的墙立着一整排柜子,柜子旁边摆着一个大的香炉。
“是不是觉得屋子太空了?”她拉开凳子让我坐下,笑道,“有时我会在这里跳舞。”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可能是当初那一面之缘她表现出来的仗义让我觉得舒心温暖,又可能是她才符合我一直所以为的青楼女子的形象,志节清高,才情洋溢。
她倒了杯水给我,笑了笑,“有快一年没看到你了,真没想到会再看到你,这些日子你去哪了?一直和顾公子在一起?”
我觉得也没必要瞒她,喝了口水道:“那时候芷陌就说了,只是走错了地方,才来到了这里,我有旗籍,后来进宫选秀,就留在了宫里。”
她惊讶地看着我,有些不相信地问,“你选中了妃子?那怎么能出宫?”
“只是小宫女啦,”我眨眼笑道,“而且也不是能随便出宫的,那都得太后特许。”
她愣了片刻,莞尔一笑,“原来是这样。那你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我将想办一个皇家戏苑的想法对她说了,她微微点头,有些赞赏的样子。
我趁机道:“那时候见曦曦姑娘跳了一支舞,实在是过目难忘,所以想请曦曦姑娘带我那戏苑的舞蹈班子。”
她双眸里有微光一闪,但又暗了下来,似在思考,半晌道:“可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好,也不想改变。”
我点头沉吟,“芷陌并没有轻视青楼女子的意思,何况曦曦姑娘情操高洁,更不能等闲视之,看得出曦曦姑娘是个单纯爱跳舞的人,不为财,不为名,只是为有人欣赏,那为什么不愿让更多人看到你的舞姿?芷陌也没说要曦曦姑娘改变什么生活,曦曦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她又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了决定,展颜一笑,“小陌的提议倒也很好,我只有两个要求,习惯了醉云阁的生活,我也不想离开,你那舞蹈班子我可以帮忙代管,教人跳舞、排舞都可以,但我不想什么场合都亲自去跳,这一点要由我决定。其二,这舞蹈班子和戏班应该是独立的,我也只需要向你一个大老板交代,其他人不想搭理。”
我点头答应,“这个没问题。”
“那就这样说定吧,”她很爽快地笑道,“酬劳你就看着给吧,我不介意。”
百里曦果然很大气豪爽,和这样的人说话就是愉快呐。她微微扬眉,又笑道:“那将你那舞蹈班子的人带过来,我先瞧瞧。”
“这个就是我来找曦曦姑娘的第二件事了,”我接着说道,“组建这个舞蹈班子也想拜托你,你一定知道青楼老鸨时常去哪里买一些小女孩儿了?你挑中的人我买下,让她们做舞姬吧。”
她微微一怔,看着我笑叹了一声,“小陌心肠真好,难得有人会为那些身世飘零的孩子设想,做舞姬好过进青楼,似乎我想不答应你都不行了。”
“那就拜托曦曦姑娘了,”这么容易就谈成了这件事,我也很轻松,起身道,“我也该走了。”
她也起身拉着我的手,有些不舍地道:“吃过午饭再走吧?要急着回宫吗?”
虽然有些盛情难却,但这青楼我还是不敢呆久了,干脆就顺着她说,“嗯,不能出来太久了。”
“那好吧,”她牵着我往外走,轻叹了一声,“我送你出去。”
刚拉开门,就见紫香急匆匆地走了来,见到我微微一惊,我向她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百里曦问道:“有事?”
她点点头。
看这情形,百里曦真听了我当初一句话,将她要去当了丫头,没让她接客。我见她好像有些不方便说的样子,笑着抽出手来,“曦曦姑娘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
“那好吧,”她也不扭捏,“以后再见了。”
我走出门,顺着回廊往前走,正准备下楼,忽然背后响起一声惊讶兴奋的大叫,“沁竹!”
自胡都统在八爷府上那一闹,“沁竹”二字差不多已经成为我的噩梦了,此刻这人一副书生相,长得很斯文,但笑容却说不出的轻佻猥亵,我完全想不起他是谁,但是立刻意识到他也是当日众多嫖客中的一人,慌忙往楼下跑,他却一个箭步冲上来,紧拽着我的手,大笑着,“沁竹,你现在回醉云阁了吗?今晚我买下你。”
我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大叫,“你放手,我都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不就行了……”他的话忽然被他一声惨叫打断,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我这才发现他身后多了一条精壮的汉子,黝黑的皮肤,发亮的双眼。那书生模样的人被他拎着后颈提了起来,就像是拎猫拎狗一般,他微一用力前推松手,那书生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快得只有一瞬,我看得呆住了,还未回过神来,那汉子已向我开口,“江公子在房里等着你。”
“什么江公子?我不认识。”我刚一跑,又被他拉住,拖到一间屋子前,不由分说将我推了进去,门立刻被关上。
我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急得大叫,“喂,你放我出去,我不是这里的姑娘。”
屋里忽然响起一声略带寒意的轻笑,“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姑娘。”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我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张起来。
江公子?江云升呐。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试剑
我转过身不敢看他,低垂了头小声问:“八爷怎会在这里?”
