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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第8部分阅读

    一夏晴深 作者:未知

    他的俸银。”

    就这样,我成了一个书童,有时还会变成一个要做夜宵的厨子,辰恒让人做了几套衣服给我,倒是不用再让竹生为难。我扁着嘴闷闷不乐了几天,竹生看见我老是这个样子,不满地说:

    “我们王爷对你是太纵容了!你这是给谁脸色看呢?想出府?那就好了,正中司马承中下怀,他还想杀人灭口呢!”

    我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傍晚,辰恒走进书房,看见我正在收拾书桌上的书,他说:

    “带上你的药箱,随我走一趟。”

    “到哪里?”

    坐在装饰华美的马车上,我问他。他斜靠在身后的垫子上,黑色的锦袍金线缠边,上面绣着精巧的金丝龙纹,腰缠白缎玉带,俊美无俦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嘴角深抿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眉宇间隐隐有王者之气。我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这副模样,过往那种阴柔之美这时完全隐没,无缺公子的潇洒不羁的气质亦变成了不怒而威的气势。

    “你不觉得有个人你忘了对他说一声谢谢吗?”他说。

    马车停了,驾车的家仆掀开车帘,他下了马车,回头把手伸给我,说了声“小心”,一道目光投来,家仆讶异地看了看我。我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对辰恒笑笑说:

    “王爷折杀小人了,小人自己下车就好。”

    “或许你是想本王把你抱下来?”他的眉毛一扬,有点不耐烦。我吓了一跳,赶忙搭着他的手下了车。抬头一看,是宣阳王府。

    成总管早就在大门恭敬地候着,他把我们引至一处清幽的庭院,院子中央是一个大大的荷塘,时至盛夏,荷花开的正盛,可是今夜月色太淡,不能看见清雅的微红而只能嗅到飘荡在风里的荷香了。那些将开未开的花投下一抹袅娜的身影,或在荷叶的圆盘上,或是落在水里,我的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不自觉的想起了青林山扶风书院里我的家。

    成总管领着我们走进并排着的一模一样的几间厢房中的一间,站在门口说:

    “颢王殿下,我家王爷就在里间等候王爷大驾。”

    辰恒带着我走进去,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二哥,你来了?”声音低低浅浅的,甚至有些虚弱。

    一个丫鬟撩起了绮罗帐子,梅继尧靠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却还是微微地笑着,看见我时不由得眉头一皱,仿似有风吹过水面荡起轻微的涟漪瞬间之后又复平静。

    “继尧,你太大意了。如果不小心触动旧患……”

    “二哥不必担心,我并无大碍。”

    “庆庭,给宣阳王诊诊脉。”

    “是。”我走上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梅继尧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没有动。那双凤眸平静无波时竟然像小孩子的眼睛一样黑白分明清澈稚气,我轻咳一声说:

    “王爷,得罪了。”我把他放在被面的手抓过来,伸出手指轻按在他脉门处,心里一惊,抬起手摸摸他的额头,很烫。

    我盯着他,说:“王爷可知道自己发烧了?”

    梅继尧竟然无所谓地说:“本王知道,过两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辰恒脸色有些不悦, “成阅!”成总管从门口走进来,辰恒冷冷地说:

    “你家王爷病成这个样子,你是怎么伺候的?!”

    成总管脸色一变,单膝跪下说:

    “禀王爷,我只顾着我家王爷身上的伤,忽略了,奴才该死!”

    梅继尧摆一摆手,“成阅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二哥,这一点小病不烦你挂心,眼下不止一桩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办。”他看我一眼,又说:

    “二哥,庆大夫说了他是专看妇科疑难杂症的,你就别为难他了。”

    我站起来垂下头沉默着不说话,可是心里很生气。

    “要不我把宫中的御医请过来?”辰恒苦笑,“这样的话就会惊动司马承中,到时这个地方就不得安宁了。”

    “听说皇上下了旨把他封作长信侯,另行设府?”

