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风舞,情一诺第35部分阅读
忆风舞 情一诺 作者:yuwangwen
,你不担心么?”
冷风拂面而过,吹着他如玉的脸颊,一阵冰冷,“我不想再在同样一个问题上与她争论不休,到头来还是得不出相同的结果。”
他淡然的语气中带着无奈飘出唇角,既然她认定溪孟安是好人,就让她自己去看看,自己相信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高轩叶有些诧异圣忆风的决定,“少主不担心绝舞姑娘会受伤”
“她要一个真实的生活,我就给她一个真实的生活。”夜风拂着他裘袍下的紫袍,飘起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衣袍的莲花上,如梦似幻的美丽。
“如果我不放她去,她只会怨我。”他的声音清越而干净,带着莲花淡淡的香气洒在飘雪的空中。
高轩叶了然一笑,不得不佩服圣忆风的用心,“少主是想说,宁愿溪孟安伤她,也不愿是你伤她吧?”
圣忆风笑着,呵出的热气氤氲了他美玉般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朦胧。
“她去找溪孟安,是想找出让我放弃杀溪孟安的理由吧。”那丫头脑袋里的一点点的心思,他哪能不知道。
他在刹那间笑了,好看的眉形带着一点点悠悠地懒意扬起,“最终她会发现,只有我才是对的。”
高轩叶与尘无影对看一眼,那眼神无疑在感叹,圣忆风强烈的占有欲,跟他抢女人,只有输的份!
寅时,整座城万籁俱寂,灯火俱灭。
一道娇小的身影,矫捷的越过追忆园的高墙,朝溪孟安的卧室跃去。
熟练的身手轻巧的推开房门,找到屋内坐于桌前的人,单膝跪下,“主子。”
“啪”一声,响指的同时溪孟安面前一只蜡烛燃起,清秀的面容在烛火后明明灭灭,“可有人跟着你?”
“属下确定没有。”原本娇甜可人的影儿,此刻面无表情的跪在溪孟安面前,原本水汪汪的眸子此刻只有无波的冰冷。
“很好。”火光跳跃,映红了溪孟安朦淡的眸子。
他半手支颌,敛目思索,姿态看起来相当闲散,他冷不丁抛出一个小纸包,影儿动作利落的伸手接于掌中。
溪孟安满意地勾唇一笑,“将这包药粉,分次放入圣忆风的饮食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圣忆风是很谨慎的人……”影儿顿了顿,“而且他已经怀疑我,所以……”
烛台前,指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在幽静的凌晨发出令人胆颤的声响,“没想到我最得意最无情的手下,在舞儿身边久了,居然也变得犹豫了。”
影儿镇静地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冷得似乎能结出冰来,“属下只是希望主子能换种方式。”
“高轩叶擅医人,我却是擅使毒。”溪孟安对影儿笑着,眉清目秀的五官在烛光下有些清清淡淡,“这药是我为圣忆风特意配制的,每次放少量,无色无味,就是他身边的高轩叶也不会觉察到。”
“是。”
两人不再开口,溪孟安没有下令,影儿也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跪在地上,许久许久,房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溪孟安略一沉吟,而后将目光投向一旁保持沉默的影儿,“交代你的另一件事呢?”似乎对自己想起舞儿的有些不满,溪孟安并没有直接问及。
影儿依旧低垂着头,“属下已经说服绝舞姑娘,只要属下开口,绝舞姑娘一定会陪属下来见主子。”
溪孟安满意地点头,润眸中闪着兴奋的花火,“那就后日,我要安排一出戏,让她完全的相信我。”舞儿第一次进追忆山庄跟他过招,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心里一定不可避免地怀疑他是否会武功,又是否能站得起,他一定要让她完全相信他才行。
“是。”
他微微一笑。“下去吧。”
影儿颌首,娇小的身躯瞬间闪出的屋里,带起一阵轻风,受气流波动的烛火微微闪了闪。
室内,烛火在溪孟安清秀的脸上投影出忽明忽暗的错应,让他思考的表情更显得沉凝。
他手腕轻巧一翻,烛火顿时熄灭,也让他完全没入黑暗之中。
追忆园的莲花湖,碧水连天,澄清的湖水映着碧空白云朵朵,与池上的莲叶相互辉映。
坐在池中的水榭中,轻风飘过,便能闻到扑鼻的莲花香,清幽地能让人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然在水榭中已经等了近两个时辰的柳曦,却没一丝的心情赏景。自从上次溪孟安命令他不得前去赴战,他就再没见过溪孟安,每次解药都是由溪孟安身边的尹昭给他。
三番几次上门,总是被拒之门外,今天溪孟安好不容易答应见他,居然让他看了两个时辰的莲花,还没见到人影。
柳曦烦躁地转悠着脑袋四处瞧看,视线掠过之处,远远的,有两个人沿着桥影朝水榭走来。准确来说,应该是尹昭推着一个人朝他走来,而那个人,应该就是他至今还没见过真面目的溪孟安。
溪孟安穿着白云一般颜色的袍子,若不是坐在轮椅上,看起来会多几分随意和洒脱。远远的,清风将他的声音带入柳曦耳中,“久等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气无力,加上秀丽若月下百合的面容,让柳曦有片刻的怔仲,以及心中随之而来的怜惜。
这个人居然就是不但抢了魅门生意,还让他在不经意间服下绝命盅的溪孟安?!