“看样子,你是一点也不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是不是?”他向我走来,声音又沉又缓,“你不在这里,我怎会在这里?”
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他找人跟踪我?他好像又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开口,“你奉太后懿旨到我府上陪格格,我不看好你,你走丢了,被拐卖了,我怎么向太后交代?”
他说得好像还有些道理,我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小声嘀咕,“奴婢是来办正事的。”
“正事?”他嘴角又勾起了一抹讥诮,“打算将自己卖多少银子?”
他始终还是拿看沁竹的眼光看我了,心又有一瞬疼痛,淡淡一笑,“四爷肯花千金买奴婢一夜,说明奴婢还是有些身价的,奴婢一点也不愁卖不了好价钱。”
他脸上还是带着淡淡轻嘲,但眼眸里却好似风雪弥漫,寒芒一闪,我不由得退了一步。他盯着我看了良久,眼里的光芒渐渐隐去,似还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像对十四弟那样,也温顺一点对我么?一开口说话就好似我欠了你。”
他还觉得我说话语气不好了?倍感压迫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吧?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奴婢还觉得跟十四爷说话才轻松呢。”
“你说什么?”他似有些没听清楚,上前一步紧盯着我问,“说大声些。”
“没什么,”我暗叹口气,还是温顺地对他吧,“奴婢说以后一定听八爷的话。”
“口是心非。”他的声音带着两分冷硬,但眼里却已亮起了一片星辉,炫人眼目的星辉。
对着他好像也没什么话说,正准备告退,他已转身向里厅走去,笑道:“你站着不累吗?过来坐。”
我只好走了过去,这间屋子装饰得很素雅,不同于我那时所见醉云阁里奢华的摆设,倒好似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江公子和顾公子一样,都是这里的常客吧。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看了我一眼,眼里的笑意又多了两分,看这样子,他好像是有话要对我说,虽然忐忑不安,但肯定是走不了了,只得上前为他倒了茶,退在一旁伺候,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怎么对十四弟就没那么多规矩?对我就要这么疏远?”他轻轻敲着茶碗,眼神渐渐转黯,“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做得到。”
我微微一怔,他又要说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但是我真的没什么好说,也不想再说。等胤祯一回京,我就要对他说清楚,他不能原谅我,那从此以后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他能原谅我,那我们以后就是姐弟,是朋友。我们三人的感情,不是贵妃的故事,不是二选一,不选胤祯,也不会是他。看到了他对静璃毫无义兄的爱惜之情,明白了自己于他也只是棋子的意义,他的温柔,只是让我留恋,却再也难以相信。越冷静,就越容易将心门关死,所有的意乱情迷,都仿似一场宿醉,酒醒后,情何在?
我很平静地看着他,轻叹了一声,“奴婢对十四爷,只是将他当作弟弟,想要心疼他,爱护他,对八爷,是对主子,自然要尊敬,亲疏有别,也是正常的。”
“弟弟?”他诧异地抬眼看我,“你似乎比他还小吧?”
“奴婢只是形容这种感觉,”我淡淡解释,“一个人的年龄和心智并无绝对的关系。”
他冷冷一笑,嘴角浮起一丝嘲讽,“可我也没看出你对我有多尊敬。”
“以前奴婢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八爷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以后……”
“好了,别说了,”他打断我的话,长叹了一声,“一说这些你就要气人来着。”
他不想说那最好了,我也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他又开始用茶盖轻敲着茶碗,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北方寇贼入侵一事,皇上已经决定出兵,现在由舒穆禄将军督兵备战,你可以放心了。”
我吃了一惊,回想那日也真好笑,拿尼布楚条约对着沐晨风发了一通火,沐将军肯定以为我是疯子。但我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是沐将军带兵出战?”
“你对晨风很上心啊?”他又看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就那么想他带兵?”