    “是大哥请的旨,皇上念在已故宣阳王的功勋才下的恩赐。想不到,司马承中原来早就是肃王府的人,只怕两天前的暗杀,肃王也出了不少力。这一趟虽说能把宣阳王府中司马承中的势力拔除,可是你也元气大伤……”

    我垂下手慢慢退出门口,那些机密的事情我不想听也不想了解,我的脑子很简单,我也希望我身边的人也是那样的单纯快乐,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我唯恐避之不及。

    “成总管,宣阳王的病情到底如何?”我问站在门口的成阅。

    “王爷肋下受了刀伤,匆匆包扎就去主持王妃的入殓仪式,后来暗中找了大夫来诊治,可是……”成阅那张胖脸上忽然出现了为难的表情,“可是王爷不肯喝药……”

    果然又是这样,我心下暗道。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兄,唯一害怕的就是喝汤药,以前在扶风书院不管是外感风寒还是别的什么小病,他都偷偷地把汤药倒掉,结果往往一病就一个月,最后都是被我娘逼着喝药才好起来的。后来我腌制了些蜜饯果脯,常常用来利诱他帮我完成课业……

    我坐在屋前的石阶上托着腮在发呆,辰恒走出来笑着问我:

    “发什么呆?回府吧。”

    回府?我站起来,看了一眼窗上映着的烛影幢幢,看不清楚那张倔强的脸……我暗暗叹口气,对辰恒说:

    “宣阳王于我有救命之恩,现在有病在身,庆庭岂有漠视之理?庆庭虽然不才,但愿为宣阳王之病尽心尽力,请王爷恩准。”

    辰恒笑意不改,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有点冷意,“是吗?既然你有心报恩,本王又怎会不去成全?两天后,我让竹生来接你。”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苦笑不已。我自己主动要来宣阳王府的吗?他把我带来给宣阳王治病,好端端的忽然就变了脸,真难伺候!

    我走进屋里去,梅继尧见了我,皱着眉问:

    “夜深了怎么还不回府?我二哥呢?”

    “颢王殿下他走了,我留下。”我毫不客气地坐在床沿,“把手伸过来。”

    “本王要休息了,成阅,送客!”

    “师兄,你是个大人,别耍小孩子脾气。”我回头对伸出半边身子的成总管说:“没事,你在外面守着就好。”

    我抓过他的手,把把脉,不对,很不对。

    “躺下,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刀伤。”看他绷紧了脸,我一手拉开他的被子,接着就要去解他的衣服,他一手按住我的手,说:

    “我自己来。”

    他把外袍脱下,接着是中衣,最后是里衣,动作缓慢,可是显得妖魅异常,昏暗的烛光中,他侧过头不看我,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垂落后背,我只能够看到他线条柔和的侧脸,还有,赤裸健美的上身,彻底打破了我印象中的那个瘦弱的风流书生的形象。我的呼吸忽然有点急促,一时间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够了吗?”

    我脸一红,幸好光线昏暗不会被发现。他的伤口在左肋软骨下两寸的位置,解开缠着的布条,我倒吸一口冷气,那样长的一道弯弯的伤口,如果再深一点的话肯定会伤到脾脏。

    我打开药箱,把一些消毒用的药膏和纱布拿出来,重新给他上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事?”我说,“你真是不要命了,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

    “从小到大,你对我的事会感兴趣吗?”他自嘲的一笑,脸上居然有了一种孤寂冷清的神色,我的心骤然痛了一下,他又说:

    “告诉你,让你好同情我吗?”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自己也在对自己说,刚才那一下心痛,是因为同情。

    “你是怎样结识我二哥的?你入府的第一天他就派人来告诉我,你是他的人。”

    我一边给他缠好纱布,一边说:

    “一月前,歧安城,萍水相逢。可是他偏要说我是他的家奴,”我伸出左手拇指给他看,“就是这个圈圈,一时财迷心窍着了他的道,还以为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呢!害得我现在失去了大部分的人身自由。”

    “我二哥他知道你是女子?”

    我颔首不语,梅继尧的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他看着我,叹口气说:

    “你要记住,如果,你向任何人提起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或透露任何有关你自己的来历背景,我就会以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的理由把你送回青林山。”

    “这是什么理由?!我不是已经写了退婚书了吗?”我给纱布打结时手重了一些,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我,说:

    “你现在是想谋杀亲夫不成?”他伸手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你的那封退婚书除了你自己以外没有人承认过。更何况,一年半前,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落水死了。”

    我闻言一震,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说:

    “以为我死了?怎么会?我爹娘他们……我明明写了家书回去的!”

    “师娘太过伤心,老师一年前已经陪她到水月庵住下了。你现在不必担心,我已经发书派人告知他们。”

    他衣服还没有穿好,人已经软弱无力地靠在床栏上,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不得了,我赶紧写了张方子交给成阅,又让丫鬟拿了一盘冰块过来,砸碎了用棉布包着搁在他额上给他降温。

    “你为什么要逃?因为坠崖那件事?”他哑着声音问我。

    我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问我,我低下头说:“你知道我性子本来就这样,我不能忍受别人安排我的终生大事,你,原谅我好不好?坠崖那件事,我不该怪你,喜欢小乔又不是你的错,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做。”

    他的脸苍白中透着潮红,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苦笑还是难过,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一手指戳过我的额头,说:

    “天底下还有人比你夏晴深更没心没肺的吗?”