没有了的层层阻隔的白纱,他能清楚的看到眼前的人,只是这个人,如何看都是个病弱的美少年,怎么也不可能将他与阴谋诡异四个字联系在一起,这世上除了圣音,果然还有更不可貌相的人。
尹昭推着溪孟安一直到了水榭,在柳曦面前停留了半晌,柳曦才猛然间回神,垂眸道,“溪公子果然是高人。”
带着轻喘的咳声,溪孟安含笑缓缓道,“你这是在讽刺我这个病弱的人么。”
“公子,风凉。”尹昭将搭在手臂上的毯子批在溪孟安背上,然后把他裹得严实。
柳曦泛着精光的眸子默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种种猜测在脑间闪现,突然,溪孟安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用怀疑。”溪孟安轻笑,眉宇间的苍白病态毫不掩饰,“我的病是真的。”
被看穿心思的柳曦脸蓦地一红,垂下头去,再一次意识到溪孟安的厉害,心里暗自发笑,圣忆风这回可真的是碰到对手了。
“你求见了不只三、四回,可是要问我为何不让你赴战的原因?”溪孟安水眸,手指间捻着一颗珍珠,莹润光滑,散发着盈盈的微光,在他莹白的指尖流转光芒。
柳曦抬头望着有些倦态的溪孟安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问道,“我问,你就会说?”
溪孟安抬眸,微微一笑,伸手递出珍珠模样的珠子,低弱的声音溢出唇角,“你拿着它,我告诉你。”
“这七天的解药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什么?”柳曦皱眉看着那颗珍珠一样的东西,没有上前接过,“你以为我傻得再吃下一颗毒药?!”
“我没让你吃。”一次说了太多,溪孟安似乎有些累,他停下喘了口气,喝一口尹昭递过来的水,“你想办法让独孤翊服下,把他拉拢过来。”
见柳曦没有反应,他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和他有联系,我们目标一致,何不互相帮助呢?”
互相帮助?分明是你在威胁我们,这是哪门子的互相帮助,柳曦心里闷哼,但碍于溪孟安手中有他的解药,他也不明目张胆的反对。
柳曦眼底的厌恶和变化全数映入溪孟安犀利的眸中,他微微一笑,“拿着。”
柳曦走过去接过药丸,“独孤翊不会服下绝命盅的。”他当时是走投无路,可独孤翊不一样。
“那就想办法。”溪孟安继续微笑,笑得如梦似幻。
溪孟安的笑,让柳曦不自觉地想起来圣忆风,一个同样笑得让人心惊的男人。
这两人若交手,最后结果会如何?
这样想着,柳曦有些激动,似乎之前的种种抱复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最后是否能打败圣忆风。
柳曦将药丸收好,心情激动,“我一定做到。”
“跟我合作,我就不会让你与圣忆风交手时有任何输的可能。”溪孟安抬首望着柳曦,“以你的武功,去和圣忆风动手,不是我看不起你,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柳曦的脸色随着他的话,难看到了极点,手上的青筋爆出,“我的龙璇掌法不一定会输他!”