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我只好不着重点地解释,“奴婢也只是为八爷着想,沐将军带不带兵,对奴婢又没什么切身好处。”
他微微一怔,看着我半晌,声音一沉,“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我低头“嗯”了一声,心里却十分委屈,军政上的事,我都不分对错,不问缘由地向着他,一心都是为的他,他却这样冷漠的态度对我。忽然眼泪就涌上眼眶,拼命忍住才没有掉下来。
他伸手拉过我的手,轻轻一握,竟有一丝轻颤。
我用力抽出手来,退了一步,垂首道:“八爷没什么事的话,奴婢该去陪着格格了。”
他默然许久,长叹了一声,“也罢,你回去吧。”
我转身出门,他又吩咐了先前的精壮汉子送我,回到八爷府才得知福晋带着格格去镇国将军府了,我又不免好奇,格格那么不愿见沐晨风的,怎还会跟着福晋去他府上?
马车已经折转,将我送去了将军府。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管家带了我进去,其他的下人一路见了他都恭敬地称他文伯。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沐晨风的府邸,一切都中规中距,缺少八爷府上那种很具灵气的布置,像他那个人一样木讷。唯一让我瞧着顺眼的是前院东侧有一个小池塘,里面种着荷花,要是盛夏花开,定是这府上最美的风景了。
文伯很和蔼可亲,一边带路,一边看着我呵呵笑道:“姑娘是宫里的人?从前没见过姑娘。”
我点头“嗯”了一声。他又笑着说,“八福晋倒是常来,珍格格从前也常来,只是和将军订了亲,才见得少了,他们也真是好事多磨,好在老天有眼,让将军度过大劫。”
我微微一惊,照他这么说,格格和沐晨风是很熟的人了,就算不是青梅竹马,也应类似青梅竹马,上次还听福晋说沐晨风喜欢了格格十多年,他对格格,会不会就和胤祯对我是一样的?原本他们是亲密的朋友,无话不谈,可是关系一旦转为姻亲,格格的心情也和我对胤祯是一样的吧?难怪她能看穿我强装的笑容,她比我更早体会那种痛苦。
看这文伯似是很健谈的样子,而且老年人也没那么多心机,正是打听情报的最佳人选,我也直入主题地问,“沐将军的病是怎么回事啊?”
“将军的病,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他长长叹了口气,“见过将军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练武奇才,他七岁的时候,跟着盛京将军出战准噶尔,虽然不是主将,但在右路军交战不利南退、噶尔丹乘势长驱南进的紧要关头,是他带领五百轻骑突围掩护,右路军才得以与左路军汇合,最后大败噶尔丹军。”
“七岁?”我惊得叫起来,“那沐将军小小年纪,就已是战功显赫了。”
“那算什么?”文伯满脸自豪的神情,扬眉笑道,“他十三岁的时候,又跟随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率西路大军大战噶尔丹,也是他率四百轻骑诱敌入围,立下大功。”
我彻底震惊了,原来沐晨风的威信就是这样来的,不是吃祖上的老本,康熙三次亲征准噶尔,他就在两次大战中立下显赫军功,十三岁,那还是少年啊。我还说玉容夸张,暗笑那是拍武侠片,我错了,他哪里是武侠?他根本就是神话!
文伯说话似乎有些抓不住重点,始终没说到沐晨风的病,眼见他还要再细数沐晨风的辉煌军功史,我赶紧提醒他道:“文伯,沐将军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也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呵呵一笑,“将军这一病在床上躺了三年,没有知觉,没有思想,只有一丝气息残留,老将军和夫人伤心过度,也是大病不起,拖了一年半,相继撒手而去,将军是去年初才醒转,但也未完全恢复,看上去总是呆呆傻傻的样子,其实我们将军从前很健谈的。几年来,八爷一直在暗中查这个事情,日前找到两个苗疆的高人来,才证实将军之前是被人下了蛊毒,据那两人说,那种蛊叫孽天幻蛊,无法可解,中的人绝对活不过三年,将军大难不死,实在是苍天庇佑了。”
绝对活不过三年?若不是仇诺的魂魄覆在他身上,怎会活过来?我还是有些不死心,又问,“将军他还记得从前的事吗?”我是完全没有小红的记忆,如果现在的沐晨风只是仇诺借他的身体还魂,那也应该和我一样,不会有沐晨风的记忆。
“当然记得了,”文伯的话立刻让我希望破灭,“他连我这老头子的生辰都还记得,这府上哪棵树是他什么时候种下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他和仇诺没什么关系了,我又弄错了。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沐将军是被什么人下的蛊?”