    “逃婚,既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自己,你何必耿耿于怀?你看你现在在天香楼何等风流快活,如果还是某人的未婚夫,你还能如此自在?”

    他为之气结,扭过头不看我。

    我把手放到他的心窝位置,伸出两指在心窝左方摁了摁,他脸色忽然一变,我问:

    “是不是有麻痹或者疼痛的感觉?”

    “是有一点,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把手指往下挪了挪,“这个地方呢?还是有点麻痹和疼痛?”

    他不说话,凤眸定定地看着我,我把手掌敷上他的左心房用力地推揉了几下,“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拿开你的手!”他哑声道,眼神热热的,烫烫的,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奇怪了,额头上不还是放着冰块吗?又不疼,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再揉了两下说:

    “你中过的毒并没有消解,只是被你不知用什么方法压制住了不发作,我说得对吗?”

    “我说,拿开你的手!”他真的是动怒了,“有你这么给人看病的吗?你这是在……难不成你给别人看病都是这样子的?”

    “我怎么了?你想说我是马蚤扰还是非礼你了?你哪里吃亏了?”我也发火了,“剩下半条人命的人还计较这个!真觉得亏了那就好好保命,等哪一天全好了就把你吃的亏讨回来,真是腐儒一个!”

    他忽然笑了,慵懒无比而风情无限,嘴角轻扬眼神愉悦,“记住你说的话,我真要讨回来时你可别后悔。”

    我也知道自己说了些浑话,可是不知怎的,看见他似曾相识的笑容,我的心一下子宽了下来,也不去跟他计较那些口舌之争了。成阅亲自把药端进来,为难地看我一眼,我点点头,他把药放下就出去了。我摸摸药碗,还烫,就说:

    “等一下凉一点再吃药……”转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我笑着说,“醒不过来,我等一下就拿金针刺|岤;再不醒,我就要让成总管以口喂药了……这么晚,天香楼的姑娘大概都睡下了吧,没办法,你就将就一下咯……”

    他睁开眼睛,无可奈何地说: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天下最毒妇人心啊……”

    我拿过药,尝了一口,面带笑容地说:

    “不苦的,不信,你尝尝?”

    他接过药碗,喝了一口,那皱眉恶心的样子好像想吐又不敢吐,我打开一个瓶子倒了一颗糖渍柑桔送进他嘴里,他又接着喝了一口,等他喝完一碗药,我的瓶子也空了。

    他忽然怔怔地说:

    “好像还是师娘做的糖渍梅子好吃一些。”

    “是啊,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爹我娘多一些,不然你怎么会答应他们要娶我呢?”想想自己整天像个野丫头似的,没点端庄模样,跟天香楼的绝色姑娘比起来又少了妩媚温柔,这样的自己他怎会看上眼?“放心,回扶风书院之前我只做大夫庆庭,关于过去的一切,我都不会提起,这样你可放心了?”

    他闭上眼睛,似要睡去,看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很凌乱,我便伸手去帮他整理好,他一只手轻轻按住我的手,说:

    “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惜,我不住在里面。”

    我呆了呆,他的手松开,呼吸渐趋沉稳,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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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为侬起相思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成阅“奉命押回”了颢王府,辰恒见了我,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宣阳王如何了?”

    “烧已经退了,身上的伤也处理好了。担心王爷会有差遣,所以庆庭早早回来了。”

    辰恒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卷卷轴,我连忙走过去帮他展开,那是一幅泼墨山水画,画的是一座巍峨高山,云烟弥漫,下临深潭,山上有古松怪柏,姿态窅然。画风壮美大气,我不禁赞叹道:

    “能画出此画者,必然有过人的磊落襟怀。”

    “哦,何以见得?”辰恒侧脸看我,兴味盎然。

    “这幅画既有山川秀美的灵气,又有孤高隐逸的心志,眼不见河山而河山俱在心中,重其神而不重其形,这才是抓住了景物的神髓精华啊!”

    “那依你所见,若要题字题诗,该题什么好呢?”

    我回过神来,心知不可锋芒太露,连忙说:

    “庆庭愚钝,一时之间想不到该题什么好。”

    “可本王看来你倒是与作画者相知甚深,一眼即能品出真味,你可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俯视着我,明眸笑意动人,见我沉吟不语,他说:

    “这是两年前宣阳王送给我的一幅画。庆庭,你与宣阳王可是旧识?”