修长的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听到龙璇掌法时溪孟安垂着地眸中闪过一丝火焰,他无视柳曦的不甘,继续道,“且不说神功是否真的存在,圣忆风又是否真的已经练成。”
溪孟安看着柳曦,一字一字道,“即使他只练成了魅门的幻影神功,那也是你无法比的。”
“幻影神功?”柳曦粗黑的眉毛上挑,不屑道,“幻影神功目前为止,只有二十多年前圣忆风的父亲圣熠用过一回。幻影神功虽然厉害却极为伤身,而且要练至最高层十二层,以圣忆风的年龄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溪孟安忽而笑了,盯着柳曦道,“日教的龙璇掌法只传亲子不传外人,你不也会么?你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柳曦猛然一怔,后退数步,警惕地看着溪孟安,“你……究竟是谁?”
“一个与圣忆风有仇的人。至于我知道你的事,不用感到惊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溪孟安依旧笑着,可是袖袍下的交握的双手却发出咯吱吱地声音。
“我们扯远了。”轻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轻轻一叹,有些疲倦,“总之,你与圣忆风的比武不会取消,只是时机未到。”
“确保万无一失的计划目前正在进行,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可以让他永远消失。”
柳曦看着溪孟安,那眼中提及圣忆风时所流露出的恨意远远在他之上,让他忍不住开口,“你与圣忆风究竟是什么仇?”
溪孟安忽而松开手,清脆的炸裂声响起,破碎的瓷片发出幽幽的光,“血、海、深、仇。”
圣忆风的仇人本就多,多一个溪孟安也没什么惊讶,柳曦便不再追问。
溪孟安垂着眸,睫毛微微颤抖,握着轮椅扶手的手微微收紧,这才显示出一点情绪来。半晌后,他缓缓朝后靠去,双手交叉于身前,直直地望着眼前的柳曦,“重要的是下面我要交代你的事。”
“明日,你要配合我演一出戏,一定要真,不能出丝毫的破绽。”
柳曦点头,而后听着他说下面计划的种种细节,他看着溪孟安的眼晴,距离很近,却似乎隔着层层朦胧的迷障,无法看清。
终于听溪孟安一一交代清楚,这才问道,“你莫不是也喜欢上那姑娘了吧?”
方才垂下的眸悠悠抬起,溪孟安望着柳曦,眸光渐渐变得犀利,“这不是你该顾虑的事吧?”
柳曦也不退缩,轻哼一声,句句逼问,“感情最易误事,我想溪公子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像独孤翊那样被情所困吧?”
溪孟安微微侧首,偏着头望着柳曦,“你觉得呢?”
舞儿从未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迈进过追忆园,可是一进门,就被满园的景色震住了,不为它的美,只因它的空旷。
刚进入园子,一条石桥是唯一的通道,两旁的湖水澄碧得能看到水底自由自在的鱼儿,偌大的园里,触目可及之处皆是水以及水面荡漾的莲花,美则已,但给她更多的感觉是孤寂,像是一颗空洞洞的心,无法填满。
走了许久,才从一个拱门进入有花有草的院子,色彩斑斓得与之前的莲池形成鲜明对比。
“舞姐姐,这里好漂亮,很像是恩人住的地方。”影儿拉着舞儿的手,兴奋地环顾四处的景色,还不时的跑到路边俯身闻闻清香的花朵。
舞儿被影儿拉着,却显得兴致泛泛,并没有影儿眼中跳跃的喜悦。
舞儿站在花园中,步入百花盛开之中,一袭绯红在万花中却成为最闪亮的一点。她转首望着四处,确定那日进入的的确是这个园子,视线定不远处的一排房,中间的那间是主卧,应该是溪孟安,如果这样算,那日并没有走错屋,可是溪孟安分明无法行走啊……
“舞姐姐!”
清脆的嗓音打断舞儿的思绪,舞儿回首看到影儿举着一朵明丽的花冲着她笑,她安抚地微微一笑,继续转过头思考。
如果那天的人,真是溪孟安,难道真如师父所说,溪孟安是在骗她?
这也是可能的不是么……
盈盈水眸逐渐黯下去,为什么人就不能简单一些,非要藏起自己的真面目做人呢,这样不是很累么……
“舞姐姐!”影儿捧着花,跑过去拉起舞儿,笑得比花还灿烂,“那边有假山,我们过去看看!”
“嗯。”舞儿被影儿拉着,闷闷地想着如果溪孟安欺骗自己,她要如何去面对曾经被他同情的一个人。
如果他真的骗她,那么在他眼里,她一定很可笑吧……
……这个可恶的溪孟安!
想着想着,舞儿轻哼一声,虽然还没确定,但只要这样想着,她的气就鼓满了肚子。
听到声音,影儿回眸好奇地望着舞儿,“舞姐姐,你怎么了?”