文伯摇了摇头,长叹口气,“三年前,将军太锋芒毕露,又手握重兵,别说是朝中政敌,就连皇上也有所忌惮,可能害他的人就太多了。”
难怪八阿哥说不带兵是好事了,那这次督兵备战的事是交给舒穆禄将军,也是沐晨风或者八阿哥的意思吧?在没查出是什么人下手害他之前,保持低调是对的。我不知道还有这些内幕,那日实在不该骂他一通。
文伯带我走过前院,左右有两条岔路,他虽有些年老,但腿脚还很灵便,一边往右大步迈去,一边呵呵笑道:“珍格格和八福晋在花园赏花,我们这就过去吧。”
我迟疑了一下,跟在他后面问,“沐将军现在不在府上吗?”
“将军在练武场试剑,”他脚下未停,大笑着,“四爷才派人送了一把宝剑过来。”
我忽然有一个感觉——得沐晨风者得天下。太子、四阿哥、八阿哥,他应该和谁都关系不错吧?我要是是他,也当个中立派最好了。
我停了下来,笑道:“文伯带我去见见沐将军好吗?”趁今天这机会这么好,我还打算找他聊聊玉容的事。
文伯立刻转身,又往左边的岔道走去,呵呵一笑,“姑娘跟我来,练武场在这边。”
练武场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边上摆着两个武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我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
沐晨风在场子中舞剑,和我初见他的时候一样,一袭白衣,干净得好似白雪。但眼前,哪还是我觉得病恹恹的人?人影翻飞,剑光漫天,一招一式,都如行云流水。剑舞风起,他的身影更加飘逸,凌空一跃,剑气如虹,划过天际。
我瞧得呆住了,那明明就是古龙笔下的薛衣人、西门吹雪、中原一点红,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真实存在,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向场中走去。
他的剑光一闪,挑起脚边一截木桩,抛向空中,寒光闪烁中,木屑仿如雨下,又好似杨花纷飞。
我好似着魔一般,向着他走去。忽然寒光一闪,不知他是不是没看到我,转身一剑刺出,剑光在我身前三寸处停下,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那一瞬,我还以为自己肯定没命了,连躲的反应都来不及。
文伯呵呵大笑,“姑娘被吓着了吧?将军很有分寸的。”
剑尖仍指着我,他还是没收回剑,看着我似笑非笑,声音不高不低,却极富磁性,“送给你。”
我这才看到剑尖上挑着一朵花,就是用剑将方才那木桩雕成的一朵花。我颤抖着手从剑尖取下那朵木花,我已经没有心力去感叹他剑法的出神入化,他雕的是什么?郁金香!是孟清最爱的郁金香!是十九世纪才传入我国、在当时那个时候还根本没有的郁金香!
“仇诺?”我怔怔地看着他,泪湿眼眶,“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终于问了出来,眼泪顺腮滑落,我再不要试探,不要猜测,只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我真的好想找到他,什么也不为,只是要找到他。
他的神情也是怔怔的,不知是因为病还未全好的一贯表情,还是因为我的问话,他斜飞的双眉微微耸动,眼睛黯淡无神地看着我,喃喃重复,“仇诺?是我?”
“不是吗?”我握着木雕郁金香的手一紧,锋利的花瓣边缘扎入掌心,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却因为紧张而颤抖,“你是不是仇诺?”
他的神情更加茫然,很疑惑地问,“你都不知道仇诺是谁?”
“你到底是不是?”我又不由控制地变得激动起来,几乎是冲他吼道,“我只要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他看着我的眼光中忽然多了一丝同情,“因为八爷在查这个人,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重要吗?不重要吗?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也来到这个时空,我只是想找到他。我和他还能不能再重逢?
闭上双眼,才能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像是在抽搐,呼吸都好困难。
“若是很重要的人,怎会认不出他?”他冷淡地道,“若是不重要的人,何必在意他,伤人伤己?”
“你懂什么?”我猛地睁开眼瞪着他,嘶声叫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是看不懂你,”他还是冷淡地看着我,声音又硬又直,“我只知道出兵北部的事皇上是不赞成的,为这事八爷和皇上又起了很大的争执。”
“为什么?”我心里一惊,不敢去想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那八爷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又有什么意义?”
真是因为我?因为我那么激动地骂了沐晨风,因为我主战绝不议和,因为他在意我?
我为什么还要怀疑他是不是真心?除了给他添麻烦,我还给了他什么?他能利用我做什么?牵制孟清诺?孟清诺除了一张嘴,还有什么能胜过他?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忽然很想大笑,却笑不出来,反而泪如决堤。
他眼里的同情之色更重,轻叹道:“你也并不是毫不在意八爷的?那又何苦固执,让所有的人都痛苦?仇诺,若无可能在一起,就忘了吧。”
是无可能再在一起,是应该忘了,但那也应该是在找到他以后。其实还是没放得下吗?若真无念想,又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连沐晨风这个局外人都已经看不下去。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擦去面上泪水,仍是瞪着他,微微冷笑,“沐将军一定也知道格格的心思,那又为什么还要勉强?格格也知道和八爷此生无望,又为什么还要执著?忘不掉,都是因为一厢执念,如果所有的人都能绝对清醒地活着,那就不会有痛苦了。可惜,将军也是痛苦着的人吧?”