    我垂下眼睛,不让他看见我眼内闪过的一丝不安。

    “庆庭从没到过京城。”我老实地说,我不愿意去欺骗他,可是又不能说实话,“王爷带庆庭从歧安到京城,这一路上王爷是亲见的,宣阳王这等人物我这等市井小民无缘结识。

    辰恒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仿佛想要看进我的心里,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近,低下头不敢看他,他却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说:

    “庆庭,我可以等你说实话,但是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哪一天我不耐烦了,我会……”

    “王爷,你是怀疑我吗?庆庭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我焦急地分辨道。

    “我相信你。”他说,“可是,怎么办,看见你对别人好,我竟然有些妒忌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我的心不知是因为惊慌还是因为什么而在激烈地跳动,他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神情是那样的专注,眼神是那样的温暖,即使他有点生气,可仍是温文儒雅地微微笑着。

    “你是喜欢宣阳王吗?你最好回答不是,因为,本王喜欢你。”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弹,炸得我头昏昏的。我一手推开他捏着我下巴的那只手,退后两步,傻傻的问:

    “喜欢?是哪种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还要分种类的么?”他拉开身旁的凳子潇洒地坐下,眼带笑意地看着我,脸上表情得意如下棋时将了对手一军。

    我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

    “是一般的、普通的喜欢,还是特别的、很要命的喜欢?”

    辰恒大笑,“从来没有女子敢跟本王讨论是哪种喜欢,你觉得本王对你是哪种喜欢呢?”

    天哪,这算是表白吗?如果有一个如假包换的白马王子站在你面前要牵你的手,你会拒绝吗?我被忽如其来的虚荣冲昏了头脑,木讷地占了半晌,抓住仅存的那一点点理智,说:

    “不管是宣阳王还是颢王殿下您,庆庭都无意冒犯。”

    “真有意思,”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笑意不减,“原来我和继尧都不入你眼,一口一个‘草民’的你,原来心比天高。”顿了顿,转身离去之前又说:

    “没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王爷,叫辰恒吧。”

    我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个玩笑,这种条件好到绝顶的男人也会想要测试自己的魅力指数?我笑嘻嘻地对他说:

    “不知辰恒对庆庭是哪一种喜欢呢?庆庭实在好奇。”

    他回过头一笑,凤眸温润含情:

    “庭儿说是哪种便是那种好了。”

    很快的,我便忘记了这件事,王族子弟风流韵事数不胜数,府中妻妾丫鬟一大堆,辰恒虽然还不是这样,但是他的将来必然会是这样,我可不愿意成为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中之一员。是白马王子没错,可是也会有一大堆白雪公主啊。

    接下来的两天,我忙于把梅继尧要吃的药制成药丸,弄好了满满的一大罐子之后,再带上一小坛糖渍柑桔,就牵过小毛准备出门。守在大门的侍卫却拦着不让我出府,还说王爷下的令,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出府。我急忙跑到书房去找他,他却在跟一帮谋士官员们在议事,侍卫守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我跑到后门一看,连后门都锁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书房里的人都走了,日头却已西沉,王府里的仆人都把宫灯点上,我走进书房,刚想开口说话,辰恒却一把拉过我的手说:

    “陪我用膳。”

    我被动地跟着他到大厅里用饭,王府大厅金碧辉煌,桌上菜肴丰盛,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伺候着,七八双眼睛看着我们两个人吃饭,我浑身不自在,这时他看看我的碗,说:

    “不合胃口?我让厨子重新给你做别的小菜?”

    “不是的,王爷,吃过饭后我能不能出府?”我小心翼翼地问。他看我一眼,只说了一句:

    “有事就让竹生代劳。”

    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到重阳节前一天我都没有离开过颢王府的大门,那些药丸倒是及时地送到了宣阳王府,听说宣阳王亦已无恙,可是我还在想着他心脏附近的麻痹现象,他这样子积压着毒素,怕只怕哪一天毒素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就要去见老祖宗了。

    都已经进入九月了,可是书房门口那棵合抱粗的老桑树上仍然有蝉在不分日夜地鸣叫,叫得人心都烦了,特别是正午的时候,你想休息它却偏要引吭高歌。抬头看看树梢,那些嫩绿之间洒下刺目的阳光,连蝉在哪里都看不清,我拿着粘竿想要把蝉粘下来,可是举竿子的手都软了还没能粘到半个蝉的影子。