没……
从假山后隐隐传来的对话声,打断了舞儿的话,两人对看一眼,轻手轻脚地在爬上假山,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躲在上面倾耳听着。
舞儿透过缝隙努力瞧着假山另一边的情况,溪孟安与另一个年龄较大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溪孟安与她的方向正好对面,她能看到溪孟安微微垂着眸,紧紧握着扶手,蹙着眉似手在极力忍着什么,另一人背对着舞儿,看不到长相,只略微看到不清楚的侧面。
两人像在为什么争执着,然后安静下来,那人望着溪孟安,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半晌过去,溪孟安才抬眸,眸里没有往日的笑意,淡淡地却看得出在生气,因为他的语气很生硬,“我不会答应你的。”
听到答案,那人陡然朝溪孟安迈进几步,粗哑的声音带着不悦的口气急声道,“我们的敌人都是他,若是联手,胜算更大,你想清楚!”
那声音颇为熟悉,舞儿的脑袋迅速运转起来,搜寻哪里听过这声音,忽然她惊讶的捂住嘴,那个逃亡中的柳曦!
柳曦怎么会找上溪孟安?
仇人一样?他们刚说的敌人一定是师父!
影儿担忧地趴在舞儿耳边轻声道,“舞姐姐,那人似乎会对恩人不利,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涉及到圣忆风,舞儿崩起神经,听得格外仔细。她转首,对影儿使了个眼色,用手捂住影儿的嘴巴,生怕她发出声来引起注意,然后趴在她耳边,“先看看情况。”
“他是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溪孟安不大的声音淡淡地传来,虽然他的声音底气不足,带着虚弱的气息,却仍不减他态度的坚定。
“不是你的仇人?”柳曦轻哼一声,冷笑道,“圣忆风杀了你全家十多口人,你居然说他不是你仇人?!真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亏我还看得起你!真是走了眼!”
师父杀了溪孟安全家!?舞儿顿时一阵冰冷,僵在原地。师父不是只杀了溪孟安的爹么?他爹害死了魅门那么多人,该死。可是师父为什么会杀了溪孟安全家人……
“那是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再追究。”溪孟安轻咳了几声,拽紧身上披得薄毯,喘了喘气,抬眸望着柳曦,声音变凉了几分,“何况,就算我要报仇,也不会跟你这种人为伍。”
凉凉的一句话,配上溪孟安不屑的眼神,让柳曦暴怒,他一把抓起溪孟安,将轮椅上单薄的身躯拽起,“惹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第二百二十章
影儿开不了口,只能无助地拽着舞儿的衣袖,眼神焦急地望着舞儿,希望舞儿能去阻止。
舞儿看了眼影儿,然后蹙着眉静看假山另一端的两人,没有丝毫动作,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想上前,也许是……她真的根本就不信溪孟安不会武功,溪孟安若不会武功,不会这样挑衅柳曦。
溪孟安单薄的身体在柳曦粗鲁的动作下有些微颤,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毫无惧色,“你最好现在就滚出这里。”
柳曦暴怒,一掌击在溪孟安胸口,溪孟安软绵绵的身子,在柳曦的怒吼声中,被抛出一丈之外。
一瞬间,舞儿预料之外的变故发生。
溪孟安的身子落下,黑发在风中飞散,丝绸似的纠缠住他白云色的袍子,轻飘飘的落地,宛如惊落的飞花般美丽。他的身体在花丛中落下时,身边的花瓣纷纷被震得覆在他白云似的衣袍上。
他单薄的身躯静静地躺在花丛中,静谧的似一场落花雨。
舞儿屏息,看着溪孟安吃力地用胳膊坐起身体,抬起下颌望着朝他走去的柳曦,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那张细白的脸颊比白纸还苍白,抽去了所有血色,连唇都变得惨白。
影儿摇晃舞儿的动作越来越大,若不是舞儿点了她的|岤道,说不定影儿直接就会奔过去,舞儿冲影儿摇摇头,安抚地告诉她不要急。
舞儿看着柳曦朝溪孟安走去,那日在月湖上圣忆风的话开始又一遍在脑间回想。
你怎么就没想过溪孟安也许并不是瘸子?
是啊,如果溪孟安真的要找师父报仇,一切的伪装都是有可能的。
柳曦站在溪孟安面前,一脚踩上溪孟安的胸口,那张惨白的唇立即涌出一口鲜血,沿着下领滴在白袍上,滴出一片血红的花朵。
难道他真的不会武功?不管会不会,总不能再让柳曦这样欺负人了!