他的脸色渐渐转暗,但还是面无表情,黯淡的眼里空洞得什么也没有。我好像刺到了他的痛处,如果他是仇诺,对这个面都没见过两次的格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深切的痛楚,我竟然还想试探,何苦呢?他都已经说了不是了。
转眼看到文伯惊诧的神色,他看着我的目光依然柔和,我这样对沐晨风说话,他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连他都觉得我说得对,那沐晨风恋着格格的痛苦是有目共睹的了,一路走来,我还没有看到一个幸福的人,幸福是多奢侈的东西?
就在这时,练武场东侧忽然匆匆跑来一人,一边跑一边大叫,“将军,不好了,格格掉井里了。”
沐晨风脸色大变,一个闪身已在几丈开外,我紧追着他跑去。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杀机
我是肯定跟不上沐晨风的速度的,只见许多的人都在往花园方向跑,远远见到前方围了一大群人,惊呼声、大喊声不绝于耳。
沐晨风拔开人群,半点也未犹豫地跳入了井中。那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我心里,轰然裂开。我还在隐隐觉得他是仇诺,因为他送给我的木雕郁金香,他是有苦衷才不认我,但是他已经用对孟清最有意义的东西暗示了。
我顾不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只像疯了一般拼命往前跑。终于气喘吁吁地冲到井边,他们还没有上来。井似乎很深,井下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不禁颤声叫道:“沐将军……你还好吗?”那一刻,我竟然叫的不是格格,而是他。
下面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听不清他说什么,但知道他没事,我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八福晋已经叫人拿来了长绳,将一头牢牢绑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另一头抛入井中。我紧张地盯着井口,片刻后,他已背负了格格借着绳索跃出了深井。他只是全身湿透,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格格却已昏迷不醒。
“茗珍……茗珍……”他将格格放在地上,轻轻拍着她的脸,紧张地唤着她,面上所有的木讷呆滞都消失了,眉宇间只有深得像刀刻的痛楚。我紧握成拳的手一阵颤抖,他的痛楚印在我心里,像是一颗毒瘤,膨胀、蔓延,瞬间掏空我的所有。
我蹲在一边替格格清除口鼻的异物,福晋惊慌地大叫,“怎么办?怎么办?脉搏越来越弱了……呼吸好像……好像没有了……”
沐晨风双眼发红,像是一只发疯的狮子,不知冲谁大吼,“大夫来了没有?快去看大夫来了没有?”
围在周围的人立刻少了一半,都匆匆往花园外跑。
“让我来吧。”我不理会他惊疑的眼光,单膝跪下,伸手解开格格领口的衣扣,再让福晋帮忙将她翻转抱过来,用膝盖抵着她的腹部,让她脸朝下,在她背上轻拍,片刻后终于吐了几口水出来,但呼吸还是很弱,看来人工呼吸是少不了了。
给她作人工呼吸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仇诺,那年夏天,学生会和校游泳队联合组织了一次溺水急救的培训,我也参加了,空水、人工呼吸这些东西还是他教我的,当然他不是拿我做示范,我当时还觉得太遗憾。现在的沐晨风,如果是他,应该会懂得怎么急救格格的,是因为他习惯了古代的生活,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抑或因为我在场,他知道我能救人?还是因为他并不是仇诺?我已无从猜测。
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并无概念,格格终于醒转的时候,我才发现所有人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是从火星来的生物。沐晨风有一些呆呆地看着我,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感激。
大夫来给格格开了驱寒的药,吃过药,她就在将军府上睡着,我和福晋在房里陪她。离开花园的时候,我暗中仔细看过那里的环境,井口虽然没有用什么东西盖上,但井沿高出地面半尺有余,过去的人穿这衣服,这鞋子,走路本就很受束缚,格格还是大家闺秀,更是细碎慢步,不可能一脚抬那么高,失足踏进井里去,就算是脚下绊着了摔倒,那也是横在井口上,又不是跳水,能垂直下落。所以她二人所说不小心失足坠井根本不可信。
这是令我很心惊害怕的事,不是失足,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自杀,要么是福晋推她下去。而自杀,又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真的想寻死,二是福晋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她一时想不开寻死。
她蓄谋自杀也不用挑将军府,明知道沐晨风在府上,自己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