    正当我灰心丧气地想撤的时候,辰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回头看他,手一松,粘竿“啪”的一声落地。身后的他穿着一身月白龙纹绫罗锦袍,腰缠金丝墨玉缎带。额发以金簪白玉冠高高束起,露出广阔天庭,眉毛修长浓黑张扬着雍容气度,凤眼狭长幽深而明亮,明净的眸子似软玉般透着莹润的光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结结巴巴地说:

    “没什么,树上……蝉很聒噪,我……”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再惊艳也不能失了仪态。于是定定神说:“我要把它粘下来,可是如你所见,失败了。”

    “需要帮忙吗?”他抬头看看树上,“你只需要找些小石子给我就行了。”

    小石子找不到,我只从厨房找到了一小碗红豆。

    “红豆也行。”他话一说完,一手拿过那碗红豆,另一手伸手一抓我的腰带往上一提一跃,我的人就已经轻飘飘地落在树上一截两臂粗的树枝上,我站得不稳,怕摔,只好死命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敢动,良久,他笑出声来,说:

    “有那么喜欢我?抱得那么紧,我都听到你的心跳声了。”

    我讪讪地放开手,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辰恒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绯红的脸说:

    “庭儿原来这个时候才比较像女子多一点。”

    “你早知道我是女子了吧?”我坦然地看着他。

    辰恒笑了,一脸的愉悦,“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装扮成男子。”

    “为什么?”

    “因为可以借故亲近啊!”他说着就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想推开他,无奈人在树上不能轻举妄动,只得听之任之。一阵淡淡的檀香味渗进鼻端,我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轻咳一声说:

    “辰恒,颢王殿下,我可不是品花楼或是天香楼的姑娘。”

    他闭着眼睛轻声地说:

    “嘘——别说话,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四周静悄悄的,我只觉得肩上的重量又加重了一些,他均匀的气息在我耳边徘徊,阳光从叶缝间漏下来落在他身上,锦袍上的四爪金龙在光芒中仿佛有了生气,我侧脸看他,他嘴角微微上弯透出一丝笑意,甜甜的,带着一点狡黠,又带着一点惬意。这时蝉声忽地又响起来,遍天彻地地叫着,聒噪的声音好像罗织成一个大网让人逃脱不开。辰恒睁开眼睛不耐烦地道:

    “怪不得你要粘走这些烦人的东西,惊人好梦,把红豆拿来。”

    我把碗递过去,他捻起几颗红豆,笑着说:

    “你告诉我方位,我来打蝉,如何?”

    我侧起耳朵听蝉声,尽管指的方位不够精准,但是辰恒把手中的红豆弹出后都会有蝉应声而落,不一会儿,树上的蝉鸣竟然慢慢地止歇下来,我听不到蝉鸣了,可辰恒随手又弹出一粒红豆,又一只蝉从树梢高处坠下,我惊叹地俯视着那落了一地的蝉,因为地上连一颗红豆都没有,那些红豆都正正地嵌进了蝉的身体。

    “辰恒,你这功夫可真厉害!”我由衷地赞叹道,“有武功多好,打鸟不用弹弓,打鱼不用撒网!”

    辰恒大笑,“听你这意思,学武跟捉鸟打鱼的没两样?”

    我拿过一颗红豆,像模像样地往树干上一弹,红豆碰了壁后很迅速地掉落地面,我笑一笑自我解嘲道:

    “你看,大多数的人都跟我一样只有捉鱼打鸟的份,没有学武的天资。”

    辰恒摊开他白皙的手掌,掌心是一颗颜色深红的红豆,“再弹一次。”

    我拿起红豆,向着树干上一弹,眼看着红豆就要碰到树干后落下,这时一颗红豆从身后飞至,力度迅猛地撞上我那颗红豆,一瞬间两颗红豆竟然齐齐嵌进树身。

    我讶然,正想说句什么,辰恒的手却从身后绕上来轻轻地把我圈住,在我耳边说:

    “庭儿,红豆还有个别称,你听过吗?”