捡起假山上的一块石头,舞儿弹指朝柳曦的脑后射去,紧跟着正准备跃身而起,一道黑影风般闪至柳曦身后,在柳曦转身的同时一掌劈在柳曦颈部。
尹昭的武功并不弱,但还是不比柳曦,两人过招数十回,尹昭一掌击在柳曦的肩膀,柳曦似乎颤了颤,肩膀处渗出血,想来应是身体本身有重伤,柳曦的动作变得不如先前敏捷。闻讯赶来的护卫也一一将两人围住。
柳曦看着人越来越多,纵身朝身后的树上跃去。动作矫捷的消失在园中。
尹昭没再继续追,而是赶紧奔去地上的溪孟安身边。
“公子!”尹昭怒吼地蹲下抱起那纤细的身体,急忙将随身带的药丸送入的溪孟安口中。尹昭抱着溪孟安的双手颤抖,看着溪孟安虚弱得快要昏过去的样子,浓眉都纠在了一起。
溪孟安在尹昭怀里,脸上含着虚弱的笑,极缓极缓的抬起手覆在尹昭颤抖的手上,“不碍事……”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轻咳,血再次涌出他苍白的唇。
舞儿愣愣地解开影儿的|岤道,影儿急忙笨手笨脚地从假山上爬下,哭着跑到溪孟安身边,“恩人!恩人!呜呜,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影儿……”
舞儿楞在原地,看着溪孟安满身是血的样子,竟不敢出去见他。
他……真的不能行走!也真的不会武功!
都是她不好,如果她不怀疑他,不试探他,刚开始就出手相救,他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他那么单薄的身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了柳曦的那一掌!
溪孟安快要闭上的眼睛,看到影儿时,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开,“影儿,你怎么来了……”
影儿哭得一塌糊涂,想要伸手碰触溪孟安,又怕一不小心碰疼了他,就坐在溪孟安身边不停的哭,也听不到溪孟安问了她什么。
忽然,溪孟安的指紧紧抓住尹昭的手腕,“快……快……快把我扶回房里,我不想让舞儿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咳……咳……”
“公子!别急!!”尹昭熟练地帮他拂着背,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竟也哽咽起来,“你先缓一缓,顺口气,然后我们就回房。”
舞儿眼睛红通通地望着地上哭得惊天动地的影儿,以及红眼睛的尹昭,视线怯怯地停在几乎奄奄一息的溪孟安身上。内疚与自责瞬间涌上舞儿的心头,她窝在假山上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当听到溪孟安紧张的声音说着不想让她看见他狼狈的模样时,她终于忍不住地哭起来。
哭声引起了草地上三人的注意,舞儿不得不站起来,轻轻一跃,跃到三人面前。
“对不起……”红通通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看着溪孟安。
溪孟安慌张地转过脸,将脸埋入的尹昭怀里,颤抖的声音道,“不要看……”
舞儿上前跪在溪孟安身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覆在溪孟安肩头,“对不起……我都看到了……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听说舞儿看到全过程,溪孟安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而后又平静地转过脸,“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我……真对不起……”
溪孟安的话让舞儿的自责顿时间膨胀到最大,”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想,我应该猜到你怀疑什么了。”溪孟安沉默片刻,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靠在尹昭怀里,虚弱的声音慢慢地说着,“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舞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什么都不想争,我这副身子也是侥幸才活到这个时候,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他延续到下一代,冤冤相报合时了啊……”
“况且……”溪孟安微笑,云淡风轻的超然,“我这双脚,在双亲遇害时就经脉全断,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路的……这样的我,还谈什么报仇?”他说着自己的事,戳着自己的痛处,却似乎不在意地像是说着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双亲遇害时?!难道也是师父……
他的模样让舞儿心疼又自责,加上心底的猜想,不禁收紧手,却弄疼了他的肩头,引来一阵低吟。
舞儿急忙松开手,拽着自己的衣裙,使劲地搓揉,极度不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把我当做朋友,我却怀疑你骗我!真的对不起!”
溪孟安眸子上抬,幽深宁静地一直看到舞儿心底深处去,看到舞儿为他难过的掉眼泪,心底某处似乎也柔软了起来,分不清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动心。
他吃力地伸出手,接住她落下的泪,泪水温热却灼烫了他的手,一直烧到他的心里去。
“别哭……”
她的哭声更大。
“我不怪你……”
舞儿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着他,同情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还能做朋友么……”
舞儿使劲地点点头,“嗯!嗯!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让她对眼前柔弱的溪孟安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
溪孟安望着舞儿微笑,眸光似海、似湖、似天上变幻万千的祥云,好似一切的感情都深藏其中。
“谢谢……”他低语,然后慢慢地闭上眼,在影儿的哭声和舞儿的内疚中,昏睡在尹昭怀里。
舞儿孤身一人走出追忆园,眼前浮现走前影儿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有些黯然地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印一步步印在路上。
她背叛了溪孟安的友谊,也害得影儿难过伤心,她真不是个好人。
天空很晴朗,湛蓝天幕上开着三三两两的云朵,天空很低,舞儿抬起胳膊朝头顶伸去,似乎觉得天低得触手可及。云朵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随着她的脚步缓缓漂移。
天色渐渐黯下去,舞儿娇小的身躯后拉着的长长影子也随着天色逐渐消失。
舞儿皱着眉,装着满满的心事,却无处诉说,她想要回去说给师父,却怕师父误会自已过于关心溪孟安。
走着,走着,一抬头,看到凝香苑三个大字。
脑袋还来不及思考,在扑鼻而来的浓重胭脂味中,她就迈进了凝香苑的大门。
毫不手软地拨开数只咸猪手,舞儿朝绝姒的房间走去。
绝姒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娴静地翻着手中的书,偶尔轻啜几口一旁矮桌上的清茶。
推门的‘咯吱’声让绝姒抬眸看去,待看清来人,平静的美眸绽放出诧异的光彩,呆愣了一瞬,有些慌乱地放下书,直接踩在绣花鞋上就从床上站起来。
“舞儿,你来了!”绝姒没有想到舞儿会来主动找她,自从上次她主动找舞儿,两人和好,关系却仍旧不如从前,因为舞儿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
绝姒过于激动,没有看出舞儿情绪的异样,笑弯了红唇,俯身勾上绣花鞋,疾步走过去将舞儿拉回软榻坐下。
素手覆上舞儿光润的脸颊,绝姒思念的目光在舞儿脸上游弋了一圈,发觉娇嫩脸上只有勉强扯出的笑容,不知什么事,迟缓地开口,“舞儿,出什么事了么?”
舞儿看得出绝姒的关心,鼻头发酸,她俯下身,像从前一样枕在绝姒的腿上,闷闷道,“不要问,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望着腿上的那颗小头颅,绝姒的眼眶开始泛红,她已经算不清两人有多久没有这么亲密过。
舞儿小时候,喜欢枕在她的腿上说心事。
可是自从两人再次相遇,起初因为圣忆风,舞儿对她有所不满,后来又是因为圣忆风,舞儿对她憎恨。
这样亲密的动作,一直成了她期盼却又不可求的甜蜜。
纤纤素手覆上舞儿的额头,想要抚平她的一直紧蹙的黛眉,那眉却愈蹙愈紧。绝姒张了张口,想要询问,却又怕舞儿对她仍有芥蒂不信任她,将疑问一而再的咽回心里。
舞儿一直没有开口,她怕看到绝姒的欲言又止,所以干脆闭上眸假寐。
她分不清自己面对绝姒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她已经原谅绝姒,但面对绝姒时又无法如从前般将所有的心事都讲给绝姒听。
也许,是她不相信绝姒,怕绝姒会将她的事告诉独孤翊。
也或许,是她自私,不愿与绝姒分享任何关于圣忆风的事,她不想从绝姒的口中听到任何对于师父的看法和意见。
师父是她一个人的,她不要与任何人分享。
舞儿一个人想着,怀着复杂及混乱的心情,在绝姒母亲般温柔的动作中,渐渐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睁眼,屋内摆设不是她熟悉的,重新闭上眼回忆睡前的场景,混沌中渐渐恢复神智,才想起之前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凝香苑。
她依旧躺在窗下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想来是绝姒取给她的。舞儿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伸伸懒腰。
出来整整一天,师父应该担心了。舞儿猛然推开身边的窗子,看看天色,天啊,她真的出来太久了,月亮都到树梢了!