    我的脸一红,窘迫之余却想起多年前那个中秋之夜梅继尧手里那个他猜不出来的灯谜,辰恒又说:

    “是相思子。”

    他柔和而醇厚的声音擦过我的耳边,我只觉得如在梦中。在这样温馨的怀抱里,有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轻执红豆允诺我以相思,阳光灿烂的洒在桑树的每一片叶子上,光影落在地面乱蓬蓬的毫无章法的恰似我现在的心,很乱,却又很甜,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己懵然无知地抓住了,又好像有什么疑惑自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关于细节,我来不及想得太多就被他轻易地牵住了手……

    这就是爱吗?辰恒走后,我蹲在树下,傻傻地看着地上那一只只蝉,可惜,它们已经连“知了知了”的回答都不再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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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赏菊听雪园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踏进听雪园,便闻得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菊花香。

    听雪园是一个戏园子,是京城最大的戏园子,东西两边各是一个戏台,中间隔着一大片梅花。天气虽然日渐冷了,但是梅花叶子正绿,远远地看过去尽是疏条绿枝,别有一番情味。东边的戏台叫观鱼台,因为戏台周遭一圈都是碧水萦绕,池中放养着各色锦鲤,是露天的戏台,看戏的人闲来还可以观赏游鱼戏水;西边的戏台叫得月台,是室内的戏台,里面挂着羊皮纸做成的壁灯,光亮异常,如同白昼。

    “本想和你去登高,可是听雪园摆下了菊花宴,而且请了徽州最有名的红龄戏班来表演,所以就带你来解解闷。”辰恒携着一身男子打扮的我到了观鱼台前的红木桌子上坐下,戏班主恭恭敬敬地过来行礼,说:

    “颢王殿下大驾光临,赏脸参加今日的菊花宴,佟某不胜荣幸。”

    “佟班主,不知今日还有何人来参加这一菊花宴?”辰恒目光冷淡,傲慢冷漠得让人无法亲近,佟班主让小厮上了茶,说:

    “帖子发给了肃王府、宣阳王府还有城里的几位侯爷,也说要来。肃王爷和长信侯定南侯他们已经到了,正在伶人馆那边见红龄戏班的台柱任杏然先生。”

    辰恒嘴角浮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合上茶碗盖,问:

    “今天的戏目是什么?”

    “禀王爷,是《霸王别姬》和《洛神记》。”

    辰恒轻轻挥一挥手,佟班主识趣地退下。辰恒看着我略有烦闷表情的脸,伸手翻开茶碗盖,一阵清幽的菊花香味飘出来。

    “高山野菊花,”他浅浅地笑着,“尝尝看,是不是比你的茉莉花茶好?”

    茶色淡黄中微微透出绿意,我想起在歧安为了省钱拿最便宜的茉莉花茶敷衍他的事,不禁对他会心一笑。拿起茶碗闻了闻,喝了一口,说:

    “花是好花,茶是好茶,菊花的甜味带着秋意悠然入喉,清润人心,比之茉莉,当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恒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住我的衣袖,目光如水,细声说了一句:

    “天香开茉莉,庭儿,你可知道从那时起再好的茶我都不再放在心上了?”

    我脸一红,挣开他的手,看向戏台前的那池碧水,辰恒扬扬手对一旁伺候的小厮小声说了句什么,小厮退下很快又回来了,恭敬地放了一碟鱼粮在我面前,辰恒对我说: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拿着鱼粮坐在水池边,池里的金鱼有巴掌那么大小,机敏伶俐地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来往穿梭,我把鱼粮撒下去,那些鱼一下子全游了过来相互争抢,听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笑着说:

    “辰恒,这些鱼不知是不是十天半月没吃东西了,饿成这样子!”我回过头把碟子递给他,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线条粗犷冷漠的脸,还有那双冰冷深沉的眼睛,我手里的碟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站起来本能地向后退,可是鱼池的围栏挡住了我的去路。司马承中的身影渐渐逼近,我勉力一笑,说:

    “大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当然好。”司马承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看着我的衣装邪魅地笑了笑,手忽然一伸一收,瞬间我便落入了他的怀抱,我大惊,用力想推开他却是徒劳,他的嘴唇贴在我耳垂上,咬牙切齿地说:

    “又是以男装示人?先是司马继尧,再是颢王辰恒,庭儿,你勾引人的手段除了这样的装扮外还有没有别的?幸好你没有死,我们就来看看,下一次,你是否还有那么好的运气避得开!”

    他一手捏起我的下巴,手指一用力,我痛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虽然不舍得,可是,你欠我的,总得还清!”

    “她欠你的,本王来还。”梅继尧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可是你欠本王的,你也最好还清。”

    梅继尧伸手搭上他的肩,他脸色一变,肩膀一侧避开了他的手,也放开了我,梅继尧顺手一拉,把我拉到了自己身边。

    惊魂甫定的我抓紧了梅继尧的手臂,司马承中冷冷一笑,说:

    “谁欠谁的还说不定呢!她的命我要定了,就看你能不能留得住!”说罢拂袖离去。

    我放开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梅继尧一言不发地带着我走到一处幽静回廊的角落,说:

    “回扶风书院,好不好?”