来不及穿绣花鞋,一个高大的影子步入屋内,站在舞儿面前在她身上笼了一层阴影。
心噗通一跳,舞儿抬眸,看到望着她的独孤翊,屁股不自觉得往后移了移。
虽然,那双湛蓝的眸子在看着她时已经没有让她心惊的占有欲望,但他曾经疯狂的举动依旧残留在她的心理,无法抹去。
“你不要过来!”舞儿蹙眉,大声对独孤翊吼出声,声音中有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难道又是姐姐告诉独孤翊她在这?!她就知道不该那么轻易相信姐姐的!
“我不过去。”
初见舞儿时那洋溢着光彩的蓝眸在舞儿的怒吼中渐渐黯下去,独孤翊黯然地退后几步,“对不起,我不想吓着你。”
他低柔内疚的声音,并没有让舞儿对他的态度有任何的改观,虽然绝姒已经告诉他,独孤诩悔过自新,可是她不相信。那么疯狂的一个人,而且几乎在一夜间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与周围人的敬仰,却没有反击,她才不信独孤翊会甘心放弃。
“不想吓到我,就离我远点!”舞儿厌恶地瞪着独孤翊,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她没有多余的精力与他斗嘴。
“原谅我可以么?”独孤翊低沉的声音带着忏悔在屋内响起。
舞儿穿好鞋子,起身朝外走去,在他说完后,利落的吐出几个字,“绝对不可能!”她的语气坚决,似乎早就猜出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难道错过一次就真的不能被原谅?”独孤翊朝他走近几步,舞儿又朝后退了几步。
“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却反过来求得别人的原谅,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就该那么薄命么?!”舞儿说得愤怒,一步步地朝独孤翊走去,“那些人,有些甚至是在南城府长大的!他们跟着你那么久!你怎么忍心?!”
“还有落红!”舞儿吸吸鼻子,想起落红被砍下的头颅,牙齿咬得咯吱吱响,“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你怎么忍心……”
“你说你爱我?”舞儿仰起头,看着面前悔恨爬满整张脸的独孤翊,黛眉挑起,“你爱我就不会伤害我爱的人!落红是我在南城府唯一交心的朋友!”
“对不起……”独孤翊伸手去拽舞儿,却被舞儿狠狠甩开,“不要用你沾满血的手碰我!你让我感到恶心!”
“我已经后悔了!”独孤翊湛亮的眸子里泪光隐隐,“你以为我好过么?!每夜都被噩梦缠绕惊醒,从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我知道,这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也受到惩罚了不是么?除了绝姒,爱我的人现在面对我胆颤心惊,父皇对我不再信任,你甚至不愿做我的朋友对我恨之入骨,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么?”
“不够!”舞儿想起三年里他对自己的禁锢和落红无辜的死,心里的仇恨的火无论如何都无法浇熄,“就是你死了,也还不起那么多条人命!”
独孤翊一怔,后退数步,高大的身躯被落寞所笼罩,他幽幽地望着舞儿,蓝眸变得如深海般幽黯,“你以为圣忆风就不是双手沾满鲜血么?与他比起来,死在我手下的人数简直微不足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给我闭嘴!闭嘴!”独孤翊一语说中舞儿心底的伤,她双手捂上耳朵冲独孤翊怒吼,“不要拿你跟我师父比!”
“是啊,当然不能比,因为你爱他,所以能够接受他的一切。”独孤翊看着舞儿,说完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舞儿凝着他,看到他眼里直接而深沉的情绪后,慢慢放下手,不再那么激动,“对,我爱他,所以我能接受他的一切。”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说得异常肯定。
只是,她已经开始分不清,这样的话,究竟是在说给独孤翊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来平复自己不断起伏得矛盾心理。
舞儿在独孤翊的默然中朝门口走去,然后停在门边回首问道,“姐姐告诉你我在这里?”
舞儿的问话,拉回独孤翊恍惚的深思,“你不要责怪她,她只是希望……”
“她只是希望我能接受你!”舞儿不心痛地打断独孤翊的话,那颗逐渐要靠近绝姒的心,再一次被拉远。
没想到,她在姐姐心里,始终没有独孤翊重要,姐姐明知道她在心里是恐惧独孤翊的,却还坚持要她接受独孤翊!
她真的不该那么轻易原谅姐姐!
舞儿死死地扣住门沿,乌黑的眸瞳盯着独孤翊,像是要用视线在他身上打两个洞,然而那视线,却是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独孤翊湛蓝的眸看着舞儿的表情,低沉的嗓音开始为绝姒辩护,“舞儿,不要恨她,她……”
“你闭嘴!”果不其然,舞儿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两个都是一样自私的人!”
舞儿转身离开,‘啪’地一声关上门,杜绝了独孤翊的声音。
独孤翊盯着那扇刚被舞儿扣住的门,那双蓝眸,深邃而锐利,全无方才忏悔的落寞,低沉的嗓音轻轻吐出几个字,“你果然还没原谅她。”
绝姒,这是你背叛我的信任所换来的报应,我一定会让你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背叛。
想到这里,刚毅的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他再也无法隐藏血液中隐隐跃动的兴奋。
一抹嫩黄的身影推门而入,绝姒惊讶地看着屋内的独孤翊,又看看软榻,发觉屋内已无舞儿的身影,“哥,你怎么在这?舞儿走了?”两人不会又大动干戈了吧,绝姒不安地想着。
独孤翊眼中的激烈情绪在绝姒推门而入的瞬间收回,换上轻松的笑,“我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她也在,不过已经走了。”
“舞儿她……没为难你吧?”想起舞儿对独孤翊的反感与恐惧,绝姒有些担心。
独孤翊摇摇头,“没有,最多被她骂了几句,还好。”
绝姒看了眼独孤翊,动也不动,而后越过他朝他身后走去,似乎有点逃避。刚翊哥哥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情绪是什么?绝姒不禁打了个冷颤,冰冷的感觉蹿遍全身,恐惧不安的情绪抓紧她的心。
舞儿在路上疾步前行,回到庄里,已经接近亥时。
急促的步伐在迈入尘家庄后,逐渐放慢,舞儿刻意绕开最近的路,一小步一小步地朝沁园走。娇小的身躯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陪伴在她身边。
她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她不知道,见到师父究竟该说些什么。是要问他溪孟安无法行走是不是师父的错?还是要问,除了日教主,师父是不是真的杀了溪孟安全家?
每个问题,她都不想问,或者可以说……,她怕听到答案。
静静地沿着小径徐行,夜风袭面,夹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飘渺香气。风乍起,满园的花瓣随风轻舞,散落残红无数。
不经意的转眸,透过一旁的假山,看到远处一抹白影,站在走廊上靠着廊柱,衣袂飘飘。
舞儿的唇角勾出一抹笑,师父今天穿白衣诶,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师父,有七分淡雅,三分飘逸,直若神仙中人一般。
舞儿隔着高大的假山,深深地沉浸在此情此景中,痴了,醉了,月光下如梦如幻的美景让她想到曾经的师父。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是魅门主,只知道他是疼她宠她的师父,可是真相却总是在你处于幸福顶端的时候残忍出现,将你无情的从高处抛落。
如果,她永远都不知道真相,是不是还是能够在他的羽翼下一直幸福下去?
明眸之中漾着轻雾,她自嘲地勾唇笑了笑,原来自己还是没有长大,还是这么怯弱,还是,这么自私。师父为了给她营造单纯无害的世界,已经牺牲的够多,她居然还在妄想回到从前,继续做一只缩头乌龟……
水眸抬起,侧望着假山另一边静立的圣忆风,舞儿复杂地眸光不断闪烁,始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迈出去的步子,总是在下一刻又急速收回,反反复复数次,直到被一只手捂住嘴巴。
“唔……”
影儿小小的声音在舞儿的耳边轻轻道,“嘘!舞姐姐,是我。”
影儿伸手指指假山另一边的圣忆风,舞儿明白她在顾虑什么,拉下她的手,配合地轻声道,“怎么了?”
舞儿嘴巴问着,心思却开始转悠起来,影儿出现在她身后,甚至捂上她的嘴,她之前居然一点觉察都没有?!即使她在想问题,但是听力绝不会差到这种程度,何况这三年她进步了很多,不可能让一个不懂武的人近身还毫无知觉。
影儿的小脸上爬满了焦急的神情,她轻手轻脚地把舞儿朝远的地方拉去,“舞姐姐,出事了!”
舞儿蹙起黛眉,月光在她脸颊上洒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你不是在追忆园么?”
说起这个,影儿的眼泪开始啪啦啪啦掉下来,她吸吸鼻子,双手抓着舞儿不住的颤抖,甚至说不出一个字。
舞儿心觉事情不对,慢慢抚着影儿的背,“不急,你慢慢说……”
影儿还在不断啜泣着,在舞儿的安抚下,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舞姐姐