    “不好。”我扁着嘴,委屈地说,“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司马承中为什么这样恨我。我不过是想做个大夫而已……”

    “原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他冷冷地说,“还是你另有什么理由再不愿意离开京城?”

    “我——”我辞穷理屈,的确,我不愿离开京城,是心有牵绊。

    “你要坚持己见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子扔给我,“这是你落水时遗失的东西,还给你,希望你还记得你伤心过一次。你真要跟着我二哥的话,以后,你好自为之!”

    他的话说得是那么的决绝,那么的不留余地,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我的心蓦地一阵难过。

    我打开那个小袋子,里面装的竟然是那个水晶发串,和行云刻给我的蜻蜓印章。

    戏园子的小厮找到我,把我引到得月台,辰恒已经在正中的那张栎木大圆桌上坐下,看见我,他淡淡地说:

    “去哪里了,不是让你在观鱼台等我吗?”

    我刚想说话,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王弟也有兴致来品一品这菊花宴?”

    我转身一看,看见司马承中那张阴郁的脸,心下不由得一慌,脚步向后一退,撞到了椅子上,司马承中身旁穿着紫色锦袍的男子手一伸稳稳的扶住我,笑着问:

    “这就是承中口里心上常念念不忘的庆庭大夫?”

    温文尔雅,雍容大方,气度华贵,然而他那句话却让我不寒而栗。

    “庆庭,还不见过肃王爷?”

    我定下心神,恭敬地对肃王施了一礼。辰恒起身拉过我,笑着对肃王说:

    “今天乃是重阳,王兄觉得这园中的菊花如何?”

    肃王和司马承中坐下,我坐在辰恒左边,有些局促不安。小厮上来倒茶,模样清秀俊美,肃王看着我,微微一笑,说:

    “菊花正盛,秋意正浓。王弟好像很久没有到长安宫看安乐郡主了,莫非心有旁骛?”

    “最近朝中多事,父皇命我密切关注河阳一带的旱情,无暇分身,想到宫中有王兄照拂,辰恒自是一万个放心。”

    “天香楼青舞姑娘、蝶衣姑娘和 倚月楼眠月姑娘到。”

    那三位活色生香的姑娘走进来时,顿时让人眼前一亮。青舞一身青色水绸长裙外罩白色纱衣,冰肌玉骨身段玲珑;另外两位姑娘都是没见过的,一位穿着紫裳,另一位穿着彩衣,艳若桃李一身馨香。上前款款施礼,肃王笑道:

    “三位来得正好,有美相伴,这菊花宴想必更为吸引。”

    她们坐下之后,穿着彩衣的女子拿起酒壶逐一斟酒,司马承中道:

    “不知是谁的面子能请得动大名鼎鼎的妙音琴手蝶衣姑娘呢?”

    蝶衣幽怨地看了辰恒一眼,笑着说:

    “颢王贵人事忙,早忘了蝶衣了。蝶衣拿到了菊花宴的帖子,只盼能见颢王一面。”

    辰恒双眉斜挑,带着笑按住了她倒酒的手,说:

    “蝶衣姑娘总让本王受宠若惊,却不知这话让王兄见笑了。”

    肃王连连摆手,“蝶衣姑娘钟情颢王,这已经是京城美谈,何来见笑?”

    我不晓得自己的脸色此时是发青还是发白,看着这些王族权贵杯盏往来,谈笑风生虚与委蛇,想到梅继尧刚才那句“好自为之”,心里竟有些发酸发痛。看着辰恒握着蝶衣的手,我难为情地别过脸,司马承中却向我看来,眼中有着得意和嘲讽。

    青舞一双美目流转,看着我盈盈笑道:

    “庆庭大夫也在此处?不知是对戏文感兴趣还是对伶人感兴趣?”

    我淡定地望着她,说:

    “都不感兴趣。”

    桌上的人齐刷刷地把眼光集中到我身上,我拿起茶碗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今日来听雪园自是赏菊品菊,戏文与伶人,锦上添花罢了。青舞姑娘居然还记得庆庭的兴趣爱好,有心了。”想让我难堪?真不好意思,我脸皮超级的厚。

    肃王眼神闪过一丝讶异,“想不到庆大夫文才甚是了得,怪不得王弟对你青眼有加。”

    “宣阳王来了!”青舞冷艳如寒梅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站起身把我和她之间的空位让出来,梅继尧一身天青锦缎长袍,腰缠白玉带,发系紫金冠,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他笑着对肃王说:

    “继尧来迟,王兄恕罪,继尧定当自罚三杯。”说完坐下,与他人谈笑风生,竟是没看我一眼。

    我身旁的蝶衣声音甜美,美目扫过肃王他们,说:“怎么这戏还没开?我等着看任先生的表演呢!”

    肃王一扬手,旁边的佟班主马上到后台吩咐开戏。锣鼓咚锵咚锵地响了起来,菊花宴也开宴了。菜式果然丰富且美观,创意新奇独到,杭菊蒸鲈鱼,菊花圆子,菊花焗蟹……还有各种菊花形状的糕点,我一时看花了眼,心想这古人对吃还真是有一套,不但吃味道,还吃诗情画意,还一边吃一边看戏享受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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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东风和雨至

    台下叫好的声音不断,我也听得出那位任杏然先生的唱功非常了得,但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对这种拖沓冗长的表演不感冒,在众人的陶醉之中,我的双眼只是清醒地盯着面前的那盘蟹。我看看右边的梅继尧,他仍然是目不斜视,不时地对台上的表演赞叹几句,他身旁的青舞倒是殷勤地给他布菜,时而凑在他耳边温言细语,他脸上不时现出宠溺会心的笑容。

    我和辰恒之间隔了一个蝶衣,其实不止,我想,应该还隔了很多东西,只是我一直不让自己去正视罢了。

    那碟蟹……我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想奢望某人来给你剥蟹?夏晴深,别做春秋大梦了!我拿过一只蟹,淡淡的菊花香伴着蟹肉的清甜香味飘进鼻端,我心下一喜,一手抓着蟹爪,一手去掰蟹盖,不料用力过猛,那蟹盖“啪”的一声,居然飞到了那盘菊花蟹黄羹里,溅起的汤汁竟全溅到了肃王身上。

    这时,那该死的楚霸王在台上唱起了他那流传后世的诗作:

    “力拔山兮气盖世……”

    我慌忙起身道歉,肃王身旁的眠月赶紧拿着帕子给他擦去身上的残羹,大家想笑又不敢笑,肃王看看我尴尬的模样,倒是不介意地笑笑,说:

    “庆庭大夫果真不喜看戏?本王看你倒是对这螃蟹情有独钟。”

    这下众人都笑了,我讪讪地低下头,想看看辰恒的表情,可是视线被挡住了,只得作罢。右手手指忽然一阵刺痛,原来刚才被蟹盖上的尖刺伤到了,有血珠微微渗出,我干脆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百无聊赖地看那出《霸王别姬》。

    “真是笨死了!”身边的梅继尧忽然轻声说了一句,“想吃什么?”

    “圆子,凉皮,莴笋。”我想都不想就说,他怔了怔,说:

    “如果吃不到,你会介意吗?”

    我也是一怔,是啊,如果他不原谅我,我会介意吗?但是不介意的话我又何必让他原谅我?

    我转过头去看哀怨的虞姬,不去看他。如果他还是我那个师兄,是不会不原谅我的。他与青舞不知在说什么,青舞一阵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传来,蝶衣笑着对辰恒说:

    “宣阳王爷风趣多情,不知要迷死京中多少女子,我们青舞妹妹啊……”

    我的肚子开始抗议了,台上的霸王还没有自刎成功,我愤怒地打了个哈欠,一边想念着颢王府厨房里的点心,面前的菜肴虽然丰盛,但是很明显这一桌子的人都不是为吃饭而来的。大主子不动手,一众陪吃的人怎好意思动?我刚才那一下子飞盖过河已是失礼之至。

    偶尔一低头看看面前的碗,是我饿到眼花了吗?那白白嫩嫩的,还有深黄近红的,是蟹肉蟹黄吗?我看看身边的梅继尧,他神色自若地在与定南侯说话,我拿起筷子,开始填自己的胃。

    “庆大夫,你好象不是很欣赏楚霸王,看戏看到打哈欠,真是少见。”青舞的声音很动听地响起,好像是在调笑,我却被暗藏的那把刀刺中了。我抬起头看着她报以灿烂一笑,说:

    “是不怎么欣赏,他是一个英雄,可是犯了很多错误。”

    “哦,此话怎讲?”肃王平静的眼神看过来,成熟老练的笑容让人无故心惊。

    “自视过高,多次放过刘邦,不注意细节,难成大业;失败后自杀,悲观绝望,让亲者痛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